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一点啊……我们眼里没有同情。123456789”荆岩笑了笑，那笑容中带有太多自嘲的意味，“如果你非要抓住自己不好的一面，再加以无限地放大，用这样的心态来揣测着别人的想法，那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就连我这样的人……你也能看到我的优点，告诉我，我其实是个很优秀的人。那么，为什么不把这样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呢？”

林正钦搭在轮椅上的手指颤了颤，另一只朝书伸出去的手也停止了动作，收回身侧，他的目光投向了地面，回避着和荆岩的对视。

荆岩期待地看着他，但是他却久久没有回应，最终荆岩还是带着些许失望地继续说道：“按照你的想法，我这种人早就该一天到晚都躲起来不要见人了，你是唯一一个，真正在我看来，每一方面都比我强的人——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

“从你开始，我一直在游戏中构筑起来的信心崩塌了，当时我就在想，要是连游戏这一个优势都失去的话，我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呢？”荆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接伸出手去，还带着暖意的手掌轻轻贴在了林正钦侧脸，“你明明就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摸到的那个阶层的人。”

他的手指刚好停在对方的耳畔，因为血液的鼓动而微微颤抖着。那直接敲击在耳边的震动十分敏锐地传到了林正钦耳中，就像是惊雷一般。

“我真的很愤怒，你会有这样的心态。”荆岩继续说道，“在我承认了各方面都比不上你之后，你还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位置上，以为大家都带着同情来看你。你真的认为，会有人找得到同情你的理由吗？腿？但是你失去了双腿，还是做得比他们要好，我想在产生‘同情’这种情绪之前，就已经先自卑死了吧？你这是变相地把我放在了一个更低的位置上，我无法接受。123456789”

林正钦的喉结颤了颤，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他抬手捏住了荆岩的手腕：“我无意贬低你。”

“那么就不要贬低自己了。”荆岩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胸腔里心脏在猛烈地搏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找不到出口——“连我这样的人，你都能加以肯定，那么，就肯定一次你自己吧。还是说，一直以来对我的肯定，都只是你在说谎？”

垂下的眼帘动了一下，林正钦将荆岩的手拉了下来，搭在自己膝盖上。良久，声音恢复到了荆岩所熟悉的低沉而柔软：“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能看得开，但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我给欺骗了。”

“关于你的评价，我并没有说谎，我是真的，认为你是原石，而且是一块不需要太多的打磨就能绽放光彩的原石。”林正钦看着荆岩，眼里有太多荆岩看不明白的东西，“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帮你，就像我想把一块宝石从一座由宝石构造的山中挖出来一样。”

“你之前的样子，和我从车祸中醒来时，是一样的。”林正钦的笑容逐渐转为苦涩，“于是我信心满满地要帮助你，现在想来，当时那种心态，只是因为我自己根本没从那种颓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想要给自己一点可怜的希望罢了——”

“要是能把我挖出来，也就等于，你也是有希望被挖出来的是吗？”荆岩说道，“但是现在我已经在试图冲破那层屏障，你却把自己沉到更深的地方去了。”

林正钦微张着嘴，看着荆岩愣愣地点头，收紧了手指，紧紧地攥住荆岩的，就像是抓住崖顶最后一块石头往上爬的登山者。

荆岩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希望自己能至少给他一点支持，轻声说道：“原本真正立于云天之上的人，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掉落下来。”

这句话在他重生之后得到了很多验证，即使历史的轨迹已经被他改动了不少，但是那些该成为高手的人，还是不会被埋没。就算是支离破碎，荆岩也相信他会有不逊于前世的成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林正钦很了解自己想说什么，那句话是“而你一直都在云天之上，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没有人找得到理由来同情你”。

林正钦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荆岩的手，食指和中指都有着厚茧，也不算特别有力，完全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属于学生的手。但是在此时的他看来，却比什么事实都来得有力而直接。

早晨的阳光算不上强烈，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厚重的窗帘，即使只剩下一点点的微光，也还是把光芒坚定而执着地投射了进来。

室内的光线偏暗，林正钦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开灯，荆岩就这么看着他，面容被洒上了一层阴影，眼睛却是亮着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荆岩都没有时间概念了，半蹲着的腿也有些发麻，但是荆岩没有站起来，也没有移动自己的手，只是这么静静地呆在原地。还是一片沉寂，就像是他刚刚走进这件书房时一样，但是气氛已经不同了，至少他面前的这个人，变成他一向所认识的那个样子了。

忽然手背上一阵温热，荆岩一阵惊讶，却见面前的人低垂下了头，不让自己看到他的脸。从荆岩的角度，仅仅能看到他的小半张脸——一如在游戏中能在面具包覆之下看到的——上的泪痕。

嘴角用力地往下沉着，似乎是在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同时也在不断地颤抖，透明的泪水顺着脸颊一路滚下，到最后脱离他的下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荆岩手背上。

