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试探着道：“你有找过陆宸吗？”

沈皓搅拌着凉掉的咖啡道：“我一直在尽力找。”

苏月两个指头像是一休哥一样撑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那你有问过连城吗？”

沈皓皱眉摇头道：“我不认识这人，谁啊？”

“诶？！”苏月瞪大了眼，撇嘴道：“你还当真两耳不闻学校事啊。你记不记得，两年前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我陆宸身边的那个女生是谁，那就是连城啊！”

沈皓眼睛一亮，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他想到陆宸走的那天追在他身后的女孩子，他虽然记不清了，但隐约对发型和身材有些印象，似乎和苏月说的是同一个人。

苏月看沈皓有兴趣，继续道：“在学校里陆宸虽然对大家都不错，但是谁都不清楚陆宸的事情。但这个连城好像是和他青梅竹马的，比我们小两届，加了学生会，当初陆宸挺照顾她的！我觉得她多少也会知道一丢丢吧！不过她人挺冷的，我和她没什么联系……”

沈皓心中盘算着，虽然不抱多少希望，但是现在想想，她毕竟是陆宸失踪前最后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人，沈皓还是想见见她。

沈皓点了点头说：“你没有她联系方式吗？”

苏月摇头，摸着头发道：“本来就不同届，当初也只是打过照面而已。两年不在学校了……诶，不过倒是听一个师妹说过，那个连城挺厉害的，好像当上学生会主席了。”

只要在这座城市，就算是罐批量生产的口香糖，沈皓都能照着货号找到，别说是那么一名校的学生会主席了，沈皓不费吹灰之力就托学校的老师约了连城见面。

沈皓约了人在学校的咖啡馆，那女孩子走过来的时候他仔细打量了两眼，身材高挑，穿着运动鞋，黑色运动裤，白毛衣，朴素简约，都大四了这孩子还是素面朝天的，扎着的马尾很长，几乎及腰了，带着黑框眼镜，这女孩长得不怎么扎眼，也不太打扮，但安安静静坐那儿却也挺好看的，瓜子脸，鼻梁很挺，眉毛有些淡，镜片下一双眼睛冷冷的。

这年头了还这么简单朴素不拾掇自己却又有种冷冰冰的高岭之花感觉的女孩可真是不多见了。

沈皓见她坐下，笑了一下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沈皓。”

连城没有动，左胳膊搭在右胳膊上，拽了拽自己的毛衣，紧紧盯着沈浩不说话。

沈皓半空中的手伸了许久，见她毫无反应，心里尴尬，收回了手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这摆什么架子啊还等着爷伺候啊。

连城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皓看她态度不是很好，也懒得再迂回客套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欠了欠身子道：“我知道你和陆宸很早以前就认识。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他什么消息？”

064.妥协

沈皓看她态度不是很好，也懒得再迂回客套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欠了欠身子道：“我知道你和陆宸很早以前就认识。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他什么消息？”

“没有。“几乎是犹豫都不带的，连城生硬地张口就来，沈皓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都惊呆了。

连城看着她，镜片下的眼神不善，皱了皱眉，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明显用力：“都两年了，你还找他做什么？他是那种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沈皓刚想开口解释，连城就磨了磨牙齿，那动作微小却用了十分力气，她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沈皓，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你也不了解他。除了伤害你什么都没留给他。”

连城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沈皓看见这个冷冷清清的女孩子眼眶湿润，她开口道：“你永远不知道陆宸有多么好。是你毁了他。我不明白为什么陆宸被你们弄得一无所有，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还能堂而皇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的声音像是要冻住一样：“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肆意践踏侮辱别人，总有一天，你们会付出代价的！别以为你假惺惺地寻找就能改变什么，你能补得了人心吗？你弥补得了他那么多年的付出功亏一篑的结局吗？！你根本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要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的。你们这些有钱人，根本不知道人心的可贵。”连城脸色难看，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头都不回就走了。

