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三代从军，理所当然地，一家都祈望长子周正宗毕业后会跟随长辈子步伐。遗憾这孩子脑子似乎不正常，竟三番两次拒绝到军校念书，到大学念个文学不要紧，竟然跟个不知哪来的女孩私奔。

被抓回来的周正宗很快就被家里迫着转校，还安排了一个同为高干子女的女生相亲订婚。女生叫丁水灵，长得跟名字一样水当当的，漂亮得不得了，而且温柔软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有教养的孩子。

而原本跟周正宗私奔的那个女孩，面对爱人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肚子里怀着快要出世的孩子，可这孩子已经注定不被周家承认，连学校都开除了学位的状况，只能伤心欲绝的回老家去。

两年后，周正宗才刚毕业，就立即跟丁水灵成婚。

赵容在他们大婚那天，在婚礼的会场第一次见到了丁水灵，心跳像是停了一般。赵容没想过，世界上，可以有这般美丽的存在。

十六的赵容无法控制自己，他知道自己爱上了丁水灵。他开始每天都不断的制造巧遇的机会，他想要见丁水灵。

赵容每天跑来找丁水灵聊天，她渐渐的对这个比自己年轻的男孩产生了好感。

听从家人安排的丁水灵，从没爱上自己的丈夫。她知道，丈夫的心里也同样地没有自己。

丈夫每天早出晚归，连她的一个指头也没有碰过，两人之间相敬如宾。这样沉闷的夫妻关系，不知到哪天才到尽头。

但面对赵容，最初的好感慢慢地占据了她的心，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爱上了赵容。

两人偷偷的见面，第一次的亲吻，第一次的牵手，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对于丁水灵来说，跟赵容在一起，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她不能控制般，每天都跟赵容私会。只是，丁水灵每天都活在道德的自责中。

她知道周正宗在外面早就有一个孩子。她亦不止一次听说过那孩子的事。

如果按理来说，她的丈夫才是婚姻里不忠的那一个。他的心，明明早已有别的女子，却还是无视内心的想法，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那个女人和孩子，总是见不着自己的丈夫和父亲。这样到底是有多寂寞，丁水灵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

就是再错都是大人们的错，不应该让一个孩子，出生后就没了父亲，而那个父亲不是死了，只是跟另一个女人住在一起。

思前想后，丁水灵在那孩子生日的那天，她偷偷的一个人去见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叫周海，对第一次见面的丁水灵怀有警惕。

看着这个孩子害怕的跑掉了，丁水灵忍不住笑了。看来周海有在健康的成长着，她远远的跟在周海的身后，周海不时害怕的回头看着那个远远的她。

丁水灵一直跟着周海，直至周海回到了外祖父母家。丁水灵看见了周海的外祖父母是对疼爱孙儿的老人。正在抚着孙儿头发的老人看到了站在树下的丁水灵，对方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对丁水灵轻轻的点头欠身带上周海回家里去。

待门关上了好一阵子，丁水灵才忽然的理解到了，老人怕是知道了她是谁了。

就像是心瘾般，丁水灵每一年都会在同一天，在周海生日的日子，从远处坐车子去见周海一面，她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这样做。只是，周海由最初的疏离，以至逐渐的亲近，到了后来，周海开始愿意跟她说话。孩子般的童言童话，天真率直。这个模样实在太可爱，她开始想着，自己某天，都会为周正宗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吗？

丁水灵幻想过不止一回自己怀孕，再诞下宝宝，这样的过程，绝对会是幸福美妙的事情。

她的身心虽然早就属于了那个爱逗她笑的高中生赵容。她都明白，连一次也没碰过自己的周正宗是不可能跟她一起孕育下一代。

只是，某天，不幸的事发生了。

丁水灵发现自己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而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属于周正宗。唯一有可能是孩子父亲的人，只有跟自己有过关系的赵容。

她害怕得哭了，整天躲在家中，不愿意见任何人。直到公干回家的周正宗发现。

周正宗在这刻，看着已经哭了很久的妻子，整个人落魄得完全没了原有的美丽。

他才意识到，以为听从了父母之命，跟爱人分手，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就可以解决事情，甚至认为，只要自己一个人，谁都不再见，那就是对大家只好的结果。

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冷漠，不单是残忍的伤害了爱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连这个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妻子，同样地因为自己的冷漠对待，做出了红杏出墙的丑事。

这不能完全的怪责丁水灵，只是，周正宗在听到孩子的亲生父亲竟是邻家的高中生赵容后，他就沉默了。如果对方是个有担当能力的男人，周正宗可以放手，让丁水灵寻找自己的幸福去。可赵容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惶论法律问题，这都是绝对不可泄露的事。

不管是对周正宗、丁水灵，还是赵容。

周正宗认识赵容很久，他知道赵容的目标是考进军校，一心为人民服务。如果闹出这种事，怕是谁也没办法去摆平。

这样的情况，办法就只有一个。

周正宗把决定告诉了丁水灵。好不容易才让丁水灵下定决心。他们两人决定了一起抚养孩子。而且，除了他们两人，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绝对要保密，不可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最后，周正宗还答应丁水灵，这个将要出生的孩子，他一定会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照顾养育。

