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起晚了。”要说这六年何顾最大变化是什么就是学会了如何撒谎不脸红这样一种技能，一种保命的技能。果然，他并没有好心帮自己请假。“今天迟到工资该扣就扣吧，如果不扣有可能让新来的总裁抓住把柄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见，杨薇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就推门走了出去。或许因为那份默契，何顾一开口，杨薇就知道他在撒谎骗自己。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要逼得太紧了，好在没有耽误什么事情，她也绝口不提自己从昨晚就一直在打他的电话却始终得不到回音的焦急和担心。果然，是不会破天荒的。杨薇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45分钟之后，何顾一分不差的出现在会议室里，同来自A国的James进行一次至关重要的合同洽谈。这份合同他是势必要拿下的，因为如果拿得下，他的员工们就可以提前放年假，而且公司今年的业绩能再上一层，不至于在年会上被领导们抓住小辫狠狠地羞辱，以及一大笔的年终红利。

James十分欣赏自己眼前的这位青年才俊，条理清楚口齿伶俐，即使是在最不利的境地他也能力挽狂澜，同他合作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一场仗打的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失手过。

“James先生，”何顾微笑，要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让他头疼，外语无疑可以排第一。好在之前W老总把手下最好的翻译给了自己，帮了自己很大的忙。“您提的要求我们是无法满足的，您也知道秦氏现在正处于转型的时期，几乎全部资产都投进了房地产，这边的项目如果不是您要求继续下去，我们也早就撤资并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对面那位高大的白人的表情立马变得不好看了起来，“何先生，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项目你们跟进了一半就想撤资，你们是打算毁约不成。”本来早已经打好的草稿却被他不按常理的出牌搅的一团乱。

何顾就知道他会来这一手，“请问James先生，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是否看清楚里面的条款？里面说明了W企业也就是现在的秦氏集团，只提供第一期的资金以及整期的技术支持，我们现在已经将第二期资金提供到位了，怎么说也不能是违约，更别提要求我们继续投资了。”

“什么？”对面的白人不可置信，立马给下属打电话，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竟然有这样一条隐藏的条件自己没有看到。当初签订这个合同的时候他是很认真的带着律师团在研究过了，怎么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而对面何顾的表情则完全是另一番风景，谅你怎么也无法从我手掌心里翻出来，一脸淡定坐在那里，就差把双腿交叠担在会议桌上。身体上的疲惫也掩盖不了这份工作带给他的那份超级自信，就像现在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好到不行。

没有多久，对面的人就把手机摔到了地上，暴怒，拍的桌子一声巨响，毫不客气的指着何顾 “你怎么能诱导我们签这样的合同？”

何顾站起身掸了掸弹到身上手机壳砸到的地方，特别优雅的靠过去把他的手指头移到另一边，“Mr.James，这样指着人在中国可是不礼貌哦。”拍了拍手，“当时你们没有看清楚合约内容也要来怪我们？”

“你们当时是趁人之危同我们签合约，不签我们没有别的路！”James真的是体会到了蛇蝎心肠这四个中国字的意思，怪不得他的中文老师跟他说过好看的蘑菇都是有毒的这句话，果然好看的人心肠都是黑的！

何顾笑了，“那你还不赶紧感谢我们让你的公司又赚了一笔？”语气里带着蔑视的高傲，如果这个时候秦浩扬进来

“你！”James气急，已经说不出话了。

何顾这个时候示意自己的秘书把新的合约企划书递给他，“James先生完全不必这么生气，中国有句古语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看着对方现在满腔的怒火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自己回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James把企划书扔到一边并不看，双眼通红“什么意思！”

“刚才递给您的那可是福气啊，就这样把它扔了？不打算看看？”James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的看着何顾依旧笑的温柔似水，内里却是条吃人不眨眼的蛇。其实不光是只有他，即使是跟着他这么多年的杨薇，每到会议桌上谈判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他。

James半信半疑打开企划书，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啪”的一声合死文件夹，“这就是你说的福？”

“如果没有我们，你们这个项目是别想继续下去了。而且在短时间内您是找不到别的比我们更加合适的合作伙伴，为了您的公司，为了您几百号的员工，为了您曾经立下的誓言……”James浑身一凛，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再父亲的墓碑前立誓的这件事情。看到用他的反应，何顾就知道自己今年的年终奖铁定是加定了。“七三分这样是最好的，前期您不需要任何投入，只需要保证您的技术到位，前期资金连同后期造势都是我们来代办，您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轻轻松松收三成，这不是百里无一害？”说完还特别轻佻的眨了眨眼睛。

