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无奈地叹气:“我就是怕老爷揍他,所以才让二哥稍安勿躁的,结果……”
叶老爷子又是一通笑:“哈哈,李浩然的风格嘛,我明白!”
祁夜:……得,自家那位蠢都蠢得人尽皆知了,还有了一套无与伦比的蠢的风格!
一老一小东拉西扯了一会,终于把话题转回了这个宴会。
“祁家这次有些急啊,出事了?”叶老爷子虽然有几年没管事,但总归是比一般人知道的多,而且这几十年的眼力可不是白瞎的,这里是个什么气氛,他早就看出来了。
祁夜对叶老爷子没有隐瞒,把祁凡的病情简要轻声地说了一遍。
叶老爷子立刻就皱眉了,沉默了几分钟,然后眯着眼看祁夜:“你小子不会真想用肾做赌注吧?你要知道,那玩意对男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祁夜:……
“虽然重要,但还是有更重要的东西。”祁夜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叶老爷子第一感觉不是‘傻啊’,而是‘这小子绝对有阴谋吧’,比如说借他的嘴给李老头传个话通个气什么的……
但是叶老爷子又想了想,祁夜现在是‘内忧外患’,外有祁家的要挟打压,内有李二公子捅出来的出柜篓子,要说他还像以前游刃有余,似乎有些不可能。而且现在让祁夜跟李老头服软,祁夜应该是做不到的。
所以,这次祁夜真的是黔驴技穷了!莫名的,叶老爷子有点儿兴奋……
可叶老爷子哪里知道,自家的儿子已经跟祁夜勾搭了一个背着他的买卖,正热火朝天地在国外茁壮成长中。
叶老爷子看着好不容易有了败相的祁夜,心口就升腾起了一种长辈的豪情——终于可以在祁夜跟前大展身手、一秀长辈的魅力了啊!
“你放心,就算为了李家二小子,叔叔我也得把你这颗肾给保住了。”叶老爷子拍胸脯许下话来,红光满面,就像是在场边坐了几年冷板凳的选手终于被派上场一样。
祁夜立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兴奋交织的复杂表情,然后低着头说道:“谢谢您。”
这三个字儿,把叶老爷子听得那叫一个爽啊!
“你说你要平日里少那么一副老成模样,得可爱多少啊。”叶老爷子嫌弃祁夜:“你要多跟我们家梁椋学学。”
不可爱的祁夜同学笑着虚心接受批评:“我会试着努力的。”
叶老爷子于是满意地喝起了杯子里的椰汁。
29
祁家的宴会是相当枯燥的,弄得跟领导的审美发布会一样。不过就其性质而言,这个形容也没有错。
到场的都是祁家的人,少有的几个外人,都是像叶老爷子这样‘年迈、没实权’的。
于是所有的场面话都是没有必要的,祁家老爷象征性讲了几句后,就把话题扯到了祁夜的身上。
“大家都知道,因为我家的长子从小体弱,所以过继给了李家养生。二十多年过去了,今天是个久别重逢的日子,来,祁夜,让大家都看看你。”
祁家老爷说罢看向祁夜的方向,甚至没有伸手做一个虚假的礼貌姿势。
对祁夜,祁家老爷连戏都懒得演,如果不是为了祁凡,他根本不会接祁夜回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祁夜看了过来,祁夜笑了一下,然后昂首阔步地劈开人群,往最前头的祁家老爷走去。
这个宴会厅说是厅,其实就是个待客的院子,几扇红色雕花的木门叠起打开,里面不算宽敞的屋子就成了‘舞台’。
祁夜踩着古朴的石头阶梯,不过两阶。但是每跨上一步,祁夜就情难自已地觉得气血翻涌——当年,他的母亲病重,三岁的他还不懂父亲的冷漠,跪在这个院子里,跟祁家老爷求救。结果,不用多说。
在心中最阴暗的角落蛰伏已久的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统统迫不及待地涌上来。祁夜不得不放缓了步子,咬牙忍着让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恨意,所以他嘴角挂上了一个扭曲的笑。
