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意外发生得还不错。看来这段日子，她已经相信你习惯她的存在，能如常生活。这样很好，能让她更放心的接近你了。刚才她这么接近你，你大概已经近距离看到她的样子了吧？」少年笑了笑，走到周海面前，抬着头，双眼直直的看着周海。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周海连少年脸上的毛孔都能看过一清二楚，他能感觉到对方慢慢的呼吸。少年其实长得很不错，睫毛都长长的，皮肤滑溜溜的，只是似乎由于并不常接触阳光，加上营养缺乏，脸色变得无光暗哑。

少年似乎没有留意周海正在观察自己的容貌，他只是接着自己要说的：「接下来的时间，请好好回想着她的样子，再从自己接触过的人中，想想有没有跟她接触过的任何记忆。」

周海回过神来，愕然的看着少年，卧槽！这货要自己接那四个指示干了这么久，就是希望让女孩以为自己已放下戒心，好让对方更接近自己？为的还只是近距离看清楚女孩的样子？周海想着，恼火就来了：「你他妈的有看到那女的刚才想把我推下楼吗？看清她的脸时，我可能连命都没了！我的命不是让你用来闹着玩的！」

「……如果你没有配合我的意思，我想我没法帮你了。」

「甚么？」

「那就这样，失陪。」少年说罢转身就走。

周海被少年的举动吓呆了，到底谁才是委托者？「别，你给我等等，我想还不成？我现在就立即回想！」

话是这么说，可是周海实在想不起甚么。

少年停在周海身边，看着周海苦恼的样子：「不用想那些交往过的人。那个女孩是你们大学附近那所附属美术学院的学生。」

「甚么？你怎知道的？」

「拿着之前偷拍到的照片查的。」

周海接过少年手上的照片，上面拍照出一个长发的女孩，虽然脸拍得不太清楚，但还是能隐约看出轮廓。

「你查到这些干嘛不先告诉我？」

少年没有回答周海，周海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继续回想。

美术学院吗？自己没有任何美术细胞，跟这类东西应该没任何交集才对。那个美术学院都跟自己平日要途经的地方不同方向，自己有去过那里吗？想着想着，周海忽然想起了。

半年多前，男同学们说要跟美术学院的女生来个联谊会，就那么一次，周海因为听说会有漂亮的女生到来，不疑有他的举手自荐参加。那次的集合地点就定在那个学院门外。

那天刚巧下着雨，当时怎么来着？周海想不太起来，好像是因为雨实在下得有点大，最后亦没有太多人前来集合，周海在美术学院的门外没有逗留太久，当时有看到一个说同样是参加联谊会的女生，那女生好像叫李甚么的，周海跟女生谈话说笑了好一会儿，对方是个爽朗的短发女孩，正是周海喜欢的类型，他们还交换了联络方法。后来走来了另一个女生把这个姓李的女生接走了，周海记起了那个来接短发女孩的女生就是长长头发的。

那个长发女孩不知从哪急急的赶过来，当时手里就抱着一大堆画具还有袋子，因为没打伞，整个身都湿透了，太急的跑过来还不小心摔倒了，周海当时心想，这短发女生该不会是欺凌着这长发女生吧？这么大雨天，甚么都让长发女生拿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就是见长发女生摔倒都没啥反应。

周海看不过眼，突发好心的把地上长发女孩扶起，帮忙把一地的画具收拾起来，再把自己的伞借给了长发女孩，心想着还是不要跟这个黑心的短发女生有任何关连好了。

临别前，周海随意跟短发女生道别，再顺口询问了长发女生一句：『你没事吧？』

只见长发女生像是很惊讶般，抱着怀里的东西就这样冲忙的走了。

这就是周海能想起的一切，现在想来，周海已经不太记得那两个女孩的样子，毕竟就只有一脸之缘。

由周海的表情，少年似乎知道他已经想起了甚么：「想起了？」

「我，不太确定……但若果是这人的话，我就只见过她一次，我把雨伞借给了一个长发的美术学院女生。」周海望着少年问：「总不会因为借伞就要被憎恨吧？」

少年想了想：「不，我倒觉得她大概不是憎恨你。想想刚才她跟你说的话。」

周海点想刚才女孩推自己下楼前说过的话，终于发现了：「我去！不会她其实是喜欢上我了吧？所以见着我买女性的礼物就这么生气？不过就算是喜欢我，都不至于要杀死我吧？跟我表白不就可以了？这都甚么鬼逻辑？」

「能联络到这个女孩吗？」

周海想想，自己已经早早删除了短发女生的联络方法，更别说长发女孩的联络方法。

看来，现在就只有到对方学校找找看，这一个方法了。

第五章

在市内的这所美术学院并不是很知名，只不过在这里毕业的学生，大部份都能找到相关行业的工作。因此，在这个范畴的学府之中，还是能脱颖而出，让不少学习美术的人慕名而来。

少年和周海拿着那帧不太清晰的照片，打探了不少路过的学生，在学院外连续监视了差不多一周，只有那么几个人说有见过照片中的女孩，但始终都不是真正认识照片内的女孩。

这所学院虽不算大，但学生人数还是不少的，加上上课时间自由，要在学生中找一个模糊照片里的人物显得了一定的困难度。

周海抱怨少年的拍照技术，要是拍得再清楚一点，说不定他们早就能找到这人的线索了。

而另一方面，女孩自上次把周海推下楼之后，一直都没有再出现。不知她是已经放弃跟着周海，不再出现，还是只是站在周海看不到的地方守候着而已。

周海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由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他觉得肚子很饿，这让周海开始坐立不安。

