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倔强又封闭的小诺……
张崇平一时哑口，随即不可思议的笑开，小诺是真遇到了一个深爱他的人啊。
微吸一口气，张崇平继续道，“当晚，秦昊云就被削了权限，势力几乎架空，案子转交给了对方权势蒋震接管。蒋震派人带走了殷绍天，但因为殷绍天没有直接参与那起案件，所以警方无法对他上诉。其实蒋震的意思是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殷绍天身上，殷绍天那会因为东支的持续打压早已损失惨重，局里根本不用再畏惧他道上的势力，所以只需要小诺的一句证词就能让他永不翻身。”
“小诺是不会指证他的。”谭暨中直觉开口，小诺会为了自己的兄弟化身狂魔，又怎么会去出卖自己兄弟。
张崇平轻叹，“是啊，小诺没有指证他……如果当时小诺愿意，或许现在，不会这么恨自己……”
谭暨中蹙眉，不明他的话意。
“那晚东支堂门死的十九个人里，有一个是龙昌的亲弟弟，也算是东支的副手，所以东支几乎发动了所有道上的势力在追杀小诺。同时，局里为了拘留殷绍天，也放出了消息，说小诺已与警方联手，并以卧底身份参与了这次黑市交易，而交易的指使人就是殷绍天，并且……并且说服了小诺妈妈作证。西支里本来就已人心惶惶，这消息一出，很多人信了，小诺的处境更加危险……”
谭暨中沉眉默然，这怕也是蒋震最想见的效果，在小诺众叛亲离的时候才好将他拉向自己。
“小诺一时间成了三方势力争夺的对象，小诺妈妈担心得整夜整夜合不上眼，”他仍记得自己顾不上身上的伤到处找人，“不过好在，是警方先找到了他。”
“那孩子……唉……当时小诺倒在一堆废墟里，满身都是血……浑身上下布满了刀伤枪伤，没一处是好的……”张崇平闭了闭眼，脸上有些动容，“……真不知道那两天小诺是怎么撑过去的……”
谭暨中深锁着眉，随着他的话满心刺痛，或许当时的小诺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张崇平轻叹，痛心摇首，“……是我害了他……我真不该让小诺妈妈给他放窃听器……所以后来小诺知道后会恨我也是应该的……”
“张警官……”看他自疚的样子谭暨中有些不忍，毕竟他的初衷是为了小诺好，“立场不同又怎么能统概对错。”
张崇平抬头对他笑笑，“没关系，我也不想狡辩，因为小诺那段非人的生活确实都是我促成的。只是……只是小诺不该恨他妈妈呀……”张崇平一声长叹，满脸痛惜，“小诺被拘留后，知道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兄弟，无论如何也不愿指证殷绍天，还担下了一切罪责，警方没想到小诺到了这一步还这么强硬，于是请来了他妈妈，他妈妈哭着求他跟警方合作，可小诺至始至终都没开口说一句话，甚至没看他妈妈一眼……”
“我想……小诺不是恨他母亲，只是在恨自己而已，所以才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张崇平看他，“是……是么？”
谭暨中笃定点头，“小诺怎么会舍得伤害自己保护的人。”
闻言，张崇平摇头叹笑，眼里满是水光，“你……如果……如果当时有人告诉她小诺的这些想法，或许……或许她就不会……”张崇平哽噎着，手掌抹上眼角。
谭暨中骇然，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张崇平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儿，“因为小诺的固执，蒋震失了耐性，草草的就给他定了死刑，他妈妈哪里接受得了这个判决，一直说是自己害了他，走投无路下就想去找殷绍天告诉他实情，求他救小诺，可是……可是她……她不知道华炎帮有东西支，一个人……一个人找到了龙昌那里……”张崇平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抽噎得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谭暨中摒着呼吸，心内剧烈震颤，小诺妈妈……被东支的人泄愤了么？
“都怪我……都怪我……”张崇平撑着额头，满脸泪水，“如果我当时敢不惜一切……”
他真恨，恨自己的懦弱……
“我……我一直不敢告诉小诺实情，怕他知道了又做傻事，那孩子……那孩子才十七岁啊……”
谭暨中咬着牙闭上眼，心疼得无法言喻，他的小诺竟在几天之内就失去了所有爱他的人，他那会儿……该有多痛……
许久，张崇平平静了些，抹了把脸，“不好意思，失礼了。”
“不会。”谭暨中轻扯笑，看的出来这个人是真爱他们母子。
