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知一愣,这个青柳怎么没同他说?
“听说吴县令的上峰被人参了。”进到里屋,程晖立马小声说道。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在官场总会分派系,若是不站队,在这里头可就难混,清河县地处江南,田地肥沃,绝对算的上好地方,吴县令一个刚中进士的人能在这任职,肯定走过关系。
得到好处,自然也就坏处,现在他的上峰被参了,或者说已经出了问题,那么身为他这一派系的吴县令,处境自然好不到哪去。
“柳哥儿怎么都没同我说?”前儿柳哥儿家的小子生日,他还去吃过酒,他可是半点没提。
“他一个侧室,吴县令又怎么会同他说这些。”程晖叹口气,“至于咱们这店铺,要怪也只能怪咱们铺子太火,府城都知晓,方家又是那种狗仗人势的人家,才到县城,就找了我想要盘下这家店。”
“什么?”叶青知站起身,“他们出多少银子?”
“五百两。”程晖咬着牙说道。
“他们怎么不去抢?”叶青知是真的生气了。
程晖同样生气,道:“咱们家还算好的,就在这条街上的八宝楼,也被他们看上,同样给五百两银子。”
八宝楼算是他们县城里最老的酒楼,生意很好,如果真要盘出去,没有几万两白银下不来,结果方家倒好,竟然只出五百两。
许久,叶青知缓和下语气,道:“我先去找青柳商量商量这事,虽说民不与官斗,但是这么明抢,也不能够。”叶青知怕程晖犯倔脾气,到时候得罪新来的县老爷,到时候得不偿失,“你可先同他周旋,可别打起来。”
当晚,叶青知直接找了叶青柳,结果可想而知,他也没有半点办法,毕竟这店是他瞒着吴县令开的,现在吴县令自己都焦头烂额,哪还有功夫管你这店。
“看来这店是必须转了,只是五百两肯定不行。”叶青柳叹道。
“先别急,我再想想办法。”让他就这么将店转出去,他可不甘心。
叶青知想了一路,突然想到八宝楼,便叫上程晖,问他可还有其他店也被方家人恶意收购,没成想还真有几个。
他便让程晖去联系联系那几家店的老板,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总比他们这样在家瞎转悠来的好。
程晖去了八宝楼,就见其余几家店的老板也在那,见到程晖,几位老板很是客气。
八宝楼的老板一拍桌子,“那方家欺人太甚,莫不是以为他家女婿当上县令,就可以无法无天不成。”
能在这开这么些年的酒楼,自然不是没有一点资本,八宝楼的老板有资格这么生气。
几人商谈一番,最后打算去府城,没成想还没行动,就见新县令带着夫郎匆匆赶来,后头还压着一个中年汉子,正是要买他们店的汉子。
“诸位老板,真是对不住,我这大舅子那几日昏了头,才会说那些话,还请诸位老板别同他一般见识。”新县令抱拳致歉,倒弄得一群掌柜的惊讶不已。
一餐饭后,几人才知道方家算不得新县令的正经岳家,不过是他宠侍的家人,他先前经不住宠侍的哀求,就带着方家一块过来了,没想到才到清河县,就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新县令亲自赔礼道歉,几个掌柜里子面子都有了,自然就当这是没发生过。
不过新县令却不敢当没发生过,他还没当上县令,方家就敢狗仗人势,日后岂不是更要拖他后腿。
这次他可不管什么宠侍不宠侍,直接将方家人赶回老家,直言若是再乱来,直接将那宠侍给卖了,相较自身的官位来比,一个侍算的什么。
叶青知听到这结果,愣了一下,他就说,那县令怎么会任由岳家乱来,原来有这么一层原因。
吴县令到底被逼启程,叶青知私下找了叶青柳,“你还有不少田地在我手里,不若换了银票给你带上。”
不想叶青柳拒绝,“说实话,此行不知是凶是吉,还不如放在你这的好,再有一个事,我想拜托你?”
“你说。”叶青知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万一吴县令真出了点什么事,叶青柳还有他的孩子,也有点依靠。
“我想将枫儿寄养在你家。”叶青柳盯着叶青知的双眼,郑重的说道。
“你说什么?”叶青知声音提高了两度,而后立马降低,“这事是你家老爷说的,还是你自己决定的?”
