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要他推开门死皮赖脸地进去，他又做不到。

“靠，算了算了。”荆岩往沙发上一躺，设定好闹钟就闭眼睡了。

说实话，在上次那样的梦境之后，他对于睡觉这件事是很畏惧的。林正钦那边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荆岩也只是简单地解释说做了噩梦而已，跟游戏无关。之后的好几天，他都是撑到身体实在是太困了一沾枕头就能睡着的地步才睡觉，到现在才渐渐好一点。

那样的情形，就算是梦境他也不想看到。说他软弱也好不自信也好，总之他就是无法让自己不去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的、和平时自己想要的一点都不符合的梦境。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身上已经多了厚厚的被子，荆岩迷糊着把被子抱到了房间，放在戴着头盔的林正钦身边，才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去见衍九。

说是喝茶，在这个时间点当然不可能真的喝茶。他们约的是一家挺有名的饭馆，据说做川菜很出色，在吃辣这一点上荆岩和衍九是一拍即合。

“来了啊。”衍九反而是早到的那一个，这让荆岩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来晚了。”

“是我提前太久了。”衍九挥挥手表示自己没在意。

“说起来你干嘛心血来潮找我吃饭？”

“只是游戏里很久没看到团长，觉得有点思念而已。”

荆岩打了个寒战，这句话大概和杀无涯的“很有趣嘛”以及百里一的“去死吧”同样让人发抖。

308、讲述

尽管衍九的说法让人头皮发麻，但是看着对面慢慢吃着菜的人，荆岩忍不住回想起前世的事情。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双双退出游戏呢？这辈子既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林正钦或者话剑之流出手帮助了吧？

“……小九。”

“嗯？”

“你们家里……最近还顺利吗？”

衍九差点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半晌才回过气来说道：“你关心这个干嘛？还是你看了那么半天其实是在诅咒我们家赶快落败以报复我和我哥么？”

“你和你哥做了什么需要被我报复的事情吗？”荆岩对于团员的神逻辑已经无力。

“当然没有！”

“那你担心个屁！”荆岩差点一巴掌糊在对方脑门上——就像平时林正钦对他做的那样。

包间内沉默下来，衍九奇怪地看着团长：“石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正常？”

“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荆岩喝了口茶让自己的思绪更加平顺一些：“我想说的是，在国战开始之前有没有可能遇到什么大的变故——嗯，这个变故不一定对你们有影响啦，很可能已经被解决掉了，我只是问问，有没有这么一回事而已。”

“国战前后？”衍九怔住了，他上下打量着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我的舅舅闹了一场而已，要说时间的话，还真的是在国战开始前几天。怎么，你在林少那里看到了？他对我们这边的事情还真是关心啊。”

荆岩连忙摆摆手：“不，不是，我只是瞎猜的而已。”

“瞎猜？”

“是啊。”荆岩连忙把话题带到自己想要问的事情上：“说起来，你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事情闹得不大？”

衍九点头：“嗯，确实没有很大，如果不是你特意强调是那个时间段，我也绝对不会想起来。”

“嗯……是你们家自己解决的？”

“当然啊，这种家务事怎么好意思让别的人插手？”

荆岩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有个人预见到了你舅舅会闹事，鉴于游戏中的交情，就暗地里动了手，让这件事变得易于解决？比如，话剑、无忧或者杀无涯正钦之类的人。”

“团长，你到底是怎么产生这种想法的？”衍九无力地垂下肩：“听好了，我舅舅上来闹的原因，是他和我妈大吵了一架，隔天就来闹了，这种事情别人怎么预见？你提到的那几位，都离我们这边有点距离，最近的那个是话剑，他绝对不会知道我们的家务事的，我们根本是不同类型的企业啊！——另外，你真的觉得，按照你提出的那几位的风格，要是他们真的动手了，我舅舅还有力气出来闹？”

“……”也对，不管是哪一个，都绝对是赶尽杀绝的类型，怎么可能还存在隐患。荆岩陷入了深思。

要说是重生之后的蝴蝶，大概也只有他和衍九他们的交情吧。可是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衍九家并没有发生什么足以影响到他们现实生活的事情的话，那前世他们的退出又作何解释呢？

荆岩不太相信热衷于游戏的两位高手会在刚刚获得冠军之后就丧失掉对游戏的所有兴趣，但是未来这种东西说起来是相当玄幻的，他也不敢下定论说自己绝对没有在其它方面影响到这两兄弟。

“石头？”

荆岩颤了一下，回过神来，勉强对衍九笑着：“没事儿，只是忽然想起来就问一问而已。”

