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欧扬是借调过来的帮手，第一个星期还在家修养，所以跟身边同事都不熟悉。他不擅长跟不熟的人说话，表现的内向又低调，闷头做事，很快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小时。

十一点的时候，欧扬起身上厕所，刚好看到勒正宇和诸辰毅行色匆匆的走向电梯，想必是“讨人厌公司”的人已经来了。他一时好奇心起，干脆跟了过去。

很快，他就见到一个打扮保守、发型一丝不乱、表情倨傲的女士踩着黑色的细高跟鞋走向了他们，而跟在她身后的满脸稚嫩的小助理看着就很没社会经验，手里拎着四五个提包，也蛮拼的。

而那个小助理……就顶着一张他傻徒弟的脸。

欧扬心里一阵狂笑，原来讨人厌公司的惹人烦小姐，就是他徒弟孙萌萌的领导啊？

勒正宇跟惹人烦小姐握了手，正要带她往会议室走，一转身就看到欧扬站在不远处在向这边张望。他也没多想，直接招呼道：“那个……欧扬对吧？既然来了也过来打声招呼吧！”

待欧扬走到他们面前，勒正宇就给两方介绍起来：“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yyy公司的y小姐，这三个月咱们要出的几个视频就是给他们公司做的。这是我们公司的王牌音效师，特地从S市借调过来的，能力很强，绝对能给咱们这套视频增色很多！”

两人客气握手。欧扬表现的就像一个普通又老实的技术宅，话少的不得了。

勒正宇又转向站在最后面的孙萌萌：“这是y小姐的助理……”他卡壳，实在没记住一个小助理的名字。

欧扬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没事，这位我认识……萌萌，你可比照片上瘦多了。”

孙萌萌也满脸惊喜，那模样活像是盼到了红军：“师……欧扬！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见面了，你比照片上更好看，刚刚我都没敢认！”

两人忙着基友认亲，谁都没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诸辰毅脸上有多么难看——

——知道彼此的名字，见过彼此的照片，却第一次见到对方？

亏他以为这几个月来欧扬都在围着自己转，原来他还能挤出时间来四处勾搭女网友啊。

哼，还自称是声控呢，这个小姑娘的声音根本没有自己的十分之一好听。

第二十二章：正宫娘娘

诸辰毅记得他高中班主任曾经说过：“你们以为你们在课桌底下偷偷摸摸玩游戏机、看小人书我不知道？你们站上讲台来看看，底下干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段话对于还把老师的话奉为圣旨的小孩子而言具有足够的威胁性，他们偷偷收起游戏机、藏起漫画书，生怕动作慢了被老师拉到讲台上通报批评。

诸辰毅小时候发育晚，高一的时候还不到一米六，他曾在放学后站到讲台上，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能把底下同学们的小动作一览无余，无奈身高有限，即使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一座座摞在书桌上的书山。

好在他后劲十足，高中三年轻松越过一米八，但可能是孩子忘性大吧，他再也没有试着站在讲台上俯视过下面。

——直到今天。

在能容纳十几个人的会议室里，诸辰毅站在略微高出周围地面十公分的小台子上，手里拿着红外线指示灯，向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讲解着投影在大屏幕上的DEMO与创意。

他侃侃而谈，目光时而看着屏幕，时而落向坐在下面的甲方惹人烦小姐，看似专心致志。可没有人知道他正一心二用，嘴巴上讲解着公事，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坐在会议室另一头的某对小男女。

欧扬刚刚在电梯间顺利和徒弟孙萌萌认亲，这是俩人第一次面基，虽然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哪里都不对，但是仍然无法阻止他们想要和基友狂侃三天三夜的决心。所以两个人一进会议室，贼头贼脑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就同时选择了会议桌最最最最后面的座位，好在俩人还知道这是公事场合，一个坐在会议桌左边，一个坐在会议桌右边，看似泾渭分明，实则正面对面的聊着手机QQ。

