被拦住的士兵点头,疑惑地看着面前相貌平平之人,他看了眼不远处,又掀开帐篷望了一眼,粗声说道:“快烧饭去吧。”
说完那士兵转身离去,和另一个士兵走到一起时低声怒道:“听说了么?昨夜王爷带军去探路,结果又碰上南韶军,好些兄弟受伤,你说这南韶国的将领怎么回事,总是能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要出兵?”
那士兵瞥他一眼,随口答道:“谁知道呢。”
而帐篷门口的温沐言则是如遭雷击,很多人受伤?那些人中,有没有楚君烨?他浑浑噩噩地回到灶边,心不在焉地生着火。
温沐言拿起一块柴火往里添加,全然忘了灶里的火正旺,火星子顿时从里面窜出来,浓烟喷了他一脸不说,少许火星还落在了他的手上,一阵刺痛。
温沐言低头一看,手上有小小的烫伤,由于创口只有一点点小,他便没在意,不一会儿,乐扬走过来,发现他手上的烫伤,惊呼道:“公子,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一点点而已。”温沐言毫不在意地看了眼手背上,有几个地方泛着红,有点疼但不是很剧烈。
他无暇去顾及手上的这么点小伤,满脑子都是楚君烨回来了,但是他们有人受伤,受伤的人中不知道有没有楚君烨。
他只是火房一介小兵,又不能去问,因此心中便不免有些着急,直到下午休息之时,他才有空来处理一下手上的烫伤。
由于火星子冒出来之时,他本能地缩回了手,因此手背上的烫伤的确不是很严重,但是红红的印子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怎么看怎么突兀。
乐扬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瓶药,打开瓶盖便往他手上洒,药粉洒上去的那一瞬间他感到了疼痛,之后便麻木了。
“公子,你放心吧,王爷不会有事的,你可别这么心不在焉了,这次还好只是一点点,下次便难保了。”乐扬将药瓶放到一边,低声说道。
温沐言点头,收回手放在身侧,乐扬看着他明显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便轻轻叹了一声。
也不知他们此趟过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而温沐言的心中,想的则是另外一回事,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楚君烨到底有没有受伤,若是没有,那自然是最好,但是若是受伤了,他想知道他伤的严不严重。
担忧的心思占据了满脑子,他根本做不进任何的事情,思虑片刻之后,他决定今夜到楚君烨的帐篷附近去探探风声,就算看不到,知道个大概也是好的,只要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便好。
温沐言抿唇,在心中暗暗做好决定,因此到了晚上,他一丝睡意都没有,睁着眼睛到了深夜,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走出去。
路上难免遇到巡逻的士兵,他只好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幸好穿的是军衣,也并不是很难混过去,渐渐地,他接近了楚君烨的帅帐。
晚风微凉,帐篷帘被吹了些起来,温沐言站在暗处,透过帘缝往里看,只见楚君烨坐在里面,面前似乎摊着什么东西,应该是军事图吧,他看的很专注,面色红润的样子不像是受过伤。
温沐言看了一会便彻底放心了,楚君烨应该没有受伤,没有人受了伤脸色还能这么健康的,他松了口气,准备往回走,正在这时,几个士兵从亮处走过来,指着他说道:“站住,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温沐言心中大呼糟糕,但是表面仍是平静不已,他转过身淡定地回答:“各位兄弟,小人只是出来解决解决,这就回去。”
那几个士兵闻言,瞪大眼睛并没有放他走,而是凶神恶煞地说道:“哪有人解决那档子事会到这里来的?这般鬼鬼祟祟,莫不是南韶军派来的探子吧?来人,抓起来!”
温沐言一愣,还来不及辩驳便被几个士兵上前来抓住,捂住嘴巴往地牢带去,他试着挣了挣,却被抓得更紧。
同一时刻,乐扬在昏睡之中缓缓醒过来,见身边没有温沐言的影子,便立刻慌了神,这么晚了,公子会到哪里去呢?
他掀被下床,走到帐篷外,正想出去看看人到哪里去了,便有几个士兵走过来,极不耐烦地挥手道:“哎哎哎,三更半夜的去哪儿呢?回去睡觉去。”
“兄弟,我出来解决。”乐扬笑嘻嘻地搪塞道,避开士兵之后又找了许久,还是没有发现温沐言的踪影,只好回到帐篷中,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他回来,心中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水,乐扬在心中安慰自己许是出去散个步,等会便回来了,他躺回床上,却全无睡意。
而此时此刻的帅帐之中,楚君烨正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军事图,今日虽然遭到了南韶国的袭击,还好他反应迅速,及时制定策略,因此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楚君烨坐在灯下,眉头紧皱,他们只要一出动,南韶国便会知道,这种不好的情况预示着,军队里一定有女干细。
他想到上一世的张子龙,又想到他这次跟随着自己来到这个战场,前几日他忙于制定策略,无暇顾及他,也许这次便是他把消息透露给南韶国的吧,他本想再观察几日,看来要及早处理他了。
上一世他视他为心腹,这一世他可不会那么傻,先让他得瑟两日,过阵子他便想个办法,让他原形毕露!
