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要早起拍戏，林锡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个平地惊雷一般的问题。暂且忘却心中纠缠不清的情绪和思路，他快速地换了衣服，准备先去洗个澡再早点休息。

左脚刚刚跨入浴室中，一个奇怪的问题突然在林锡的心头浮现——

欧诺怎么知道……他喜欢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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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近一个月，整个《引歌诀2》剧组进入了更加紧张、密集的高强度拍摄期。在B市影视城的时候，整个剧组的磨合度就相当高。除了几个新插入的角色新人外，林锡、叶伊伊和几个第一部就出演的主创，都与剧组工作人员配合默契。就连吴震也经常感慨，这神话一般的拍摄速度，就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光一样。

果不其然，诚如刚来到乐天影视城第一天时，林锡曾经回复过吴导的答案一样。不用两个月的预定拍摄期，还多出了十天，剧组就将所有镜头全部拍摄完毕。甚至一些镜头的拍摄效果，远远超出了吴震的预料。

大概是因为拍摄进度令自己相当满意，一向小气吝啬如吴导，在杀青当天居然大手一挥，慷慨大方地表示请全剧组一起去松月阁豪搓一顿。当林锡从王方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颇为惊诧。

松月阁虽然比不上永盛居那样享负美誉，但是在H市也是著名的五星级酒店了。《引歌诀2》是由CX娱乐大力投资赞助的年度大片之一，能够让整个剧组都住在乐天酒店，已经是一种财大气粗的表现了。没想到，等全剧杀青后，吴震居然还有这个资金请大家豪搓一顿？

虽然觉得好笑，但林锡还是跟着全剧组一起去了松月阁。

或许是吸取了当日在凌云楼大醉烂泥的教训，又或许是所有人都明白松月阁最顶级的一桌餐到底是怎样的天价，席间劝酒的人数是大大减少。等到这群牛鬼蛇神、江湖老油条吃得心满意足，各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松月阁的时候，大多数的人身上连一丝酒气都没有。

大概是想要报仇，王方难得的忽视了酒席间的美味佳肴，卯足了劲要与吴导拼酒。只是结果倒是令他失望的，小胖子又被吴导灌得烂醉，只能麻烦许棋扶着他一路走回酒店。

松月阁在乐天影视城的西边，步行回乐天酒店正好可以消化食物。在飒飒晚风中，欣赏这江南山水，也别有一番情趣。既然打定了要顺路休憩，林锡便放慢了脚步，渐渐便与前面的剧组大部队人马隔开了一段距离。

夜深似水，月华如皎。听着耳边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好像整个人都平静了起来。任何烦心、恼怒的事情，都无法再扰乱林锡的心境。

一个人就这样走了不过百米，忽然一道轻柔的女声便在林锡的身边响起。

“林锡。”

闻言，林锡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叶伊伊一边用手抵住了被晚风吹散的长卷发，一边含着妩媚的笑意，双眸弯弯，望着自己。

“叶姐。怎么走得这么慢？”

“你不也是？”

没有商量，就像过去这两个月来每一次的对手戏一样，两人默契相视一笑，并肩而行。清凉的晚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走在前面的众人的谈笑声。透过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传过来，到让林锡觉得四周的气氛更加宁静了几分。

“这样想想，好像我们才认识三个月吧？”叶伊伊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林锡转了眸子，一下子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从永盛居到现在，到也确实是才仅仅三个月左右。他说：“嗯，应该快三个月了。”

夜风温柔地抚过叶伊伊的脸颊，将她脖子上围着的浅黄色长丝巾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三个月前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肯定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走在这里，像现在这样的交谈。”

想起当时那个光华瞩目的叶伊伊，带着对自己强烈的不信任，却又固执得想要重现《引歌诀》的经典。林锡不由轻笑出声，道：“也是谢谢叶姐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出演我心目中的楚歌。”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婉转的叹息，叶伊伊低声说：“应该是我谢谢你，让我又看见了那个楚歌。”顿了顿，慢慢平复了悲痛的心情，叶伊伊又浅笑着说道：“虽然这些年拍了那么多的戏，但是《引歌诀》却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一部。步初初……也是我最珍视的人。”

听着对方用这样怀念而又悲伤的语气说着，林锡不由转了眸子，认真地打量起身边这个美丽出众的女人来。时间并未稀释她的美好，却让她更多了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妩媚和耀眼。

“林锡，你知道吗，其实《引歌诀2》的结局……原本是个悲剧。”叶伊伊说道，“步初初身中碧红珠毒发身亡，楚歌悲痛万分，最终走火入魔，抱着亡妻的尸体从万丈高崖一跃而下。不过……这次可没有了第一部的好运气，该逝去的，都也应该结束了。”

林锡闻言一怔，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会……是这个结局？我记得三个月前我刚拿到试镜稿的时候，已经看过结局了。”

