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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灯  发于:2015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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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年以后我才发现,从古到今,多少戏曲电视剧小说都是如此演绎,古代版是女子被负心人抛弃,含辛茹苦抚养儿子长大,儿子金榜题名得皇帝宠爱娶了丞相女儿出人头地风光无限,负心汉痛哭流涕回头跪求妻子和儿子原谅;现代版是女主角带球跑抛弃负心人,多年后教养儿子聪明伶俐,霸道总裁幡然悔悟发现真爱重新追求跪求赎罪。

我母亲显然陷入了这样美好执着的复仇愿望前景描画中,在困窘的生活中不断鼓励自己,在脑中描绘前夫痛哭流涕后悔大快人心的场景,没人告诉我母亲,其实负心汉的选择往往是对的,那高处风景无限,他们的妻子和孩子起点高,轻而易举站在最高处,他们再不会回头去看那些已经割舍的贫困交加的过去。而立志从社会底层要爬到顶尖之处,兴许穷之一生白发苍苍,你都做不到,因为在那顶端之处,惊人的财富会以几何倍数发酵,权力会与权力不断联姻叠加,传奇故事只是底层人物现实中难以达到因此意氵壬出来的产物,而人们只喜欢喜剧,不喜欢悲剧,比如薛仁贵娶了公主,小王子不知道变成泡沫的美人鱼付出过什么放弃了什么,你看,其实人们也都清楚真正的结局。

我的傻母亲当年就该将我打掉,拿着分手费舒心再嫁一个好人家,生一对儿女,在幸福和谐的家庭长大,性向正常,子孙满堂。

所以你看,我怎么会相信成钧会回头,圈子里头回头的那些人,都是因为找不到免费炮打,所以回头做个低姿态,将就将就。底层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根本不缺伴的上层人?

和丁筠他们分手后,我回家一夜未睡,当年我母亲曾给再嫁的外婆寄过照片和钱财,而我当年在学校的事情闹得又很大,想必方家迟早要查到我身上。

坦白说若是一个陌生人,抽一些干细胞而已便能拯救一条生命,我完全可以毫不犹豫的捐出,然而我母亲和我这样多年来过得不好,所以听说他们现在不好,我觉得好痛快。我陷入了怎么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面对来劝说的生父的场景意氵壬中,我忽然觉得我被母亲附体,心中痛快莫名,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各种足够刻薄、足够痛快、振聋发聩的言语,然后幻想那素未谋面的生父如何痛哭流涕跪在面前哀哀苦求我前去检测,至于该不该答应?那得看他们的诚意了。

以前有个故事,一个穷人闲聊,说皇帝锄地大概用的是金锄头,另外一个穷人则笑他,皇帝哪里还用锄地,他肯定白面馒头每天管够。

这个故事告诉我,穷人是完全不理解富人的行为模式的。我本质和我母亲一样都是穷鬼的思维。

我还等着生父来跪地哀求,从工地出来,走到一处偏僻巷子的时候,却被几个人往车上拉去,当有味道的布捂在我的鼻子上的时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和我妈真TMD天真。

醒过来的时候我却睁不开眼睛,手脚都不听指挥,只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在说:“救人的情况紧急,时间不多了,我夫人着急了些,但是也并没有打算让他白白付出,还请成大少先让我们给他抽个血做个配型检测,若是不成功,我们会呈上压惊费,若是成功,一切好商量。”

一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令公子的事我很遗憾,但是配型的事情,等他醒来自己决定,你们动我的人,就是不该。”

一个女声尖利道:“成大少不是早就没理他了么?莫非是看我们方家黎家不顺眼,横插一手就中牟利?成大少也是见过我家小徽的,竟没一丝同情心?”

