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浑身一颤，怔怔的望着他，眼眶迅速滋生了一股热气，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习惯性的抬起手抓住顾淮的袖子，仰着头看着他摇头，拼命的摇头。

“不，不是的……你说的都不对……”

顾若凡的否定让顾淮心中生出了些许的希望来，男人猛地低下头，紧紧地凝视着顾若凡，放轻了声音，“那么你告诉我，你每天夜里叫的阿淮是谁？是我……还是别人？”

退后两步，顾若凡心中抽痛，无数无数的话梗在喉咙里面说不出来，只能摇头，摇头，摇头。

砰！

顾淮一拳直接砸在身边的墙上面，顿时手背鲜血直流，血肉模糊。

顾若凡震惊，抬头。

看着少年眼中的心疼，痛苦，委屈，矛盾，一系列纠缠复杂的情绪，顾淮顾不得自己手背上的伤口，一把抱住顾若凡，心中蒸腾着的怒气，恨意，心疼，还有难以压抑的爱，折磨的顾淮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他需要发泄。

狠狠地吻住顾若凡的唇，几乎是没有任何怜惜的啃咬，疯狂的吮吸，一只手在少年的身上游动，一把扯下他身上的毛衣，在顾若凡惊声呼痛的声音里，顾淮紧紧地蹙着眉，眼睛暗红，“说啊，你告诉我，每天晚上你梦到的人是谁”

“他也这样亲过你吗？！”

“他也这样抱过你吗？！”

顾淮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狠狠地固定住顾若凡的双手，在他的脖颈上，嘴唇上，脸颊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

眼泪……？

直到吻到顾若凡的眼睑，少年咸涩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到顾淮的嘴巴里，男人瞬间，恢复理智。

无力的松开顾若凡，站起身来，看着躺在床上，衣服被自己扯到乱七八糟，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尽是暧昧吻痕的少年，顾淮艰难的移开视线。

苦笑。

抬起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又是一拳，砸在墙上。

男人缓缓地勾了薄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又讽刺的笑意。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仰起头，微微阖了眼，顾淮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迈开长腿，不再看顾若凡，便是准备往外走。

一把拉住顾淮的胳膊，顾若凡像是刚刚才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站起身来，仰着头，望着顾淮凌厉又锋利的侧脸。

少年声音很小，小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别走，别走……我都告诉你……别走……”

顿住脚步，低头。

猝不及防的撞进顾淮视线里的，是顾若凡抓住自己胳膊的手。

“小凡，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索性彻底将门反锁，将外套随意丢在旁边的沙发上，顾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对着顾若凡，拉着少年的手坐在床上。

收拾好心情的顾淮此时此刻，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波澜，平静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说吧。”

握紧了拳头，顾若凡低着头，不看顾淮。

“哥，你相信前世吗？”

顾若凡现在的心情很难形容。

他其实是做好了一辈子，只要他记得前世就好，顾淮不需要记得的准备。

他不需要记得前世自己对他的伤害，不需要记得自己死去之后，他一个人度过漫长余生的痛楚。

可是他又多么多么希望，眼前的顾淮，能够是完完整整的，没有半点缺失跟遗憾的。

顾淮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说自己哭，他会心痛。

毫无缘由的就是想要对他好，天生的抗拒下棋。

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倾尽一切的爱。

顾淮他就是顾淮啊。无论前世今生，无论有没有记忆，他的爱，就像是本能一样，永远都在，

不等顾淮回答，顾若凡便是已经低着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相信的，对吧？我记得我七岁遇到你的时候，你跟我说过，或许我们就是前世的缘分，所以你看到我，才会不由自主的想对我好，不由自主的心疼，对不对？”

顾淮微微一顿，当年遥远至极的记忆，再度浮现在男人的脑海中。

的确，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当顾若凡回顾家，这个孩子，好像就是老天派过来戳他心窝子的一样。就连顾淮这样冷血冷情，不信天不信命的人，都曾经有些怀疑，或许上辈子，真是的自己曾经亏欠过他，所以这一世，顾若凡是过来讨债的？

所以……顾淮抬起手，固定住少年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这个跟你要跟我解释的，有什么关系么？”

迎上顾淮的目光，顾若凡眼神闪过一丝恍惚。

少年微微地笑了起来。

“哥，你还记不记得，我跟霍擎宇下棋的那一天，我给你讲过一个故事？”

顾若凡的声音清润明朗，却好像被蒙上了一股穿越了千年时间的模糊雾气，变得缓慢而沉重起来。

“故事里，有一个年轻的皇帝，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弟。”顾若凡凝视着顾淮的眼睛，像是要深深地望进他的心里。

