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就问，难道我还会怕你么？”玄龙主毕竟年少，连白龙主的激将法都看不破，顺手解开了女子的穴道。

那女子悠然转醒，正不知所措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人怀中，而这少年俊美无匹，肌肤如玉，正是前几日轻薄过自己的无行少年，慌忙推开，连连后退几步。

白龙主神色淡淡地道：“灵波道长，我这位兄弟爱慕于你，想带你回他岛上，你愿是不愿？”

她脸色苍白，只是看着白龙主，慌乱地摇了摇头：“不，不，我哪都不想去……”

她的声音娇怯怯的，柔弱得仿佛风吹即倒，让人大生怜意，墨寒不由叹为观止，也难怪自家龙主念念不忘。

龙宫岛中虽然能言周教出这般美人，但不免逊其三分天然娇怯，而多了几分木然呆滞。

玄龙主大惊变色，厉声道：“你不愿意跟我离开，一定要留在这个闷葫芦三哥身边？”

她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几步，几乎退到了白龙主身边，偷瞧他一眼，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

玄龙主气急道：“三哥，你是不是威逼胁迫她，否则她为何这么怕你？”

白龙主冷笑道：“她怕我？她是早就恋慕于我，这才随我上岛，有什么奇怪？”

玄龙主看向那女子，却见那女子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而墨蛟那张惹人生厌的胖脸上仍然看不出甚么表情，像是早在意料之中。

一种被人欺骗的愤怒忽然涌上玄龙主的心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墨蛟不许他们比武，非要让这个女子自己选择的原因。这个吃里扒外的墨蛟早就让他看不顺眼，却没想到竟然帮着外人祸害自己的龙主！

不，他根本就不能算玄龙岛的人，他是这群混账设在自己身边的女干细！

“好！既然如此，她就跟着你罢！祝你们百年好合，云雨情深！”玄龙主恨恨地瞪了墨蛟一眼，拂袖而去。

墨蛟看到他大怒离开，便知很是不妥，匆忙向白龙主行了一礼，说道：“小人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白龙主道：“你虽帮了他，却让他更觉不甘，不仅不感激你，还会恨你，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苦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人亦是无可奈何。”

“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让他和我打一场，刺他一两个透明窟窿，你再冒着被我打伤的危险带他回去，说不定他才会说你忠心耿耿。”

好勇斗狠似乎是几位龙主共同的污点，他知道白龙主说的一针见血，但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龙主受伤？

不过看到玄龙主离开时的样子，或许已经受了心理创伤了。他还是低估了玄龙主的幼稚。毕竟少年慕少艾，对心仪的女子提不起放不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慢吞吞地道：“小人不明白白龙主的意思。敝岛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他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更有些福态可掬，却是慢腾腾地转身去了。

白龙主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讥嘲：“这么急着回去作甚？”

“回岛吃饭。”墨寒头也没回，挥了挥手。

第三章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五位龙主对十二紫蛟都会维持表面的尊重。毕竟龙主只负责贪欢享乐，而甄选美人、言周教货物、召开海市等等琐事几乎都由紫蛟负责。

对于这件事玄龙主自然不会责罚他，但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估计短期内玄龙主是不会召见他了。他便叮嘱伺候的弟子小心些，不要独占玄龙主的恩宠。只要玄龙主连续临幸一个人两天，第三天最好婉拒。

许多人听了他的话，但也有人疑心他眼红别人得宠，于是故意设法多粘了玄龙主几天，自然便有人被折磨得很是凄惨，浑身血淋淋地从寝宫中抬了出来，而玄龙主一点赏赐也无。

墨寒虽然不喜这些人不听话，但看着十分惨淡，便另行赏了伤药银两，叮嘱他们好好养伤。

连续过了两个月，玄龙主仍然日日寻欢作乐，却比往日多了一股狠戾残忍的气息，以前的玄龙主最多任性妄为，宛如孩童，但现在的玄龙主却如妖魔现世，很多人爱他容貌，但想到要和他欢爱时，便会有人恐惧得低声啜泣。