这声音真让人不舒服,这世上原来有足够的钱财和权力的时候,让他们低头也很需要代价,你能帮忙都是你的荣幸。我气得都笑了,动了动手,发现手被人握着,但是眼睛还是睁不开,成钧淡淡道:“他要醒了,你们先回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说。”

骂骂咧咧声中,他们似乎被人推向门口,终于睁开眼睛,成钧第一时间注意到我,低头问我:“有哪里不舒服么?”

我全身都不舒服,但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门口那对夫妇,我的生父,呵呵,什么检测都不用做,他的下巴,他的鼻子,和我如出一辙,神奇的遗传,他正看向我,我勉强撑着坐起来,成钧扶着我,摆手让手下停止驱离,我清了清嗓子,说道:“闲话少说,一口价五千万。”

他们都不解的看向我,我解释:“不论配型匹配不匹配,五千万,我给你们做配型,如果成功,同意捐赠骨髓,如果不成功,五千万不退,废话少说,同意不同意自己斟酌,钱先到账再抽血检测。”

那女人已尖叫起来:“还真是狮子开大口!谁知道匹配度多少?你还是个同性恋!谁知道身上有没有HIV?万一有,我们那五千万不是砸水里了?”

我抬了抬下巴道:“你们当然可以选择不扔这五千万进水里……如果你们还想着等我出去了再用什么别的手段,我发誓,我从医院回去就开始吸大麻,每天都吸,大家都用不成。”

成钧握在我手臂上的手紧了紧,我生父一副被呛到的表情,看了看我,表情放温和了些道:“嘉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妈妈……”这时候的温情牌没用了,我将那些什么去我妈坟上跪地忏悔的可笑幼稚念头挥散,冷冷道:“少说废话,条件我已开好,如果想尽早救人,就尽早做决定,账号我会写给你们,就当做生意,一笔成交后大家一拍两散从此江湖不见。”

我生父看了眼成钧问:“成大少的意思呢?”

成钧淡淡道:“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我生父沉默了一会干脆道:“可以,我争取明天就把钱打进来,就当给成大少个面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继续打点温情的话,而是拉着那女人走了。

成钧看向我,倒了杯水给我,看我喝下去,才说:“你如果想不捐也可以的,他们不敢动你。”

我的心情很矛盾,这么巧我被抓他就能解救,说这是巧合我是不信的,唯一解释就是我依然在他的监视中,该庆幸我这段时间没有去酒吧或者找艾伦么?而方家要胁迫我简直易如反掌,如今我是狐假虎威借着他的势大大膈应了对方,但这也没有什么报仇雪恨的快感,因为事实证明我妈和我的能力,永远也没有办法让对方谈什么后悔。

为着这仇富的心理,为着我在他们眼里彷如蝼蚁的人生,我现在很看不顺眼他,所以我淡淡道:“都是卖,能卖就卖了,反正在你们眼里,钱可以买来一切,每样东西都有价值。”

成钧不说话,低着的睫毛浓长。

我们两人居然无话可说。其实我应该谢谢他,但是我真的很难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强权这种东西,总能叫人无语凝噎。

第二十章

第二天钱到账,我让他们抽了血去配型。

一个星期后配型结果出来,多么神奇,居然是高匹配率。这样也好,当初五千万我是堵着一口气开的价,如果不匹配,只怕方家吞不下这口恶气,还要出幺蛾子,成钧从来都可能是我的靠山。

所以说我妈是傻到极点,她当年如果打掉我,现在就可以笑看方家负心人遭天谴,一雪前耻。

不知道她在坟墓里会不会气得跳起来——晚上拿着戒尺来找我,算了,她应该理解生活所迫,我已尽最大努力活得更好。

之后很快便安排了体检等等一系列检查,之后注射动员剂,5天后采集抽血,抽了两次,每次好几个小时,全程我都再没见过方家人。

成钧一直陪同我,温情款款,一如既往,我们却对话很少,偶然说几句,他就被我刺几句,然后噎得说不出话来,而我发现自己不妥,于是两人再次变回相对无言的状态。

有天我又刺了他两句后,终于觉得愧疚起来,和他道歉道:“可能是头疼骨痛的,心情不好……你多包涵。”