James承认他的嘴皮子功夫真的很好，但这个约是怎么也无法签的，签了就代表自己以一个极为低廉的价格把自己的核心技术卖给了眼前这个喝血不眨眼的小子。如果再出了什么岔子，那自己的公司就真的完了。

何顾看他这么纠结，略一考虑也明白了他的思虑。“秦氏只提供前期的资金，任何具体参与人员全部由你们出，如果您同意，我立马让秘书重新拟定合同，如果这样您还不同意，那很抱歉，第二期资金我们只能撤回了。”为了年终这点红利，自己竟然也能退一步，钱真的是万能啊，何顾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这样贪财爱富的自己了。

James在那一瞬间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之音，“好！”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和金钱再去找另外一家合作伙伴，况且项目停在那里，每一天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钱流走了。

何顾立马差秘书去找杨薇改合同，同时正了正自己的西装，冲着James伸出手，“那提前预祝我们今后的合作愉快！”

亲眼看着James亲笔签完这个合同，何顾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随着James的最后一笔而消散。他让秘书把James先生送出去，只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去维持人前那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把自己重重的摔进椅子里，摁了摁隐隐作痛的胃，一丝力气都没有。

杨薇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他在椅子上睡了过去，脸上带了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她叫了一声扑过去，伸手摸了摸额头“啊，好烫。”使劲摇了摇他“小顾、小顾？”那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坏了，又病了，可是这次她是不敢往下这个结论，是因为太累还是因为某个人。以前的他每年也会这样子的生病，医生一连表示他是累了表示了整整五年。杨薇看着眼前很是痛苦的小顾有些犯难。没有办法，她一个女生再怎么有力气也完全无法把正在昏迷中的大男人背下去。想了想便给很仰慕小顾的那个男属下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来帮忙。

好在是午餐时间，不用找部长请假，省下了繁琐的手续。孟兆辉跑到会议室的时候，何顾的体温已经烫手的不行了。

“来，我背着他，你扶好。”他在杨薇的帮助之下把何顾背了起来，却被这点分量吓到了。看起来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竟然这么轻？“你快去叫电梯！”孟兆辉觉得他呼出来扑到自己后背上的气越来越烫。

杨薇也是一下子慌了神，这么久了虽然陪着他去过很多次的意愿，但是她是第一次见这样脆弱的小顾，奄奄一息，整个人都六神无主了。好在叫来的小伙子还是个临危不惧的主，“你先去开车，直接去孟家的医院。”杨薇点了点头，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他靠得住。而送到医院后，她才知道共事了将近三年的同事，竟然是孟家的小少爷！

第五章

安排好一切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杨薇赶紧催促着孟兆辉赶紧去上班。“还不去上班？再不去可就又要被扣工资了。”不过人家可能也不在乎这一点点钱。杨薇看着孟兆辉望向病房略显焦急的脸，就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如果一开始和小顾在一起的是他就好了，小顾后来也不至于受这样大的罪了。

孟兆辉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工作什么的全都见鬼去吧，对他来说现在何顾是最重要的。

护士叫过杨薇，“请问您是何先生的什么人？”

“朋友”

“住院手续都办好了？”

“恩，我们另一个同事在办。”杨薇担心的紧，“护士小姐，他到底怎么了？烧的这么厉害。”

护士翻着病例说，“发烧是因为体内有炎症引起的，不过医生检查了他并没有什么外伤……”

话说到这里，杨薇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天想来准时的小顾会迟到。不过她没有想到竟然是秦浩扬，只是咬牙切齿“钟日朗你个王八蛋！”但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说的。她现在只想等何顾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去把那个龟孙子打一顿。

“另外，”护士的话把神游天外狠狠咬牙的杨薇杨秘书叫了回来，“他最严重的问题是他的胃病，”护士翻了一页病例，“胃溃疡的面积扩大了，请问您知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吐血的情况？”

“我不知道”杨薇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却是突然的好像想起了什么，抓住护士的衣袖“护士小姐，我可是一直在给他养着胃，刺激的辛辣的油腻的都不允许吃的。怎么还能继续扩大呢？”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代表医生来通知一下他的家属，如果允许，那就安排他住院治疗。”护士合死病例，与杨薇对视。“剩下的，就要等医生再来说明了。”

“我，我这就去”魂都没了，杨薇混混噩噩的在医院过道里游走着，扶着墙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要说何顾为了什么而活着，应该说之前是为了他的弟弟，后来则是为了欠爱人的那笔钱。而杨薇，则是为了她最爱的何顾而活着。

孟兆辉找好医生，安排好单人病房之后，却在路上见到了没了魂的杨薇。他让医生们先过去，拉着她到一边坐着。“薇姐你怎么了？”

