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还好，经她这么一提醒，我的肚子顿时觉得空瘪瘪的。

于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看出了我的局促，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反正我自己也要煮。”

当她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我的肚子早已经因为厨房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而咕咕叫了好几回。

她递给我一双筷子，说：“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当我吃完第一口，我才知道她脸上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

我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说：“赞！”

她似乎早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般，说：“我吃不惯美国这边的食物，只能自己学着做饭吃，之前在家里面的时候还总是嫌厨房太脏，做饭做多了，却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我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只有在厨房里面，你才能感受到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种感受，主菜、配菜、佐料，全部靠自己支配和安排。”

我深觉赞同。

吃过面，深深地睡了一觉，等我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厅，叶银城正卧在客厅的地毯上做瑜伽，茶几上的收音机放着早间新闻，全是英语，我得很吃力地去听才能听得懂大概。

她看见我，说：“醒来啦，桌子上有土司，冰箱里面有花生酱和番茄酱，看你自己喜欢哪个。”

我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不过堪堪清晨六点。

她穿着紧身衣，像一只蜘蛛精一样将自己的身体极度扭曲，美丽的脸上却是坦然自若一副享受的模样。

我心中对她的敬佩又升高一层。不，是膜拜

04. 女人都是一只美丽的蜘蛛精

当我打开邮箱查看有没有祁阳的Email时，手机忽然响了。开始我还以为是叶银城的手机，后来才在叶银城的目光中反应过来那个陌生的铃声来自于祁阳给我的手机。

我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拔掉充电器，看见屏幕上闪烁着“莫妮卡”三个字。

“喂？”虽然心中有所不满，但依然克制住自己真实的心情，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惹恼了她对我也不好。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你好，我是莫妮卡，你是许其央吗？”

我说是。

她解释了一下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到，说是私人原因，因此手机也没有接通，敬请谅解。之于叶银城之前跟我解说过关于美国人的不靠谱，因此，我并没有多么惊诧，也没有打算找麻烦，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我懂，何况我还只是一只小泥鳅。

我给了她叶银城公寓的地址，她说一个小时之后来接我。

一个小时之后，叶银城送我下楼。楼下迎风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黑眉红唇，棕色的大波浪长发迎风招展。那一瞬间的美让人觉得惊心。

她走过来，妩媚地一笑，说：“你好，我是莫妮卡。”

她走过来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她那双有十二厘米高的细高跟鞋上，我注意到她的高跟鞋没有防水台，桃子跟我说过，敢挑战这种没有防水台的高跟鞋的女人都是女人中的战斗机。我看见这台迎风招展的战斗机踩着她两条笔直而又修长的双腿，像封面里的模特一样栩栩如生地走出来，心里面没由来地一紧。

同时，我注意到，身边的叶银城一瞬之间绷直了身子。她望了我一眼，就那一眼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埋怨我没有告诉她来接我的是这样一个战斗力直飚五颗星的女人，我多么想辩解，我从来也不知道祁阳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有着动人美貌的职场精英的人来。我知道，她此时此刻一定在为自己身上那套松松垮垮的居家服而咬牙切齿。只要是一个女人，但凡见到另一个女人，无非是两种情绪，骄傲，或者是嫉妒。即使这两个女人是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所谓，美是没有界限的。我不知道叶银城此时处于哪种情绪之中，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的心中居然有些微的紧张。

莫妮卡对我说：“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又向叶银城点头致意，“谢谢你昨晚收留了他。”

叶银城轻轻抬了下睫毛，淡淡地说：“不用，我们是朋友。”

祁阳帮我联系的公寓距离叶银城的公寓并不多，只有大约十分钟的车程。莫妮卡将我送到之后，从后备箱里面取出一个小箱子，说是祁阳给我准备的。我道了声谢。这时莫妮卡接了一个电话，挂掉电话后，她歉意一笑，说：“抱歉，我公司有事，需要赶回去，不能陪你一起上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我赶紧摇摇手，说：“麻烦你了，你快回去吧。”

这一刻我在内心里十分鄙视自己的为人，为什么自己一到了国外就变得夹着尾巴做人。

目送莫妮卡的车子离开之后，我一个人抬着两个箱子往公寓里面走去。

进门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说：“需要我帮忙吗？”

他说的是中文。

我停下身子回过头，看见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眉目却干干净净的男生，是个中国人。

一贯的作风让我下意识就摇摇头，说：“不用了，谢谢。”

他只是一笑，说：“今天公寓的电梯在进行维修，你真的不用帮忙吗？”