玄龙主上白龙岛抢人的事被墨寒强行压了下来，白龙主也不是个喜欢声张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玄龙主若是再这样下去，却回让消息更快地传播出去。

这两个月来他瘦了许多，已和常人一般无二，只是面色有些暗黄，像是营养不良。墨遂有一次来复命，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是新来打杂的小厮，知道是他本人时，大吃一惊。

墨寒也只得苦笑。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胖起来的了。只记得幼年时曾经饿得很惨，曾经连续三日滴米未进，看到别人吃东西就会胸腹一阵痉挛，眼睛发绿。

别人自然不会知道他对食物的执着，那种捧着东西在吃时满溢到全身的快感。

想不到才当了墨蛟两个月就瘦下来了。回想起来时，仍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尽管身形有了些曲折，但他的相貌在玄龙岛上仍然算不上出挑的，若是十二紫蛟再排位一次，估计他还是最末。这些小事他自然不会去多想，况且他此时面上带着黄气，自然也没甚么竞争力，只求不要荼毒玄龙主的眼睛就是了。

他递了帖子求见玄龙主，没有任何回应，无可奈何之下，便趁着玄龙主去看今年的货物未归时，守在寝宫门口，等着玄龙主回来。

如他预料的一般，直到月上柳梢后，玄龙主才姗姗而回，怀中抱着一个哭闹的少年，宛如恶少一般，兴致颇高地调笑着。

那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狼狈，及不上玄龙主三分的美貌，却是被他称赞韶秀出尘，俊雅无双，当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墨寒对自己的模样仍然心存忐忑，自然就站在暗处，远远看到玄龙主过来，便跪下行礼道：“墨蛟给龙主请安。”

玄龙主看到路边跪着一个黑影，比之前见到的瘦削许多，便知是墨蛟终于把他那令人生厌的肥肉给减了下来。但这人一出现就没好事，他神色登时冷了下来。

“原来是墨蛟大人，不知墨蛟大人所为何事？”

“是有些要事进谏，还请龙主屏退左右。”墨寒跪伏在地，不疾不徐。

若是玄龙主不肯见他也无妨，他熟知玄龙主的行踪，除非玄龙主一辈子躲在寝宫，或是如赤龙主一般远在中原，不然两人终究会见面的。

玄龙主静默了许久，似乎也明白这个事实，将怀里的少年交给身边的侍从，让侍立的众人退下。

“有什么事，说吧。希望能听到的是你想回黄龙岛伺候那混蛋的好消息。”他的声音冷得便如寒潭底的冰，攒起来足够吃一碗冰镇酸梅汤，不过在玄龙岛上过于凉爽，吃这个却嫌有些寡胃。

墨寒淡淡地道：“龙主多虑了，墨蛟想伺候龙主一辈子，不会擅自离开的，请龙主放心。”

“放什么心？我巴不得你早点滚！”玄龙主毫不掩饰对他的厌烦，“你处处向着他们，还不如伺候他们好了，却来做的甚么墨蛟？丢我玄龙岛的脸！”

墨寒一声不吭，静静跪着，等着玄龙主发泄。

“他们用尽了艳色，却让我玄龙岛用玄黑，又不是服丧，整个岛都是乌漆抹黑，丑得像个坟！还要把最丑的紫蛟给我，天天服紫，来瞎我的眼！黑色有甚么好，晦气！染坊的人都知道，染了别的颜色不成了才染成黑色，连玄龙岛上一衣一线都是别人用剩下的，有甚么荣光？大哥用黄金，二哥用翡翠，老三用白璧，五弟用珊瑚，我用甚么？不过几块破烂石头！”