“我自己决定的。”叶青柳同样压低了声音,“我这几日总有不好的预感,就当孩子在你家住几日,若是没事,我立马派人来接他,若真出了事……”叶青柳咬咬牙,“我那些田产只留二十亩给枫儿,其余都归你。”
叶青知皱眉,说实话,他也不看好吴县令此行,想到枫儿那白白胖胖招人疼的模样,“这里到京城可近千里路程,这么远……”
“无妨,只要孩子没事就好。”叶青柳盯着叶青知,眼睛眨也不眨,里面尽是期盼。
到底多年相交,叶青知心一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满腹心事的回到家,同程晖一说,果然他也是同意,这次吴县令去京城述职,他们都不看好,孩子先放在他们这也好。
叶青知不知道叶青柳如何告诉吴县令,或是骗过吴县令,总之枫儿寄养在他家,没出半点事,好在他家人口简单,突然多了个孩子,也没人多嘴什么。
枫儿刚到家里的时候,夜里还会哭着找阿么,到底还小,不过三五日,就已经黏着叶青知,不再找阿么。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不咸不淡的过着,这天,叶青知想着是时候给景柏启蒙的时候,就见程晖匆匆进门来。
“怎么了?”叶青知将内屋的门关上,免得吵醒两个孩子。
“我刚得到消息,吴县令被收押大牢。”程晖面色倒没怎么变,他和吴县令本就没交集。
叶青知也只皱皱眉,“那柳哥儿呢?”问完便道:“我也是傻了,他一个侧室,哪会有他的消息。”
“他应该也跟着进了牢房,只是不知道吴县令会如何?”这刑也有大小,最大的自然是灭九族,再往下就是满门抄斩,但是程晖相信,吴县令到不了这程度。
叶青柳这样的侧室,大多是会被发卖。
程晖能想到的,叶青知自然也能想到,“咱们这离京城近千里,就是现在赶过去,怕是也来不去了?”这时候的交通还是马车或是船,一千里的路,至少得一两个月走。
诶,到底相交一场,叶青知还是让赵家小子赶去瞧瞧,没事最好,若是出了事,也能将叶青柳给赎回来。
第39章:十年
赵小子到底去晚了一步,经过打听,叶青柳被一个南边的富商给买走,具体就打探不出来了。
等叶青知得到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后,这天大地大的,哪里能找得到人。
看着在院子和景柏一起玩的枫儿,叶青知叹了口气,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就是叶青柳是被南边富商给买走的,兴许能遇到也不一定。
这个不一定一直到十年后,景柏和枫儿都中了秀才,才成了肯定。
说来这事也巧,瑾哥儿这年纪快要订婚,叶青知就带着三个孩子一道去上香,结果在庙里竟然遇到了一直苦寻不见的叶青柳。
“知哥哥。”叶青柳一见到叶青知,泪水立马掉落。
“你怎么成了这样?”不怪叶青知惊讶,实在是叶青柳变换太大。
按说叶青柳比他好小两岁,结果看着比他大了十岁不止。
“说来话长。”叶青柳拉住叶青知,焦急问道:“枫儿呢?”
知道他记挂孩子,叶青知也不卖关子,将枫儿从小到大的点滴都告诉叶青柳,当听到枫儿已经中了秀才,明年还要去考举人,叶青柳便感觉人生一下圆满了。
受的什么苦如今都变成甜,也知道枫儿能有今日成就,肯定离不开叶青知,拉着叶青知的手紧紧握住,感激不已道:“我知道什么感谢的话都不顶用,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声谢谢。”
“这都是枫儿自个努力,怎么能说是因为我呢。”叶青知上下打量了眼叶青柳,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想来日子一定不是很好过,“你如今在哪,我想法子将你赎出来,日后你跟着枫儿,就能享福了。”
不想叶青柳断然摇头,“不行。”
“什么叫不行?”叶青知脑子一转,道:“你是不是怕你主家势力太大,那倒是要好好操作一番。”
“不是,我是个侧室,枫儿一出生就是庶子,若是再让人知道他犯官之后,还有一个给人做小的阿么,这会断了他的前程。”
可怜天下父母心,叶青知此时只想到这句话,“你可有问过枫儿的意思?同功名利禄相比,哪个重要,你只看到了前程,只是对枫儿来说,肯定是你这阿么重要,你也不想他一辈子带有遗憾吧?”
叶青柳直接打断叶青知的话,“就当我死了吧,反正绝对不能告诉枫儿。”
叶青知摇头,“柳哥儿,如果你换做是枫儿,你选哪个,不是我说,就算你出身不好,但是对他的前途影响也不会那么大,完全是你自个多心了。”叶青柳虽然会给枫儿带来一定声誉问题,但是也没他想的那么夸张。
人一旦有了自卑心理,就会越想越多,如果枫儿不那么优秀还好,如今听到他中了秀才,叶青柳自然更加看到自己的短处。
两人聊了几句,最终叶青知劝住叶青柳,让他同意认枫儿。
“这就是瑾哥儿,那么多年没见,竟都认不出来了?”叶青柳见到瑾哥儿,笑着说道,又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子,递给瑾哥儿,当做见面礼。
见瑾哥儿望向自己,叶青知点点头,这时候若是不收,反倒落了叶青柳的面子
回去的路上,叶青知再次问他这些年的经历,这次叶青柳倒没有推脱。
“我当年被一个富商买走,之后跟着他回了南边,先前还是好的,没成想他府里的正君是面慈心黑的假菩萨,可怜我才怀了三月不到的孩子,被生生给害得没了,也因为这损了身子,再不能怀孕,等又过了半年,府里进了新人,老爷就再也不进我屋里。”叶青柳说到那没出生的孩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再后来,我在府里的日子也就难熬了,毕竟我在府里的日子每况愈下,到如今,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叶青柳低声道。
“那你今儿怎么会在这上香?”一路下山来,叶青知也没见有旁人。
“我如今在府里吃斋念佛,就希望枫儿能好,老天保佑,他如今成了秀才,这次也是老正君八十大寿,我说到这来诵经祈福,他们也就让我来了,本来还有一个伺候我的小伺,不过去下山采买去了。”叶青柳低声道。
叶青知看了他一眼,“你既然能出府,怎么不来找我们?”