他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嘉树,你这样,才和你从前一样,和我住一起那时候,你也是特别敏感,就是帮你买本书,你也要刺我两句才舒服,像个小刺猬,动不动就张起刺来,伶牙俐齿得很,重逢的时候,你变得圆滑很多,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我呆了呆,回想了一下,十年前的事情了,想起来也觉得遥远,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一颗少年心分外矫情,常常顶撞成钧,他总是温柔包容,然后不动声色的诱导我依着他的要求做,现在想来,可不是一只小宠物,时不时亮亮爪子,主人全当成情趣了,没准还当成我博取他注意力的办法……慢着,现在难道成钧也认为我如此?

想到这一点,我再次吓得出了身汗,连骨头疼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采集结束后,我提出出院,他沉默良久,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们这样的人,当年我年轻,行事也有诸多不妥……”

我摇头:“不不成钧,我不是圣人,憎恨特权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特权,如果我也有特权,很难说我办事不会走捷径,我理解你们,我对社会没有任何不满,我对现状很满意……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差距太大,我感谢你这些天的帮忙,我至始至终都很感激你曾经给过我的一切,但是我的能力微不足道,你也不稀罕,相信以后我和你们的阶层再也不会有什么纠缠,我们各过各的日子,都挺好,我祝福你……”

我一口气说出斟酌了这么久的话,没办法,他若要强留我太容易了,而理由正常极了,只要说是担心方家再为难我报复我就行了。阶级固化全球都有,我又没有勇气去抛头颅洒热血,其实现在日子过得还成,这不是才从方家弄回了一笔。

其实如今骨髓捐献成功,想必方家对这五千万的价码也不会有太大意见,皆大欢喜,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这么说来,成钧还真像那“宰相的女儿”,想到这一点我忍不住笑起来,说明写那些本子的穷酸书生们也是知道的,就算中举,也不过是进入体制内而已,权力还是不够的,要扬眉吐气,还是需要娶一个“宰相的女儿”,有一个宰相岳丈。

当年我母亲一力供我读贵族学校,因为邻居和她说:“现在有出息,不是看你读书怎么样,而是看你和什么人在读书。”

我母亲奉为经典,所以节衣缩食也要供我读最好的学校,谁知道儿子读书读到男人的怀里去了?当年自作主张,以为是恋爱,最后自取其辱,招致更大的侮辱,甚至累及母亲,种种阴差阳错,身不由己,如今回想起来,已无法细究对错,只有唏嘘一声。

我耐心向成钧解释:“其实我真是一个大俗人,想必你这些日子也看出来了,当年我读书的时候,贪恋你的宠爱,所以辜负了我妈的期望没有好好读书,现在面对辜负我妈的生父,我依然毫无骨气的拿钱,你看,我软弱庸俗,和你心目中那纯洁善良坚强的想象出来的人大不相同……”

成钧注目我良久,忽然低低道:“嘉树……你很自责么?”

我一愣,笑道:“怎么会,我若自责,如今就该去撞死在我妈坟墓前以死告罪,我既不能舍得一身剐,放弃现在的地位去杀了我妈的仇人泄恨,也不能拉下面子求你替我出气,全无心肝,厚颜生活在这世间,想来将来是没脸去见我妈的。”

他看了我一会儿,不再说话,居然让人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还将我送回了公寓。

真是谢天谢地他没有继续纠缠。

就当我买了一张彩票,中了5000万,还不用交税。

从前听人说中了彩票要买房买车换老婆,啧啧,穷鬼的思维永远都是这样的直接。

我需要更多的房子铺子来给自己增加安全感。我极快的将钱转了出来,买了几支稳定的基金,然后又去买了些商铺什么的产业,又买了些金条一些在银行保险箱内,没办法,我得预防方家的报复,谁知道小人会怎么想,给我的外婆寄了些,给丁筠这边也转了些,毕竟当年她的工作室的名声和资源都是无价的,她慷慨转让予我——我在考虑要不要将工作室转回丁筠名下,不管怎么说她是方坤的妻子,不至于会被误伤,哪怕是夫妻反目,方坤看起来还是个绅士。