“为了他，年轻的帝王空置后宫，甚至不惜得罪敌国要求和亲的公主，最后导致本就岌岌可危的两国关系开始彻底破裂，兵戎相见。”

望着顾淮，顾若凡小声的问，“哥，明明娶了那个敌国公主，就可以避免一场战争的，你说那个皇帝……为什么要那么愚蠢……偏偏为了一个男人……”

顾淮心中生出了一丝怪异至极的感受，明明是跟自己问的问题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可是顾淮却是从顾若凡的话语里面，听出了少年的认真。

嗓子有些干涩，顾淮顿了顿。

“或许是因为……那个皇帝他觉得，既然两国之间势必会有一战，还不如早点解决。”视线落在顾若凡的脸上，顾淮眼神有些恍惚。

“还有就是……当一个人有能力的时候，怕是绝对不会舍得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吧？”

顾若凡闻言，浑身一颤。

这就是顾淮的思维。

他曾经说过，他为帝，跟自己共享万里河山，天下太平，只要一日他活着，就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爱，要堂堂正正的爱，光明正大的爱。

顾淮一生，从不惧怕别人的污蔑诋毁，高傲而冷漠。

深吸一口气，顿了半秒钟，顾若凡抬起头，对上顾淮的眸子，“哥，如果我说我就是故事里面，那个被皇帝喜欢，最后还害得他孤独一生的人呢？”

沉默。

如同窒息一般的沉默。

顾淮眉头紧锁，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望着顾若凡，摇头，苦笑。

“你是想告诉我，你带着记忆重生，然后现在还没忘记上辈子爱过的男人么？”

顾若凡的这个答案，跟顾淮预想的全部都不同，但是却更加的荒谬，更加的让人难以接受。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小凡……”

顾淮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若凡给打断。

“哥，我没有骗你。”

“你十五岁，我七岁，在孤儿院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得你。一模一样，名字一样，长相一样，我知道你就是他。”

顾若凡见顾淮不信，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他终于感受到，自己一个人背负前世记忆，而另外一个人不知道丝毫的无力感。

“阿淮就是你……只是你……”

突如其来的震惊，让顾淮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紧紧地盯着顾若凡，眉头皱的很紧。

心如乱麻，波涛汹涌。

沉默了良久之后，顾淮只觉得一股深切至极的悲哀，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男人瞪大了眼睛，近乎于不可置信的望着顾若凡缓缓摇头。

“你是想告诉我……从一开始我们相遇，就只是因为我这张脸，这幅皮相跟你梦里面那个顾淮一模一样是么？”

顾淮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阖了眼睛，他甚至不愿意看顾若凡一眼，说出来的每一句话，艰难的都像是有刀片在割他的喉咙。

“你知不知道……第一次，听你梦里面叫阿淮，我多高兴。”顾淮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几分沙哑，男人却是勾起唇角，嘲讽至极的苦笑。

“可是后来，当我慢慢发觉，你看到我的时候，会走神，会发愣，梦里面你叫的那个名字，好像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时候……”顾淮摇头，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顾若凡。

“今天向南去找我，他告诉我，两个人想要好好的走下去，一定要学会沟通，什么事情都要摊开了讲明白。”

顾淮眼中闪过一道深切的悲哀跟无奈的痛楚，男人抬起手来抚上顾若凡的脸，看着少年苍白如纸，带了些许凄惶的脸色微笑，“小凡，你知道么？”

“当我知道对自己的弟弟，抱有别的心思的时候，我多害怕，你会讨厌我。可笑吧，顾淮的人生里，也会出现害怕这两个字。”

堵住顾若凡要开口的动作，顾淮示意他听自己说完。

“你跟我说你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一边是震惊，一边又是忍不住的欣喜，小凡，你不知道我能够真正的抱住你，亲亲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顾淮从小就被锻炼出了一身钢筋铁骨，冷硬心肠，精于算计，甚至是对于血肉亲情，也是冷漠多于渴望。

顾若凡是他在这漫长人生里面，遇到的唯一一个，他拼了命的想要珍惜，甚至是放在心坎儿上，也不舍得伤害的人。

站起身来，顾淮望着顾若凡的眸光，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到刺痛，到酸楚，到最后的冷漠。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

“小凡，哥哥信你。”

顾淮放轻了声音，望着顾若凡重复道：“我信了你这么多年，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前世今生对么？”

顾淮微笑，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信你。”