“你有空出来跟我吃饭，还是没空上游戏么？”衍九对此表示有点不解，按照游戏和现实时间的比例来说，上个游戏不算是很浪费时间的事情，每天抽出一个小时也不是什么难事。

“哈哈，为了我的前途，那边管得很严啊。”荆岩苦笑着。

衍九对此表示了同情，随即说道：“那你什么时候会有空上游戏？”

“可能要……等这件事告一段落，至少……一个月后？”

“一个月！”衍九惊呼道：“游戏时间可是很久了啊，那个时候那些高手们早就走在你的前面了。”

“那也没有办法。”荆岩耸耸肩。

让他放弃现在游戏里的一切，谈何容易，但是放在另外一边的是林正钦的担忧和自己的生命，这对现在的荆岩来说，比什么都要重要。

“石头……你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么？”

“可惜的啊？大概是没能完成那个任务吧，其实我挺想看看那一套装备长啥样的。”荆岩看似轻松地说道。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在吃完晚饭后，衍九又拉着他出去转了几圈，不过衍九还算是知道林正钦的底线，没把荆岩拉去酒吧，只是真正地去喝了杯茶而已。

“还没睡？我记得你最近有点累啊。”荆岩一边脱掉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看着沙发上悠闲坐着的人。

“在游戏里也算是睡觉的一种，倒是没有很缺乏睡眠。”林正钦肩上披着厚厚的外套，眼带笑意地和他对视着：“和衍九聊得怎么样？”

“还行吧。”荆岩漫不经心地说着：“和考麦克的决战是什么时候？”

林正钦低头看时间：“半小时后。”

荆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陪他看着财经新闻，向那边靠过去，让两人的肩膀挨在了一起，像是没骨头一样靠着。

“去去去，你不是讨厌看财经新闻么？”林正钦挥手赶人。

“我说啊，你有插手过衍九家里的事儿么？”

“衍九家里？”林正钦一脸茫然：“他家里还有大人在，我插手干什么？”

“他家里就没有什么麻烦么？”

林正钦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没有吧，我记得严叔挺有一套的啊，他们家算是风平浪静的了，虽然没能发展得很大，但是啊……说不定很多比他们家更加有权有势的人都很羡慕呢。”

荆岩只是“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这么看来前世那两兄弟的退出还真的有点蹊跷，要是严家的顺利是因为衍九的父亲，那不可能荆岩重生一回就把人变了个性格。荆岩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有些胀痛，他揉了揉穴位附近，回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境。

——“这种未来，你想要多少我就可以给你多少。”

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古怪。

“你在说什么？”专注于新闻的林正钦皱着眉侧过头来。

“正钦……你觉得智脑的力量有多大？”

“智脑？我觉得那种东西不过是有一点点感情判断能力的超强电脑而已，他们也许拥有远超人类的计算能力，但是终究无法战胜人类。”林正钦轻柔地说着：“在工作方面我会很信任智脑，但是终究也不过是一段程序罢了。”

荆岩凝神片刻，喃喃说道：“那你相信有人可以预见到未来的事情吗？”

“预见未来这种东西，很多人都可以做到吧？只要有一定的逻辑判断能力。我倒是觉得这种东西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玄妙，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林正钦语气平淡地说着：“要是有个人每天都出去遛狗，那么可以推断出，在不久后的将来也会在他遛狗的路线上遇到他。至于那些关于长久以后未来的推断，那些人不是胡说八道的神经病，就是真正有历史眼光的人。”

“事情扯得太深奥了。”荆岩苦笑着摇头：“我说，要是我告诉你，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才在游戏里混得那么好，你会相信吗？”

新闻播报员还在播报着国际上企业的走向，屋里只剩下他的声音。刚才还倚靠着的两人对视着，林正钦很认真地审视着对面的恋人，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是随意编了个荒诞的事实，还是认真的。

半晌后，荆岩泄气般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当刚才是我这几天没睡好的后遗症吧。”

“说说看。”

“嗯？”

“说说看你在那个未来看见了什么。”出乎荆岩意料地，林正钦反而是提起了兴趣，凑近了些。

“……你是认真的么？”

林正钦哑然失笑，无奈地看着荆岩：“这件事的关键是，你是不是认真的吧？”

“也是。”荆岩放下了心头的大石，轻声说道：“那是距离现在不久的未来，我对于那个未来的记忆，是从被人丢到水里面淹死开始的……”

以往的一切都在眼中浮现，那些愿意回想的，不愿意回想的，通通都出现在了脑海中。包括自己以前对于方立妍的追求、和残灯书生的对立、和鬼刃之间的争斗以及那些在国战前就遗憾消失了的人们……都像是走马灯一般转动着。

