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逾墙来 下——阿踢仔
阿踢仔  发于:2015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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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知道自己终究会有这样一天,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书正知道这样的一天为的是之后更好的每一天,也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所以,他们的相逢就应当是这个样子。

没有哭嚎,没有悲戚,没有激动,就像之前每一天的相见,身影停驻在对方眼中即可。

这是足够相爱最平实的表达,不需要那些所谓的生离死别。

******

书正终于等到了瞿海映。

法庭上很安静,书正听得见那上深灰色的厚重大门打开的声音,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中,书正就是能听出瞿海映的。

书正心中数着瞿海映的步子,望着那个他即将出现的地方,目不转睛。

瞿海映的视线在出现之后第一时间来到旁听席上,书正的目光迎接上去,不愿意有任何的错过,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视线相逢。

瞿海映向着自己点点头,书正也向他点点头。

书正想瞿海映点点头的意思是我很好,你不要担心。

那么书正点点头的意思就是我也很好,你也不要担心。

书正觉得自己于表达之上是极其笨拙的。

瞿海映说我想你,书正只会说我也想你。瞿海映说我喜欢你,书正只会说我也喜欢你。瞿海映点点头,书正只会也点点头……

书正唱过了那么多的才子佳人情意绵绵,书正也想说那些缱绻的句子,深情的、缠绵的、如火焰一般炙热的句子,选来选去,书正却觉得哪一个都没有那个“也”字好。

“我想你”和“我也想你”,对于对方的思念,对等相同刚刚好,没有谁多谁少。

“我喜欢你”和“我也喜欢你”,对于对方的深爱,对等相同刚刚好,没有谁浓谁淡。

“我很好,你不要担心”和“我也很好,你也不要担心我”,对于对方的抚慰,对等相同刚刚好,没有谁深谁浅。

一切都刚刚好,你给我多少,我也给你多少,我们永远都那么那么的刚刚好。

书正望着瞿海映端正坐下,他在那边,自己在这边。他的眼里只有自己,自己的眼里也只有他,一个对一个,对等相同刚刚好。

自己和瞿海映不需要谁比谁多爱谁一点,不需要谁比谁多付出一点,不需要谁比谁多承受一点,只要一相见,身影便停驻到对方眼中即可。

这是足够相爱最平实的表达,不需要那些所谓的蜜语甜言。

******

法庭审理历时四天,在第四天下午一审公开开庭审理结束,审判长宣布休庭,择期宣判。

书正一直坐到旁听席上没有别的人才想起离开,起身来出来,阮姨和于获家事务所的人在说话。书正想起自己慢了一拍,匆匆上前去。于获家那个从来面若冰霜的徒弟表示目前情况还算好,上诉的准备已经做好,就等一审宣判。

阮云珊想知道一审宣判需要等多久,于获家的大徒弟还没有说话,书正拉住了阮姨的手,这回终于望着阮姨的眼睛说话了,“姨,不着急,拖得越久越好。”

“我知道了。”阮云珊拍拍书正的手,把话收了回来,“辛苦大家了。”

如何宣判,自然有该着急的人去着急。

王颖轩和瞿海映他们是“风雨一肩挑”的人,宣判满意,他们就心满意足坐牢去;宣判不满意,也不介意拖着大船上的人一起往“死”里多走几步。

所以,书正说拖得越久越好,拖起来,这中间就有足够的时间让该着急的人去想办法。

******

等到于获出来,一行人准备回宾馆。书正给阮云珊关上车门,自己要从另一边上车的时候,瞥见游旭在另一辆车边望着自己。

书正对着他点点头,游旭便走了过来。

书正敲敲车窗,对车里的于获和阮云珊说:“你们先走。”

于获看见了走过来的游旭,跟书正说:“该说的才说,最好换个地方说话。”

书正点点头,车子悄无声息开出去。书正转身迎着游旭走来。

******

将点单递给服务员之后,书正还没坐正,就听见游旭说:“瞿海映是个半仙儿,瞿半仙儿。”

书正把外套放好,坐正,想想游旭的话,笑了。

游旭双手叠着放在桌面上,看着淡笑地书正继续说:“开庭这几天我都观察着你,书老师你很淡定,是早就知道么?”

书正并不回答游旭的问题,看着自己的指尖说:“你骗了我。”

“啊?!”游旭的十个手指头开始敲桌面,糟糕了,这两个都是半仙儿!