正在这时,帐篷外传来将士的求见声,下一秒帘子被掀开,一个士兵走进来,行礼之后大声说道:“禀告王爷,抓到一个可疑之人!”
楚君烨皱眉,起身跟着他出去。
第三十四章:识破
话说温沐言被发现之后,便被几个士兵带到了军中的地牢,由于是夜晚,地牢中即使点了灯,还是很昏暗,他被绳索困住双手,整个人吊了起来。
离地悬空的感觉很是难受,他试着动了动双手,紧紧的束缚使他的手腕处很快便磨出了血痕,温沐言皱眉,不再乱动。
抓他来的几个士兵围着他打量,随即悉悉索索地讨论着,温沐言被布团塞住嘴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听着他们说话。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楚君烨有没有事,万万没想到他会被发现,不过还好他易了容,即使楚君烨见了他估计也认不出来。
偷偷跟来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与其他人没有关系,所以不管士兵们问什么,他都不回答,不能拖累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乐扬,更不能拖累楚君烨。
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偷偷从王府跟过来,势必会给楚君烨造成不小的影响,若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中,则会更加麻烦,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垂下睫毛,只有当士兵们质疑他是否为南韶国女干细之时,温沐言才会猛烈地摇头,其他的问题一概不回答。士兵们很是奇怪,既然说自己不是女干细,又不愿意把身份说出来,这人还真是好生可疑。
正想着的时候,楚君烨来了。
楚君烨从帅帐之中出来,边走边询问那个士兵,这才得知有人在自己的帅帐远处偷窥,疑为南韶国派来的探子。
楚君烨眉头一皱,没想到张子龙的事情还没解决,这边却先出来一个探子,还是他不知道为何人,他冷笑着往地牢而去。
到了地牢之中,刚进去便发现一个穿着军衣的人被吊在空中,双脚离地,他低着头,昏暗之中看不清表情,楚君烨走过去,几个士兵纷纷行礼。
他挥挥手示意,接着走到那人面前,沉默一会儿后让人将他嘴里的布团拿去,接着沉声问道:“本王问你,你是不是南韶国的探子?”
温沐言没敢抬起头来,他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询问,但并没有开口说话,他知道,只要他一出声,楚君烨一定能听出来,所以他不能说话。
楚君烨见他摇头却不说话,心想莫非是个哑巴?他上前一步抬起那人头来,平凡的相貌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那人垂着眼睫,故意不将视线看向他。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道:“本王再给你次机会,若是干脆些承认,或者说出你是谁,也少受些牢狱之苦,否则便别怪本王不客气。”
温沐言依旧是低着头,余光之中他瞄见楚君烨的脸色没有任何苍白的迹象,说明他确实没有受伤,想到这里他便放下心来,但是他还是不能说,若是让他的士兵知道是他,会给楚君烨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他不能说。
楚君烨等了一会儿,见面前这人还是不说话,便顿时失了耐性,他转头看着一旁的士兵,抬手挥下示意动刑,下一秒,温沐言被吊的更高,骤然拉紧的绳索磨过已然受伤的手腕,疼痛不已,他额上冒出冷汗,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士兵将其再次吊高之后,走到一旁拿起一条三指宽的鞭子,在地上挥了几下,冷声问道:“快些招来,否则这鞭子可不会客气。”
温沐言还是摇摇头,不能说,不能拖累乐扬和楚君烨,只是今日,注定要受伤了,他抬眼瞄了一眼楚君烨,见他冷眼看着一旁,心中莫名有些难过。
虽然很不想他知道,但是他就这么下令对他动刑,着实让他的心有些难受,不过只要不连累任何人便好,几鞭而已,熬过去便好。
士兵见他不出声,也不再犹豫,拿起鞭子便用力向前甩去,温沐言屏住呼吸,感到一阵凛冽的风声朝自己而来,接下来便是剧烈的疼痛,他抽搐了一下,身前被鞭挞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顿时痛的说不出话来。
鞭子带着风声挥挥而下,他咬住下唇,牙齿陷进唇肉之中,不一会儿唇上也是鲜血淋漓,身前被血痕蔓延,而他已然麻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楚君烨冷眼看着被鞭打的那人,看得出来军衣下裹着的身体异常瘦削,每挥一鞭,那人的喉咙中便发出低低的呻吟,但是他忍住没有叫出来,顿时冷汗便湿透了衣裳。
地牢中很是昏暗,楚君烨走近一些,看着受刑之人,忽然,一旁的士兵一鞭下去,那人似是受不住痛般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对上,那人湿漉漉的眼睛黑亮而虚弱,看了他一眼后便立刻低下头去。
楚君烨愣住,他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他率兵探路之前,在远处偷看他的那个人嘛,虽然面容平凡,但是眼睛极其像自家王妃,他眼神一转,看向那人的脖颈之上。
他记得温沐言的脖颈上有颗很小的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他抬手阻止了正在行刑的士兵,走近那人,再次抬起他的头来,看向脖颈侧边,忽然全身猛地一震。
楚君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对几个士兵说道:“本王有话要问他,你们先出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几个士兵低声答道,相继走出去。
温沐言其实已经完全麻木了,只觉得身前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如烧灼般难受,喉咙中忽然一阵腥甜,鲜红的血从唇角缓缓流下,与身下的血迹混到一起。
他闭了闭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又觉得所有的事物都在转,白花花的一片看不清楚,他抽搐一下,看着楚君烨挥退众人,走近自己。
楚君烨抬步走到被吊着的那人面前,抬起他的头,逼迫他的眼睛直视着自己,颤声问道:“你……你是不是沐言?”