“可是啊……”顾淮只觉得自己胸腔那里，像是火灼一样的痛楚，压抑着，翻涌着，让人难以抑制的抽痛，心脏却是异常的冷静着。

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这张脸，“我跟你前世的阿淮长得一模一样，对么？”

顾若凡慌乱的站起身来，试图握住顾淮的手，男人眼中的冷漠太陌生，他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让顾若凡忍不住心慌的地步。

少年拼命的摇头。

“不是的，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哽咽着，眼泪模糊视线，顾若凡紧紧地抓着顾淮的胳膊，一遍一遍的重复，“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上一世的阿淮是你，这一世还是你……不是因为长得一模一样……我真的认得的……我真的认得的……”

抽出自己的胳膊。

顾淮微微仰头，将眼眶里面的酸涩给倒回去，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可是再度张口说话时，男人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有些哽咽和沙哑。

苦笑，望着顾若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失望与悲哀。

“你认得？”

“十一年啊，十一年的感情，你日日夜夜梦里眼里看到的，嘴里叫的，是阿淮，而不是哥哥。”

顾淮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的疲惫。

疲惫到甚至说话呼吸都没有力气。

他不想去追究顾若凡匪夷所思超越尝试的所谓前世今生，究竟是真是假。

他只是觉得很疲倦。

自己掏心掏肺，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一丝一毫的委屈，都舍不得给他，这么这么的爱他。

而他，从头到尾，所谓的喜欢跟爱，居然全部都是因为自己这一张跟幻想出来的人物一模一样的脸

顾淮向来都是骄傲的。

“你别哭。”抬起手轻轻地擦掉少年脸上的泪水，“哭什么呢”

“前世有个皇帝，把命都豁出去不要也要爱你……”顾淮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男人眼睛赤红，布满血丝，“你这么记得他……也是正常的……”

“没错，是正常的……”

“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我呢……？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

顾若凡沙哑着嗓子，仰着头看顾淮。

不是一模一样的长相，你不是别人的替代品，你是顾淮，哪怕就是轮回千世，失散百回，我又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前世是你，这一世也是你。

我真的只是爱你啊……

抬起手，遮住顾若凡的眼睛。

顾淮强迫自己不要去看。

“别这么望着我，这里会疼。”抬起手，指着心脏的位置，顾淮望着顾若凡微笑。

以前啊，看着这双眼睛，满满的全部都是自己，哪怕是心肠再硬，再生气，顾淮也能够瞬间心软。

可是现在，只要一联想到，顾若凡每一次看着自己的时候，都是在透过自己看别人。

微微阖眼。

承认吧。

他几乎是想要毁灭一切的，发了疯的嫉妒。

到最后，顾淮甚至都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出房间，坐到车里的。

脑海中顾若凡一次又一次的解释，一次又一次的否认，少年关于前世今生的一次又一次描述，像是要爆炸一样的在顾淮的脑海中回响，震耳欲聋。

额头绷得生疼。

他不相信。

他怎么可以相信？

多荒谬，多可笑！

可是当心中开始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顾若凡口口声声所说的，前世的情景，顾淮近乎绝望的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相信了这个完全违背科学的解释。

又或者，顾淮从来都不在意什么前世今生。

从头到尾，他在意的，都是顾若凡所谓的爱，究竟是对自己，还是对前世的顾淮。

嗡嗡嗡。

手机铃声响起来，在副驾的位置上震动了无数次，顾淮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身来，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接通。

“老大，在法国那边出了一点问题，分公司的人说问题好像有点棘手，需要这边派人过去解决一下。”黎昕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却是良久没有得到顾淮的回应。

“老大？老大……？你在听吗？”

“恩。”

“所以我准备今晚飞法国去处理一下，大概五天后回来。”黎昕打电话过来只是想跟顾淮交代一声。

男人望着车窗外，看不清楚表情，顾淮握紧了手机，微微阖了眼，往后面靠了一点。

“你留下，我去法国。给我定最近一班的飞机，我马上到机场。”

愕然，愣了两秒钟，黎昕迅速调整过来，“好的。”

法国。

虽然出发的时候是a市的下午，可是到了法国这边，依然是白天。来不及倒时差，顾淮便是坐上了顾氏分公司派来的车，直接拿起那边的文件跟资料研究起来。

虽然黎昕所说的，是小问题，但是这边的负责人都解决不了，需要黎昕专门飞过来的小问题……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果然。

顾淮拿到具体资料方才发现，在法国这边的分公司的销售渠道被人捷足先登，提前抢占销售市场，再加上被人恶意诉讼，政府方面的刁难，所有的问题聚集在一起……明显就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法国的顾氏分公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