“你和你爱人的照片在别人发给你的短信里。”书正第一时间关门的原因是这个,本来准备把他拒之门外的,却被游旭用瞿海映的视频给打开了门。

游旭不自然的哼哼一声,岔开话题说:“我从你那儿走之后,跟瞿海映谈了一次,瞿半仙儿就开始预言了,然后事情跟他预言的一模一样。我本来以为法庭审理这儿不会被瞿海映说中的,但是我想我错了,照庭审的过程看来,瞿海映并不会在牢里呆多少年……”

书正看着游旭,看到这个年轻的英俊青年眼底有那么多的不服输,书正掐了一回自己的手指头,这将是多么艰难的一场谈话啊,“不管如何宣判,我们都将得到应有的惩罚。作为的确错了的人,我没有什么能够辩解的。”

“你们也在作战对吗?我的意思是说……”游旭捏捏手中的吸管,顿时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是的。”书正忽然觉得他好想明白游旭想要说什么了,“如果说你在为公义作战,我们就是在为自己作战,自私、不足为道。”

“不管是为什么作战,我想说的是方式……嗯,瞿半仙儿说他怕我年轻,怕我不懂、不想、不忍,说我这样下去才是助纣为虐……”

“他的意思是你不要把自己折进去,没有了你或者你们,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就是助纣为虐。也许你可以有另外一种更为柔软一点的方式……”

书正抿抿嘴,觉得瞿海映和自己一样,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游旭有着好感。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没有那样轻盈的一个身份去做正确的事情的伤感在作祟,也或许是游旭这个人本身的魅力使然,他很英俊,不容易让人产生讨厌,特别是对于这个性取向的人来说。不管怎么都好,游旭是个好人。

“嗯。“游旭点点头,书正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当时没太懂他的话,然后,然后事情就这个样子了。虽然不服气,但是我想他说得对。给我上了很生动的一课,谢谢。”游旭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感到不好意思,紧接着大声地咳了一声,看着桌面的最远端轻声说:“把我的话说给他听好吗?”

书正点点头。

第六十一回

一审宣判的头一天晚上,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雷雨瓢泼而至,噼里啪啦下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天空一洗如碧。

宣判的结果,对瞿海映的多项指控,只有渎职罪成立。按照刑法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滥用职权或者玩忽职守,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瞿海映最终获刑三年。王颖轩受贿、乱用职权,获刑十三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商行行长傅辉受贿案将在一个月后开始审理,而朱艾文、邹波等在王颖轩和瞿海映审理完毕之前就已经判刑。

对于这个结果,王颖轩、瞿海映当庭表示不上诉。

沸沸扬扬的贪腐窝案终于尘埃落定。

******

瞿海映服刑的清江监狱,就在本埠市里的二环路上。从剧团到清江监狱一共五个公交站。每个月十九号是瞿海映所在监区的探视时间。每一个月,书正都是最早申请的探视人。

第一次探视,两人隔着玻璃墙见面,一人拿了一个话筒。瞿海映说:“笑着过的话,只有三年。愁着过的话,就是一千多天。书正老师,从数量词上,你选哪个?”

书正听了这话,看着他,笑了。

刑期第二年,清江监狱外迁,迁到了西新区之外,书正过去要转三趟车。

清江监狱的原址修成了高档住宅,阮云珊掏钱给瞿海映和书正在那个叫做清江圣景的小区买了房,说给他俩作纪念,买的还就是瞿海映原来所在监区之上拔地而起的三栋四单元。

书正哭笑不得说这事儿的时候,瞿海映表示这事儿只有亲妈才干得出来。

刑期第三年,清江监狱要创模范单位,搞了个帮助服刑人员出狱后就业的实训基地,里面有陶艺、厨艺、汽修、裁剪、蜀绣等专业选修。

其他专业参训人员积极,蜀绣专业寥寥无几。素来比较有大局观的瞿海映,带头参加了这个蜀绣班,成了男绣工。监狱领导感谢他帮了大忙。蜀绣老师夸他手艺不错,有慧根。

书正来看他,他拿出一块绣了兰花的绣品,让书正带回去,挑个上好的工艺木头架子绷起来,放家客厅里,越显眼越好。这是未来的蜀绣大师瞿海映的早期作品,具有不可估量的经济价值。

******

瞿海映刑满释放的当天,终于拿到驾照的书正被堵在了路上。等他到清江监狱的时候,瞿海映已经躲在停车场的小叶榕树下等了好久。

书正看着他,他剪着跟光头已经没什么区别的超级短平头,穿着自己上个月探视他时送去的衬衣和牛仔裤。衬衣袖子挽到手肘,牛仔裤挽起来成了七分裤,背上背着一个黑色小背包,蹲在那儿,咬着烟头,眯缝着眼死盯着自己这边。

书正忽然想起有一回等他,等了半天都看不到人,最后他在对面街边看着自己笑,那时候的瞿海映多帅啊,穿着复古款的风衣……

今天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你居然开车过来的?”瞿海映一看清楚来人,从小叶榕的阴影下冲出来,头顶着烈烈阳光,走到车边上。

书正点点头,“我想来接你。”

瞿海映趴在车窗上笑说:“那咱们今儿回家得什么时候去了?”