欧扬在微博上刷到一张搞笑图片，直接转发给了孙萌萌。

孙萌萌笑点低，捂着嘴把脑袋藏在竖起的笔记本屏幕后面，笑的肩膀一抖一抖。

他们自以为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一切都被高高的站在台上的诸辰毅看入眼中，他意识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忽然想到：他高中班主任看到男女生上课传小纸条，是不是也像他现在一样，觉得胸口憋着一股邪气想好好的爆发一下？

他不知道欧扬到底从哪里认识的女网友，他与他未见面之前微信往来数千条，欧扬是个嘴巴停不住的，为了哄诸辰毅多说几句话，欧扬就算看到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要拍下来发给诸辰毅看，希望能哄男神开口。可是从头至尾，诸辰毅都不记得欧扬有跟他提过他有这么一个亲密无间的女！网！友！

因为心里不痛快，诸辰毅讲解demo的速度快了很多，很多该展开的地方他都略过，潜意识的不想让欧扬和孙萌萌多聊一分钟。原本需要一个小时讲完的内容，诸辰毅最后只花了四十分钟。

坐在台下的勒正宇还以为他是因为不想拖到十二点同甲方吃午饭，才故意提速，待诸辰毅下来后，挤眉弄眼的给他比了个赞。

惹人烦小姐没注意他俩的表情，聘聘婷婷的走近，态度自然的主动相邀：“我看也要到午饭的时间了，咱们三个一起吃个午饭吧？”

勒正宇是诸辰毅的好兄弟，这时候肯定不会推兄弟下水，他正要打太极推掉这顿饭局，谁料诸辰毅先开口问她：“……咱们三个一起去吃饭，那你的助理小姐呢？”

欧扬耳朵尖，虽然和男神离得超远但还是一丝不漏的听完了诸辰毅的问题。见诸辰毅关心自家徒弟，他像是个小学生一样高高举起手臂，抢答似的喊：“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吃。我带悟……萌萌随便找个地方吃就好，待会你们吃完了萌萌去找你们，然后再和y小姐一起回公司。”

他计划的好极了，他与徒弟神交多面，第一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聊聊。网配圈的八卦，二次元的秘辛，光是就着这些他就能吃下三碗饭啦。

几个领导去吃饭那就去吃喽，他们这些小虾米也要自得其乐嘛。

可惜他的计划是永远成不了真了。

“怎么好意思让你带助理小姐去吃饭？再说让别人看见会误会的。”诸辰毅声音放轻，温柔的像是天边飘来的云。就好像邻家大哥在责怪不懂事的弟弟，半是责怪半是包容，却没有解释到底有什么可误会的。“我看咱们还是一起去吃饭吧，人多，也热闹嘛。”

声控师徒俩被秒到直接失忆。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坐到了公司附近餐厅的包厢里。六人的桌子只坐了五个人，两位女生坐对边，三位男士坐这边。

这家餐厅上菜很快，不过十几分钟，几人点的菜已经全部上齐摆了满满一桌。点菜的人是诸辰毅，他为了照顾欧扬的口味，特地点了几道清淡爽口的菜，欧扬明白他的用心，特别开心的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诸辰毅见他的目光终于又回到自己身上了，心中大定，没忍住向坐在对面埋头狂吃的孙萌萌扔过去一个属于正宫娘娘的白眼。

可惜孙萌萌正努力吃饭呢，哪儿有时间注意他啊。

第二十三章：醋意

满满一桌菜里，欧扬最爱一道叫日本豆腐蒸虾仁的菜。这菜做起来很简单，把日本豆腐切成一块块五厘米高的圆段，摆放在盘中，再在每块日本豆腐上摆上一只新鲜剔透的虾仁，摆盘后直接上锅蒸透，最后浇上酱油与淀粉调制出来的汤汁即可上桌。这道菜虾肉鲜甜，日本豆腐滑嫩，欧扬一吃起来就停不下嘴。