沈皓坐在椅子上，半天才反应过来，靠着椅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头发下面有一道被他爹用烟灰缸磕出来的疤。沈皓坐了半天，摇了摇拳头，顿然失笑。

他该怎么说，说那些都与他无关，他不是故意伤害陆宸，都是他父亲，都是他爹的设计和圈套。

那有什么意义？他又没有和他爹断绝关系，他现在吃的用的无一不还是靠他爹吗？即使找到陆宸能怎么样呢？能永远不被他爹发现吗？他爹还是会毫不留情的继续伤害陆宸吧……

沈皓头脑终于清明，原来他一直以来做的困兽之争根本毫无意义。沈仲天这两年放任他寻找摸索，想必早就十拿九稳不会让他找到陆宸。

沈皓从未这样清醒，也从未这样绝望。

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

每个人都觉得，陆宸一无所有狼狈而走，他依旧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陆宸毁了，而他好好的。

沈皓把餐巾扔进水杯，捞出来湿漉漉地盖在脸上，头向后仰起，半响他甩掉餐巾，站起身走人。

脸上一片湿润，水珠一滴滴落着，很快被风吹干。

沈皓趴在方向盘上，嘴唇青紫，胃抽搐得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沈皓笑得灿烂，但看着车镜上那张依旧僵硬的脸和迷惘惶惑的眼神，他想问一句，他真的还是好好的吗？

沈皓现在什么都不做了，别人这个年纪潇洒风流快意恩仇，他却已经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他现在一天能睡10个小时，但都是在白天，晚上的时候，他像猫头鹰一样清醒，他几乎不出家门，安眠药兑着洋酒喝，他想法设法麻痹自己。

沈皓觉得他终于也算是毁了吧？

沈仲天很快察觉出了沈皓的状态，他这次没再打骂他，沈仲天打电话给凌风白原和沈皓以前的朋友们，让他们多陪陪沈皓，但沈皓把人拒之门外，一个都不见。沈仲天甚至要给他找心理医生，他现在失眠、酗酒，经常动不动就要进医院。

沈皓不知道第几次浑浑噩噩躺医院的时候，沈仲天来看他，坐在他床前，沈皓看见沈仲天二十年来第一次落泪。

“沈皓，你还年轻，你要什么有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爸。”沈皓伸手挡住眼睛，不想看见窗外的阳光，他说：“爸，这种应有尽有的日子我过了多少年了，我早就过够了。我现在很累，没意思透了。”

沈仲天低笑：“你们这些没吃过苦的人，懂什么，整日无病呻吟。”

沈皓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沈仲天抬头看着他，沈皓背着光缩着身子，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像一个蚕蛹。

沈仲天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两年半都过去了，你还看不开？难道……你真的非那个男人不可吗？”

“爸。”沈皓再次出声，声音疲惫：“这不是头疼脑热，发烧感冒，一阵子就过去了，我也试过，可是我不行。我尝试过剥离那段记忆，可最后却发现，我把其他所有的都抽离掉了，那段记忆反而越来越巩固深刻，我尽力了，我做不到。”

沈皓抬头看着他爸，耐心道：“爸，我现在不是故意折磨自己，也不是在折磨你。”沈皓无力地笑了笑：“我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是今天这样。”

沈皓看见沈仲天像来高大的身影缩了起来，肩膀塌着，他已经不再年轻，鬓角已经有了白发，那张曾经英气逼人的面孔上也有了皱纹，他一向高傲不可一世的表情终于收敛。

沈皓听见沈仲天问他：“我是不是错了？”

沈皓摇头：“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从小没了妈，奶奶又走了。我一直那么怕你，我不是怕你打骂，只是怕你真的生气，真的不要我。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能依靠谁？”

沈仲天表情动容，红着眼睛摸了摸沈皓的头发。

沈皓垂下目光说道：“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和你作对。我本来就徒有其表，没什么内涵，自从他走了以后，我觉得自己身体里面，全都是空的了。”

