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丽扬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我算着时间应该是会饿，所以就过来了。”把饭盒递到何顾手里，想了想又说“我这几天忙公司的事情，会有别人来送饭的。这几天就麻烦你陪着他的。”她拍了拍何顾的肩膀，扭头就要回去却被他叫住。

“秦小姐。”他看着回过头的秦丽扬，把从贴身的衬衣衣兜里掏出来的东西递过去，“这里是借您的钱，六年的利息加本金。”

秦丽扬看着自己面前这张薄薄的纸，不可置信。眼前这个男人用了六年的时间竟是攒了700多万？她并没有接，何顾那天来的时候田口就已经在回去的路上把何顾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她，她完全相信这一笔钱是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才能挣回来的。她怕接过这笔钱，虽然账是全部都还清了，却把他又推进了苦海。

何顾看着她只是瞅着支票并不动手去接，便是塞了过去。“秦小姐还请您务必收下，这是当年和您约定好的，我讲信用，希望您不要难为我。”饭盒仍是稳稳当当的拎在右手上，90度鞠躬双手递上这张支票。“当年您的那笔钱救了我整个人生。”当然，也已经是毁了我全部的人生。

秦丽扬立马把他扶起来，接过手里这张支票，面对着同他弟弟一般高的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何顾对着她笑了笑，“钱还了之后，现在这块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现在的他不再欠着他们秦家什么东西，可以直起腰背对着他们堂堂正正做人了，想了想，“您放心，这笔钱是我投资得来的，很干净。”不等秦丽扬的回话，“我先回去了，别让他等急了。”点了点头便是要走，却被犹豫不决的秦丽扬叫住。

“小顾，”她想来想去，“当年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记恨浩扬，我希望你们现在能好好的。”

“这叫什么话，六年前你们需要继承人，六年后就不需要了么？”何顾冲着她笑了，现在的他已经麻木，说这种话完全不觉得心疼。“一切都会结束的。”说完这句话立马走了，“我先走了。”便是没有再看她一眼或者听到她的回应就扭过头回了病房

疾步走到秦浩扬病房的门口，平静下呼吸平静了心情，揉了揉刚才有些发涩的眼睛，推门而入。“路上正好碰到你二姐，她给送饭过来。因为公司的事情太多就走了没有过来看你。”他一边说一边把桌子支了起来，把饭盒递了过去。

“你不饿么？”

何顾摇了摇头。秦浩扬便埋头吃开了，今天一天到了这个点了还一口东西都没吃，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何顾笑了，他也真是饿了，要不怎么能这么不顾及形象的吃。他笑着看着秦浩扬，这样的他还真是少见。他自己完全察觉不出来现在的眼神是多缠绵，多腻人。他只是想能多看一眼，心里的那个痕迹再多刻几笔，他也是赚了。辞职报告已经交了上去，离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真是渣啊，六年前是自己选择离开，不论因为什么，毕竟是自己先放弃他在先。六年后重逢，仍然是自己选择先离开，打定心思彻底离开。命运真的是捉弄人，刚刚把一切都摊开解释清楚了的两个人，等着彼此的未来却仍然是分开再也不相交。

突然秦浩扬抬起头，眼神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视线，彼此胶着在一起。略带着一些戏谑“你可不要这样深情的看着我，我会忍不住的。”尽管嘴里满满地塞着食物，但何顾仍然是脸红，这个人怎么能在人前装出那样一副特别正经的样子的？看着这样的何顾，秦浩扬在那一瞬，真的以为曾经的小顾回来了，那知道全身心为了自己的何顾回来了。把之前的吞吐尴尬和不自然全部都抛到脑后，心里没有表露出来的偷着乐，完全无视了小顾眼底那一丝丝不舍和难过。

时间总是在开心的时候过得很快，何顾看了看表，表示自己必须要走了。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必须要把自己最好的状态调整出来，来面对杨薇的质问，面对许振聪的疑问，因为分公司管理人以上的职位都需要集团高层人士同意，所以今天下午这份报告交上去，明天田口势必要出现在公司里面讨一个说法。“对不起，再不走我没就办法回去了。”

秦浩扬纵是有再多的不舍也知道现在不能操之过急，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脾气，然后表情有些不自然。何顾看着这样的秦浩扬很是珍惜，他现在不对自己发脾气，这要是以前绝对就得跟自己翻脸然后大吵一顿。他难得的许了一次承诺，一次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满足的承诺“明天搞定了，后来我给你带皮蛋瘦肉粥。”何顾的皮蛋瘦肉粥是一绝，秦浩扬以前还为了这个东西特地生过病。

