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里是契科尔公司的地库,契科尔算是最有经验的了,他先去经理级别的停车地段看了看,没有车,想必已经开走了,然后沿着出停车库的路线继续走,一直都没发现有商务部张经理的车。
契科尔停在承重柱子旁边东张西望,爪子刚要往前一迈,“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承重柱子旁边倒了下来,正好砸在契科尔的脚边。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有鬼啊!!!”
地库本身就黑,还有一股特别阴凉的气息,舒玖虽然以前不怕鬼,那是因为没见过鬼,现在确实有点怕了,再加上契科尔一阵哀嚎,吓得他一激灵,下意识的去抓查缚的手。
查缚的手心一阵温暖,冥主就算再厉害,也是鬼,他的手心本身没什么温度,被舒玖抓住,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涌了上来,查缚不禁一瞬间有些怔住。
舒玖也不嫌尴尬了,紧紧抓住查缚的手,查缚就让他抓着,说:“去看看。”
三只鬼也被契科尔这声洪亮的喊叫给招了过去,众人低头一看,竟然是个男人,而且已经晕过去了,一身西服革履的,看起来价值不菲,歪在地上。
查缚伸手探了探鼻息,说:“只是晕过去了。”
契科尔用肉肉的爪子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原来是张经理。”
舒玖说:“这就是要和杨蕊约会的张经理?”
阿寿说:“看来杨蕊已经被带走了。”
众人一阵沉默,舒玖突然说:“我能知道为什么找到杨蕊就可以找到阿喜吗?”
阿寿有些沉默,终于开口说:“野鬼想找杨蕊报仇,而阿喜,其实和野鬼是一路的。”
阿福有点震惊,说:“什么?难道阿喜也要找杨蕊报仇吗?”
阿寿点了点头,说:“你还记的之前说过么,你说阿喜对杨蕊的态度有些不同,可能是欠了债……确实是欠了债,还是一笔血债,只不过时间太久了,久到阿喜已经不记得了……”
舒玖说:“阿喜遇见了那个野鬼,所以又记了起来?”
阿寿说:“或许是记起来了,如果记起来,他说不定会找杨蕊报仇,如果他不肯找杨蕊报仇,依照那野鬼的执念,肯定会噬掉阿喜的鬼力继续去报仇。”
舒玖说:“现在该怎么找阿喜?”
众人一阵无声,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杨蕊也失踪了,这条线索是断了。
查缚突然说:“野鬼身上结了契。”
他一说话,众人都看向他。
查缚顿了顿,目光略有所指,说:“那野鬼突然来复仇,肯定是因为得到了力量,自从鬼王魂飞魄散之后,还没有谁可以结这种契,鬼契都带着特有的气息,能感应到这种气息,就能找到杨蕊……”
阿禄的目光忽然动了动,只不过没说话。
舒玖则是听得半懂不懂。
阿寿说:“如果感应,必须要熟悉这种气息。”
查缚嘴角突然挑了一下,却是冷笑,说:“他就在你们之中,想不想救阿喜,就看他的决定了。”
舒玖听他这么说,突然想到了阿福,舒玖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阿福,阿福则是不明白的样子,满脸天真和疑惑。
阿禄则是周身忽然暴起一股寒意,将阿福挡在身后。
阿福纳闷的看着阿禄,说:“阿禄阿禄,你怎么了?”
查缚却说:“时间不多了。”
阿禄一直没说话,眸色一厉,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魂飞魄散过一次,鬼力已经耗尽了。”
这句话一出,舒玖顿时惊住了,阿禄分明是在承认,一直以来天真可爱的阿福就是他们所说的百鬼之王。
阿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能感受到阿禄周身的冷意,吓得阿福有些发抖,憋着嘴说:“阿禄你怎么了?”
正这个时候,突听“啊——”的一声大喊,舒玖顿时回头,说:“是杨蕊的声音!”
他说着,朝发声的地方跑去,查缚回头看了一眼阿禄,也跟上去。
只见杨蕊蹲在墙角,抱着头一阵凄厉的大喊,周围都是碎裂的玻璃,杨蕊身上也都是玻璃碴子,头顶上的灯管全碎了。
杨蕊惊恐的蹲在地上大叫,她看不到旁边有什么东西,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再跟着自己。
离杨蕊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铠甲,面目青厉的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柄开山大斧,斧头上还占了一丁点儿的血迹。
阿喜则是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目光盯在杨蕊身上,直勾勾的,仿佛失了心神。
穿着铠甲的怪人掂着手里的斧头,对阿喜说:“小侯爷,她就在你的面前,杀了她!杀了她替侯爷报仇!侯爷一生忠肝义胆,从没做过愧对皇上的事情,就是这个女干妃!我游荡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可以看着小主子为主子报仇……”
眼看着阿喜从那铠甲怪人的手里接过了斧头,舒玖大喊了一声:“阿喜!”