墨寒听着他破口痛骂，不得不低着头，免得脸上的憋笑被他发现。

五位龙主并不是因着尊卑才用不同的颜色，只因天性中对自身龙血的认同，而偏好各族的颜色而已，偏偏玄龙主的嫉妒本性盖过了他对自身的肯定，这恐怕也只有玄龙才会出现吧。

好在他年纪还小，尚未及冠，才会把这些不满发泄出来。若是十年二十年后，指不定玄龙主会阴暗成什么样子。

墨寒笑也不是，劝也不是，待他骂得有些累了，才道：“属下以为，四位龙主确实可恨，然而龙主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又有了戒心，只怕不易对付。”

“这个还用你说？”

“是。龙主聪明多智，自然是早就明白的，是属下多嘴了。不过来日方长，很难说他们不会落到龙主手中。到时机会有限，龙主却是一时想不起该如何报复，错失良机，岂不懊悔终生？”

玄龙主冷哼了一声：“你会为我着想？我看你是想帮他们打探消息，看我怎么报复他们罢？”

“龙主错怪属下了。”墨寒连忙说道。

“错怪？我哪里错怪你？”

“试问龙主，若是与白龙主相斗，胜算有几分？”

“我身上的龙族血脉更为浓厚，纵是他比我多练了几年武功，也未必会胜过了我！”玄龙主傲然道。

是啊，龙族血脉浓厚，也正因这一点，他显露的玄龙的毛病也就更多。墨寒暗叹了一口气，说道：“输赢是在五五之分，那么便有输的可能了。龙主想想罢，是比武输了难堪，还是那女子有眼无珠，得不到龙主垂青，龙主更难堪呢？”

他这话已有些逾矩，玄龙主略一思索，没回答他，却是不太舒服地捋了捋鬓发。

他相貌生得极美，就连龙宫岛最美的美姬也比不上他天生的尊贵气质，可惜月下灯前，却只有一个跪伏在地上的墨蛟相伴。

墨寒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动作，只能凭借他的声音语气来判断他的喜怒，事实上玄龙主的反应早就在他的心中临摹过多次，只可惜不能面对面地交谈，让他一一印证。不过他相信，玄龙主比他所想的更要艳绝天下。

他甚至怀疑其余的龙主采撷了世间的绝色，却独独漏掉了自己近在身旁的兄弟，想必也是因为熟知玄龙主可憎的性格，实在是难以相处。

也许世上只有他，才会觉得历代玄龙主……有些可怜？

仔细想起来，上一任玄龙主终日郁郁寡欢，直到六十岁时才和一个双十年华的美姬相守，却像是不信美姬爱恋自己一般，临终前也不愿见那女子一面，将那女子送给了当时的黄龙主。那女子已有身孕，上一任玄龙主去世后，她生下如今的玄龙主，便跳海自尽了。

因天性的多疑嫉妒，让玄龙主无法相信旁人的真心，怀中只能不断地拥抱不同的人，直到确信最终的相属。可惜在传闻当中，都没有好结局。

墨寒柔声道：“龙主如今还年轻，此时练武必然能事半功倍，只要多下些苦功，早晚有胜过白龙主的一天，到那时堂堂正正地胜了，让他心服口服，岂不爽快？”

“他能铸天下名剑，自然认识不少高手，只怕……”

玄龙主颇为犹豫，但已泄露他艳羡的心思。

墨寒此时才感到，眼前这人还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他柔声道：“龙主血脉浓厚，想必内劲练得也是极快的，我听说‘一力破十会’，必定不会输给白龙主。”

“何止老三，待我学成之后，我非连大哥二哥也揍一顿。五弟太小，胜之不武。”

墨寒听得他稍露稚气的话，不觉微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难关，总算是过了。

第四章

自从上次月下相谈后，玄龙主仍然不改日日风流的习惯，但在床上时却明显温和了许多，看得出许多弟子承了恩露后，都笑逐颜开，喜滋滋的模样，便知玄龙主最近心情极好。

摸透了玄龙主的脾气后，墨寒也不觉得玄龙主有何可怖，有时甚至觉得，他像是一只会使性子的猫，平日里便要宠着惯着，时而给他顺毛。不过他是没什么精力养猫了，单是养这一只巨大的黑猫，便觉得累个半死。