少年察觉到周海的异样，从长椅站了起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周海双眼放光，立即站起来，像只快乐的小狗般跟在少年的身后。

他们走了一会儿就进了学院附近的一个小馆子，少年叫来了两客汤面，自顾自的开始吃着自己面前的那碗。周海接过其中一碗，再看着少年那碗清汤面，心想少年长得已经很矮小及瘦削，一看就是那种营养不良的小孩，再按这样吃法，不出数年就应该会因缺乏营养而死。

「老板，再加两份炸猪。」待上桌，周海把一份猪扒夹到少年的碗里去。少年望了周海一眼，只把碗里的猪扒留起一片，其余的夹回给周海：「我基本不吃肉的。」

周海没好气的白眼了少年，不用多说都知道你这小鬼不吃肉呀。不过周海倒是没有很固执的迫少年吃下去。突然，周海想到了一个问题：「喂，咱俩都相识了好一段日子了，其实……你叫啥？」

沈寂的感觉围绕在二人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周海甚至以为自己刚才的提问是没有问出来，只是自己内心的说话。少年只是默默的低着头，吃完自己的面条，离开了店铺。

任谁都明白，这个问题怕是不能问的了。

周海急急忙忙把自己的面条吃完，赶快的跟在少年的身后离开。周海望着对方的背影，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自己对他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不过，周海知道，少年做的一点也没有错，毕竟，当事情过去后，他俩就会再回到陌生人的关系。

想到不久就要跟少年分开，周海忽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其实他跟少年认识的时间明明没多久，可是，周海已经打从心底相信及依赖着少年。

正当周海在内心悼念自己的短暂友情，少年忽然停下了脚步，周海亦因此急急停下，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面前有个男学生站在他们的路前。

男学生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整个就是书生型风格。他不知在害怕甚么似的，身体颤个不停，周海有一刻怀疑这个男学生是个吸毒的瘾君子。

「你……你们就是不停在打探婉婷的人？」对方见周海他们没反应，补上一句：「我指的是美术学院的李婉婷。」

事情突然有了新的线索，周海高兴的上前抓着男学生的手：「对对！我就只记得是姓李的，你认识她？」

男学生似乎吃了一惊，很快就甩开了周海的手，他再左顾右盼，像是担心甚么，指了一下旁边的公园：「那个人似乎不在，我们到那边去吧。」

虽然觉得男学生的举措很怪异，但周海没想太多，反正有少年陪着自己，既然少年都没有反对跟着这个男学生走，那就应该没有问题。

到了公园里，男学生从包包内拿出一份文件交到周海手上。

周海疑惑的打开，入面是一些剪报之类的东西。

「我是李婉婷的男朋友，跟她念同科，我叫刘俊杰。」刘俊杰帮周海翻开文件到某一页：「大概半年前，婉婷在学校的楼梯意外的摔下去死了。」

「甚么？她死了？等等，你说你是她的男朋友？」

刘俊杰苦笑：「对，大家都不知道她有我这个男朋友。因为我打扮很土，甚么都比不上她。婉婷很有天份，她年纪比我轻，已经多次在美术界上得到肯定。她漂亮，活泼，有很多人都喜欢她……所以，婉婷说我们在交往，都不会有人相信她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周海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躲到少年身后，心想：“妈的！该不会是你妒忌她，把她杀了吧？”

「但我可以肯定她的死不会是意外……」

一直在旁听着的少年终于开口：「为什么这样肯定？」

刘俊杰望了一眼少年，别过头：「那天，她原本要求我过去教室接她，但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我跟她一起又再说闲言闲语，所以我拒绝了……后来，她让步，说下课后会先跟那个同学一起去买点画具，让我到用具店去等她。」

少年问：「那个陪她买东西的同学是……？」

刘俊杰从文件中再抽出另一张照片，周海看了一眼照片倒吸一口气，那上面的就是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刘俊杰说：「她叫方紫旋，跟婉婷是朋友。出事的那天，婉婷约的人就是她。这个女生一直都妒忌婉婷出色的天份，我一直觉得这个女的一定有问题，但婉婷不相信我的话。结果真的出事了，我发现婉婷的尸体上有抓伤，可能是跟人争执过的痕迹，可是校方坚称婉婷的死只是意外。」

