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哪儿疼?
那一刻米绪的眼里全部都是被吴老当成心肝宝贝的那只相机,所以当他回神时自己已经双脚踏空,整个人失去平衡了,不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来个倒栽葱,或是直接一骨碌从三楼滚向二楼而去的时候,只听咯咯一声,米绪使出了吃奶的劲,硬是以一个神奇的空中回旋一把抓住了楼梯边的扶手,尽管已经往下跌了几个阶梯,背也砸到了铁栅栏上,但至少他顺利止住了下降的趋势,惊险地让自己卡在了半道上。
众人皆惊。
吴老最先回神,急忙跑下去托着米绪下降的势头,让他在地上站稳,又看了眼剩下的一大半楼梯,惊魂未定:“大米,你没事儿吧,伤到哪儿了吗?!!”
米绪定了定心跳,这才缓缓松开紧握住扶手的力道,扭了扭膀子和腰,忽略其上的酸痛道:“没、我没事,幸好没砸着相机,要不然这价钱可比医药费还……”
话说一半,米绪和吴老一道望着手里的单反,和那镜头上一条明晃晃的裂痕。
米绪:“……”
吴老:“……”
米绪轻喃:“白瞎了我的游龙摆尾……”那可是用生命演绎的。
吴老把相机接过,恨恨地看了眼一旁的爆炸头和闻屁二人组。
爆炸头显然也被吓到了,他忙说:“看、看什么看啊?管我什么事,是你自己没拿牢。”
“你他妈不试图对它动手动脚,相机能被射出去吗?”米绪咬牙道。
“你们难道就没动手吗……”爆炸头狡辩。
“别说了,”眼见着两边又要吵起来,吴老皱眉打断了他们,然后他看向爆炸头,“不管你怎么推脱,这事儿肯定有你一半的责任,这是我们团委的相机,弄坏了就要赔,现在,你把钱拿出来!”
……
U大的学记团内,沈心雨坐在椅子内看着桌上的残废物件,认真地夸奖了句:“难得见着吴老这么强硬。”
米绪瘫在一边原本有气无力的,听着这句紧跟着拍马:“学长可帅可帅了,一句话下去砸得那爆炸头二话没说就答应赔钱了。”
沈心雨点头:“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回学校拿钱。”
“然后呢?”
“然后他就去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就……没回来。”
沈心雨:“……”
吴涛:“……”
米绪:“……”
室内一片寂静后,沈心雨问:“你们为什么不当时就让老师来处理问题?”
吴涛低语:“一点纠纷,还打小报告……”
沈心雨扬声,对男生那一点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很是不懂:“这是一点纠纷吗?不打小报告,你现在回头再去找他,你觉得包大凯还会承认吗?”
吴涛没了动静,米绪也不说话。
半晌,沈心雨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先别把事闹大,我去找团长,让他帮着跟团委的老师解释一下,看能不能把修理费免了,你们两个最近也别去文艺部了,等那边把情况摆平了再说,有夏淼淼在,没那么容易收场。”
说完,沈心雨让他们暂时都回去,不过米绪才要出门,又被她叫住了。
沈心雨问他:“米米,你真没摔到吗?要不要去检查下?”
米绪一顿,急急摇头。
回到寝室,陈羽宗不在,米绪吁了口气,转身进了浴室。镜子前,他脱了衣服观察自己的后背,有点微红有点微青,转转腰,不算很疼,又抬抬膀子,米绪轻轻嘶了一声。
城建学院老师办公室,陈羽宗坐在林又辕的位子上低头忙活,偌大的室内空空如也,只除了对面跷腿坐着的那人。
谢亦骞把腿从桌上放了下来,又摇着转椅原地转了一圈后,无聊地叹了口气:“你这长假咋这么空呢?”说着瞅了眼陈羽宗手里的东西,“还有闲余帮着改大一的作业?你说那些学妹要知道这些成绩都是经了你的手,她们会不会把这些木头纸板都拆吧拆吧咽下去?”
陈羽宗头也没抬:“你也很闲。”
谢亦骞点头:“我是啊,早知道就不那么早出院了,医院真是个好地方啊……至少比学校有趣。”
“你要想回去,我随时可以帮你。”陈羽宗推了推手边的美工刀。
“你总是这么乐于助人,”谢亦骞呵呵笑,“兄弟心领了。”
消停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了:“你真不去实习了?我哥不是找你的嘛。”
陈羽宗:“不急。”
“嗯,你是不急,你根本没心思了吧,没想到你也有不思进取的一天啊。”
陈羽宗笔下不停,当没听见。
“唉,我也该实习了……”
陈羽宗:“你爸妈催你了?”
谢亦骞:“没有,是我自己打算有些追求,可是我不想回去,我的人生理想不应该是被困在一个死气沉沉的家族企业里,而是需要去做一点对社会有贡献的事情。”
“你把自己困起来,就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了。”
“想绝交吗?”
