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征见到他侧头微微一笑:“忙完了?”
应少则没回答他,而是低声问:“饿不饿?怎么都没见你吃点东西?”
“不太饿。”
应少则沉吟了一下,又低声对他道:“也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我知道有一家店,味道还不错,等一会宴会散了,我带你去。”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应少则其实是很忙的,但又担心自己无聊,他不想应少则一直分神,就朝另一个方向颔首:“好,你去忙你的,不用理会我。”
应少则也朝那边看了眼,也是不得不去的应酬,只得对叶宇征道了声“等我”,就闲步走了过去。
叶宇征径自取了点糕点慢悠悠吃了,蛋糕太甜,正想叫杯酒压一压,一个侍者就朝他走了过来。
“请问,叶宇征先生是吗?”
“什么事?”
“有位应少则应先生,告诉您他在东偏厅的会客室等您。”侍者彬彬有礼地低声道。
叶宇征愣了一下,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应少则的身影。他朝侍者道了谢,给应少则拨了个电话,电话一直占线,他挂了电话,就朝东偏厅会客室走去。
等到了会客室,他抬手叩了叩门,里面却并没有动静。他朝里推了推,发现门并没有锁,会客室里也一个人都没有。
他想着应少则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就径自走到会客室里等他。
因为位置处于偏厅,会客室的面积不大,装潢也很低调优雅。房间里厚重的窗帘半遮着,挡去了刺眼的阳光,桌上点着气味清淡的熏香,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过了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会客室的门把一动,大门被推开。
叶宇征抬眼朝那边一望,忽然愣住了。
厉绥着一身暗色修身西服走了进来,他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只看了叶宇征一眼,就回身抬手将会客室的大门关上。
叶宇征见到他一时有些发怔,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他,厉绥最近似乎很忙,一直都没有露面。
叶宇征对他的情分虽然已经所存无几,但面子上也不愿意弄得太僵,就朝他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厉绥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叶宇征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不想要再这样与他僵持着,就站起了身朝外走,想着去外面等应少则。
“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了,你自便。”
然而厉绥却硬生生地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路。
叶宇征有些奇怪地打量他:“有事?”
厉绥直视着他,慢慢开口:“你不必等了。”
叶宇征眉头皱了起来,他见着厉绥的表情,心头忽然涌出不太好的预感:“你说什么?”
“你不是在等应少则吗?我是要告诉你,不必等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要找你的人并不是应少则,”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叶宇征的眼神变得涣散,接着抬手准确地接住了他软下去的身子:“而是我。”
叶宇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头脑还有些发沉,然而手腕上金属冰凉的质感却让他猛然惊醒了过来。
他连忙低头看,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床上。床面很柔软,从床板里伸出五道厚重的铁箍,分别扣在他的手腕、脚踝、腿部以及腰部,将他全身紧紧禁锢在床上,动弹不了分毫。
他朝四周打量,见自己正处在一间幽暗的房间里,房间的面积不大,仅仅能容得下一张大床。窗口处罩着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微光。他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惧感,开始回忆自己昏迷前的情景。
侍者来告诉他应少则约他在东偏厅的会客室,他到了那里,却见到了厉绥。他想要离开,后来……后来呢?
他眉头紧锁,后来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很明显,他中了厉绥的局。
叶宇征理清了思路,就开始研究起禁锢着自己的铁箍,这些紧紧扣在他身上的铁箍十分厚重,末端深深地陷进床板之中,显然不可能凭武力轻易撬开。
他的手动了动,想要摸口袋里的手机,然而还未等他碰到,门忽然被推开了。
明亮的阳光泄进来,叶宇征眯了眯眼,对突如其来的光亮一时有些不适。
等他渐渐适应了光亮,模糊看到厉绥朝他走了过来。他的身上还穿着宴会时的正装,脸上的表情也与之前无二般,叶宇征一时有些迷惑,有些怀疑自己还身处在东偏厅的那个宴会厅当中。
然而厉绥的话很快将他唤醒过来,他缓步走到叶宇征身边,低下头低声问他:“醒了?”
叶宇征黑亮的瞳仁一动不动地打量了他片刻,侧着头问道:“你要做什么?”
厉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问:“渴不渴?想不想要喝水?”
叶宇征的确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然而他现在却完全顾不上这些:“为什么把我锁起来?”
厉绥侧身坐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宇征,我最近一直想起我们从前在一起时候的事情,我很怀念那段时光,你是不是也一样?”