这种表情和举动,看在不明祁夜在李家地位的人眼里,就是‘终于得到本家认可’的激动。不少人还为此摇头叹息——可怜的孩子,二十多年才终于回到祁家,还以为等着他的是祁家的关爱呢,哎。
但祁家老爷对祁夜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冷笑了一声,然后用眼神示意祁夜站在他一步之遥。
其实他多虑了,祁夜自动站在离祁家老爷两步远的地方,离得太近,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这个道貌岸然的自大男人。
“大家都对祁夜还很陌生吧。没关系,以后就会慢慢熟悉的。”祁家老爷在祁夜站定后继续开口了。
不过让祁夜没想到的是,祁家老爷竟然来了个霸王发言。
“说起来,这倒算是祁家最近的唯一一件喜事了。大家也知道,我家的幼子祁凡,已经重病好几个月了,到了不得不动手术的阶段。但是唯一的烦恼就是没有合适的肾源。而就在这时候,祁夜!”祁家老爷说着,手抬起来往旁边一搭,但却搭了个空,这时候他才发现祁夜跟他的距离太远,但他也没说什么,相反的,心里却轻松不少——即使是做戏,他也不愿意碰到祁夜这个‘脏东西’——虽然因为肾源的检测,他知道祁夜是真的他的儿子,可是脑袋里对祁夜母子的印象却怎么也摆脱不掉,他甚至没有因为自己对发妻和亲儿的误会而感到愧疚。
祁家老爷斜睨了祁夜一眼,顺手就把搭的姿势改成了一个随意的指方向动作。
“祁夜,祁凡的亲哥哥,却主动去医院配了型,最终结果可喜可贺,完全适合移植。祁夜虽然没有和祁凡相处过,但血缘里的关系却抹不掉,祁夜心疼祁凡承受的病痛,决定为他的弟弟捐肾!”祁家老爷一改之前的高高在上,慷慨激昂地说了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不愧是混政圈的,这演讲的能力还真不错啊!
来的宾客真不知道这事里的弯弯绕绕的,还真没有几个。所以听到祁家老爷说完,并没有人惊呼、质疑,很多人保持了沉默,而出声的,都是一致地赞扬祁夜的‘奉献’精神。
祁夜想得到祁家的股份,因为那是祁家欠他早逝的母亲的,但是他可从没想过把自己搭上。
祁夜抬眼很快锁定了叶家老爷子的方向,却已经不见了老爷子的身影,看来是已经去相识长辈的‘手段’去了。
想到李家、想到李浩然、想到那些对自己好的人,祁夜心下的愤慨减轻了几分,情绪也逐渐恢复平静。
其实,是他固执了,报复,不一定要抽走祁家的家产,即使让祁家富贵依旧,他祁夜也可以做到的。还真是当局者迷啊。
夸赞祁夜的人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句,等到他们排着队说完,却发现祁夜根本没有搭理他们,表情都是麻木的,一时间都有些悻悻然,闭嘴了。
而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祁夜终于动作了,他慢慢扭头看向祁家老爷。他从未认真看过这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这时候仔细看去,才发现祁家老爷虽然年迈,但是模样却依旧儒雅,至于气质,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男人,居然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呢。
祁夜冷笑一声。
“啊,谢谢你,小夜!你真是个好孩子!”祁夜还没有开口,祁家家母就淌着眼泪从台阶下走了上来,激动得伸出双手,想要给祁夜来个爱的拥抱,以一种感人的方式结束这场祁夜的‘献身’宴会。
但是祁家家母伸出的手并没有碰到祁夜,反而已经根本没想到祁夜会躲开而失去了重心,狼狈地踉跄了几下才稳住了身形。
整个宴会院子了,气氛瞬间凝滞了。只有在角落里端着酒杯的张加伦,嘴角勾起了一丝冷酷的笑意——这个压迫了他的爱人、让他的爱人痛苦了多年的家族,终于迎来了它的刽子手!