「我找过方紫旋理论，但她说自己那天没有约过婉婷。我相信婉婷不会说谎，如果我那天答应陪婉婷，陪她去买东西……」

刘俊杰没再说话，眼泪已经溢出。

少年沉思了一会：「有办法找到这个方紫旋吗？」

刘俊杰摇头，抹了一下眼睛道：「虽然有同学说在婉婷的丧礼上见过方紫旋。但那天之后，方紫旋就失踪了。我找了很久，用了好几个月时间……」

刘俊杰望着周海。

「直至上星期，我再见到她……就在市区广场……我看见她从扶手电梯推你下去……」

第六章

周海推断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按刘俊杰的说法，李婉婷的死似乎真的并不单纯。

一个开朗活泼，热爱生命，充满着光辉耀眼的将来，本应有着美好人生的女孩。在死后，却被发现身体上有着可疑的抓伤。

明明已经有着显眼的证据，却因校方不想把事情搞大，影响声誉，最终只能含冤而死，确实令人婉惜。

按照半年前发生的事情推断，在美术学院门前帮助过的女生，以及在这半年间一直跟在自己背后的人，就是那个推自己下楼的人，那个人就是方紫旋。

一个就像可怕的幽灵一般的女孩，用同样的方法，把李婉婷从楼梯上推下去杀死。

时间没错的话，李婉婷出事的日子就是周海跟她见过面之后的事。

如果刘俊杰的推测准确，李婉婷的死，真的跟失踪了的方紫旋有关。

周海想起方紫旋把自己推下楼梯的瞬间说过的话，如果说方紫旋跟大众学生一样，并不相信李婉婷和刘俊杰正在交往，按那次见面的情况，方紫旋的确会以为周海和李婉婷对互相是有意思的，毕竟他们当着方紫旋面前，交换了联系方法。

但若果，方紫旋就因为自己喜欢上周海而把作为情敌对象的李婉婷杀死，这么一点的事就要杀人，那都太荒谬了吧？周海摇摇头，想要挥走这个可笑的想法，这当中一定还有甚么是他还没有知道，或者是没有留意到的。

一直没说话坐在周海身边的少年同样沉默地思考着，周海试着把自己所想的向少年都一一说了。少年听着，过程中并未插话，让周海觉得喜孜孜的，认为这是少年认可自己想法的反应，心里止不住的赞叹自己了不起的推理能力。看来，现在就只差揭穿方紫旋的恶行，把她绳之以法。

少年突然像是想到了甚么，站起身，向周海说：「我要先去一个地方，明天下午三时，广场的喷水池等。」

说完，不待周海回应，少年已经走远。

星期六的午后，广场内有不少带着孩子，乐也融融的家庭组合，还有情侣在闲逛。

周海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抵达，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机。对他来说，这不是他第一次约会别人，但不知为何，周海有一点紧张，而且心里隐隐的还有一点期待以及失落。

他不明白自己期待着的是甚么，也许是因为周海直觉着事情似乎有了不少新的线索，自己离解脱的日子不远了。也许，他期待自己的推理正确，可以在少年面前好好的表现一次。

不过一想到，事情终结，亦就说明，自己要跟少年分开的日子快到了。周海又再感到失落，这种夹杂了不舍的感觉，周海第一次尝到，他想不透这是意味着甚么。

想着想着不觉面前出现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穿着整齐校服的少年。周海看着对方，对方亦直直的看着自己。

少年说：「对不起，老师今天说得有点多，害我迟了一点。」

周海吃惊的发现，面前这个少年就是那个跟自己相处了一段时间，平日里总是脸色发白，营养不良又一整个穷困模样的那个分手协力社的少年。

周海不顾自己的失态，由头到脚的打量着少年，他发现少年身穿笔直的校服变得挺拔好看，而且更发现这身校服正正是市内重点高中的，能念那所高中的学生，尽是头脑聪明，家里环境绝对不俗的。

「你真的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周海指指少年的一身衣服。

「……我没时间回去换衣服……」

「所以……你很聪明？」

少年似乎没想到周海在意的是这个问题，他忍不住笑了：「你的问题前言不搭后语的，真怪。」少年伸出手：「你别露出这种蠢样，快牵着我的手。」

周海乖乖的听从少年的命令，牵起了少年的手。

少年的手软软的，并不太像男生般，只有骨感。周海觉得很紧张，单单是这样手牵手竟让他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第一次跟人交往，牵女孩子的手一样。那种紧张的感觉藉由牵在一起的手传递到少年手上。

少年抬头，他以为周海的手之所以颤抖着，是因为未知的将来而感到害怕。毕竟他认识的周海，是个异常害怕鬼怪，会被偷进到他家里的自己吓得差点大叫的男孩。

面对比自己高出一颗头的周海，少年用唇型表达的说了一句：「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周海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虽然周海很想说自己是男人，不用比自己年轻的少年保护，但少年用着这么认真的表情，坚定的说要保护自己，可爱得让周海脸红起来。

他怕少年察觉到他的异样，只好把视线转移：「想不到你是个高中生，我一直以为你是初中的。」

少年没有理会周海，盲无目的似地拉着周海走过了一间又一间的店铺。

他们走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就算在一个再大的广场闲逛亦够他们逛过好几遍了。

周海已经忍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呵欠：「我们还要逛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