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让属下来吧。”碎星说着示意身后的男子上前将人带过来。洛溪怀中之人早就看不清楚面目，一身衣物粘着血污狼狈不堪。

“不必了。”洛溪眼目一扫。黑衣人老老实实低头跪了下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师傅有师兄有小仓浪峰上的所有人，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刚刚跟洛溪打了一架。纷纷被罚跪在院子之中。昆仑的雪鲤依然没有逃过他们的淘气。

场景一换，他又梦到了森冷阴寒的死火山低，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满地是干涸的血迹。他嘶吼出声，死命的喊。却喊出声任何声音。心脏好像堵在喉咙里，喊不出任何声音，却疼的要命。

无数的手从血中伸出来，将他往下拉。一张一张好像见过没见过的脸，满含着憎恨。

“寒池，寒池，你醒醒。”

沉重的打不开的眼睛被人死死的按住，想要睁开却一点都睁不开。

“寒池。”突然清晰的一道声音。莫寒池猛然睁开了眼睛。安静的客栈，敞亮的天空。桌边还有袅袅青烟。屋里一股草药的味道。面前坐在一个人，一脸的忧色。几分熟悉，几分陌生。

“好些了没。”洛溪问他。莫寒池又点了点头。

“你先松开手，不然无法为你疗伤。”洛溪又说。莫寒池一低头，自己手里一直死死攥着洛溪的衣角。慌忙间松开，呆呆的望着洛溪。摇摇头，继续攥着。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洛溪问他，自己又离不开。遂试图拉开莫寒池的手。

莫寒池没有说话，手指抚上了熟悉的脸。唇线弯起，一滴水珠就这样滚下来，滑进了衣领之中。双眼一片模糊。

“洛溪，你真的回来了。”莫寒池张嘴，却低哑的有些吓人。

“回来了。”洛溪将人紧紧搂进了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敢轻易呼出。

且说，这一战是在仙门同道的眼皮子低下打得，整整一天两夜，战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最后更是引动天象异变，混沌河洛三十六杆魔幡三十年以来又一次出现在了世间，而天都也算棋高一着，昆仑默默无名的小弟子莫寒池，以自身施展戮仙之剑，让失传已久的三十六天神煞剑阵再现，并最终击杀魔都四天王之一的持国天弟子红云老祖。自此，屠魔公子大名响彻天都，誉满仙门。

不少人都打听，这位屠魔公子师承何处，是何出身。这一问不要紧，昆仑道真长老坐下大弟子莫寒池曾经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战绩，都被人拉着出来，添油加醋。变成一段又一段的传奇。该人曾经以十五岁的幼龄独自一人闯入过魔都。后来又在深山之中铲除为祸魔将，带领师弟诛杀魔兵，覆灭黄泉门。其实该子一直以来都在昆仑的禁地当中秘密培养。

就连那边边角角的关系都被挖出来不少，那是天都天命之女的小师弟啊。甚至更有流言传说莫寒池还是妖都花王莲霄的弟子。

“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茶棚外好事者一脸的不相信。

“我家也有亲戚的孩子在昆仑。”那人说道。

“我看你就是胡说八道，花王乃是妖王，又怎么会收个昆仑弟子。”

“屠魔公子能叫普通的昆仑弟子，据说昆仑沧澜长老陨落之后，这位是最大的掌门人继承者。”

哗啦一声。“这位公子，您茶洒了，要不要再添一杯。”茶小二问面前的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我们走吧。”莫寒池看了眼洛溪，就要起身离开。

“你以前从不会介意这种事。”洛溪说道。

莫寒池坐着，长长乌丝中夹杂着几缕雪白，在脑后用两根白玉簪子挽起。琥珀色的眼底有几分清冷。听到洛溪如此说道，面上微红，轻咳一声。

“我倒是有几分好奇，花王莲霄难道真的成了你的师傅。”洛溪密语这样问了。莫寒池倒是手腕往洛溪面前一横。“自己看。”