所以一听粥，秦浩扬的两个眼睛就放了光，像小孩子一般带着小小的期待目送着何顾离开。而站在门后的何顾，按着自己微微抽疼的心，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天刚亮，何顾就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一整个晚上没有睡着，闭上眼睛就是秦浩扬，他大笑，他生气，他难过，每一面都像幻灯片一样一幕一幕从他的眼前闪过。想起他把自己介绍给他死党那群人时脸上骄傲的神情，想起他抱着自己那副满足的样子，想起他不舍得自己疼而委屈他自己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刚刚发生过一样，不受控制的跳进脑海，在里面跳着华丽的舞蹈。

既然睡不着就索性起了床，找了一件西装，整齐的打上了领带，拎着早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准备放进了车的后备箱。他站在自己这间屋子的门口，默默地说了一声“再见”。毅然的离开了这间自己住了六年陪着自己六年的屋子。摸了摸久违的方向盘，手生的很。昨天特意让司机把车停在自己小区的停车场里，就是为了即将要发生的一切。虽然他对开车对坐车充满了恐惧和害怕，但这一切现在已经微不足道了。

何顾刚到了办公室就被杨薇迎面甩了一巴掌，她把手里的文件摔倒何顾的身上，“老娘不稀罕你这样做！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他的手机从昨天关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启过，里面到底有多少条未读短信，到底错过了多少个电话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这个手机他也不会继续使用下去。

何顾接过这份文件，果真是他的辞职通知和新经理上任的安排。“这不是补偿，小薇。你有这个能力来接替我出任CEO，我相信你做的会比我更好。这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明白什么苦心？你不就是看着秦浩扬来了想跑躲着他么！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小薇！即使他不出现，我也是一定要辞职的。这件事情在六年之前就早已决定好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抬起头，左边的脸上有个红红的掌印，“我该回去陪陪小浩了。”

一提到小浩，杨薇即使是天大的脾气也无法撒出来，“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你以为我不会辞职么！”

“小薇，你的父母都在你的身边，你怎么舍得放下他们？你很幸福了，不要因为自己的任性就丢了这份幸福。那真的是我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何顾拉着她的手，眼神里都带着对家的渴望，“我想跟小浩回老家，那才是真正属于我的。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自己那间冷冰冰的办公室，“始终都不属于我。”说的是办公室，也是这个城市。

杨薇哭的妆都有些花，“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你早晚要有你自己的生活啊”何顾爱怜的把杨薇抱进怀里，要说这里还有什么是绊住他的，就是这份与杨薇的情了。这份十年的感情，是他现在唯一的羁绊了。

这个时候秘书在门外敲了敲门，“经理，到时间开会了。”

何顾冲着杨薇的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到时间了，不要拖，速战速决？”

杨薇擦了擦眼泪，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就好像以前两人携手拿合作时候的样子，自信和认真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绝对让你走得顺顺利利！”

打开门，两个人踏上去战场的路。

就像以往的合作一样，很顺利，许振聪放了行。但散了会他还是把何顾拦下了，“这件事情我是不能瞒着丽扬和浩扬的，我一定得告诉他们。”

何顾现在什么都没有，一身轻松，神态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我知道这是你必须要做的，我既然敢走这一步，就肯定有意识让你们找不到我。”他拍了拍许振聪的肩，“他以后是要继承秦家的。”许振聪看着何顾的笑容，像是阳光下绽放的百合一般，干净纯粹。而这个笑容却是他最厉害的武器，他用这个笑容很好的盖住了自己一切的想法。

第十七章

许振聪看着微笑对着自己挥手的何顾，心里很是不舍，他一直有想法能把他带到自己的身边，这样的左右手他从以前就没有培养出一个。但这只能是想一想，家里做主的人仍然健在，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在公司的。所以说他很聪明，懂得在该显露自己锋芒的时候显露，不该显露的时候就要收起来。

看着何顾上了车，他便拿出手机给秦丽扬打电话。“你在浩扬那里么？”

“在。”

“何顾走了。”

“什么？何顾走了？”他完全能想到对方是个什么反应，面前的一切都掉落在地他都不吃惊，而秦家二小姐的声音也很准确的传递给了另一个人，很快的手机易了主。

秦浩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走了？什么叫走了？”

“他辞职了，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走了。”

秦浩扬深呼吸，“他辞职你允许了？”

许振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说实话很是同情那个能看得清现实的人，再多的爱情也不过是虚幻，秦浩扬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始终是要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许再多的承诺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他的一生虽然不长，但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家为了所谓血统的纯正为了所谓的门当户对而白白浪费了姑娘们那美好的青春。很多次他都感叹自己爱的那个人无论在什么方面都和自己很相配。对于何顾，越早醒悟越好。“是的，我允许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所有的工作交接的十分利索，并且允诺公司在未来的三十年间他不会涉足同样的行业。”对于这样的人才，去任何公司都是对自己的损失，所以如果他执意要走，那必须同公司签订相关的合同，自己留不下别人也休想夺走。