沈仲天搭在他手上的手僵住，慢慢垂下来，摸到沈皓湿润的脸庞。

“沈皓，你试试，你再试试吧。从明天起，你就进公司，有事情忙，有朋友同事，你会好得很快的。你不要再把自己隔绝起来，你就再试试吧。如果……如果还是不行的话……你想怎样，这次，我不会再拦着你了。”

065.风雨欲来

沈皓掰着指头算了算，自己都是快二十六的人了，也该慢慢成熟起来了，或许公司的事，真的也需要他来分担。沈皓进了他爸的总公司，现在全公司上下没人不知道他是EG小太子，所以从基层磨练什么的就太扯淡了，他直接挂名就挂到了特别执行总监，跟着公司的前辈边学边做。

沈皓小半辈子都自由散漫随心所欲地过着，现在每天定时定点上下班，整理资料审核企划辅助管理着一帮经纪人和艺人，还要陪他爹各种应酬，他总算理解为什么他爹数十年如一日忙得不可开交，事情不做不知道，做起来简直就有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趋势。公司现在的执行总监是他爸一起打江山的元老，对他一点不客气，就是按着接班人的标准培养，严肃认真兢兢业业，整天把他累得跟狗似的，简直是不拿员工当人啊。

沈皓的书虽然没读好，但毕竟也没读到狗肚子里，虽然不指望他有什么惊天创意丰功伟绩，按部就班地干活循序渐进地工作，他慢慢也熟练习惯了起来。

沈皓终于可以通过工作寻到一些集体感和成就感，他现在时不时和同事出去聚餐旅行，也会为一个策划的成功和一部电影大卖而欣喜非常，他终于不再觉得生活难以忍耐。

沈皓告诉自己，如果不能得到你最想要的，那么退而求其次也并非不可，总要找到一些东西，好能有理由活下去。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沈皓事业小有所成，已经不太用人带了，各种策划审核和管理套路慢慢上手，真正有人开始服从和仰仗他。28岁的沈皓也成了公司里所有单身女性和EG皇朝下各路女艺人的最佳择偶对象，频频接受秋波、邀请和表白，毕竟这样从不乱搞乱交名声斐然的高富帅钻石王老五，打着探照灯都找不见。

沈皓二十八岁，也不能与过去二十左右的毛头小子同日而语，毕竟世界不会一直对你温情以待，此一时蜜糖，彼一时砒霜，深情与无情也不过一线之隔。现在人生百态之余沈皓没那么复杂，前路是一袭红毯还是万丈深渊他并不在乎，身边没有了那个人，百般景致万千风光也不必留情。

这两年沈皓断断续续还是在找陆宸，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确再也没有遭到为难和阻拦，所有铺下去的关系都很积极应承和帮忙，但是这一次，陆宸真的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

沈皓一度想要去查全国各大医院死亡证明，最后想了想，还是不要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了。他现在过得挺好的，如果陆宸真的有个不测，难道他去坟头哭两嗓子就够了？到时候，他是去死呢？还是去死呢？

不过最近沈皓没有功夫想那些事情了，他爹的公司出事了，也不只是他爹的公司，B市几家顶梁柱的集团都出现了动荡，导致下面许多子公司分公司纷纷缩减破产，虽然沈皓读书少，可总觉得这像恶性商业竞争。

别的不说，如今B市房地产事业蒸蒸日上房价居高不下，白原他们家是搞地产的，不过不是什么大集团，但从中分一杯羹也就很可观了。可是最近以来收地收不上来，拆房拆不下去，竞标极其凶残，后门纷纷关闭，甚至连银行都开始缩减他们的信贷，白原家里正在建的一个楼盘，刚起了地基，资金链就断了。

沈皓也知道，B市商业圈风雨欲来，动荡不止，最先受害的就是像白原他们那种根基不稳赚钱不少的小集团，政府稍有风吹草动，就分分钟往出推这些小丫鬟们挡枪子，破产个百八十个小集团那根本不是事儿，