“唉，这之后我就不再顾虑了，去找了秦昊云，我一直都是蒋震的手下，对他做过的事掌握了不少，我告诉秦昊云自己可以帮他推到蒋震，但是条件是必须救小诺，秦昊云答应了，”张崇平忽然摇摇头，“我后来才知道他会那么简单的就答应，是因为他已经和殷绍天联手了，我提供的证据不过是后补而已，唉，不管怎样，最后能救了小诺就好。”他也只是有些看不惯罢了。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三天后，东支就被粉碎了，一时间殷绍天的势力简直如日中天，比以往的华炎帮更强大，省会那边收到消息后非常恐慌，这时殷绍天却亲自找过去签了解体合约，谁也不清楚合约内容，但是当天蒋震就被调职了，秦昊云上位接了他的手，立即对小诺的案子进行了重审，最后只叛了六年，并且对外迅速封死了这件案子以及有关小诺的一切消息，殷绍天那边应该也是下过命令的，所以直到殷绍天真正解体帮派前，黑道上都没人再提过小诺的名字，后来也就淡了。”
谭暨中微抿着唇，淡了就好。
“差不多在小诺入狱一个月后，我才告诉他说他妈妈病逝了，他当时一句话也没说，却没吃没喝的沉默了好几天。我知道，小诺还是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妈妈，以为他妈妈是因为自己死于抑郁。呵，我又能说什么呢，小诺能相信我说的就已经很好了……”不然，他如何承担得起那等同弑母的罪责……
“自那以后，小诺就没再见过任何人，他出狱的时候我远远的看着，也已经做好这辈子都不能正面见他的准备，所以当小诺来找我的时候，我真是……”张崇平摇摇头，仍记得自己那时欣喜得几乎想落泪的心情，“小诺见了我，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让我帮他换身份，其实他不说我都已经给他办好了，只是不知道怎么通知他。我也想他能重新开始啊。”
谭暨中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可以说，他一直都在弥补……
“再后来的事你应该都清楚了。”
“嗯。”谭暨中点头，小诺作为萧诺身份的事情，他都已经查过了。
张崇平轻叹一声，那些沉重的过往事他一直压在心底，不曾向任何人说起过，现在讲诉完，他忽然间觉得异常轻松。
“谭先生，你现在应该知道小诺为什么逃避你了吧。小诺是真喜欢你啊，才会害怕你在知道他的过往后会提出分手，与其等到那时难堪收场，不如他自己先行离开。呵，小诺……太看重你对他的评价了。”
谭暨中陷入沉默，忽然又笑开，“真是个小傻瓜，我怎会舍得离开他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越爱越质疑吧，更何况他一直恨着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自信。”张崇平感慨，随即又紧看着他，“谭先生，小诺就交给你了，一并他的伤痛，都交给你。”
他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能治愈小诺。
谭暨中轻笑，“好！”
张崇平释然笑起，小诺终于再次遇见了幸福，他妈妈应该可以安心了。
“那，谭先生……”
谭暨中了然轻笑，“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等着小诺的。”
张崇平眼里闪过赞许，“呵，你真的很了解小诺。”
谭暨中微一颔首，接过他的赞扬。或许前几天他还不敢如此断定，但是今天，在停了这些话之后，他知道，就像小诺放不下以往的那些人一样，自己已然已是他现在的放不下，那他，又怎么会不回来呢。
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时间，让他沉淀被翻起的伤痛，然后等他回来的时候，再慢慢地紧紧地将他拥入怀里，绝不放手。
他发誓，他只会给小诺这一次逃避的机会！
第二十七章：回应
“哥，找到小诺了么？”谭清晨这几天心心念念的都是萧诺。
“小诺的事你可以不用担心了。”谭暨中边讲着耳麦边开车。
“啊！？那到底是找没找到啊？”
谭暨中轻笑一声，“小晨，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开学？啊，开学！完了完了，就剩两天了，我的录像剪辑还没开始做，哥，哥，不聊了，急事儿去啊！”
谭清晨匆忙挂了电话，谭暨中无奈笑笑。
随又敛起神，只有两天了么……
看来得找纪尚维帮忙，小诺该没那么快回来。
谭暨中微一暗叹踩下油门。
看着门上那把旧式大锁，谭暨中一沉眉，拿出钥匙。
推开门，积尘轻扬。
里面的摆设十几年都没变过，他也十几年没再进来过。当初从老爷子那收回这房子，也只是想当个念想放着。
环视一周，视线落在大厅左角落一副有些脱漆的画架。那是以前母亲最喜欢的角度，因为可以看见外面略远处的风景。只是每次父亲回来都会关上那半扇门……
谭暨中深吸一口气，想排解愈发压抑的心绪，他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怀想从前，他依稀记得母亲曾经记录过一个号码。
谭暨中进了二楼卧室，从梳妆台暗阁里取出一本有些陈旧的记事本，翻开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面上果真有一串没有留名的数字。