“是堵车,不是我慢。”书正马上解释。

“嗯。”瞿海映手上转了转,让书正顺着他转的方向把车头调转。

书正被他说得有点儿不服气,很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良好的驾驶技术,立马着手掉头。

倒档挂上,油门踩下去。

瞿海映看书正挺熟练的,笑着点点头。

书正看见瞿海映的笑,一下子没收回油门,直接撞上停车场边的铁制大号垃圾桶,哐当一声惊天动地。

瞿海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完了赶紧冲过来,把书正从驾驶座上拉下来,自己钻进去坐下,拉上车门后都开始系安全带了,瞅见书正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己。

“上来呀,等着人家找我们赔垃圾桶啊?”瞿海映招手。

“哦。”书正赶紧绕过车头上车。

瞿海映一轰油门,车子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开了好一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瞿海映一脚踩死停下了车,偏头把书正盯着看。

书正被他盯得有点儿不知所措,准备要掐手指头了。

瞿海映双手伸过来捧住书正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越吻越用力,吻得书正拍他的脸才松手。

捂住脸叫好痛啊书正老师你手真黑,书正却是不搭理他,要开车门下去。

“你干嘛啊,别看啦,保险杠一定报废了……”瞿海映觉得这个节奏不对,一把拉住人。

“都怪你看着我笑。”书正横着手背一抹嘴,刚才接吻,沾上点儿口水。

“我不看着你笑,我看着你哭啊,你自己把持不住,怎么能怪我?”瞿海映看着书正鼓着眼睛跟自己吼的样子,笑得不行。

“我……”书正想了想,也对啊,他笑他的,自己有准头也不会这样了啊……

“是吧,是你把持不住了吧?想我想的对不对?”瞿海映扬着下巴说得相当得意。

书正看他那样子,一下子无数心疼就生了起来,点头说:“对。”

瞿海映伸过手来揽住书正的肩头,嘴上再亲了一口,“我要回佳鹏苑,回咱们的房间,你快把安全带系好。”

“安排了给你接风,都等着呢……”书正声音越说越小。

“给他们打电话,说我情绪低落,不适合被他们参观,改天再请他们吃饭。”瞿海映说着就把车速提了起来,“谁这么能干?谁提议的?我刚重获自由不适合参加集体活动,要有个心里缓冲期知不知道……”

“我。”书正主动投案。

瞿海映一脚油门轰到底,心里泪流成河。

******

瞿海映被众人参观到晚上十一点,牵着喝得有点儿脚步踉跄的书正老师回佳鹏苑。

撞烂了屁股的车子停在车库上,瞿海映解开书正身上的安全带,问他:“走得动么?”

“走得动。”书正立马就看着瞿海映回了话。

千杯不醉的瞿海映,一看书正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但走不动而且已经醉了。摸摸书正的脸颊说:“坐着,我过来抱……”

瞿海映的话没有说完,书正双眼含笑,伸出双手逮住了瞿海映摸他脸的那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说:“瞿海映,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书正老师。”瞿海映说着这话,和书正额头相抵。

书正什么话都没有说了,偏头往瞿海映怀里倒了下去。

瞿海映搂着书正,在他额头上轻轻吻着,一下又一下,每吻一回,就在心里说一次我回来了,好像每重复一次,分开的日子就能缩短一天,一直要说到从没有分开过为止。

******

书正喝醉了德行很好,一个人乖乖睡觉。瞿海映把他从车库抱回来,给他擦身子喂水,多于的话和多余的动作,一样都没有。把他弄好了才自己洗漱,上床后,瞿海映忍不住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他这个刑满释放人员头天回家,没有享受到皇帝待遇不说,还当了一把贴身小太监伺候皇上,哎哟,多么唏嘘啊!

抱着书正睡觉,怀里有人就是不一样,一觉天亮啊!睡醒了搂楼怀里,没人了。瞿海映相当不满意的睁开眼睛,外面天都还没亮呢,又爬起来干嘛去了?

******

“哎呀,我家田螺姑娘又出现了,一点儿都不开心。”瞿海映一身懒骨头样儿靠在厨房门框上,望着正在熬稀饭的书正说得一本正经。

书正不说话,拿勺在锅里搅两圈,害怕米粒儿粘住在锅底。

瞿海映撑起身子,一步三摇走到书正身边,伸手把人抱住,这么大的块头靠在书正身上,也不怕书正承受不起,“你是担心我睡醒了肚子饿是不是?”

书正点点头。

“那你不担心我饿别的地方啊?”瞿海映一边说着一边关了灶台上的火。

书正伸手阻拦他,被他箍进怀里抱得更紧,埋头亲在书正的耳垂上,伸出舌头舔了舔。

书正的身子就轻轻抖了抖,往瞿海映怀里软靠过去。

“田螺姑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有什么话快讲吧,只准说一句……”瞿海映的吻已经到了眼睛上,书正被他吻得根本睁不开眼。

“说吧,待会儿没机会了。”瞿海映亲了书正的嘴,亲一下就松开。

书正睁开眼,望着瞿海映想了半天,慢吞吞开口说:“回房间。”

“好嘞!”受宠若惊的瞿海映抱着人就走,一点儿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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