“谁他妈给你那么大的权力的？这是我公司的人，你有什么权利在辞职信上签字？”许振聪听到秦丽扬在那边疯喊，秦浩扬你不要你的胳膊了！“你以为你是谁？”

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位骄纵惯了的小少爷有些许的反感，尤其是他在感情上的处理方面。自从出了国，性格越发的乖张暴戾，越来越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连手段都越发的血腥和暴力。“我的权利是你父亲给的，如果你不满可以去找你父亲。”他仍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把秦浩扬恨得牙痒痒，却又无能为力。

秦浩扬极为反感任何人在任何场合搬出他的父亲，那种一瞬间涌上来的无力感会让他很是挫败，就像现在。那个想放进心里捧在手里的人再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还不如第一次连一点告别都没有，他却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眼睁睁正看着他再一次离开自己。“哈哈哈哈”电话那边一阵狂笑，“老子还真他妈的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我爱的那个人又回到了我身边。没想到啊没想到。许振聪，你千万要活到老子出院那一天。”

“我会的。”他微微笑了一下，有些人只有经过彻骨的疼痛才能再一次成长，不能不说何顾这一次做的十分正确，这一次刺激说不定能让秦浩扬再一次蜕变成长。便把电话挂了，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默默地祝那不会回头的男人好运。也在仔仔细细的计算着自己能离开这里的最后期限，对着外面划过天空的飞机说，“早晚我也会和你一样自由的。”

秦浩扬把姐姐的手机狠狠地摔倒了墙上，一眨眼的功夫便是粉碎。秦丽扬不放心的看着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的弟弟，生怕他的情绪再一次的失控。说实话昨天他把支票交还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有一直隐隐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果然，他再一次的向自己证明了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她想起那个时候坐在来看望秦浩扬的车上，何顾一脸担心害怕却反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坚定和认真，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重新在一起过。

发了一阵疯的秦浩扬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声音低沉平静，“昨天，他温热的手掌握住了我的右手。”他把右手举起来给他姐姐看，“手是温热的，并不像以前那般凉。”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一下，“以前到了冬天啊，他就跟停了电的发电站一样没了生气，恨不得不出门一整天都窝在宿舍里才好。所以一到冬天我就帮他取暖，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有种特别强烈的满足感，从心底都觉得他非常需要我。”他自嘲的咧了咧嘴角，看着他姐姐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是不是个傻逼？”没等他姐姐的回应，“昨天突然间发现他并不和以前一样那么冷了，虽然开心但更失落。原来，他果然是不再需要我了。”声音又低了低，“可是他答应我明天带着粥来看我，他站在你那里亲自答应我的！”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姐，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做他都不会回来了？”

秦丽扬捂住了嘴巴却捂不住眼泪，即使是六年前的浩扬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绝望，整个身体都被绝望压垮了，陷入泥潭拔不出来。她坐到病床边，轻轻将他揽在了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却不知道如何要回答他的问题。

“姐，为什么他不信我爱他呢？为什么不信呢？”把住秦丽扬就好像抓住一根浮木一样的用力，为什么在这样一场战争里他始终都是失败的？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相信过他呢？

是啊，为什么不信呢？六年前的何顾死心塌地的相信着，而自己却不信，不信自己那个满身臭脾气还没有长大的弟弟竟然有了真爱，不信那个男孩子是单单纯纯为了情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说到底是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六年后，自己看着弟弟和何顾的相处，死心塌地的信了真的是有这样单纯而浓烈的爱，相信着他们两个人之前真的有着那种旁人羡煞的爱情，可那个男人却不再相信，他从六年前就开始动摇的自信，到了现在全然崩塌，他不是不信而是不能信。

秦丽扬看着这样的弟弟心都快要碎了，可连一句能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干坐着，坐到外面夕阳下落，黑夜漫上。秦浩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突然他抬起头，“二姐你走吧，我很累，我想好好睡一觉。”

秦丽扬忍着那一股难过，摸了摸他的头，帮着他躺下顺带给掖了掖被子，“你好好睡，明天早晨我再来。”秦浩扬一躺进被窝就闭上了眼睛，看着这样拒绝和外界交流的弟弟，她也只能轻声关上门，却没看到他顺着眼角流下的泪。

真是失败啊，秦浩扬觉得整个人都挫败极了。他觉得即使现在当着何顾的面把心挖出来他也不会相信那是自己的真心。他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了那一次他和弟兄们联合起来用自己左手的伤骗何顾后来让却是他知道了。

秦浩扬没想到从来没出过什么漏子的王贺竟然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嘴一秃噜什么事儿都给他泄了个彻底。他连忙跟导师告了假，哪怕不允许他也绝对要走，废话再不回去哄可能媳妇儿就没了。一路上将油门踩到底，第一次这么后悔把房子买在离学校这么远的地方。紧赶慢赶回到家，一进门就看着何顾一个人坐在沙发很是烦躁的摁着遥控器，听着门响也绝不扭过头来看门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