终于见到主心骨了之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哭，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要把自己全部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你，你这是怎么了？”孟兆辉手足无措，他第一次见到这样脆弱的秘书大人。在他心里何经理和杨秘书简直就是两个铁人，是他的偶像，没有他们俩搞不定的case，没有他俩拿不下来的案子。他摸遍了全身都找不到一张纸巾，只能把自己用一整个月工资买来的西装贡献给她的眼泪和鼻涕。

她哭了很久，一度让孟兆辉都以为有半个世纪那么久。才听着她抽噎的说“小，小顾的胃病恶，恶化了，护士说，说都吐血了。”拐过拐角的护士小姐真是冤枉，她就是例行询问有没有吐血的情况。

孟兆辉大半颗心放了下来，一开始就看着她这么哭还以为医生是不是下了什么关于何顾不行了的结论。他紧了紧揽住她的手臂“别太紧张，医生具体的诊断并没有下来，你现在就哭成这样等会儿见到经理她问你怎么了你还能把他的病情告诉他不成？”很多时候为了病人病情着想，医生是不建议把病情告诉他们的。孟兆辉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在这种事情上稍微显得冷血的过分。“我刚叫了医生过去，现在咱们也过去看看吧，不能老呆着这里不是。”

早已没了主意的杨薇现在不得不依靠着他，点了点头，借着孟兆辉的力站起身，“我得去问问医生，护士要是搞错了呢。”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这样照顾，他的胃病会恶化。

两个人到了病房的时候，何顾仍在昏睡着。医生却因为没有孟二少爷的命令不敢擅自离开病房。

“他怎么样了”一看到小顾，杨薇就扑了过去，看着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心里就酸涩的不行。什么时候他才能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呢，老天爷为什么不能善待他，他到底做过了什么。杨薇怔怔的落下了泪，心里快要溢出来的难过即将把她全部吞下去。而站在一边的孟兆辉看到这样不堪一击的经理，心里也是接受不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小少爷，这位病人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所以才一直没有醒过来。不过我们已经给他注射葡萄糖了，应该可很快就能醒过来。”那位医生说完鬼鬼祟祟的贴近了孟兆辉，压低声音“但是他的胃病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

“很厉害？”皱了皱眉，孟兆辉看了一眼趴在何顾身边的杨薇，也压低声音。

“我们已经采了些组织送去化验了，我怀疑是已经发展到胃癌第一阶段。不过刘医生认为不过是胃溃疡病情恶化，还不至于发展到胃癌的阶段。”

“好，你们辛苦了。”孟兆辉听到这话，眼也红了起来，“赶紧做化验，别的我不管，只要这个病人还在医院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要给他的化验和治疗让步。”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医生，“我要他赶快好起来。”这样的命令从小到大他是第一次对自家的人下达。

“懂懂懂”李医生连忙鞠躬点头，从来没见小少爷这样重视过别人。“结果出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孟兆辉有点脱力的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送走了医生和护士之后，整个病房显得冷清了许多。依旧在注视着何顾的杨薇却突然出声，“是不是说胃的事情了？”

孟兆辉一开始沉默的点了点头，后来想起来她看不到，“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乐观，但一切都要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

而这个时候的杨薇似乎已经做好了强大的心理准备，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状态也已经调整回了那个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杨秘书身上，“忙活一中午了，你也什么东西都没吃吧。我现在回一趟公司去请个假，顺带买点东西回来。这段时间你先看着他。”这个女强人就是这样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既然意识到何顾暂时没办法回公司主持大局，那她就应该立马回到公司替他把大局看好了。而且孟兆辉似乎也并不是很在乎自己在公司里的工作，所以让他回去还不如自己回去来的更加方便。

杨薇急匆匆的奔回公司，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看到总裁的秘书田赫过来了。

“上班期间无故消失，杨秘书你身为公司的老人说说准则上是怎么规定的。”一张扑克脸，从来过表情。即使好看，也不养眼。

杨薇心里翻了个白眼，陪着笑“这不是何经理准备休大假，我去送他顺带听他安排了一下工作。”她跟着何顾别的没有学会，虚假的面具倒是戴上了就绝对不会轻易的拿下来。

“人事部那里知道何经理要休年假的事情么？”

“何经理也是接到家里的电话急匆匆的就回去了，路上才想起来要我回来给请假陪不是的。”哼，你们说去吧，他家里早就没人了，什么都不怕！“我刚回来，打算收拾一下东西然后去给他请假。对了，”想起来请假的资本，“这是今天和A国邦路公司谈好的合作，今中午刚刚签好的合同，正打算给您送过去呢。”她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一想起躺在医院里的人，就烦躁的不行，想赶紧把瘟神的下属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