玄龙主仍然不喜欢见他，不过三两个月拦一次道时，玄龙主也没像之前那么厌烦。

看着岛上的弟子层出不穷地出入寝宫，墨寒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虽然玄龙岛上如今洋溢着祥和的气息，让黄龙主也啧啧称奇，私下问墨寒到底是如何说动玄龙主的，但墨寒却知道，他只是延缓了玄龙主的震怒而已，一旦玄龙主又遭挫折，立时便能掀起玄龙岛的轩然大波。

派去伺候玄龙主的弟子传来消息，玄龙主已有了玄蛟的人选，是一个性子清冷的美少年，名唤玄语，刚升任的五阶弟子。玄龙主打算让他在三年后的升龙会就任玄蛟。

这位玄语雅擅琴艺，不提美貌，单是冷淡寂寥的气息，便能将玄龙主迷得神魂颠倒。

墨寒忽然想到了墨玉衡曾经说过的话——玄龙主的心性，必然不会喜欢主动的宠姬。这个弟子也是一般的聪明，知道投其所好。

多一个玄蛟他的事就少了许多了。只是……明明是自己专属喂养的猫儿被别人分摊了一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或许，他总该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是操心太多了，三天两头地救急，在玄龙主对别家龙主的心爱之物纠缠不休时劝慰安抚，早就习惯了头大如斗的生活状态，对于三年后即将到来的悠闲反而有些不适应。

其实他的日子可以不必如此单调，十二紫蛟权力极大，平时也可让自己喜欢的美姬娈童伺候，当然是在龙主不要的前提下，可以优先选择。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找一个有好感的人相互照顾，只是一直太忙碌，不能分心。如今不忙了，却又感到若是自己喜欢的人到最后投入玄龙主的怀抱，只怕会让自己伤透了心。

他是不会拂逆玄龙主的，他也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伤心，这到底是一个两难的结局。

也罢，他这一生都已属于玄龙主，再提这些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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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转瞬即过。

在这三年中，日子有惊无险地度过。玄龙主仍旧是四处寻找美人，对自家岛上的美人各种不满。最近更是传说十二紫蛟排行首位的血蛟犯上作乱，意图弄伤赤龙主，反而被赤龙主所擒，剥去易容后，竟是个天下难得的美男子。

消息一传出来，墨寒便知不好，连夜让人送了三个绝色少年到玄龙主处，玄龙主沉醉在温柔乡多日后才知道消息，那时赤龙主已和血蛟离开了龙宫岛。玄龙主跌足叹息，只恨有缘无分，却也没怀疑到他身上。

眼看还有几个月就要到了这一次的升龙会，墨寒便让人去试探玄龙主的口风，看他是不是还属意那个叫玄语的男子。结果探听出来的消息，让他目瞪口呆。

那个叫玄语的隐忍了两年多，一直表面上和玄龙主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只有在床事上时半推半就，但仍然留不住玄龙主易变的心。

在玄龙主移情别恋的时候，他忍不住苦苦哀求玄龙主不要抛弃自己，却更遭玄龙主的厌倦。

玄龙主的新欢，赫然是青龙主寝宫的一名侍寝。

那名侍寝据说身份低微，只是一个侍卫，但欢爱时声音很是动听。

龙宫岛的人都知道，地位和受宠程度无关。青龙主会把他放在寝宫里随身伺候，若不是极为信任，那就是极为宠爱。

感觉到自己或许还要挑战青龙主的威严，墨寒只觉得眉心胀痛，几乎要炸裂开来。

几乎没有哪一个龙主会像自家龙主一般难伺候，偏偏别人都是两位紫蛟伺候一个龙主，可以互相商量，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问道：“我们龙主……已经上了青龙岛么？”

墨珍好心地安慰道：“大人不必担心，龙主早就去了青龙岛，已经回来啦，青龙主让他带了好几个侍卫回来，据说那人就在其中，声音妖媚，龙主正一一尝试呢！”

“青龙主就不生气么？”墨寒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