他侧着头表情温和地看着叶宇征,叶宇征想要稳住他的情绪,无奈无论如何面上也保持不了合适的表情。
果然,厉绥的表情一点点冷固了下来。
“很可惜,你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不过没关系。”
他抬手从床头柜上取过个方形的医药箱,打开后从里面拿出管未启封的注射器,他修长的手指将注射器的包装撕开,把针头插进药瓶里,将药瓶里的药液一滴不剩地吸入到注射器里。
叶宇征冷眼看着他动作熟练地完成一个个动作,身子不自觉地朝另一侧倾斜过去,然而被厚重的铁箍箍着,实际上他根本不能挪动分毫。
厉绥将注射器充好药液后,抬手按住他的手臂,压住动脉就要注射下去。
叶宇征立刻疯狂地挣扎起来,厉绥俯下身压住他的挣扎,他的脸离叶宇征的很近,两个人的呼吸都撞到了一起。
“宇征,别逼着我对你动粗,你知道我不乐意那么对你。”
叶宇征也不开口,只一个劲儿涨红着脸,咬着牙挣扎。
厉绥的耐心显然不多,他立起身,抬手在床头上的开关上按了一下,原本扣在叶宇征四肢上的铁箍忽然发出强力的电流。
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电流袭击,叶宇征整个人猛地抽搐了起来,好在这电流只持续了几秒钟就停了下来。然而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叶宇征的全身已经被冷汗打透了,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浓密的眼睫抖了抖,似乎完全失了力气。
厉绥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下,翻过他的手臂压到床上,随后将一整管的液体推了进去。
他将空了的注射器随手扔到一边,抬手摸叶宇征被冷汗浸湿的头发:“你听话一点,我不会为难你。”
叶宇征连哼都不肯给他哼一声,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毐品?”
厉绥脸上的神情一苦,有些伤心地看着他:“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会给你注射毐品?”
叶宇征张开眼打量他,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是抑制剂。”
叶宇征疑惑地皱了皱眉。
“用来抑制你大脑里的内置发射器,”厉绥蹭了蹭他额角上的汗水:“所以别试图去联系别人。”
叶宇征垂着眼,良久,才低声问他:“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锁着我?”
厉绥又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宇征,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叶宇征没说话,而是嫌恶地朝一侧躲了躲。
厉绥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不落一点风度地收回了手,慢条斯理地道:“宇征,我劝你还是听话一点的好。”
叶宇征冷冷开口:“滚开。”
厉绥的眼眸沉了一下,下一秒,他的手已经扣住了叶宇征的下颚,他强迫他转过头面对自己,接着朝他狠狠地吻了下去。
就在这一秒钟,一股强大的干扰电流直直地打在他的脑骨上,他低低哼了一声,被迫朝后连连退了几步:叶宇征用脑电攻击了他!
然而叶宇征的反应却比他要大上数倍,只见他像被巨大的电流猛地击了一般,身子猛地打了个挺,随即强烈的痛感袭击到他的四肢百骸,汇集到他的大脑。这股痛感实在太过强烈,他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大脑根本无法思考,浑身止不住地轻微颤抖起来。
抑制剂起作用了。
直到过了近十分钟,大脑里的剧痛才一点点缓解过来,然而这时他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完完全全打湿了。
他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整个人没有生气地瘫着。厉绥抬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禁锢,将他软下的身子抱了起来:此时他丝毫不担心叶宇征会反抗挣扎,因为他已经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了。
72、绝食
厉绥推开门,明亮的光线透进房间里来,叶宇征被光亮刺得微微清醒过来一点,轻轻皱了皱眉。
因为清醒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漆黑幽暗的房间里,让他有些分不清时间,他迷迷糊糊地朝外打量了一眼:看样子现在似乎是白天?
厉绥走到他身边,扶着他坐起来,又拿了个靠垫让他能够舒服地靠在床头上。因为他的表现还算得上好,也并没有拉扯反抗的迹象,厉绥见他被铁箍箍着实在难受,就将铁箍拆掉了,换成了一指粗的铁链拷在他的手腕、脚踝上。
叶宇征仰头靠在床头上,微微闭着眼。他的确没有反抗,箍在他身上的铁箍太厚重,他根本没有弄开的可能,既然没有可能,他何必还要费劲折腾让自己遭罪。
厉绥把他安顿好后,伸手从一旁取过个瓷白的盖碗,刚刚掀开碗盖,一股香甜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他将瓷碗递到叶宇征面前,低声哄劝他:“从前你最喜欢的核桃酪,吃一点,嗯?”
