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二十四 下——枕崇
枕崇  发于:201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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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先生,你说的这些确实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空口无凭,”另一个人说道,“我们很难信服啊。”

“大家也都知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么,那么,为什么几张不知真假的照片就能使华世的诸位动摇,甚至妄图推白经远下位呢?”

“可也没有人能证明那是假的!”

“我不能证明他的是假的,但是,我能证明晋烈晋董的事是真的!”

哈,这群老狐狸,是巴不得早日易主啊。

“我有东西给各位看。”

我忍住内心久违的空洞的痛楚,转过头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次,他的眼睛没有别人了,确实只有我。暗沉沉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自始至终,他一直在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终于只有我一个人。

“惟光。”他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就好像我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这感觉,也挺不错。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呢。

我转过身去,冰凉的手指拿出U盘。

幕布缓缓地降下来,我的唇角同样展开冰冷的笑。过了今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该结束的,也终于要结束了。

“大家,一起来眼见为实吧。”

晋烈这个人,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性事,然而,这个人也只有在性事上容易放松警惕。他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我,多少次,我盯着房顶的那一处红光恨意涌动。后来我发现,这反而是脱身的绝好跳板。

是啊,没有人会选择这种方式和敌人同归于尽,聪明人就更不会。可惜我不是聪明人,可惜我愚蠢。

叶圣安赶到了。我知道他做好了准备。下一秒,各路媒体瞬间涌入了会场,闪光灯一时炫的眼花缭乱。

一开始播放的就是些日常的琐碎片段,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渐渐的,那些人的表情都不对了,一副吃到苍蝇的恶心表情,连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晋烈的表情瞬间不对了。

那是晋烈在床上亵玩我的场景。

后来是殴打与凌虐的场景。

再后来是……

“苏惟光!你!”

“苏惟光,你他妈的把视频给我关掉!”白经远几乎是吼着对我说。真是好笑,这两个人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异口同声了。

叶圣安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已经来不及了……

媒体却疯狂了,争相把话筒递给晋烈和白经远,还有其他人。

晋烈的眼神里有阴佞的疯狂,他大概想杀了我。

“你毁了我,贱人!苏惟光你个贱人!”

我满不在意的笑笑,毁你?这不是废话么。

“请问,晋烈你作为乾风的董事长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解释吗?态度是什么呢?”

“请问您和这位先生是什么关系?是否存在同性的行为?”

“您认为同性间的不正当性行为是否会给公司带来不良影响?”

“乾风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

有记者凑到我身边:“苏先生,请问你和晋烈是什么关系?”

媒体们好奇的看着我,一时间各种闪光灯对准了我。我知道,我也将身败名裂。

我接过话筒,淡淡一笑。

“肉体交易关系。”

喧哗声顿时更加的激烈。

今天之后,不,此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什么牵绊了。晋烈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都不能再威胁我了。

当然,也不能再威胁他。

我够哥们吧,白经远。不管你爱没爱过我,我可是从来没辜负过你。我不要求你回报,我只希望你牢牢记住。

其实记不记得住也无所谓,你大概也不会记得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回忆呢。我们这也算是患难与共了吧。

真可笑,我一世英名,这下可真毁你手里了。

你个王八蛋。

我很想骂他,但是也只能勉强的笑笑。他被周围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而我,终于在这场战役中感到疲累,在闪光灯下有了退场的预感。天旋地转的感觉霎时袭来。

熟悉的绞痛。

妈的,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早不疼晚不疼,现在倒是欢实。

眩晕。

堕入黑暗的一瞬间,我感到有人抱住了我。

我听见那人在我耳边说:“苏惟光,你他妈怎么这么傻?!你不是平时最谨慎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值得吗?”

值不值得?

我迷迷糊糊的想,那种问题,谁知道?

反正我不知道。

……

滴——滴——滴——滴——

“医生,他怎么样?”

“做完手术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不过看他的情况,胃穿孔这毛病应该不是才得的,他之前应该就有胃病吧?”