只是这菜距离欧扬有点距离，他又不好频频起身夹菜，吃了几块之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诸辰毅把他的馋样全看在眼里，见他想吃，便很体贴的把盘中最后一块用勺子盛起，放到了欧扬的饭碗里。

puppy立即开心的向主人摇起了尾巴。

诸辰毅微微笑了一下，又转过头继续与对面的惹人烦小姐聊起了公事。

柔软Q弹的日本豆腐顶着红彤彤的虾肉，乖乖的躺在喷香的米饭上等着被欧扬临幸，欧扬吞了口口水，举起筷子正要进攻，一抬头刚好看到孙萌萌咬着筷子头一脸深情的盯着他……的饭碗。

欧扬眨眨眼：你想吃？

孙萌萌点头。

欧扬看看自己的碗，再看看自己初次见面的徒弟，决定发挥绅士精神，把这块写着“美味+5，hp+200，持续回血20/s，附加精神愉悦状态”的豆腐让给孙萌萌。

欧扬用眼神示意：都被我用筷子戳过了，你不会嫌弃上面有我的口水吧？

孙萌萌瞪眼：怎么会！师傅的口水都是甜的！

……孙萌萌身为欧扬的亲徒弟，遗传了两点欧扬的好特质。一个是说话甜如蜜，一个是胸部平如板。

于是欧扬一脸肉痛的把豆腐和虾夹到了孙萌萌的碗里。

孙萌萌的上司惹人烦小姐就坐在她身边，见欧扬主动给她夹菜，再想想两人之前的眉来眼去，打趣道：“看来小孙你和小欧很投缘啊。你看人家主动给你夹菜呢……我记得你没男朋友吧，觉得小欧怎么样？”

孙萌萌：“……呵呵。”

欧扬：“……呵呵。”

诸辰毅：“……呵呵。”一边笑着，诸辰毅一边慢条斯理的把筷子换到了左手。

于是一桌人很稀奇的看着他。

诸辰毅回答：“我两只手都会用筷子，今天右手扭到了，不太舒服，先用左手。”

他的回答挑不出错，大家都接受了，欧扬把诸辰毅的话放在心里，决定下午上班之前去旁边药房买个冰袋，帮他镇一下扭伤的手腕。

因为诸辰毅突然换筷子的动作，惹人烦小姐之前的话被打断了。她的玩笑话很快被大家丢在了脑后，没有人再没眼力界的继续下去。

欧扬只是桌上的陪客，话题从他身上转开后他继续老实吃饭，可吃着吃着他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诸辰毅空闲下来的右手，总是“恰巧”碰到他的左手。

之所以恰巧两个字要加引号，因为每次诸辰毅碰到欧扬的手的时候，都是欧扬与孙萌萌有眼神交流的时候。

作为桌上唯二的小透明，师徒俩不方便开口聊天，很多时候都只能靠眼神交流。可每次欧扬和孙萌萌眼神对上时，诸辰毅的指尖就会划过欧扬的手背。

他俩相邻而坐，诸辰毅想在桌布的遮挡下做些什么事，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一次两次还可以当意外，次数多了欧扬就意识到了不对头。可偏偏诸辰毅一脸正直，从头至尾都很认真的在和客户谈话，脑袋上像是刻了“正人君子”四个大字。

欧扬想了想，胆大包天的夹起一筷子菜准备放到孙萌萌的碗里。

可不等他的筷子运动到对面，他藏在桌下的左手猛的被身边人握住了。

——说“握”并不准确，更准确的应该是“攥”，诸辰毅那只号称扭伤的右手紧紧攥住欧扬的左手，从手掌到手指，一寸一寸，全被他紧紧缠住。欧扬本就手小，诸辰毅的手完全包住了他的，炙热的手心贴着手背，带去一阵莫名的电流。

如果不是欧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被某人这么突然袭击绝对要吓到叫出来。

于是充当了布景的孙萌萌眼睁睁的看着他师傅夹起清蒸鲈鱼腹部鳃下最嫩最软最肥美的一块鱼肉，在自己面前画了个莫名其妙的大弧线，最终落到了有着完美声线的男神碗里。

男神挑了挑眉毛，愉快的说谢谢，声音里的满足感充盈的要溢出来。本来他的声线就性感完美，当感情注入其中，孙萌萌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听了什么h广播剧。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孙萌萌都想故意碰掉什么杯子碟子筷子勺之类的，好在低头捡东西的时候偷偷看看他俩是不是在桌子底下手拉手。