“看什么，你有了。”洛溪说道。

莫寒池一挑眉。“胡说八道。”洛溪手指一落，不由暗暗称奇。“怪不得你能铲除那修炼了几百年的红云老祖。每人只能身具一重元婴。你却可以三道具修。”

“无相之骨，正是如此。”莫寒池说道。“可是你怎么回事，难道不与我回昆仑吗？”

“天劫失败，功体尽毁。”洛溪喝了一口茶，似乎不是在说自己。

“该怎么才能偿还你。”莫寒池声音极低，却清楚的传进了洛溪耳朵。

“这个其实简单。”洛溪回答道。

莫寒池偏过头来看他。面露喜色。“难道有办法，你快说。”

“现在不是时候。到时自然需要你的帮忙。”

第七十三章：十年之距

自那日与红云老祖一战之后，莫寒池修为溃散不少，经脉也是七零八落。内伤，外伤，幸亏身具妖修元婴，恢复速度不算太慢。只是被那魔幡穿透的地方即使已经过了十几天，却还是没有结痂。动作稍大些，也还是会崩裂。这种情况下若是用真元御剑而行，还是阎王殿前走着吧。

洛溪不缺钱，无论是任何时候，而且莫寒池敢肯定比他以前还要富有。不然莫寒池每天不会有那么多的丹药供养着。

几经调养，莫寒池也已经好了很多。自从洛溪得知莫寒池要去论剑大会，算算时间后。莫寒池便不打算回昆仑，而是直接北上去长白天池城。洛溪依然易了容，不愿意让旁人认出。

莫寒池只当是骄傲如洛溪这般，骤然失了功体变成了普通人，定然也不愿意让昔日的同道中人认出。也赞同他易了容。

流月碎星却只是认为两人是昔日忘年之交。只要是主子的朋友，管他是什么人，她们伺候好就是，主子的命令便大于一切。

舒适的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莫寒池要问洛溪的事情太多，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十年时光错过了太多太多。他想着知道这几年洛溪是怎么过的，是谁救了他？是不是也有可能成了家？难道连孩子都有了。莫寒池叹气完了又叹气。若是洛溪真的成了家，怎么办。功体毁了，难道就会生老病死吗？他想象不出。

“你又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洛溪问道。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北阴酆都。”洛溪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莫寒池一惊。“魔都首城。”洛溪点了点头。“魔都之人救了我。”

“可那些都是残忍至极之人。”莫寒池神色间有几分激动。

“寒池，你自问，这十年间死在你手上的魔修之人又有多少，先不论那些魔物。”洛溪问道。

“他们死有余辜。”莫寒池面露厉色，一双眼睛阴寒起来。肃杀之气只因为洛溪这一问在不大的空间之中弥漫开来。

“莫公子。”流月皱眉看着莫寒池。这股杀气让她害怕。这种感觉只有那些长年征战的大阿修罗大夜叉上等魔将身上才有的杀气。

洛溪叹气一声，拍了拍莫寒池的脸。“你这浑身上下的杀气是要杀我，还是要杀这两个照顾你多日的侍女。”

“我只屠魔。”莫寒池说的斩钉绝铁。

“你自己都魔障了，谈何屠魔。魔与道殊途同归，有甚不同。”洛溪反问。

“恨他们残忍无情，恨他们嗜杀成性。”莫寒池眼目有些通红，神色狰狞。

“你灭黄泉道之时，不也是斩草除根，下手狠绝，这才惹来了红云老祖的复仇。”洛溪声色严厉。“你的做法，与你说的魔又有什么不同。”

“绝不一样。”莫寒池大喊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去看洛溪。

“你看着我，说说到底哪里不一样。”洛溪用力，把莫寒池肩膀瓣了过来。却见一双眼睛通红，水珠在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打转，好像随时能掉下来。洛溪心一软，觉得自己逼得有些紧。不着急他会慢慢让莫寒池想法转过来。