尔后，半年多的时间过去。

小婴儿出生了。

周正宗为孩子取名『雅恒』。

希望小婴儿长大后是个待人接物永远都会温柔体贴的孩子。

第五章

世上没有绝对的非黑即白，之间还存在着灰色空间。

赵容找过丁水灵很多遍，每一次都找不着。后来，他知道了爱人跟她的丈夫诞下了一个男婴。赵容觉得未来黑暗了下来，他以为，总有一天，可以跟丁水灵在一起。但如果，他爱着的这个女人喜欢上她的丈夫，作为第三者的他，就不应该再介入那两人之间。

想清楚后，赵容收拾好自己，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到国外深造，或许时间和距离，可以让他忘却现在的伤痛感觉。

临别的那天，他跟周正宗见面。

赵容永远记得，那个黄昏，他去到了周家的房子外。周正宗知道赵容突如其来的决定。无法挽留下，只能不停地叮嘱着他到国外要注意安全。

这个男人，永远都像自己的兄长一般，自记忆以来，每次得不到家人理解的自己，做着每一个任性的决定，周正宗都会是那个唯一勉励赵容的人。

这样的一个老好人，自己却偷了对方的妻子，想想实在不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

面对周正宗的关心，赵容觉得愧疚，却无法放弃心里对到了水灵的思念。

临走时，赵容从窗户看到了丁水灵，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丁水灵。

再会的时候，已经是丁水灵的葬礼那天。周正宗抽着他的衣领，悲恸的告诉赵容，雅恒的生父是谁。

七年的过去，赵容才知道，那个让他死心放弃爱人的原因，那个让他一直以为爱人已经不爱自己的证据，原来那个小婴儿，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样的一个事实，让赵容久久无法振作。

「你的废话说够了没」周海打断赵容的回忆。

赵容这个男人，大概这大半生都在抱怨中渡过。

周海接着说：「当初既然选择了离开，现在知道雅恒是你的儿子就想让他回到你身边？然后呢？告诉他，你才是他的亲生父亲让你补偿这些年没照顾他的责任还是，只是为了补偿雅恒，一直被你当成害你跟阿姨分开的原因，而恨了他那么多年的过错」

「……」赵容无法反驳周海的话，只因这些年来，他真的是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没有雅恒的存在，他还是会留在他爱的女人身边，争取跟对方在一起的愿望。

「你这样的，不是因为爱着雅恒，只是为了让自己得到宽恕。」

周海望向赵容，内心都在为雅恒而心疼着：「雅恒曾经说过，要不是他要求阿姨跟我爸离婚，阿姨不会自杀……他一直活在自责中。」

赵容抬头。

他知道雅恒自从失去母亲后，一直活得并不快乐。

只是，他不知道，那孩子一直觉得自己是导致母亲离世的最大加害者。

赵容摇头说：「周家老人离世后，正宗哥说水灵想要见我，是我拒绝说这辈子不希望再见她，既然她当初选择了丈夫和孩子，都这么多年了，见面了又能怎样……说到底……是我让水灵心灰意冷，是我把她推向绝望的。」

周海沉默的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实，到底是否应该告诉雅恒？现在的雅恒才刚愿意放下一点心中的恨，接受周海给予的照顾，乖乖的呆在周海的身边。

周海不敢想象，如果雅恒知道了事实，会不会再次执意着过去，甚至把矛头指向赵容。好歹他们是父子，有着血缘的关系，两人更是丁水灵最为重要的存在。这两人如果无法好好相处，丁水灵怕是泉下有知不能冥目。

离开了咖啡厅，周海盲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他脑袋中盘算着不同的可能性。每一个选择都带着不一样的结果。

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方法果然不存在于世人，只能尽可能减轻事情发展所带来的影响。

周海沉溺在思考之中，完全没有留意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雅恒的学校。直至雅恒出现，叫唤了周海。

「呆子，怎么来这了？」

周海呆了数秒才回过神来，支吾说：「呃……对了！我想你了，所以来接你了？」

「怎么用问句可疑哦！」

「没有，你想多了。」周海否认，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去跟雅恒解释这事。还是待只有两人的时候再说好了。

两人肩并肩的回家去，这样温馨的相处时间得来不易，周海不想破坏这刻的宁静。

晚饭过后，周海收拾完餐桌，发现雅恒似乎困了，就这样倚在沙发上打起瞌睡。

「要睡就回床上去。」周海想要拉起雅恒，对方赖着不动。

「呆子，你先洗澡，我等你洗好再一起睡。」

周海没法，只好宠溺的轻抚雅恒的头，洗澡去。

这孩子近来进步了不少，已经开始愿意向周海撒娇，早段日子明明冷冷淡淡的。如果能按这样的方向走下去，总有一天，雅恒能开朗的生活吧

洗澡完，周海光着上半身，用毛巾擦拭着头发，步出浴室，发现雅恒已经清醒过来，站在沙发前。

因为听到声音而抬头望向周海，脸色却不怎么好。

周海察觉，正想问个究竟，雅恒却先开口：「赵哥为甚么说自己是我亲身父亲的事，千万别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跟你这样说？」