因为话已经说出口，再收回来我觉得尴尬，正准备摇头，忽然想起刚才在车上，莫妮卡告诉我那间公寓在13楼，顿时底气不足，犹豫了一会儿，说：“那谢谢了。”

他问：“你住几楼？”

我说：“13楼。”

他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我也住在十三楼，我记得隔壁住的是一个中国的老太太，你……是她儿子？还是孙子？”

我被他脸上的诧异神色给逗笑了，却也惊奇刚到公寓来就碰到了自己的邻居，回想来洛杉矶这一路，似乎一直都如有神助，从叶银城，到眼前这个人。我说：“我是刚从中国来的，既不是她儿子，也不是她孙子，我打算租她的公寓。”

他这才点点头。

好不容易将箱子提到13楼，我的额头早就泌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我接过他手中的箱子，说：“谢谢。”

他说不用谢，又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说：“我叫许其央。其中的其，未央的央。”

他笑笑，说：“我叫齐晨光，早晨的阳光。”

05.与房东的死缠烂打

摁响了标为1302的门铃，没多久，从里面打开门。我看见了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女人。

我赶紧说：“你好，我是之前和您联系过的许其央。”

她狐疑地打探了我半天，说：“进来吧。”

本来祁阳是准备直接帮我租好的。我自己要求要自己负责，不愿意再麻烦他。他知道我的意思，没有勉强。

可是在见识到这位李阿姨之后，我就深深地后悔，不该为了什么所谓的自尊而拒绝祁阳的帮助。

她坐在沙发上，对我说：“本来我这个公寓是替我儿子准备的，只是我儿子现在还在念博士，他导师也喜欢他，课业繁忙，难得回来一趟。我们还有一套房子，想着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既方便了别人，也方便了自己。”

我点点头，说：“阿姨，您说得对。”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恭维，一直冷冰冰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满意地说：“本来我还一直在犹豫的，但听说来租房子的人是一个中国留学生，这我才同意，如果来租房子的人是那些美国小鬼头，我是万万不会租出去的，宁愿它空置在这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美国人在她的心目中有了如此坏的印象，但我也没有心情去了解，只想着自己赶紧把房子定下来，整理整理。

我问：“那李阿姨，租金多少钱一个月？”

李阿姨站起身，扫了一眼茶几，说：“你看，我这房子里面的家具都是按最好的置办的，所以租金要比市价高那么两三成，800美金一个月，你看怎么样？”

我在心里面计算了一遍，半年就是4800美金，我现在身上只有刚才莫妮卡给我的8000美金，还是我在国内委托祁阳兑换的，原以为差不多足够了，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见我面露犹豫之色，似乎是怕我嫌租金太贵，李阿姨又说：“这样子，看你也是个学生，我给你少50美金，怎么样？”

我心里面一番计较，说：“这样子，李阿姨，我直接明白地跟你说，我出700美金一个月，一次先付半年的租金，等会儿就可以结账，你看行不行？”

李阿姨犹豫了一会儿，爽快地说：“行，就这样，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租给你我也总算放心些，价钱少点就少点。”

我心里面虽然在吐槽，但面上还是感谢地说：“那谢谢李阿姨了。”

签合同的时候，李阿姨说：“你租我的房子，我还有几个条件。”

我虽然觉得李阿姨事儿多，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耐心地说：“李阿姨请说。”

听了李阿姨说的几个条件，我才明白过来，她儿子没有住过来，觉得不是所谓的课业繁忙，而是因为他妈。

第一，不准乱动家具位置，如果家具有破损，按照原价赔偿。

这一点我没有异议，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就让我傻了眼，她竟然拿出手机，带着我把这个房子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拍了个遍，说，到时候她会直接拿着这些照片对照。

第二，不准带异性朋友到家里面来OOXX。

我这是第一次从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嘴中直接听到OOXX这个词。我虽然想翻个白眼告诉她我喜欢男人，何况就算我带异性朋友来家里面她又怎么会知道，但理智告诉我千万不要生事，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当我听到第三条要求时，我顿时憋不住了。

她说：“我会随时过来检查，来看看你有没有违反合同。”

我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忍耐，但我毕竟不是深闺里养大的林黛玉，终于还是直接不满地说：“李阿姨，我有自己的个人隐私，这一点要求我不能接受。如果你坚持这一点的话，很抱歉我之前打扰了你的时间，我会去另外找房子。”

可能是我的语气太强硬，她好半天怔得没有做声，许久才说：“这样子，我两个月过来检查一回，来之前给你打电话通知你，你看怎么样？”