泪水就像是岩浆一样，滚烫地砸在荆岩心头，不仅带来了炽烈的情绪，还有着千钧的沉重。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试着触碰对方的脸颊，食指轻轻碰着他的眼角，却对止住泪水毫无帮助。

荆岩收回湿润的指尖，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他回想起了在游戏中把对方当成圣光王骑时的情景，在铠甲覆盖之下显得高大而挺拔的身材，远比自己成熟的态度和气场。他还想起在现实中第一次看到林正钦时，对方优雅的气度和处事手腕，还有那份从容不迫和自信。这一切渐渐和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重合了起来，不用亲眼看到，荆岩也能想像出林正钦在和别人交谈时的气度和游刃有余。

让这样一个人哭了，自己似乎是做了很错误的事情。

但是荆岩没有后悔，光凭林家父母和林容靖的态度，就能揣测出他们的心态，而抱着这种心态的人，是无法打破这层壁障的。

“之前，你用你的方式，让我建立了登上更高台阶的信心，现在，换我用我的方式，来让你走出这一切。”

林正钦抬头，尽管眼眶还是红的，尽管他还没能让自己停止落泪，但是荆岩已经放下了心。

“我必须回去了，至于头盔拿过来……这也太给你添麻烦了，还是算了吧……只是伟泽在这里等他女朋友醒来，你也别吓到他。”荆岩放轻了声线说道。

添麻烦这种话绝对是借口，他只是，还想不出来要怎么面对林正钦罢了。

说完荆岩起身，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双腿，轻轻将手抽了回来，踩着厚重的地毯走出了书房。

第71章：杀机的开始

“抱歉，我来晚了。”甫一上线，就看到四个队友全都已经在休息室了，荆岩连忙道歉。

他在林正钦那里实在是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即使后来已经加快速度回到学校，等到上线时也过了十分钟。现实中的十分钟，兑换到游戏中就是四十分钟了，荆岩从没迟到过这么久。

“没关系，人总有个意外的时候。”一刀开天倒是很大度，要是他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也撑不起野蛮狂血了。

衍九瞪了他一眼，在团队频道里说道，“我发现，队长越来越不靠谱了。”

旁边的衍酒瞥了一眼团队面板里大大的“变态同好会”五个字，说道：“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不靠谱么？”

荆岩一阵大汗，说道：“我们……可以进入副本了吧？”

生杀大权还掌握在荆岩手上的话剑立马点头解围：“对！快点进去吧，别耽误了一刀会长的正事。”

“哈哈，也劳各位费心了。”一刀开天朗声笑道，随即提交了进入副本的申请，一阵白光过后，他们再次站在了副本的入口处。

荆岩向前踩了一步，眉毛皱了起来：“你们不觉得副本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一刀开天也学着他的样子踩了一脚，“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衍九摇头：“我想他说的可能是那股恶心的味道吧？奇怪，为什么会是从光明系那边传过来的？”

在游戏中，还有一种很本能的设定，即是感知。这种设定在光明或是黑暗这种有明显对立的属性上显得特别明显，譬如衍九是个光明法师，那么在黑暗气息浓郁的时候，他可能就会收到系统传达给他的，一种不好的感觉。

闻言一刀开天奇怪地看了荆岩一眼，衍九是光明系的，比较敏锐好说得通，可是盗贼是彻头彻尾的黑暗系，也没听说过黑暗系会对黑暗系的力量有特别的感觉啊。

看出了一刀开天的疑惑，荆岩只是笑了笑说道：“直觉罢了。123456789”

屁的直觉！衍九在心里暗骂着，看着荆岩在那边一脸淡定，不由得在团队频道里说道：“团长还真是装载了‘人前淡定器’这种装置啊……”

“没错没错。”话剑已经这么认为很久了。

“你个王八蛋才是最有欺骗性的那个啊！”衍九大怒。

“好了好了，他们在往那边走了。”衍酒不得不出来收拾场面。

尽管对突然浓郁起来的黑暗气息有些不解，但是这也有可能是代表着任务的进展，本着不管怎么样总是能逃出来的心态，荆岩直接走了进去，开启了隐身的状态。

“石头，小心，这里的地面不知道为什么也变了，很软，会留下脚印。”话剑突然提醒道。

“嗯，我知道。”荆岩简单地应了一声，就再次往丛林的深处走去。

和一开始圣洁的气息大不相同，这次走过来时，连周围的树木都变成了浅灰色，甚至还有腐臭的气味传出。透过面巾还是闻到不好的味道的荆岩皱紧了眉，一般来说，能让环境发生这么大变化的，可不是什么可以小觑的东西啊……