“我们在隔一个县的县城,邻县是老爷的老宅,这次老正君八十大寿,想要回祖宅办寿宴,也不会回来。”叶青柳看着叶青知,他何尝不想找他们,但是三个县,就好几百里路,哪是他一个连府门都出不来的哥儿能过来的。
叶青知点点头,算是明白他的话了,就说:“那要赎你出来,会不会很难?”
“那倒不会,老爷早不进我的房门,你只需当做家人见到我,想要我回家,趁着老正君八十大寿,兴许连银子都不要。”叶青柳道。
下了山,叶青柳却不能跟着叶青知一块回去,毕竟他现在还不是自由身,叶青知只得让他写下地址,等他登门将他赎出来。
当晚,叶青知将这事告诉枫儿,虽然这孩子的面色没怎么变,但是眼神却变了不少,哪有孩子不想自己亲身爹娘的,何况这些年来,叶青知也没想到欺瞒枫儿。
第二天,着枫儿便去了寺庙,却已经人去楼空,而后才回去,等着叶青知将他阿么带回来。
到了叶青柳给得地址处,就见下人们在那忙进忙出,叶青知找了门房,塞了点银子,问道:“这可是刘老爷府上?”
“是刘府,你是?”房门还算客气,并没有仗势欺人。
其实主要还是叶青知本人长的好,穿的也不算太差,不然房门的态度绝对上不上好。
“我前儿在寺庙见到一个人,同我家弟弟长的一般样,多发打听,才知是府上的,不知可否帮忙通报一声?”叶青知又给了一块碎银。
门房的语气更好,“不知您要打听的是谁?”
“姓叶,名叫青柳的一位哥儿,年纪同我差不多大。”叶青知笑道。
这人点点头,抬腿进门通报去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人又回来,让叶青知和程晖进去。
见到的自然不是叶青柳,而是一个富态的老哥儿,估计是正君,见到叶青知还算客气,让他们坐下,才问道:“你是柳哥儿的哥哥?”
“正是,在下叶青知,比柳哥儿大两岁。”叶青知直接报上直接的名字。
那正君上下打量着他,而后笑道:“按说你是柳哥儿家人,现在就该让你见他,只是他这会正在为老正君斋戒,不好见外人。”
“无妨,知道是我弟弟在这就好,说起来,我们找了他十多年,没成想竟然就在邻县,真是……”叶青知故作伤心的模样。
又同正君闲聊几句,叶青知才进入正题,提出想要将叶青柳赎身,不成想正君一口回绝。
“毕竟是老爷的身边人,我也不好随意做主,等老爷回来,我再同他说说。”正君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叶青知无法,只得留下礼物,等下次再来。
第二次来的时候,是老正君过寿那日,叶青知私下里找了正君,再次提到这个。
“按说这肯定是不行的,只是今儿老正君过八十大寿,见你们骨肉分离这么些年,我也实在不忍,只是……”正君顿下声,笑看着叶青知。
一看这模样,叶青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从袖袋里舀出一张银票,道:“我们乡下人家,实在没什么钱,您看这些可够?”
正君一看只是五十两,眼底闪过一抹不屑,不过看叶青知那模样,也知道能这些已经不错,就点头同意了。
其实刘老爷对于能少了叶青柳还高兴的很,一个颜色不在的哥儿,又没给他生过一个孩子,留在家里还要浪费他的粮食。
带着叶青柳回到清河县,一路上,叶青柳不断的哭,但是叶青知知道,这是高兴的。
“阿么……”
叶青柳下了马车,就听到一个不用力听,几乎听不到的叫声,不禁颤抖着身子,抬头望去,身子晃了晃,而后冲到那人身前,“枫……枫儿……”
然后大声哭道:“我的儿啊!”
吴枫见他阿么这样,跟着流下泪来。
骨肉分离十载,终于相聚,任谁都会是这样。
叶青知在一旁,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后来见邻居家有人探头出来,他连忙让两人进屋。
次年,景柏和枫儿都中举,成了举人老爷,同样可以将家里田地面税,对此叶青知好高兴了好几天,尤其叶青柳,天天烧香拜佛,说是佛祖保佑。
中了举人和秀才可不一样,那是真正的改换门庭,从此,他们就再不是什么农户,而是书香之家,就是瑾哥儿,嫁人的人选档次也高了很多,这也是叶青知想着等景柏考中举人,再给瑾哥儿相看人家的原因所在。
第40章:嫁娶
景柏有一个同窗,比他大四岁,也就是比瑾哥儿大了一岁,同景柏来过家里几次,为人不迂腐,也不会过分自大,叶青知还挺喜欢这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