阿喜的目光一顿,手上的斧头颤了一下,“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杨蕊虽然看不到鬼魂,但是能感觉到一股斧头掉在地上的那股冷气,冷气伴随着灰土扑面而来,吓得杨蕊又哭又嚎。
舒玖刚要跑过去,那穿着铠甲的鬼突然手一张,将地上的斧头吸了过去,一甩斧头,用刃对着舒玖,制止了他往前的脚步。
杨蕊一抬头看到了舒玖,立刻爬过去,抱住舒玖的腿,又看了查缚,哭着说:“舒先生!舒先生!査先生!救救我!有鬼!有鬼啊!鬼缠上我了!救救我!有鬼缠上我了!”
舒玖没理她,只是看着阿喜,又喊了一声:“阿喜?”
阿喜的目光幽幽的抬起来,看着舒玖,说:“我要报仇,你说对了,是欠了血债,她欠我的……”
舒玖心里着急,说:“那个阿喜……别冲动啊,你不是还要考什么资格证呢吗?”
阿喜突然笑了一声,说:“我太傻了,飘荡了这么久,已经忘了我要做什么,在执着什么,原来我一直在等待着机会,找她报仇……这是我的业债,不过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阿福缩在阿禄身后,探出头来,小声说:“阿喜身上有不好的气味。”
阿禄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查缚说:“是结契的气息。野鬼身上绑的鬼契很重,已经影响到了他。”
阿喜面色阴沉,有些发青,慢慢的从穿着铠甲的鬼手里再次接过斧头,高高举起,睚眦俱裂的挥下斧头,杨蕊本能的大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阿寿突然身形一动,阿喜只觉斧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击中,猛地弹开落手而出,“嘭”的一声巨响砸在地下车库的一根承重柱上,承重柱被斧头一砸,“卡拉拉”的裂了一个缝,掉落了很多碎土块。
杨蕊不知道发生了事情,只见承重柱子突然裂了,又开始啊啊的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哭,喊着:“有鬼!有鬼!真的有鬼!你们相信我啊!鬼要害我!要害我!”
阿寿弹开斧头,穿着铠甲的鬼伸手去抓他肩膀,舒玖也不见他怎么动,那鬼就抓了一个空,随即还像被什么打中了一般,退开好几步。
阿福睁着大眼睛,说:“哇,阿寿好厉害!”
阿喜看着阿寿走过来,下意识退了一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阿寿盯着他,双目没有平时的嬉皮笑脸,竟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阿寿突然开口说:“你已经忘了,在很久以前就报了仇,你确实有执念,但是你的执念不是为了报仇……”
阿喜瞪着阿寿摇了摇头,但是目光显然已经混乱,好像想要极力从鬼契中脱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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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喜已经是死了几千年的鬼,生前是个小侯爷,衣食无忧,只不过家里管教极严,阿喜福泽深厚,本是大富大贵之命,一生荣华富贵,不止在沙场上百战不殆,更是有娶公主做驸马的命。
只不过这一年,阿喜遇到了本不在命定之中的人……
冥府十王殿,第十殿的宋帝王轮回转世,体验人间五苦,小侯爷就遇见了转世的宋帝王,因为宋帝王,小侯爷婉拒了皇帝的指婚,杨蕊当年是皇宫里一个极为得宠的妃子,为了爬位总是送礼巴结朝臣,吹枕边风陷害其他妃嫔。
正巧杨蕊听到了这件事情,因为侯府不接受杨蕊的送礼,杨蕊一直怀恨在心,就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吹枕边风说,小侯爷不娶公主,不是因为心中另有所属,而是因为侯府通敌卖国,准备接替皇上做新君王,自然不会娶亡国之君的女儿。
皇帝因为这件事情勃然大怒,治侯府上下通敌卖国大罪,满门抄斩。
阿喜屈死,被鬼使带着进入枉死城,却因为执念太深,偷偷逃离了枉死城,找到了已经成为皇贵妃的杨蕊,将她活活掐死。
阿喜本身是枉死的鬼,却因为如此,变成了杀人的恶鬼,被鬼差打入地狱,进入宋帝王管辖的冥府第十殿。
宋帝王轮回几世后回到冥府第十殿,没想到再见到阿喜,已经是在阴间,阿喜坐在忘川河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眺望着六魂道,既不往前走,也不往后去。
阿喜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多久了,久的他忘记了什么。
宋帝王问他,你在干什么?
阿喜抬头看他,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
阿喜说,他在等人,他报了仇,造了业,再不能投人道,而对方却是个好人,肯定会生生世世转世为人,他只能坐在这里等他,或许会见上一面也说不定。
但是阿喜却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记不得那个人的样貌了……
因为阿喜想不到,他等的并不是会去六魂道轮回的人,而是冥府十王殿中的冥王宋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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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喜眸光闪烁,他似乎在想什么,却又有什么阻止着他去回忆,他痛苦的捂着脑袋,用痛苦的眼神看着阿寿……
那个穿着盔甲的野鬼突然走前一步,朝着阿喜说:“小侯爷!您难道不想报仇了吗!主人好不容易赐给我这个报仇的时机!小侯爷,杀了这个女人,为侯爷报仇啊!”