祁夜看着那个女人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姿势站稳后,很不给面子地‘噗嗤’笑了出来。
这一下,可点燃了祁家老爷的怒火。
他大呼小叫,暴跳如雷,撕破了脸,大骂祁夜不孝,甚至还招呼起了警卫。
但就在这时候,祁夜突然跨开一步,一把拿过祁家老爷领子上的一个微型话筒,吹了口气,院子里响起气流的呼哧声。
然后就是祁夜的笑声。
“呵呵,让大家见笑了。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商人,利益至上。刚才听到祁家老爷话说了一半没说了,这一着急,让大家看了笑话。”祁夜说着微笑起来,风度翩翩,好像刚才真的是不小心一样。
“祁凡的病情的确是很重了,所以,祁家老爷找上了我。说起来我还要多谢祁凡呢,即便在当年我们的DNA鉴定书摆在眼前的时候,祁家老爷都不认我是他儿子,可现在不知从哪儿搞到的一些血,配型成功,就着急八慌地来跟我认亲了。
不过我也说了,在商言商。祁家老爷说我愿意捐肾,却没说条件。”
祁家老爷一听祁夜的话,气得都抖了,但祁夜的身手是他能比的?
况且这样开诚布公的方式,是他祁家老爷自己作出来的。他这几天的观察,料定祁夜不过是个色厉内荏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所以他才敢在宴会上没有任何铺垫地宣布祁夜即将失去他的一个肾,可没想到,他自己的布下的剧,却被祁夜反将一军!
祁夜见着祁家老爷脸色几变,心情大好。
“条件就是:祁家老爷爱子心切,愿意用祁家的所有家产,换祁凡的一条命。真是……伟大的父爱啊。”
30
祁家的所有家产!
宾客们都哗然了。祁家是个很古老的家族,家族的股份不说,就单单是这座古宅院,里面你喝水的茶杯可能都是一个古董。祁家的全部家产是个什么概念,没有人能够说出具体数字,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数字如果说出来,将可能是骇人听闻的。
不过被吓得最严重的,还是祁家老爷。
“混账!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祁家老爷手里没有拐杖,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摔或者拍,所以无处发泄的祁家老爷开始抖了,气得浑身抖在抖动。可抖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多余的话来。
祁夜却笑了,无辜得很:“咦,祁老先生,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出的价吗?”
“你个孽障!人呢!来人呐!”祁家老爷终于找回了声音,却开始尖叫。
这一次,他是有所准备的,保安穿过人群,赫然有六人之多。而且并没有之前祁夜打趴下的两人,这次的六人个个人高马大,把制服撑得鼓鼓囊囊的,跟宴会格格不入,但是有着足够的威慑力。
“哇哦,看来祁老先生的意思,这次的生意就算谈判失败了?”祁夜拿着话筒呢,就算没有拿,在现在这个死寂、并且本身就是个天然扩音场的院子里,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了。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家法呢!给我家法伺候!”
祁家老爷话落,保安们就高朝了,恨不得仰天长啸来发泄豪情。在他们的眼里,祁夜就是个富家白斩鸡,完虐妥妥的。
这个年代,有仇富心理的一拿一个准,现在这个局面,可不给他们乐着了。
祁家老爷的话才吼完,保安们就饿虎扑食般往上冲。
然后,冲在最前头的两个,被祁夜一个回旋踢给踢回去了。不偏不倚都踢在下巴上,顿时鼻血口水牙齿乱飞,那叫一壮观。
余下的几个保安愣了——尼玛,这身手没练个十年八年的才怪!