“……”

“你是他朋友?”

“……算是。”

“他是突然昏倒的,有没有可能其他地方也需要检查?”

“说不好,我看他没有心脏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晕倒应该就是疼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精神受刺激了。”

“……我知道。”

“你是他朋友,就好好照顾他吧。他的胃,情况实在太差了。”

“我知道。”

……

昏沉之中好像周围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关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想睁开眼睛,眼皮又沉重的很。

不想醒过来。

耳边又有人在说:“你不用担心,华世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晋烈迫于压力,已经暂时离开了中国。他不会再来找你的。”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等一切安顿好了我就和聂美璐离婚?摆脱束缚之后,我们就在一起。”

……

“惟光,我让你受委屈了。”

……

“你原谅我。”

那人轻声的叹息,伸出手擦掉我眼角的泪水。

醒来的时候是中午了,刚睁开眼睛,白经远就推门进来。

“我去买了点好消化的东西,医生说你最近一阵吃流食会比较好。”

“恩。”我看着他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在我旁边坐下来。

他摸摸我的头发。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得过胃穿孔?”他压低了声音,温柔的问。

“……你也没问啊。”

“是我不好。”

“得,你千万别这么想。我自己的胃,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事。长在我身上,不好也是我自己糟蹋的。”我一边喝粥一边说。

估计是消耗太大了,我还挺饿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他问,眼睛定定的看着我。

我停下来。

半晌。我看着他的眼睛:“你真不知道?”

沉默。

深邃的眼睛盛满复杂的情感,他说:“我值得吗?”

我咬住嘴唇。

“你他妈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轻声说。

他叹气。

“我当时,很想杀了你。”

“觉得我脏了吧?早说啊,我又不拦着你找别人。”

“不是。”

“你把视频放出来的时候,我很恨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你是恨我。”

“你还叫记者。”他又说。

“不叫记者,那些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罢手?”我倒要笑话他的天真了。明明什么都算计的清楚,现在又来问我这种话。

“你想让我愧疚。”他说。

“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变态。”

“惟光。伤害你自己最能让我愧疚,你知道这一点。”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笃定地说。

“我知道你恨我。”他又说。

是啊,我恨不得杀了你。你害的我走到这一步,害的我不得不倾其所有,害的我爱上你却折腾我这么多年也不给我尽头。

我当然恨你。我恨你恨得甚至都想原谅你和你朝天大路各走一边了,可你他妈干嘛要回头?

我本来已经打算原谅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悲辛。我是爱惨了他。

可是我已经把我自己赔进去了。

“对,我是恨你,我恨你恨得牙痒痒,被晋烈囚禁的那些天我每天都会想,你怎么样了?为什么我这么疼,你他妈却抱着老婆孩子谈笑风生!”

我不甘心。

“我本来都死心了。”

我说。

“那你……原谅我么?”他几乎带着隐晦的乞求,他问我。

“……”

“那天晚上,就是几天前,你答应过我的。”他又说。

“我以为你会出事。”我终于忍不住哽咽,“我不敢不答应,我不敢想象你一无所有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害怕。白经远我怕你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你应该受到众人景仰。你不能有事。”

“惟光。”

“你别看我,丑死了。”我伸出手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眼角在下一刻却贴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白经远,你吓死我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拉紧了我的手。

第三十八章:如初

有那么几天,我经常性的失眠,目光没什么焦距,就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好不容易睡醒了又会做恶梦,哭着醒过来。梦里我是那个满身罪恶的人,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父母视我为不孝,朋友是我为耻辱。我哭着醒来,然后我就发现他一直抱着我。我浑身都出汗了,他还是不肯松开。

我害怕他只是因为愧疚才和我在一起。

他只是尽心的照顾我,我不说话,他就不逼我。

他似乎害怕我精神上出现什么问题,总是一刻不离的守在我的身边。公司也很少去,偶尔会很忙,但是也只是在家里。凌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着他在我身边,电脑的屏幕还是亮的。