“不一样，他们害死了大师兄，害惨了二师兄，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星目微微一低，敛去了一身的杀气，偏过头去。不在言语，不知不觉间，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洛溪难得会有这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虽然心疼，但是又有说不上来的地方有些让他开怀。

天空澄清，骄阳似火，满山遍野姹紫嫣红的鲜花竞相开放，潺潺溪流从远处高山之处流经，马车停在了这处山谷之中。四周是青色群山。不知何处传来钟声偶尔回荡在山谷之中。

魔都之中哪有此种美景，流月碎星，早就下了马车，手中捧了各色鲜花，坐在一处僻静之地编成美丽的花圈，戴在了头上。翻出镜子来，左照照右照照。如花娇颜，如斯美眷。

莫寒池下车走到溪边，捧起一捧水浸湿了脸，顿时却觉得神清气爽。抬头看向如火骄阳，任由自己躺进花海之中。微风拂过脸庞，仿佛世间纷乱全不过是一场大梦。看天上云卷云舒，悠悠而过。

一抹倒影挡住了莫寒池的视线，洛溪的弯着腰看着一脸惬意的莫寒池，轻啄般吻了一下。便要坐下。谁料，莫寒池翻身起来，却将洛溪压在了身下。碾碎了身旁姣花无数，莫寒池坏心一般的勾起了唇角，微启薄唇，慢慢感觉洛溪有些干涩的唇瓣，细细的勾勒，慢慢的啃噬者，洛溪初始有些吃惊的神情变成了一种戏谑，寒池吻别人还是带着几分生涩的试探，还有些珍惜。

有些羞涩的小舌在他嘴角徘徊着，徒惹人心痒。

黑色的狭长眼目中，有一丝光华闪过。趁莫寒池有些忘我之际，洛溪一抬手一把按住莫寒池后脑勺，强势的覆上他的双唇，辗转碾压。莫寒池抬起晶亮的目子，有些怒意，用力一咬，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嘴中蔓延开来。

危险的眯起眼角，蛮横且霸道的扫过的莫寒池敏感的上腭，感觉怀中之人轻微的颤抖，另外一只手使坏一般的伸进了衣内。微微偏头，吻得的更深了些，掠夺走更过的空间，与空气。似乎不甘心主动权被夺走，软舌缱绻回应，呼吸却急促起来，洛溪的手沿着腰线向下探了进去，而按住后脑勺另外一只手却不肯放松，终始惹得莫寒池溢出一声清浅的呻吟，清亮的目子，也有几分迷乱。双手试图开始推拒，却全身软的使不上力气。

一发不可收拾，洛溪悄悄离开莫寒池的唇，突然有了空气，微微湿软的唇，轻轻开合喘息。眯着眼睛的洛溪像只得道千年的狐狸，沿着莫寒池扬起的颈项轻轻咬了下去。

“够了。”迷蒙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他往流月碎星的方向看了看，赶紧从洛溪身侧爬起。

“有胆惹祸，却没有胆浇灭。”洛溪从背后搂住莫寒池的腰。莫寒池一惊仓皇跳开。

“我们快走吧，不然晚上又要风餐露宿了。”他急忙往马车那里走去。洛溪有些懊恼刚才就轻易的松开了手，看得着，吃了一半上不去下不来的滋味实在难受。

正在叹惋之际，眼瞅着天空一个黑点越来越近，曾经熟悉的黑鹰挥动着翅膀，突然落在了莫寒池肩上。莫寒池拆了黑鹰脚上绑着的红色信笺，拆下来看。末了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莫寒池抬起头来，眨眨眼心情似乎不错慢慢说道。“竟然是道真师父亲自带队，参与长白天池城的论剑大会。”

“今年果真在长白天池城。”洛溪说了句。

“恩。”莫寒池拿着信。“就连莲霄师父也会出席。”却又好像看到什么一般，多了几分扫兴。“妖皇也来了。”

洛溪脸色微变，暗忖道。这论剑大会可热闹了。“九年一度仙门论剑大会，寒惊黥必会出席。”