《引歌诀2》中，楚歌并未从魔教教主的手中得到圣果。抱着只剩下三天生命的步初初，他只能绝望地想与心爱的女子共赴黄泉。但是就在最后一天，回到了他们隐居五年的山谷木屋中时，楚歌忽然想起魔教教主曾经提过的话——

这一切，因那门牌而起，最终也应该因它而止。

门牌！

原来不知何时，那圣果已经被魔教教主研成了粉末，偷偷藏于连城教内门弟子门牌中。传承千年的圣果，终究是比不上一个愿意为魔教出生入死的圣女。这便是魔道中人最后的秉性，远远高于了那些为了一个武林盟主的位子，而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正道人士。

自此，楚歌便也明白。一日入江湖，便再无脱身之可能。

虽是与步初初隐居山林之中，他也并未忘了江湖之事。江湖之大，少的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楚歌，却少不了一个浩气凌云的连城教大弟子。

这便是《引歌诀2》想要展现给观众的江湖，一个黑白两立、人性斑驳的地方。

“其实，四个月前我和吴导已经拿到了剧本。那个时候，圣果其实早已在千年的传承中遗失，步初初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只是这个结局……我实在不能接受。”叶伊伊苦笑一声，继续说道：“现实已经那么残酷，那么在电影里，为什么不能给楚歌和步初初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林锡立即明白了叶伊伊的意思，他望着这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无奈地低叹一声，笑着说：“叶姐，我很喜欢现在这个结局。”

闻言，叶伊伊慢慢勾了唇，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将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你也觉得？当初我说要改剧本的时候，吴导还死活不同意。坚持认为，既然这是《引歌诀》的最后一部了，这个悲剧的结局更能成为一个经典，成为一个永恒的话题。”

林锡赞同地点头：“对。不完整，则更加让人难忘。”

叶伊伊浅笑摇首：“所以我一直把这件事闹到了楚槿结那儿。”顿了顿，她又补充说：“你刚进CX娱乐，可能还没见过楚槿结。他就是楚氏集团的总裁，也是CX娱乐的最高BOSS。”

林锡轻轻勾了唇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淡笑，道：“嗯，我知道。”

别人不知道楚槿结，他可是肯定认识的。几年前，他还曾经动手，给了这个尊贵高傲的男人一拳。想必，那应该是对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攻击。

“看来季成书真是教会了你很多。”

林锡并没有否认，只是面带笑意地颔首。

“改剧本的事情一直闹到楚槿结那儿，过了半个月，他才压迫着吴震改了剧本。所幸改完的剧本也让吴震觉得更加满意了，否则老爷子还不知道要生我的气到什么时候。”一边回忆，叶伊伊一边调侃地说道。

听着叶伊伊的话，林锡也不由笑出声：“结果是好的。如果剧本改出来真的不满意，想必吴老也不会同意采纳吧。”

叶伊伊忽然开口：“确实，这次还是我任性了吧。”低柔的声音中莫名的带了丝落寞，语气低沉，引得林锡忍不住转首向她看去。这一眼，便让林锡怔在了原地。

只见叶伊伊半抬了头，望着半空中明亮皎洁的月色，红唇半勾，却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那笑容黯淡，仿若自嘲地说道：“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就想让楚歌和步初初，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脚下的步子恍然一滞，林锡呆怔在了原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叶伊伊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后，似乎也是发现了林锡的停顿，叶伊伊奇怪地转过头来，望着林锡问道：“怎么不走了？”

喉咙瞬间哽咽起来，林锡愣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他迅速收拾了面容上吃惊的神色，所幸夜色朦胧，相隔了几米距离，叶伊伊并未发现他刚才神色上的异常。

“没……没什么，刚才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这一番打断后，叶伊伊已经恢复了原本谈笑自如的姿态。望着林锡呆愣的模样，她笑着打趣：“该不会是踩到狗屎了吧？”

“……没，没有。”

“呵呵，你还真是逗，林小球！”夜晚的风渐渐刮得大了几分，温度渐凉，叶伊伊拉了脖子上的丝巾又裹了几层，并未发现林锡看向自己的、复杂奇怪的目光。

月光温柔，道路两旁的景观树因风而动，摇晃摆幅。林锡却用凝重深邃的目光，注视了叶伊伊许久，才慢慢地收回了视线。

走了这么久，即使步调放得再慢，林锡也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乐天酒店的霓虹灯。一路上两人也有再交谈一些关于《引歌诀2》的话题，偶尔还会听叶伊伊说起一些季成书和CX娱乐的事情。但是基本上却是叶伊伊偶尔说说，林锡回应几句。

如果说，半个多月前被欧诺忽然送了一朵白玫瑰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纠结而又带着一丝奇怪的雀跃。那么……叶伊伊喜欢齐文远这件事，绝对是一个让他只能逃避，无法回应的难题。

两人相谐着走上酒店的三级楼梯，林锡后退了几步，让叶伊伊先行推开旋转玻璃门进了酒店。透过一层干净的玻璃门，林锡神色凝重地望着叶伊伊的背影，身姿窈窕妩媚，却让人觉得异样的单薄。