保安们怂了,是,他们人高马大,这不就是健身嘛。健身跟格斗功夫那完全是两回事,就跟外貌美和心灵美一样。
而祁夜的这一踢,也唬住了所有人,现场一片死寂。
就在这个死寂的时间里,一个人影直接冲进了宾客中,冲到了祁夜跟前——正是关着禁闭的李二公子。
李浩然把祁夜刚才的那一记回旋踢看得清清楚楚,一到祁夜跟前就夸张得大叫起来:“卧槽!帅啊!裤裆没裂吧?”
祁夜:……
“闭嘴。”祁夜拿开话筒,对李二公子下了命令。刚才这人冲到自己面前的那点感动,在一秒内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李浩然撇撇嘴,但看到祁夜完好无损,也就真的闭了嘴站到了一边去,结果抬头一看到院子门口慢慢走进来的李家老爷子一行人,李浩然立马熊得缩到房间里的一个屏风后去了。殊不知,就屋里和院子里的高度差,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打眼。
李老爷子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对自家二儿子已经放弃治疗了。
祁夜倒没有注意到门口,因为他看向了祁家老爷,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
“刚才祁老先生说要给我家法?我倒想问下,是哪家的家法?”祁夜看着祁家老爷,语气都是冰冷的,没有谦逊、没有伪装的温顺,这样的祁夜,竟然让并不熟悉他的祁家老爷觉得有些陌生。
“祁老先生看来是真的老了,我什么时候算是你祁家的人了?”
“你只是过继给李家!你还是祁家的人,你这个忘本的东西!你对得起祁家的生养之恩吗!”祁家老爷风度尽失,大声斥责祁夜的忘恩负义。
祁家家母此时也站起来了,拿着手帕嘤嘤啜泣着,展示着女人柔弱的一面。
“生养之恩?”祁夜情绪再次被激起波浪,但是却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生养泥煤啊!”李浩然以一种猛虎下山的豪迈气势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对着祁家老爷伸脖子瞪眼睛,龇牙咧嘴地:“你不就提供了个小蝌蚪吗?他在祁家待了三年,顶多就是没饿死的状态,你这算养了吗?说你是祁夜的父亲我都怕侮辱了父亲这个词!你眼里除了你不知道在哪儿勾搭的小三你眼里还有什么?别说我现在不尊老爱幼,因为你不配,当年你也就二十来岁吧,祁夜这么一个可爱的三岁小孩放你跟前哭得撕心裂肺的,你屁都没放一个,最后干脆给他送人了,你就这样还跟敢说什么生养之恩?”
李浩然一席话都不带喘气的,听得祁夜都愣了眼。因为从他第一次吃掉李浩然后,李浩然极少维护他,而这样情绪激烈的维护,可以说十年都没有。
所以,祁秘书可耻地在心里萌了。
虽然李浩然说的是真话,但是祁家老爷可不这么想啊,他当初被现任祁家家母洗脑,效果持续到现在。而且,在祁家老爷眼里,这个在他面前蹦跶的李浩然,他可不屑得很。
“呵,李家二公子,我祁家的事情,轮不着你来操心。”
“你要就在祁家玩,我管你毛线,但是你这会想要打我弟弟的主意,这就不行。”
“不过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指点点。况且我根本没有邀请过你,你这算是私闯民宅!”
“哎哟,杠上了是吧,谁怕谁啊,您这把老骨头最好悠着点,失手了我就抱歉了。”李浩然气急败坏,当真挽起袖子来了——李浩然是个纨绔子,但他摸着良心说玩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就连小姐少爷他都没找过,更别说毐品之类的东西;所以家里人虽然对他‘不务正业’有些头疼,但并没有因此对他不满过,更别说像祁家老爷这样恶意指责。
于是被一家子宠大的李二公子,爆了。
祁夜连忙拉住了李浩然,因为他很清楚,李浩然绝对敢动手的——不论祁家老爷是个什么人,在这样的场合,李浩然这样的身份,动手了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李浩然显然在正事儿上也不蠢,并没有再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