风波最先从地产界开始蔓延，紧接着以魏氏集团和EG皇朝娱乐为首的餐饮娱乐行业就受到了严重冲击。

凌风一年前几乎接手过了魏氏集团全部要务，魏老爷子正式隐退养病。

魏氏旗下三家大型影院和四家星级酒店被三番五次举报和调查，公开质疑其安全隐患和管理混乱，高层纷争不断，员工人心惶惶，一时之间舆论哗然，魏氏股票下跌，不久传出了魏氏新建度假村征地手段不合法的消息，政府令其名下多家娱乐场所停业整顿。

凌风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天天和政府相关人员接头洽谈，也采取了各种公关措施进行危机管理，正在想法设法扭转舆论局面。

不过沈皓现在也没空管白原和凌风的死活了，沈皓觉得他自己每天也忙得脚不点地半死不活了。

沈皓一度觉得他爹选了个好行业，捧艺人拍电影接广告出专辑，一批过气了还有一批补上，资源源源不断，低风险高回报，可是在这场风暴来临的时候同样差点让拍死在沙滩上。

EG名下多名一线明星被爆丑闻，严重影响声誉，本来这种事公关好了还能当炒作，可是这次却势不可挡，几个顶梁柱在拍的电影电视剧广告投资方撤资并要求赔偿名誉损失。除此之外，公司投资力度最大的年度贺岁档大片《绝色》被广电总局电影审查委员会以题材不当、不健康内容隐晦其中为由责令整改并无限期延迟放，多部电视剧遭到二审并下档禁播。EG信誉严重受损，多方投资纷纷收手撤回，刚谈好的新片拍了一半资金就无法到位了。而这些还不算什么，EG总会计私逃账目外泄，董事会一片哗然，沈仲天心力交瘁。

在这场商业风暴里，沈皓第一次感到危机感和责任感，沈皓几乎使出了吃奶得劲儿，与公司同进退，现在公司最重要的就是公关问题，无缘无故遭到这样的为难，沈皓想法设法想套出个所以然来。

B市商会会长着急了各路人马，沈皓跟着他爹风风火火赶去，这种像是聚贤庄招收各路英雄好汉惩女干除恶扫除魔教的桥段开始了。说实话，普通商人还来不了这商会。B市是全国商业中心，而接到商会邀请的顶多二十家公司，几乎都是各个行业的领军人物，股票市值没个几十亿美金都不好意思和大家打招呼。

066.背后灵

B市商会会长着急了各路人马，沈皓跟着他爹风风火火赶去，这种像是聚贤庄招收各路英雄好汉惩女干除恶扫除魔教的桥段开始了。说实话，普通商人还来不了这商会。B市是全国商业中心，而接到商会邀请的顶多二十家公司，几乎都是各个行业的领军人物，股票市值没个几十亿美金都不好意思和大家打招呼。

这次商会也没什么营养，总得来说人人自危，但大家意见出奇一致地觉得是有人在捣鬼，想把B市商界的一滩水搅浑，再坐收渔利。

这次风暴主要受到冲击的是房地产、餐饮娱乐、影视传媒公司，而其他行业基本是连带冲击，没有受到刻意的威胁。在座的每一位大老板几乎都私下做过分析，也通过各种渠道得知这次幕后敌手十有八九是洪武集团。

“洪武集团，是由广东省几个半国有改私有企业与香港带有帮会性质的老牌企业合并而成，总部在广东省S市，黑白通吃，据说这两年在东南亚和北美洲都有势力，以房地产起家，前期收盘收楼带有黑社会性质，后不断洗白，进驻内地，现在主要势力几乎已向华北地区转移，分公司遍布七省二十八市，三月前在B市收购了远洋国际大楼旧址作为B市总部，翻新整修，成为B市规模最大集团之一，分公司新址还在兴建之中。”会长的秘书站在一旁向在座各位介绍洪武集团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