林锡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声，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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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剧组的大部分人已经退了房离开了酒店。林锡收拾了东西，刚下楼还没上白色的保姆车，便见许棋走上前来，轻笑着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去机场，我让王方先回B市准备《暗战》的宣传活动，他应该已经登机了。”

林锡颔首：“嗯，昨晚他说过了。”若有所思地望着一身灰色西装的许棋，林锡眸色深沉。昨天晚上小胖子半夜敲他的门时，他还有些诧异，没想到许棋居然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王方。

虽然在《暗战》这部片子中，他只是一个小配角，因此宣传活动也可以不必亲身参与。但是一个能冲击今年的天朝群星大奖的电影宣传活动，让王方去处理参加，不知是许棋对小胖子的肯定鼓励，还是无情打击。

林锡坐上了车，唇边慢慢扬起了一抹淡静的笑容。

无论是什么目的，这对于王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要去腐国两天拍摄ZP的亚洲代言专柜海报、写真，你准备的怎么样了？”许棋从副驾驶座上转过身，一边整理着手中的资料，一边问道。

“没问题。”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许棋也没有再多问，点点头后便又打开电脑发送了什么资料。

安静的车厢内，没有了王方作为缓冲剂一样的调笑说闹声，林锡和许棋都没有再开口。温和的日光透过深褐色的窗贴射入车内，明明已经被消磨了大部分的热度，却让林锡眯了眼，觉得似乎刺眼得很。

腐国啊……似乎离米国又近了一些。

这近一个月都没有再联系过，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忽然想到了什么，林锡不由为自己的多虑而嗤笑几声。

米国现在应该是深夜，除了休息，欧诺想必也做不了什么其他事吧？还真是想太多了。

而此时，远隔了半个地球的米国牛约市，城市璀璨奢靡的霓虹灯将半片天空照射得猩红发亮。即使是深夜，宽敞的街道上，也依旧是车水马龙。

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面色凝重地快步穿过走廊，走进了一个漂亮的大办公室。没有一丝停留，他猛地将手中的一叠资料拍在了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眉头紧蹙，一开口，便是一串流利动听的英式英语，带着古老贵族一般的深厚沉淀：“斯蒂文，这个剧本不能改！”

过了许久，坐在办公桌后的金发中年男子才渐渐回过神来。他站起身，绕过了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了欧诺的身边，无奈地摊摊手说道：“噢，曼特斯，不要这样固执。我们的《X风暴》三个月后就要上映了，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找一个漂亮的华裔杀手了。你知道的，祝……祝清没有档期。哦该死，你们天朝人的名字真是难念。”

沉默了许久，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时钟滴答摆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欧诺忽然抬了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这个金发碧眼的胖男人，说道：“我有一个人选。”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他现在应该，正有档期。”

第七十四章

天空湛蓝，云絮翻卷。与百年前的雾都之名大不相符，此时的腐国首都更似一个优美恬静的人间胜地。路边古老而有特色的红色电话亭，街道上随风而落的金黄色枫叶，无不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神清气定。

ZP专门派车从机场接了林锡和许棋到达总部。两人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将写真、海报全部拍摄完毕后，便回到了安排好的酒店入住，等待第二天下午再乘机离开。其一是因为刚抵达腐国一天，旅程劳顿，需要稍作休憩。其二则是防止拍摄的底照有什么问题，可以再重新拍摄。

林锡刚从黑色的英菲尼迪后车座下来，还没进酒店，便听见许棋叹了一声气，语气歉疚地说道：“抱歉林锡，我也没想到他们ZP的态度会是这么强硬。但是这确实是一个为你打开国际市场的好机会，我们不能放弃。今天的事，是我考虑的还不够周到。”

林锡闻言并未动容，他一边走进了旋转玻璃门中，一边笑着说：“你之前一直是跟着祝清，所以并不需要顾虑这种事。应该说是我现在的地位太低，影响力也小，所以才给你造成了这种困扰。”

从酒店大堂处得到了房卡，两人又相谐着走进电梯。

“唉，作为你的代理经纪人，是我做的还不够全面。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我会再和ZP那边沟通一下的。”

林锡淡笑着颔首，并没有再说什么。他自然知道许棋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这件事就如此过去的，但是以他所猜测的，ZP也不会作出什么让步。即使是让步，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改变。

或者说，ZP今天的态度，在来之前，林锡就有所猜测到。

许棋能够拿到ZP旗下的一款代言，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了。这也是林锡进军国际的大好机。如果旗开得胜，那么他所收获的，将不仅仅是一个亚洲代言而已。但是，令许棋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今天到达ZP总部准备拍摄代言海报写真的时候，对方的策划部人员却给了他们一份霸王合约。

不同于和舒杉为林锡向CX娱乐讨要的霸王合约，这次的合约对林锡而言，显得格外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