希望这个号码仍被留用，谭暨中微一吸气，拿出手机，在一声“嘟”响后，立即被接通。
“喂。”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谭暨中心下懊然，可惜自己不是母亲。
“您好，是秦叔么？”
“你……你是暨中？”秦昊云惊讶反问。
谭暨中微一笑，“嗯，我是。秦叔，好久不联系。”
“呵……哈哈，是啊，好多年了……你……怎么会有这个号？”秦昊云有些激动，他这个手机十几年没离过身，同时也沉静了十几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响起。
“从我母亲记事本上找到的。很抱歉，我擅自决定拨通了。”
“呵，说什么抱歉，你能来电话，秦叔很高兴啊。”没想到还能联系到和她有关的人，“……这么多年，可还好？”
“嗯，一切都安好。”
“那就好……”秦昊云一时默然。
谭暨中知他心想，微垂下眸，“母亲……应该也很好。”
“是么……”秦昊云苦叹，仍然没回来么。
沉默片刻，谭暨中转移话题，“秦叔，这次找您，是想请您帮个忙。”
“哦？你说来听听。”
“能不能请您……帮我销了徐函诺的档案？”
谭暨中思考了几天，这事无论找谁最后都会惊动秦昊云，既是如此不如直接请他帮忙。并且他也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事。
“徐函诺？很久远的名字。”秦昊云有些沉思。
“嗯。”谭暨中安静的等他回应，心下有丝紧张，希望不会适得其反。
许久，秦昊云呵笑，“暨中，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谭暨中敛眉，“有一个我很重要的人，我想要他重新开始。”
如果徐函诺继续存在，小诺必然会因为他再次止步或是受伤，哪怕徐函诺是小诺本身，他也不允许。既然小诺已经换了身份，那就让徐函诺彻底消失吧。
“很重要的人？”秦昊云意味深长的默念，“呵，暨中，有很多人和事，你……不该牵扯。”
谭暨中轻笑，明白他的话意。
“谢秦叔提醒，但这次，还请您答应！”
秦昊云沉默，这孩子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秦叔答应你，两天后再没徐函诺这个人。”
谭暨中释然轻笑，“谢谢秦叔。”
“哎～谢咱就不说了，有空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吧。”
谭暨中愧笑，“好，暨中谨记。”
挂上电话，秦昊云仍有些感慨，看了手机好一会儿才下楼。
见秦飞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端着新入手的PSP缩坐在客厅沙发上杀得满脸兴奋，秦昊云嘴角不禁有点抽。
没多想，一脚踹过去。
PSP瞬间离手砸到地上，秦飞狼叫着扑上去继续猛杀，他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到最后一步，眼看就要过关了的。
终究是一声低沉的“Game over！”传出。
“啊啊啊！！！”秦飞趴在地上一阵尖叫，扭头恨恨地瞪秦昊云，“老头子，你私报公仇！”
秦昊云坐在沙发上，端起几上的茶杯，悠闲地品了一口后，才瞟他一眼，“起来，有任务。”
秦飞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拍拍衣服，“有任务找你手下去，我们现在是敌人，要避嫌！”
“啧！”秦昊云又上了一脚，被秦飞闪过，“你还真想把你老爹拉下来！”
秦飞嬉笑，“嘿嘿，老爹，你就放弃吧，天哥那边都做足准备了。”你迟早要被赶下台。
“哼，那我就等着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秦昊云横了他一眼，“过来，这次不是公事，得你们去办。”
秦飞半信半疑的坐过去，“啥事儿啊？”
“你去问问殷绍天，徐函诺的档案给不给销？能销的话让他找人事局销了。”
秦飞挑眉来了兴趣，“谁呀？谁要帮他销档？”随即眼珠一转，“哦哦～我知道了，是你梦中情人的儿子！”
秦昊云呛了声，一掌拍过去，“个死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飞抱着胳膊，龇牙咧嘴，“是不是你亲生的呀，这么暴力。”
秦昊云作势要再打，秦飞立马起身跳到旁边的侧沙发。
“呐呐，禁止家暴哦，不然去你丈母娘那告你。”
“啧”秦昊云气得又弹了下脚，“翅膀硬了你！”
秦飞嬉笑堵他，“从来就没软过！”
“你……”秦昊云气结，瞪着眼，“去！去！赶紧给我滚去办，给你两天时间！”
秦飞心下畅快，“哎，两天哪够啊？现在一只猫猫狗狗销个户都得一个礼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