“前面有情况。”荆岩朝后做了个“停下”的手势，就轻手轻脚地靠在了一棵树木旁边，贴边慢慢走了过去。

眼前出现的景象让荆岩胃里一阵翻搅，不为别的，只为正被架在火上烧烤的，正是黑暗系的小怪！

从外表来说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东西，被这么对待，任何人在看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打个寒噤。更让荆岩奇怪的是，那些围在周围等着吃的小怪，身上也是有着浓浓的黑暗气息。

仔细看来，那些装备都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莫名地让人觉得阴暗而狠厉，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鲜血从盔甲的表面溢出来似的。

“这些怪怎么变成这样了？”衍九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123456789

“从好的方面想，我们找到关键了。”一刀开天说道，随即冲荆岩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荆岩简单明了地安排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的动静。

在火上翻滚着的小怪逐渐哀嚎了起来，那声音到最后已经趋近于嘶吼，突然，在到达了某个临界点之后，戛然而止，再看它时，它已经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了。

周围的光明系怪物都嘿嘿笑了起来，其中一个骑士拿着刀子剖开了死去的小怪的肚子，从中挖出了力量结晶。

“那帮傻蛋，到现在，还以为不过是弱肉强食的争斗，哈哈……吸收了五彩尾羽力量的我们，又怎么会饿呢？”

“也多亏你们想出这个点子，不然我们也只能像它们一样，一点一点攫取着那些少得可怜的力量，无法真正地触摸到本源。”

荆岩听得浑身发抖，虽然他不太清楚其中的关系究竟如何，但是也听到了个大概，那就是这种所谓“缺乏食物只好对同伴下手”的关系，根本就是被刻意营造出来的！为的就是给这帮人提供源源不断的黑暗系结晶，而又不被别人发现。

想起那些被迫在这种情况下做出选择的怪物，荆岩咬了咬牙，捏紧了腰间的长剑。

它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小小的林间空地，除了那个死掉的黑暗系怪物之外，没有别的怪物了，荆岩推测别的怪物可能是被它们关在了另一个地方，否则这种事情它们不可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石头，动手吗？”话剑低声问道，他在后面，只能听到模糊的话语，不像荆岩那样能清楚地听完全程。

“场内有十五个小怪，其中似乎有个小头领级别的怪物，配置是五骑士，六法师，三术士。小头领看不出职业，至于法师……抱歉我也无法判断是什么系的。”荆岩快速地扫过场内说道，“现在骑士的站位都偏我们这边，并不是一个偷袭的好时机。”

因为角度关系看完了这残忍一幕的衍九倒是不客气地说道：“无法偷袭就无法偷袭，难道我们还奈何不了十四个小怪？”

“拖久了我怕任务会有变化。”荆岩加快了语速说道，“可惜我们队伍里没有2t，不过也没关系……话剑负责牵制十四个小怪，其余人按照法师、术士、骑士的顺序来干掉它们。”

“那小头领呢？”

荆岩手中两柄红色武器在冒着寒意：“我一个人，就这样。”

“准备好了吗？出！”还没等一刀开天有空闲来感慨荆岩这种单挑小头领的行为，衍酒已经宣布了战斗的开始。

话剑右腿微微一曲，在地上蹬了一下，将盾牌护在身前直接冲了出去！

“有闯入者！”正在说话的骑士大叫一声，手中的单手剑发出了血色的光芒，目标正是话剑。

死斗！话剑微一抬手，骑士就凌空飞起，直直地被拉到了他身边，随即冲着剩下的怪物就是一记群嘲！

这一波范围很大的嘲讽当然引到了小头领的注意力，它挥了挥手中的法杖，怒气冲冲地赶了上来。

荆岩的身形骤然在它身后出现，两道红光交错着袭上了它的后脑。

-5046！-7524！后面那个数字除了暴击之外还加上了昏睡的效果，让荆岩心头一喜。

看着小头领血槽下降的幅度，荆岩松了一口气喊道：“血不是那么厚，可以放心！”

一刀开天砸了个基本法术在法师身上，也是放下了心：“小怪的强度也基本和英雄难度持平。”

话剑稳稳地拉着十四只小怪，不时矮下去躲避攻击，脸上仍然是一派镇定，不了解他的人，真的会将他看成稳重的战士。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英雄难度的小怪，乍听之下或许在他们刷过的副本之中算不上出色，但是配合上怪物的数量，就成了一个足以令高手赞叹的场景。

十四只小怪，撇开骑士那残疾的输出能力不谈，还剩下九只输出一流的小怪，这些小怪能在坦克职业身上带走多少血量？就算以话剑这一身在游戏中算是顶级的防御装备，也能被打掉700+的血量，那么九只呢？

一瞬间会有九只怪物同时攻击，不管那是法师的即时性伤害还是术士的延迟伤害，都会造成700+的伤害值，乘以九就是六千多。但是话剑拖着这十四只小怪，血量愣是被保持在95%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