查缚忽然沉着脸开口说:“你的主人是谁?是谁给你结下的鬼契。”
穿着盔甲的野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主人将要成为冥界真正的主人,不管你们是谁!”
那野鬼说着,突然拔身而起,不是朝杨蕊攻击,而是突然回身,青色的双手要去抓阿喜,嘴里獠牙毕露,喊着:“主人好不容易给我了机会!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谁也不能阻止我报抽!即使是小侯爷!既然你不想要报仇!就把你的鬼力献给主人!”
阿喜仍自呆愣愣的,对野鬼的攻击毫无反应,阿寿却突然眯了一下眼,周身寒意暴起,伸手一把就掐住了那恶鬼的喉咙。
穿着盔甲的恶鬼显然有些吃惊,挣扎着,哀叫着,却挣脱不开阿寿的桎梏。
阿寿手掌缩进,脸上露出狠厉之色。
舒玖看着野鬼的样子,几乎就快被阿寿掐的嗝屁了,说:“阿寿别冲动啊,你刚劝阿喜别冲动呢!”
查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私自生杀鬼魂,是要遭受天谴的。”
阿寿这才收了一些狠厉之色,劈手一甩,那野鬼被甩出去老远,撞在墙面上,“嘭”的一声,墙上顿时现出一个大坑。
契科尔跳着脚喊:“你们这些臭鬼!有点素质好不好!撞坏了还要我拨钱来修车库!”
阿寿不理他,只是瞥斜着地上的野鬼,面上冷意很重,阴测测的说:“你身上的道行我已经废了,鬼契自然也就解了,是去冥府投六魂道,还是继续飘荡做你的孤魂野鬼,你可以自己选……你走吧。”
舒玖看着阿寿眼皮直跳,一瞬间仿佛阿寿突然高大上了起来。
阿寿不再看那野鬼,只是慢慢走上前,轻轻抱住了阿喜,阿喜刚开始还在挣扎,嘴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阿寿却不理他挣扎,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说:“你的仇已经报了,你该做的都做完了……没有人可以影响你,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会陪在你身边……”
舒玖看着,终于用手拱了拱查缚,查缚看向他,舒玖挑眉,小声说:“我觉得这种场合,咱们就不要围观了吧,走吧。”
阿福还奇怪的说:“玖玖,什么场合?”
舒玖生怕阿寿和阿喜情动,再来个绵长的湿吻,对阿福说:“大人的场合,小孩子不要问。”
阿福嘟着嘴说:“玖玖!我已经好几千岁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你大呢!”
杨蕊看见舒玖和查缚要走,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拽住舒玖的裤腿,说:“不要走!有鬼!你看!这附近有鬼!不要走!救救我!”
舒玖额角砰砰直跳,他可不想惹上这个疯女人,赶紧走了两步,让杨蕊自己发疯去吧。
舒玖回了家,晚上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白衣的男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目光呆滞的望着来路,投胎的鬼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白衣的男人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即使不喝孟婆汤,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舒玖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点湿润,他忽然觉得这种等待的感觉很熟悉,他也在等什么,一直等,却永远也等不到……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舒玖还觉得眼角有点潮湿,但是又不记得昨天做了什么噩梦,舒玖叨念了一声:“真是活见鬼,幸亏只是做噩梦流眼泪,没有画地图尿床丢人。”
舒玖推开卧室的门,就听……
阿喜:“碰!放下,大筒是我的!”
阿福撅着嘴放下手里的大筒,嘟囔着:“阿喜你太坏了,这是绝张啦。”
阿喜笑着说:“绝张,我还要扛呲呢!你们谁拿着我的三条呢,快点交出来!”
阿寿:“三条。”
阿喜:“杠!!!杠了杠了!别动我的牌!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哈哈今天手气真好!”
阿福撅嘴,阿禄揉了揉阿福的脑袋,然后瞥了一眼旁边坐着笑眯眯的阿寿。
阿寿挑挑眉,撇回去,那意思是说,就许你玩养成,不许我玩养成啊?
舒玖进了洗手间去漱口洗脸,还能听见客厅里四只鬼打牌的声音,阿喜的声音特别兴奋,可能好几百年都没这么好的手气了吧。
阿喜:“哈哈,这把我就要自摸……自摸自摸自摸……啊!真的自摸了!糊了!!”
舒玖摇了摇头,心里吐槽着,鬼打麻将有什么好玩的,难道赢冥币吗?
舒玖想着,不禁笑了出来,从洗手台上拿下漱口杯和牙刷,挤了牙膏上去,往嘴里一塞,迷迷瞪瞪的刷牙。
舒玖刷着一半,一抬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四只鬼在客厅打麻将,不禁对视了一眼。
阿福说:“玖玖怎么了?见鬼了吗?”
阿喜说:“咱们就是鬼啊,天天都见鬼,还怕见鬼啊?”
阿寿说:“可能见得是厕所里的鬼吧,臭的。”
阿禄:“……”
“有鬼啊!!”
舒玖连嘴里的泡沫都没来得及吐,就连滚带爬的从厕所冲出来,冲着福禄寿喜比划着,说:“见鬼了!活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