出院之后像猪一样被养了起来。

他买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手机和电脑被他悉数没收,而且,他不允许我看报纸。

其实,没什么必要的。

白经远他一向精明,却在这件事情上犯了傻。那些话,我早晚要听见、早晚要知道。一直瞒瞒瞒,又有什么用呢。

“想吃什么?”现在,这句话成了早晨他时常会问的一句。偶尔给我的感觉是,两个人的位置像是倒过来了。

“……”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真不容易。没想到,你和我还有这一天。”

“别瞎想了,”他习惯性的揉揉我的脑袋,“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个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为什么老喜欢胡思乱想。”

“后悔了找别人去。”我一点都不大度宽容,现在就喜欢呛他。

“……我说什么了?你就这样,你以前可没这么凶啊。”

“就是这么凶,告诉你,我心眼小着呢,你别招我。”我说。

“行,那我去给你买早点。”他笑了一下。

他走了之后,我把自己缩在床上,就像一个球一样。蠢毙了。文艺片里不是都喜欢在这种时候放点灰暗颓废情调的小音乐,四周凌乱,主角蜷缩在床上,指尖夹根烟,眼神空洞吗。可惜,现在是阳光还算明媚的早晨,四周已经被收拾的整齐,我也不是孤单一人。还有人去给我买早点。

我还是犯贱的把报纸拿了出来,我其实是闲了,没想到一下就看见了头条“乾风高层频频传出桃色新闻,某苏姓员工潜规则上位”。一看时间,正好是两个星期之前。

“网友对这种上位行为发表不同意见,有人认为这种行为严重败坏了社会道德风气。特别是触碰到了同性间不正当关系的底线……”

“也有人认为企业高层败坏本身司空见惯……乾风上下一致对外不予回答……据说,乾风董事长已于今日清晨出境……”

下面还有一些辱骂和抱不平的话语,我懒得看了。便随手扔在了一边。

早晚都要面对。是啊,我没考虑过后果,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不得不……因为白经远,好像已经被他弟弟的事情打击到了。他倘若就此心软,之前种种都将付诸东流。可是……呵……我还是好难受。

门开了,他走过来。一眼扫到了床边的报纸。

他叹息。

白经远把我抱在怀里:“不是跟你说不要看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他的吻落在我的发上。

“已经这么长了。不如今天,我们去剪头发,好不好?”

我摇摇头。

“那好,那就不剪。”

“我难受。”我低声说,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知道。会好起来的。”

“你不会知道我……”为你做过什么,就像,你不会知道我曾如何的牺牲与绝望。

“我难受。”

“我知道。”

“你是个骗子,大骗子。”我的眼泪流出来。我知道什么都完了,我可能什么都没了。

“我是。”

“我讨厌你。”

“我知道。”

“是你把我弄成现在这样的。”

“是我。”

“你不是东西。”

“我不是东西。”

“我恨你。”

“你恨吧。”

“你会走。”

“我不会。”

“……”

“我说真的。”

“我不相信。”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相信我吧。”

“你坑惨了我。”

“那你要不要坑回来?”

“我不想和你好了。我累了。”

“可是我想和你好。”他说。

“你烦不烦啊!”我终于忍无可忍的把头抬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烦啊,我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正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你笑什……唔……唔嗯……嗯”我们太久没有接吻,他温热的嘴唇猛然堵住我的时候,我愣住了。我惊讶地有些颤抖,好几次撞上他的牙齿。

他放开我,笑得无奈:“你是怎么回事,把嘴巴张开啊,不张开怎么接吻?”

“谁要和你接吻。”

“你不和我接吻和谁接吻?”

“你管不……唔……唔”滚烫的舌尖一点点勾勒唇形的曲线,然后深入进来,温柔蛮横的扫荡,我微微颤抖着回吻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吻。我们之间第一次如此单纯的接吻。

这是个不含欲望的温暖的吻,我们吻了很长时间。唇齿相依,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直到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比我更管的着你了。”他的眼睛闪烁着幽深的光,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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