那个未来，那个或许只有荆岩一个人记得的未来，在这样一个寒风凛冽的时候，终于被他说了出来。林正钦很认真地聆听着，荆岩低低的声音和播报员的声音交织着，混合着两人轻柔的呼吸声，摊开了一幅幅画面。

309、变故

“大致上就是这样，你觉得我是做了个梦么？”

“我不认为一个人的梦境会有这么清楚的资料……更何况你所知道的游戏装备和副本都无一错漏，基本上排除是个梦的可能性。”林正钦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着。

荆岩鼓起腮帮子：“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我是神经病。”

“你的……一些行为，让我觉得很奇怪，只是懒得说而已。”林正钦不以为然：“更何况，你现在的实力……要是是重生过的，就完全合理了。”

“……”荆岩瞪着对面的人，他知道对方省略掉的几个字是什么——“竟然能比我强”。荆岩怒了：“前世你也只是险胜而已你个王八蛋别看不起——”

“我很高兴。”林正钦简单的四个字就把荆岩的怒火压了下去。

眨了眨眼睛和人对视着，荆岩茫然道：“你高兴什么？”

“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些事情，而不是觉得我不会相信你。”林正钦揉着他的头发。

“重点难道不是这诡异的重生么！”荆岩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差点脸红，立马转移话题。

林正钦也没拆穿他，而是认真地想了起来：“即使是现在，也有很多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我想你的重生大概是属于这范畴的吧。”

这完全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但是荆岩却觉得安心起来。现在他不是孤身一人，有另外一个人分享着同样的秘密，让他至少觉得那段记忆是真实的，即使他忘记，还会有人记得。

荆岩抱住了沙发上的抱枕，放松地靠着：“反正事情就是这样……”

“你最后是被丢到水里？谁动的手？”林正钦刚问完这话自己就反应了过来：“詹益泉？”

“嗯。”前世的荆岩根本没接触过林容靖，甚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他的姿态颇有好感，当然不会是林容靖做的：“还有，衍九和话剑相继退出游戏，原因不明。”

“难怪你一直那么关心他们。”林正钦支着下巴：“如果没有你重生的话，话剑那里确实会有不可避免的麻烦，但是严家，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几个大势力交界的地方，在那里还能混成这样，说明他们的手腕不错。”

荆岩“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那边的林正钦倒是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不过他们做了这些事情，你就报复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心软了？”

“怎么说呢？我是很恨那一群人……但是在那之外更多的是害怕。说实话我真的对上次死亡的事情感到恐惧，在看到詹益泉的时候，实际上也是恐惧大于憎恨……而且想想这辈子他也没做那些事情，要把这些仇恨都堆积到这样一个人身上有点太难了。”荆岩小声地说道：“现在骁临天下和青狼基本上都废了，根本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鬼刃现实中也没有什么权势，毁掉他在游戏里所有的投资算是很大的报复了吧？”

林正钦不置可否，只是亲了亲他额头说道：“好了我上游戏了，考麦克应该还在等着我们的决战。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之前已经睡了很久，现在荆岩睡意全无，但是无疑考麦克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他只能郁闷地看着半路走掉的靠枕，给电视换了个台。

“要是可以上游戏就好了……”荆岩无聊地转着台，转了半天还是定格在了新闻台上，至少这个频道不会播放他看了就想吐的电视剧，好歹能有点有趣的事情可听。

“近日国产大型全息网游——‘幻想’带来的纯收益正式打破了‘荣耀’的记录，成为有史以来吸金最多的网游。”

这条消息立马让原本耷拉着眼皮的人瞪大了眼睛，他微微往前探着，很认真地看着新闻的内容。现在播放的算是一个半访谈式的新闻节目，一些名人会坐在那里对最近的新闻进行一个比较长的评论和分析，有时候会介绍一些有趣的事情。

“现在网游在很多人眼中已经不仅仅是玩物丧志的东西了，我身边就有不少朋友成为了职业玩家，每天都窝在家里不出门，赚大把的钱。”

“有些半职业玩家也相当有成就，为自己赚了不少钱来补贴生活，还算是混得不错。我们今天想要聚焦的，是这个游戏最大的支撑点所在——主脑的研发者陈勋先生。”主持人点了点屏幕，不停地在资料上划着重点：“让我们来看看，陈勋先生可以说是几十年前不世出的天才，即使是在今天，也没有人能在对智脑的研究上超越他……他一手开发出了‘幻想’目前的承载智脑，据说这台集合了陈勋先生毕生精力的智脑还有着一个他给的名字——创世。哦，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名字不是吗？现在玩家们在游戏中所经历到的背景故事可不是游戏公司人为输入的，而是真真实实地在智脑当中发展出来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