周海才发现，雅恒手里正抓着属于自己的手机。

瞬间就明白了，怕是洗澡的期间，赵容致电来叮嘱自己别把那个秘密告诉雅恒，却没想到，雅恒会接了这通电话。

二人对峙般的站着。周海知道自己错失了最佳的说明机会。

「雅恒，我只是想在找适合的时候再告诉你，并不是要隐瞒你。」

「那就是说，赵哥说的都是真的他是我的父亲？」

看着雅恒不相信和伤心的表情，周海不忍心的还是点头了。

雅恒叹气，低着头，不知在想甚么，周海正想上前接近雅恒，雅恒却先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步。

并说：「适合的时候再告诉我你骗谁？」

「……雅恒……」

「别过来！你还有甚么是骗我的？说喜欢我，想和我一起，其实都是骗我的吧？」

周海突然理解不了雅恒的跳跃思维，为甚么赵容的事会延伸到自己是否真的喜欢雅恒的事上

剎时间，周海被雅恒完全的打乱了，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

而这样支吾以对，思考着的模样，看在雅恒的眼里，却就像默认了一般。

「算了，在我身边一件好事也没发生过，这样还妄想能让你喜欢我。其实你能像亲人那样照顾我已很不错了吧？我还要奢望着甚么？」

说罢，雅恒不管周海，夺门而去。

周海却因解读不了雅恒的话，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呆站在客厅中。

番外一：那年

送别母亲的那个早上，天空蓝蓝的，连一丝白云也没有。

父亲走在送葬队的最前，手捧着母亲的遗照。照片里和煦的笑容，与自杀离开的她有着强烈的对比。

我站在队伍的最后，虽然父亲多次游说，要我好好走在前头，送别母亲。

可我不得不怀疑，自己还有这种资格吗？

而这个作为我父亲的男人，原来早在我出生前，就跟别的女人有着一个孩子，虽然最后选择和我的母亲结婚，但心里的却还是那个女人和孩子。甚至为了她们，在祖父母都相继离世后不久，就急不及待和我的母亲提出离婚。

看着犹疑不决的母亲，每天都过得不开心，我才会主动要求母亲签离婚协议书。

只是……

原来我错了。

「雅，过来跟妈妈说再见吧。」父亲叫唤我上前，似乎要下葬了。

那就是说，母亲真的走了，她到底是怎么舍得丢下我？不是说除了父亲，这世上最爱的就是我吗？

骗子。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远亲的女人突然在旁说：「正宗，算了吧，别理这孩子。那女人出身虽然不怎么样，但她儿子小海文武双全，听说还是个好孩子。小雅跟他完全没法比较，就只有这张脸长得还可以。就让小海早些认祖归宗，别让周家再丢脸下去。」

我知道女人说的小海是谁，他就是父亲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一起生下来的同父异母哥哥。

──周海。

年纪轻轻就赢得数学比赛，电脑程式编写比赛。又会武术。聪明乖巧，比我这种祸害好多了。

愈是比较，愈觉难受。我当然不能比呀，我甚至把唯一爱护自己的母亲给迫害死了哩。

但就是我再怎样不争气，这些人又凭甚么，在我母亲的葬礼上说三道四这样的说话，是能在死者面前说的吗

我转身拔腿，跑着离开。这让我无法理解的诡异地方，我连一秒都不愿再待下去！

父亲和亲友们在后面叫着我。

而我只想离开这里。

母亲的死，成了亲友们的笑话。亲友们都说着让父亲去接回外头的孩子认祖归宗。整天都听着别人说着这个同父异母哥哥的事，想要忽视都不可能。

这个人出现在我的世界，就能让我抬不起头。

但亦唯有记着这个人的存在，我才能勉强说服自己，害死母亲的不止有我和父亲，还有那个被亲友们美化得不得了的周海。

这年，我才十岁。

但我想到周海居住的地方或是念书的学校找他。

我想要见他，我要亲眼见一次，这个人到底是否真的比我好，比我更适合做父亲周正宗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驱使了我，带着无惧的勇气，一个人，坐上了长途公车。

下了公车，我站在路口的正中央。

曾经听过父亲的朋友说过，周海和他的母亲是因为门户之见，被祖父母强行拆散。他们被我的父亲抛弃后，就回家乡去。

原以为他们住的地方就一定是落后的小村，可在不远处还能看见铁路大桥，完全不见落后。

可能在过去，这个地方的确是小村小镇。可十多年过去了，小地方早已发展成大城市的模样。

原本有着的意志都减低了。要是见到了周海，我应该说些甚么？要是周海真的很聪明很了不起，那我还该回家去吗？回去等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取代自己，成为周家的孩子？

突然走到别人家去，感觉始终有点搪塞，思前想后，还是先到周海的学校附近打转，视察一下去。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你妈妈呢？」面前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我望了她一眼，不想跟她交谈，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快跑。

幸好女人没有再追上来，但由于太害怕，我还是跑了很久，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手脚都一下子就被擦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