陈羽宗:“想。”
谢亦骞:“做梦!”
陈羽宗:“……”
由于无聊人士迟迟不愿离去,临到饭点,陈羽宗给米绪去了个电话。
米绪迟钝地接起,听着那头陈羽宗问他要不要出去吃晚饭,而一边则有另一个热情的嗓音在一旁大声地发出邀请:“小学弟,出来,学长请你吃大餐,很大很大的餐!!!”
米绪“唔”了一声,却道:“不了,我刚吃过东西了。”
陈羽宗一顿,问:“你在睡觉吗?”
米绪:“啊,回来有点累就睡了。”
“吃了什么?”
米绪眼睛在寝室里转了一圈:“老坛酸菜……额,盖浇饭。”
陈羽宗:“……”
“新、新菜色。”
陈羽宗:“那还要吃什么?”
米绪:“不用了,我现在很饱,真的很饱。”
等到终于把大城草应付过去了,听着那边挂上了电话,米绪这才动了动僵化的全身,表情抽抽着躺回了枕头上。
谁知刚倒下去没十来分钟,大门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米绪一惊,忙瞪大眼绷紧了全身。
没一会儿,白炽灯被打开,有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以往无论他们哪一个晚回来都会刻意压低声音,避免吵到对方,哪怕在两人还没黏糊到一起去的时候也是如此,而这一次,陈羽宗却没有收敛脚步,直接走到了米绪的床边,米绪立马就能感觉眼前的炽光被一片阴影所挡。
他本想装睡,但是额头却一冰,直到待了几秒,那触感还是没挪开,米绪只有迷茫地睁开了眼。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吃饭吗?”
陈羽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哪儿不舒服?”
米绪呆了下,咧开嘴道:“没有不舒服啊,牙好,胃好,肾也好。”
掌下的额头是凉的,米绪的脸色也还行,不像是头疼脑热,陈羽宗收回手,却并没有就此离开,他看着米绪,又问了遍:“哪儿疼?”
米绪和他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还是没抵住陈羽宗的气势,幽幽地嗫嚅了一句。
“手……”
陈羽宗直接掀了被子,一眼就瞧到了被米绪护在怀里的右手。
米绪忙解释道:“其实没啥,就是我白天的时候扭了一下,大概不小心拉到筋了,睡一觉明天就能好了,现在能弯也能动,就我这样的人,还能……”
后半段废话,却在陈羽宗把他的袖子卷起,对上那又红又肿的手肘处自动消弭了。
陈羽宗冷着脸,没有多说,转身拿了桌上的手机。
“你在哪儿?到家了?……现在能回一趟学校吗?来了就是,把车停宿舍门口,我五分钟后下来。”
接着,陈羽宗拿着米绪的衣服走回了床边。
米绪开始叨叨:“这位先生,你知道螃蟹吗?断肢可再生。我虽然没有那么牛逼,但哥的复原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就这点小伤,根本不放在眼里好吗,想当年……”
“闭嘴。”
“哦。”
米绪听出陈羽宗嗓音里的冷意了,于是乖乖地消了声,他配合地由着对方褪去了自己睡衣睡裤,换了外套,然后被他扶着下了床。
外头天色已经全黑,陈羽宗拉着米绪出了宿舍,果然就见门口停了一辆白色小轿车,模样挺别致的,反正和一般路上的那种有点差距,具体啥牌子的米绪也不认识。
陈羽宗走过去拉开后门,把他塞了进去,自己绕到另一边也坐了进来。
司机回头瞅了两人一眼,目光还是落到了恹恹的米绪脸上,呵呵笑道:“这是受到什么特殊伤害了?果然还是经验不足啊,不过一般的困难找我就能解决了啊,其实不必去医院。”
米绪:“???”
陈羽宗则说:“要么开车,要么下车。”
谢亦骞无谓一笑,启动引擎,车子不下半晌就飙到了医院。
跟着谢亦骞一道进了门,就有护士小姐迎上来,不用排队不用挂号,服务态度让米绪很有些受宠若惊,这民生产业之发达,和他平时课上学的有点不一样啊。
又经由医生的一番摸摸捏捏,然后对陈羽宗道:“骨头应该没有大损伤,不过肿得有点厉害,还是拍个片子吧。”
米绪去拍片子了,陈羽宗和谢亦骞站走廊上等着。
谢亦骞回头看了眼陈羽宗,这丫从刚才基本就没怎么说过话。
“这是被哪个爱慕你妒妇给追杀的?本事比我想象的要大啊。”
陈羽宗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手机,是米绪的,他进去时交给的陈羽宗。陈羽宗在他通讯录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号码,直接打了过去。
没一会儿,一个温柔清冷的女声接了起来。
“喂,米米怎么了?”