……不过想也不可能啦，又不是耽美小说。

吃完饭，三位男士送两位女士上了出租车，孙萌萌上车后向欧扬摆了摆手机，意思是回家了再聊。

欧扬反射性的先看了主人一眼，然后才向孙萌萌点了点头。诸辰毅从头至尾挂着得体的微笑，声音也温温柔柔的，但孙萌萌却有些怕他，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没有之前拜访时那么好相处。

送走了她们，欧扬走在诸辰毅身边，低着头一步步往公司走。两人距离前面的勒正宇有蛮远的一段距离，远到不管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说，不用担心被听到。

诸辰毅转头看向一脸老实的欧扬：“……刚才那个孙什么什么，你怎么认识的？”

欧扬不假思索：“网上认识的。”

“……”难不成真是女网友？“你跟我没见面之前聊了那么久，但是你从来没提起过她。”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别扭，这语气这态度，搞得像是查岗一样，再想想自己刚刚吃饭时居然直接握住了宠物的爪子，就为了警告他不要向别人示好……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变得这么在意欧扬？

关键时刻，欧扬难得聪明一回，没有傻乎乎的往雷区里跑：“呃因为你们俩分属我不同的朋友圈，我以前以为你们之间没交集，就没跟你提过她……你要是在意，我以后一定事无巨细向你汇报！”

被猜透心思的诸辰毅怒视自己的宠物：“谁说我在意？”

和诸辰毅相处时间久了，欧扬已经熟悉了他这套口是心非的做派。刚开始，他说不愿接电话，结果很爽快的加了微信好友；到后来，在公司见面就开始摆脸色，但还是很热心的把欧扬带回家；再到如今，一边说不在意欧扬与异性交往，一边在吃饭的时候偷偷和欧扬拉小手……

哼，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我去旁边的药店一趟。”

“买什么？”

“你不是右手扭伤了吗，我给你买个冰袋冷敷一下。”

诸辰毅沉默半晌：“不用了，我觉得右手好多了，扭伤已经缓解了。”

欧扬在心里撇嘴，这个答案他早猜到啦。

第二十四章：酒吧艳遇

闲在家养伤时，欧扬觉得时间过的特别慢，而一旦开始正式投入工作，时间就像是流水一般不要钱的哗哗溜走。作为整个团队唯一的音频制作师，欧扬非常忙碌，有时候一天只能上两三次厕所，偶尔遇到加急的活儿，连午饭都要拿到电脑前面来吃。

因为如此忙碌，欧扬和诸辰毅之间那刚刚破土还没来得及长成的小小暧昧，也没了养分继续生长，它就像是冬眠的种子，蛰伏在那里，等着下一次爆发。

欧扬的专业素养毋庸置疑，出音快，雕琢的也好，全团队加紧速度剪辑制作的片子流水线一样统统送到他面前，他每一支都能做到尽善尽美。即使是以挑剔出名的惹人烦小姐，也不能从他的成品中挑出一点点错误。

当时签下来的八支视频预计在三个月中陆续产出，而难度最大、时间最长的一支病毒视频第一个月月底就要交成品。这只足有两分半钟的视频采取真人与手绘Q版漫画交互的方法，女主角从五六岁的稚儿开始慢慢长大，踏入学校，遇到初恋，准备高考，进入大学，走向社会，结婚生子……场景也跟着变换。随着她的步伐，她身边陆续出现各种各样的漫画笔触的人与物，它们代表着少女奔放的想象力，还有每个阶段重要的事物……最终已为人妇的女人抱着她的孩子回娘家，推开门时她的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爸爸在看报纸，见她回来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最后一帧slogan浮出——“梦在远方，家在这里”，然后打上了讨人厌公司的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