“不光有圣君，今年还会有二师兄。”莫寒池埋头慢慢看着书信。

“风月已经醒来了？”洛溪微微皱眉，看来花疏影在天都的眼线倒是厉害。

“风月师兄不光醒来了，魂魄也都回归，上次剿灭黄泉道，若是没有风月师兄的大圣遗音，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莫寒池猛然抬起头来，又说。“昆仑又收了好些弟子，如今就连我也是入门弟子了，下面七个师弟师妹。”莫寒池话语突然断下。“一切都好起来了。”他突然又说道。最后怔怔的看着洛溪。呢喃道。“只差你了。”

洛溪嘴角扬起蛊惑醉人的笑意，微风卷过，偶尔夹杂着飞花扬起浮动的衣摆。唇启无声

“是我不想回去。”

恍隔十年，却好像突然发现根本不在了解彼此了。怅然发现，自己所知道的仍然是十年前的那个洛溪。

其实，也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自己追逐的也不过是十年前的洛溪。

那么所爱的呢。是十年前的那个人，还是现在就站在面前的这个人。

那么洛溪呢？

莫寒池有些茫然。

第七十四章：谋杀亲夫

傍晚的时候，途径小镇，借宿在一家历史悠久的客栈之中。玩了一天的莫寒池将自己泡在水桶里，看着暮霭沉沉的水汽，几欲昏睡过去。

啪啦啪啦，一声一声时乱时缓的拨算盘的声音传来。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外，洛溪正埋首于一本厚重的账册之中。一手翻动着账册，一手熟练的播着算盘。时不时拿起毛笔修改着账册。看久了眼睛有些疲惫，也阖上目子，将头仰靠在倚背上。

莫寒池洗好，穿了中衣身上披着外袍走出来，就看见洛溪头靠着椅子背上闭着眼，似乎睡了过了去。夜风微凉，莫寒池撤下身上的外衣为洛溪盖上，不经意间，摸到那日留下的伤口，还包着厚厚的绷带。

洛溪醒来，看清是莫寒池淡淡微笑道。“无碍。”

莫寒池挑眉，用力在伤口上按了一下，洛溪脸色煞白，眉头蹙起。“这叫无碍。”

“谋杀亲夫。”洛溪倒吸一口冷气。

“你说什么。”莫寒池皮笑肉不笑的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下手又加重几分力道。

洛溪脸色突然煞白，有红圈浮现在白色的绷带上。莫寒池惊跳起来，也慌了手脚。“你怎么样。”

“伤口又裂了，还能怎样。”洛溪露出怨恨的表情。

“你把伤药放在那里。”

“左边那个柜子上第二个抽屉里。”

莫寒池伸手拿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来，盒子里面瓶瓶罐罐。“那种药？”他低头看着一堆瓶子。

“这个，和那个。”

“哦。”

“喂，你下手轻点。不是那么包扎的啊。”洛溪说道。

“闭嘴，安静。”

“蠢货，你到底会不会包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让洛儿妹妹疼了，是哥哥的错啊。”莫寒池恼了。

“莫寒池，你恶不恶心人。”洛溪觉得伤口更疼了。

“恶心的就是你。”莫寒池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洛儿妹妹躺着别动啊。”

说完莫寒池转身就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

“你不想洗个头，风餐露宿了那么久，你洛大少不是最爱干净的吗？”说完转身出门，捧着一大盆热水走了进来。

“你躺着，别乱动。”洛溪身子躺在床上，头发浸在温热的水中，莫寒池坐在后面，帮洛溪洗着头发。

“洛大少，你从小发质就这么好，长的这么秀色可餐，你娘定是个大美人。”莫寒池边洗边说道。

洛溪险些笑出声来。“莫寒池你那个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哥哥我啊，在想你要是姑娘，我就一定娶了你，然后也不修仙了，天天等着当爹，让神仙羡慕死。”说着还不忘仿佛登徒子般，在洛溪脸上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