陈羽宗顿了下,说了句:“你好。”
那头一下就没了动静。
陈羽宗却没管那么多,继续道:“我想请问一下,学记团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边迟滞了良久,陈羽宗还是耐心地瞪着,待那头终于清了清嗓子,努力用稳定的声音回复道:“是、是这样子的,米绪和吴涛今天在文艺部外和U影的人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不小心砸坏了相机。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也跟他说了,相机的费用……我会想办法,至于U影的问题,她们在面上处处冠冕堂皇,理由也很充足,找老师是说不通的,而且,现在正是校庆的关卡,的确……需要他们帮很多的忙,所以……我觉得从长计议的好。”
那边沈心雨越说越气短,而这头陈羽宗则越听越皱眉。
“和谁发生的冲突?”
这句说得语气很沉,显然沈心雨也听出来了,她犹豫了下:“是……包大凯。”
挂了电话,米绪也好了,在等片子的当口,他精神挺不错的,和谢亦骞有说有笑,还约了一会儿一起吃宵夜,陈羽宗则一直坐在一边又陷入了沉默。
等片子出来,医生看了后道:“手肘轻微骨裂,不严重,不用打石膏,不过还是要固定下伤处,不能剧烈运动,不能用力,要好好休养,按时用药,按时来复诊。”拉拉杂杂关照了一大堆,最后给米绪脖子上挂了条长绷带,吊着手,拉风的离开了。
宵夜到底还是没吃成,因为上了车,米绪就开始昏昏欲睡,谢亦骞开到路边的一个餐厅给他打包了一份粥,然后又矜矜业业地把人送回了始发地。
察觉到车停下,米绪努力撑起眼皮,摇摇摆摆地下了车,不过脚刚落地,兜头一件衣服就罩了过来。
陈羽宗拿外套裹住米绪,揽着他往宿舍走。
谢亦骞瞧着那没义气的远去背影,哼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还是医院好啊……有小霖子。”
74、人生赢家
米绪被陈羽宗揽着回了宿舍,耷拉着眼皮坐在桌前,看对方给他把粥和碗筷都摆好,米绪其实没什么胃口,而且还有点想吐,但他还是硬忍着把那些食物都囫囵吞咽了下去。
换衣服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米绪当然是想自己动手的,但是陈羽宗永远比他快上一步,仔细的给解了脖子上环吊着的绷带,又拉起他的t恤,把脑袋和另一只手先解放,但轮到伤手时米绪就很苦恼了。
他对陈羽宗道:“慢慢慢!让我琢磨琢磨,应该要用什么万全的好办法可以把手拿出来,好歹这件衣服在夜市也要卖十……”
“嚓——”
在他努力出谋划策的同时一道清脆的布帛声也一道响了起来。
米绪瞅着自己裂成两片的袖管,无语地看着陈羽宗。
城草:“不小心手重了……”
那为什么你的手法如此娴熟?
米绪吞了口气,还是道:“没事,回头我给装个拉链,还能穿。”
陈羽宗:“……”
睡衣穿不上,陈羽宗给米绪找了件小背心,米绪就这么光着膀子睡了。
不过先前在车上还有些精神萎靡的人,待到陈羽宗洗了澡出来却见米绪枕着头还睁着大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听着陈羽宗的动静,米绪侧过脸来,两人对望了片刻,米绪说:“现在不是很累了。”
陈羽宗的目光却从米绪的脸上慢慢移到他手上的夹板。
米绪看着陈羽宗关了室内的大灯,只亮了床边的一盏小台灯,然后他用毛巾迅速擦干了头发,朝这里走来,接着长腿三两一跨,翻身上了自己的床。
虽说西区的新寝条件优渥,但怎么也都是一个单人床的尺寸,又是两个大男生,待米绪意识到自己的一方空间一下子被挤了个盆满钵满时,他才反应过来陈羽宗做了什么。
陈羽宗没拿枕头,倒下的时候自动霸占了米绪的半边,他刚洗完澡,一进到被子里仿佛还带了股湿暖的气息,腿上赤Luo的皮肤碰触到彼此,让米绪莫名的打了个战栗。
他眨巴眨巴着眼睛瞪着对方,满脸都在问:先生?你如此这般的热情主动,是想对我提供什么服务??!
陈羽宗看着身旁自动退到墙边,硬是在这么小的床上和自己拉开了半人多距离的米绪,微侧过身,一探手,又把他拉了回来。
他托着米绪的头,把自己的一只手垫在他颈部,又把米绪的一直好手蜷在了胸口,另一只伤手则搭在了自己的腰上,而自己剩下的那只便直接揽住了他的背。
米绪由着陈羽宗安排,但嘴里还是没忍住道:“这种殉情的姿势好……”
“别胡说,”陈羽宗打断他,“这样压不到手。”
米绪“哦”了一声,他没想到陈羽宗看出自己因为翻身总是压到手而无法入睡的窘境了,不过这位置基本等同于陈羽宗把自己给完全抱在了怀里,头脸相对,手脚jiao缠,眼睛转到哪儿都离不开对方的那张脸,米绪对此很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