温沐言看着他,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他咬住鲜血淋漓的嘴唇,没有答话,身上痛的如同火烤一般,让他说不出话来。
楚君烨对上那眼睛,熟悉的眼神让他当即确认,面前这人便是自家王妃,绝对不会错,他连忙将绳索解开放他下来,温沐言一被解开便脱力向前倒去,楚君烨用双臂托住他的身子,低声问道:“你是沐言吧?是沐言对不对?”
温沐言已然被他识破,此刻也不再装下去,他探手抚上楚君烨的手,颤抖着身子靠向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倏地昏过去。
楚君烨此刻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他居然让人打了他自己的王妃,居然该死的让人在自己面前伤了他!他瞪大眼睛几乎要狠狠甩自己几巴掌,随即站起身,大声让人请杨军医到他的帅帐。
他倏地明白过来,方才温沐言一直不说话,便是不想让人发觉他的身份,不想让别人对他有异词,而他却后知后觉,打了人才发现是他,他怎么这么笨!
门外的士兵听见将军的命令,便立刻去请杨军医,楚君烨顾不得许多,将怀中人抱起来,满身的血迹流到他的掌心,满手的鲜红,他眼神一暗,抱起人立刻让外走去。
到了帅帐之后,杨军医早已准备在那里,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人,也未多说什么,立刻打开药箱,开始治伤。
杨军医走上前,刚想脱下温沐言的衣裳,楚君烨上前一步拦住他,低声说道:“本王来。”声音中有着明显的疼痛。
他在床边坐下,被鞭子打出的伤口混合着鲜血已经和衣裳粘连在一起,只要一碰便会非常疼,楚君烨感到眸中有液体涌上来,他忍着心痛,小心翼翼地脱下床上人的上衣,露出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杨军医待他脱好衣裳,用早已准备好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伤口上的血迹,但还是不断地有血从伤口溢出来,他拿出止血的药粉,均匀地洒在各处伤口上,接着又拿出治疗鞭伤的药膏,一寸一寸地涂抹着。
这种药膏的好处便是药性温润,不会刺激伤口,而且伤口好后也不会留疤,抹好药膏之后,杨军医用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随即站起身,低声说道:“王爷,这位公子受伤颇重,需要好好调养,一会儿若是起烧便将此药丸喂他吃下去。”说完将一个瓷瓶放在床边,转身退出去。
楚君烨目送着杨军医出去,在床边坐下,所有伤口已经被完善地处理好,他抬手抚上温沐言的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他拿出布巾擦拭着他的额头,在心中不断地埋怨着自己。
他怪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发现,这样也不至于误伤了他,害他吃苦,白白忍受伤痛的折磨,楚君烨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后悔不已。
温沐言躺在床上,虽然伤口已经被很好的包扎起来,但不代表疼痛也会随之消失,他闭着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被子,连梦中也感受到了身上的痛楚,于是身体时不时地抽搐着,楚君烨想要像往常一样抱抱他,那满身的伤痕却让他无从下手,生怕碰疼了他。
过了一会儿,温沐言果然起烧了,楚君烨连忙拿出杨军医给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喂入自家王妃的口中,并喂水让他顺利地吞入。
楚君烨忙完一切,坐在床边注视着温沐言的睡容,虽然面貌大不相同,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怎么也不会变,他抬手抚上他干裂的唇,心中疼惜不已。
对不起,他还是没有保护好他……
之后副将魏朗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听说王爷从地牢救出来一个人,深更半夜喊杨军医给那人治伤,魏朗好奇地到了帅帐,透过帘缝看了一眼床上之人,瞬间愣住。
那不是那日偷偷躲起来看王爷的人吗?能让楚君烨如此尽心尽力,又心疼不已的,想想也只有他家那个王妃了。魏朗回想了一下当时王妃给他们送行之时的身影,虽然面貌不同,但是身形与床上这人何等相似。
所以里面这人十有*是王妃!
魏朗悄悄退下,王妃私自跟来战场,这事若是众人不知,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若是众人皆知,尤其是传到了皇帝的耳中,那便是大事了。
丈夫在外打仗,家眷不得离京,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想必王妃也是担心王爷,所以才私自跟来的吧。魏朗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回到帐篷之中,果然许多人都听说了这件事,魏朗只好找了个理由,说那人是王爷的远房亲戚,来投奔王爷的,但是不小心被当成了探子抓起来。
众将士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远房亲戚啊,难怪王爷如此紧张,明白之后便退了下去。魏朗松了口气,看向帅帐的方向。
王爷,末将也只能帮您到这儿了,接下来王妃是去是留,还是要您自己好好斟酌,总之此事绝对不能透露出去,至少要等王妃养好伤了,才能让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