我很想给成钧转个一半过去表示感谢,保护费也好什么都好,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曾觉得我了解他,现在我却摸不准他的想法,他似乎在观望中,不知道拿我怎么办,万一觉得我这举止是侮辱或者什么的……不敢再横生枝节。

这之后的日子平静多了,丁筠和方坤在知道消息以后特意来看了我,丁筠很是为我愤愤不平,显然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那边本来就离本家有些远,这次也是看他们可怜,方家本家这边才尽力相助,谁知道变成这样!方坤已和那边说了,你是他的朋友,不会有人再动什么手段,你只管放心。”

我安心许多,丁筠转过脸去对方坤冷笑:“可知你们这些权贵之家的手段了,若不是被人救了,他只怕全程被人关着做了换骨髓的手术再放回来,一点证据都没有,连伸冤都无门。”

方坤缓声解释:“原来说要找人的时候是说了要认回方家,好生安抚,然后缓缓劝说的,都怪方寰的夫人那边自作主张,原也是爱子心切,只是查访的时候估计知道你曾和成家少爷有牵扯,怕先和你说了,你不愿意,提出条件太多,又或者去找成大少帮忙,横生枝节,所以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手。”

丁筠继续道:“难道还是我们小嘉树的错不成?你当人人都稀罕你们方家呢,整日里勾心斗角,看家主和本家的脸色分杯羹,姿态难看得不得了,我们如今自做自吃,干手净脚,没有牵挂,不用看人脸色,日子不知道过得多好?”

方坤陪着笑温柔道:“是是是,老婆大人说得对,我方坤能娶到丁大小姐那是三生有幸。”

丁筠却脸色一黯,不再说话,我知她心结,连忙打岔:“这次多谢方先生居中转圜,麻烦你太多了。”

方坤摇头道:“你是丁筠看重的弟弟,现在其实也算得上是我族弟,我自然也当弟弟一样看待……只是那成家少爷,你若是能不牵扯还是不牵扯了——他家搞私有银行的,产业大,牵扯也多……依稀听到和上头有些不和,上头似乎要整他们家,如今这边才开发新区,他们成家忙着过来考察新市场,显然也是想抽身退步了,只是这些东西也不是讲得清楚的……站队问题,再者这些人家的子弟,也没有多少个认真的……”

丁筠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描补:“像我这样矢志不移的人,那是很少见的……”

丁筠脸上微微起了笑意,我连忙道:“你放心,只是很久以前在同一学校念书,有些情分罢了,现在已没什么牵扯了。”

方坤点了头,我们吃了饭便散了。

事后,我精心挑选了一对价值不菲的情侣表送给他们,心下却依然反复想着方坤的话。

第二十一章

因为当着方坤的面我不好和丁筠说话,晚上我专门找了丁筠网上聊天:“你和姐夫之间的问题怎么样了?拖下去对两个人都不好。”

丁筠发了个困扰的表情:“他家人太讨厌,我不想理他。”

我呼了口气:“你不必担心我,方坤也不至于会为了你迁怒于我。”

丁筠低低道:“你不知道,他一回家,就和在国外和我一起不一样,怎么说呢,就像一个国王重新戴上了冠冕,我想我是嫉妒了,嫉妒他的家庭……我忍不住猜疑他是不是后悔,嘉树,你我都是孤儿,你能理解家里一大堆的亲友每天问你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你们两个都这么漂亮,孩子一定会好看的啊,要早点生啊太迟对身体不好,孩子打算在国外受教育还是先回国熟悉华人环境?简直要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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