见到她退步，她的要求我也勉强能够接受，于是点点头，终于签了合同。

一个人将东西整理好。将什物拿出来放好，把衣服挂进衣柜里面，拿出笔记本放到桌上，联上网给祁阳发了一封邮件，告诉他一切已经处理妥当。

整理完东西，我忽然看见门口还立着一个箱子。这才想起来，这是莫妮卡给我的那个箱子。

我打开它，里面是一些崭新的用品，他料到我没有准备太多东西，将许许多多我没有带过来日常生活中却不可缺少的物品都准备好了。

我一时间觉得感动。但也仅限于感动。

忽然，我眼尖地发现在箱子的底部放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拿出它打开来，竟是一沓厚厚的100美金纸币。数了数，总共50张。

06.孤零一人的栖息之地

我心里面觉得难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让祁阳看上了，能够让他如此对我。我只知道自己对祁阳是不好的，刻意之下，我几乎不与他见面，不与他联系，可是，当我需要他的时候，我却厚着脸皮去找他帮忙了，而最令我难过的是，他一点儿也不计较之前我对他的种种冷漠，一口答应。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他。

当我洗完一个热水澡出来，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未接电话。叶银城。

我回拨过去，说：“我刚才在洗澡，没有听见。”

她说：“没事，我也只是打电话来问问你到了没有，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说：“一切都ok了，哪时候我请你来我家，我给你做大餐。”

她笑了笑，忽然转了话锋，问：“刚才接你的那个女人，还在吗？”

我说不在，问怎么了。

她说没什么，随口问一句。

我也没有多想，大约是莫妮卡的惊艳不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激发了叶银城的斗志。

我忽然觉得，美貌不仅能够激发男人的欲望，还能够激发女人的斗志。

第二章马纳先生一家

晚上我到楼下找到一家沃尔玛，买了些零食和饮料。因为租房里面没有床，我下午在网上买了枕头床单和床垫，明天到货。公寓附近有一个菜场，但晚上已经关门，我决定明天早上起来去买些肉和蔬菜，自己做饭吃。

回公寓的路上，看见一群美国青年领着啤酒瓶吵吵闹闹地走过去，清一色都穿着T恤和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帆布鞋。中间有一个人大声唱着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歌，像是喝醉了，隐约听清楚一句：“We are the world！（我们就是世界！）”并不是迈克尔杰克逊那一首经典名曲。然而，因为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英文，我忽然会心一笑。

有人冲我吹口哨，我冲他笑了笑。

没有想到在拐角处的时候他忽然追上来，抓住我的手，凑上来就要吻我。

我被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说：“No！”

他一副惊诧的样子，说：“你不是……”

我赶紧说：“你错会我的意思了，我有男朋友了。”

他听到我后面那句话精神明显一顿，嘟嘟囔囔地离开了，他那群朋友发出一阵哄笑声。

都说美国人民民风开放，却没有想到开放到这个地步。我吓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再有人冲我吹口哨，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回应。

当我跟叶银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在手机那边哈哈大笑，像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说：“你已经很幸运了，要是遇上别人，估计就霸王硬上弓了，那个小男孩估计是第一次吧……”说完她又笑。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到菜场里面买了蘑菇、芹菜、西兰花和一只鸭，又买了调味品，一个泰国女人送了我一小捆葱以及一个洋葱。正当我感慨泰国女人真好时，她忽然冲我抛了一个媚眼，搔首弄姿地说：“小帅哥，今晚我到你家里面去好不好？”

我吓得扔下钱就落荒而逃。

再一次见识到了美国人民的开放民风。

等到了早上九点左右，昨天在网上下单的床垫、床单和枕头也到了。我花了一番功夫弄好，将床垫直接放在书房的地上，整理好。书房是除了客厅以外最大的房间，虽然里面只摆了一个空荡荡的书架，却空间大，足够其央在摆下一张床垫之后，还能够用充裕的空间摆放一张电脑桌。

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我才刚搬过来，会是谁来找我？

脑子里面想着这个问题，我起身往门口走去。

挂上门链，门只打开一个小口子，通过这一条狭窄的门缝，我看见在门外站着的是隔壁的齐晨光。

“欸，是你？”我惊奇地问道，随即意识到这样冒犯的语气太不礼貌，于是又说：“早上好。”顺手将门链放下。

他明朗地露出笑容，举起手中的盒子，说：“贝丝卡太太做了披萨，听说来了新邻居，是个中国人，就让我帮忙送过来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地打开门让他进来，问：“贝丝卡太太是？”

他说：“是我的房东，我之前居住的房子到期了，现在暂时借住在他们的家里。”

我恍然地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披萨，说：“你们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