叶宇征垂眼看着那瓷白盖碗里的浅灰色发红的甜酪,将目光转到了厉绥面上:“我不吃核桃。”
厉绥一愣,接着很快意识到叶宇征是故意的。
但这次他倒是真的冤枉叶宇征了,他的确是吃不惯核桃的味道。
“我已经说过我不是原来的那个叶宇征了,你看,连喜欢吃的东西都不一样。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你放我走吧。”
厉绥的脸色很沉,但还是保持了固有的风度,他勉强笑了一下,将瓷碗放到一边:“没关系,你不喜欢吃,我去给你弄些别的。”
“厉绥,”叶宇征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你到底想怎么样?”
厉绥探过身,在他鬓角处轻轻地吻了下:“你知道,我只是想要回到我们过去的关系。”
“不可能的,我已经订婚了。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厉绥脸色发青,冷冷地盯着他细白的手指半晌,忽然一把按住他的手臂,粗鲁地将他手指上那枚素简的指环撸下来,狠狠掼到地上。
他强自压抑地喘着粗气,好半天后,忽然抬手扣住叶宇征的下巴,对着他哑声道:“你乖乖在这里待着,不用很久,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叶宇征听得他的话,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他侧头看向厉绥,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厉绥却没回答他,而是朝他吻了过去。叶宇征脸一偏,躲过了他的这个吻。他却并没有着恼,就势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下:“你好好休息。”
说着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门关上的同一时间,叶宇征立刻坐直了身体,开始集中注意力发送脑电信号。然而他刚试图着向外界连接,大脑便立刻传来一阵钝痛。他忍不住低吟一声,痛苦地抱住头,剧烈的疼痛使得他脑部一阵阵抽痛,一阵轰隆的耳鸣后,眼前黑成了一片。
直到过了十多分钟,这股剧烈的疼痛才逐渐舒缓下来。他四肢发麻地摊在床上,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
还是这样,因为抑制剂的缘故,这几天只要他使用脑电,大脑就会传来无法克制的剧痛,这种蚀骨般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传达消息。
成伯端着餐盘,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已经三天了,自从在那日曾处长的生日宴上叶宇征失踪之后,应少则就再也未合过眼。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接打电话,什么都不做,送进去的餐点连一点也未动过。然而派出的人一批又是一批,叶宇征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过这几天的时间,应少则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不仅如此,他的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好,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往日里他是最温文尔雅的性子,然而如今佣人们都不敢近前,只看着他的眼神都觉着那眼神能吃人。
应道封接了家里的急电,连夜从国外赶了回来。见到应少则的样子,他脸色一沉:“瞧瞧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应少麟连忙在一旁劝解:“大哥不是着急么。”
“光着急就有用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应道封见他那颓废的状态心里有气,到底还是心疼他。他转过头对应少麟道:“少麟,你先出去。”
应少麟知道父亲这是有话要对大哥说,况且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点点头朝外走去。
应少麟刚出去,应少则立刻抬头问应道封:“父亲,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东西差不多了,不过你知道,只要走出了这一步,就没有退路了。”
应少则没说话,眼神却十分坚定。
应道封表情算不上十分好:“虽然东西是够了,但是厉家毕竟根基深,厉竟廉这个老狐狸也很狡猾,如果这次一击不成,想要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就不容易了。”
作为东部区的行政长官,厉竟廉的手其实是很不干净的。很早以前应道封就盯上了他,只是他的动作一直很谨慎,让人很难捉到破绽。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么多年也让应道封搜集到他不少的证据,只是碍于厉家的根基,不好贸然动手。
然而叶宇征的事情,却让应少则忍无可忍了。
应道封却知道他的这个大儿子现在的理智贫乏得厉害,不得不确认一下:“你确定宇征的事和厉绥有关?”他微微拧了拧眉头:“应家这么多年招惹到的人可不止他们厉家一家。”
“不会有错。”
虽然应家招惹到的人不少,但是想到拿叶宇征开刀的也就厉绥一个。他未联系上厉绥,并且那边面上一点破绽都没有,然而应少则却直觉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只是他派去的人根本一点叶宇征的线索也找不到,釜底抽薪也是迫于无奈的必然之举。他就不信了,厉竟廉出了这么大的事,厉绥还能坐得住。
“你能这么肯定就好,”应道封站起了身:“厉竟廉的事情我来处理,至于宇征那边,就要靠你自己了。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应少则也站起身,将应道封送出房间。随即,又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叶宇征这一失踪,不仅是应家,叶家连同苏女萝、罗生、纪砂砂等人都着急得不行,只是众人虽心里焦灼,却一点法子也没有:叶宇征就像是一滴水滴入大海一般完全消失了。按理说一个人的行踪想要躲过如此多的眼睛是很困难的,然而若是被人刻意藏匿起来,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叶宇征眯了眯眼,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有些不适。厉绥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素装的白衣服小姑娘,他打量了两人几眼,看上去似乎是护士的模样。
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好预感,直起身子,朝后侧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