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逾墙来 上——阿踢仔
阿踢仔  发于:2015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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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估计书正恐怕看不到自己,前两回载他开得别人家白色的车,今儿开的是自己的车,黑色。就书正那脑子,恐怕也就记住了颜色,车牌、车型什么的绝对一塌糊涂。

开进龙字巷,停车下来,往书正站着的巷口去。快走到跟前了,瞿海映踱到对面街边,和书正隔着龙字巷这不太宽也不太窄的街面遥遥对着。瞿海映就那样站着,也不出声儿喊一句书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面看着书正,一面猜度书正要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自己。

瞿海映觉得自己也是无聊得透顶了,可做着这事儿却是十二分的愉快,缘由在哪儿瞿海映一点儿也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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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白色的车书正都会多看一眼,结果一辆接一辆,没有一辆停下来。书正看看怀里抱着的胜雪,觉得把它带到这种车流密集的地方真是唐突了。摸出手机看看,害怕瞿海映打电话自己又没有听见,还没看清楚时间,一辆白色的小车开过,书正的眼神赶紧跟着看过去,人家却顺着大街直溜溜走掉。

埋头看了时间,书正觉得身上有点不自在,就像被素不相识的人死盯着打量一样,撇头看左右,都是等着过街的人,莫名的抬起头看看前边,就和瞿海映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上了。

那瞿海映和对街的红绿灯杆并列,很是随意的站着,中长风衣是复古款,腰带在秋风里翻飞,双手都插在风衣口袋里,微微抬着下巴睨视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微微翘着嘴角。

书正撇开瞿海映戏谑的眼神,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心里想:张有财说的对,看长相自己赚了。

瞿海映往右边走了半步,对着书正抬抬下巴,示意他过来。

书正抱着兰花开始过街,瞿海映等他走到自己身边,笑说:“我站这儿都快起蜘蛛网了,书正老师你的视野窄成什么样了?”

书正指着大街边说:“我以为你会停在那边……”

瞿海映捏着书正的手再往上抬一点,说:“书正老师,你看见那儿有一个圆牌子没,上面有一个红叉,那个牌子的意思是禁停。”瞿海映说完伸手把书正怀里的兰花给接手了,捏着花盆的边沿拎在手上,随意的很,就像随时都可以顺手扔出去似的。

书正看着那个大大的禁停标志,微微红了耳根子,他是不怎么懂,可是没考过驾校的人有几个清楚?腹诽之后找到一点儿平衡,抬眼看见瞿海映一脸嫌麻烦得拎着胜雪,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

“你今儿又买花了?还是开好了的。哎,我送你那盆儿呢?说是这两天就开花的。”瞿海映看着书正要伸手拿花,顺势就抬高了不让他够着,“我给你拿,你不嫌重啊?”

书正不死心又伸手够了一回,瞿海映一侧身子就不给他,拉开副驾车门拿膝盖顶书正进车里去。

拿不到花的书正只好死心,坐进车里,刚坐稳,瞿海映把花给他放到腿上,“拿去,你的心肝宝贝。”没好气关了门,绕过车头上车来。

书正看着瞿海映的侧脸,说:“这是你给的。”

瞿海映的嘴抿成一条线,侧头把胜雪好好打量了一番,敷衍似的说哦哦哦。

书正从他的眼神看出来,瞿海映根本就没印象了,抬手指指花,说:“六朵。”

“噢……”瞿海映做作的点头,然后撇头看这书正,对着书正眨巴眨巴眼睛,笑说:“我懂了。我送的花,你才宝贝,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懂了呵呵呵……”

书正伸手摸摸胜雪的花瓣,看看自个儿乐的瞿海映,不冷不热道:“花还给你。”

瞿海映并不搭理书正,车子汇入车流之后才说:“小气的很。除了跟我赌气不会做别的是不是?说你两句就还给我,要还给我你还抱着它到处走?好看、喜欢、爱不释手,承认一下有这么难?”

“红灯。”书正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交通灯,瞿海映说自己正在兴头上,眼看就要开上人心道了。

一脚踩下刹车,瞿海映乐了,抬手戳书正的脸,“书正老师挺有用嘛!”

书正没来得及撇开头,被瞿海映得手了。九十秒的等待时间太长,书正心里过了几个轮回,终于还是开口。开口之前书正觉得,怎么就瞿海映这么麻烦,不跟他说话事情只会愈来愈糟糕,“这个花太名贵,我不要。”

瞿海映一听见“名贵”两个字就挑了眉毛,伸手戳戳那雪白的小花,“是挺香,名贵不至于吧?又不大朵又不艳色。”

书正看着瞿海映作孽的手,一把捏住推开,“兰花越素越名贵。”

“你管他名贵不名贵,喜欢就安心养,不准跟我赌气。”瞿海映着绿灯要来,擅自总结,绿灯亮第一时间冲出去,“赌气伤身,伤身我心、疼。”

书正忽然觉得肉麻,不自在得看了瞿海映一眼。

瞿海映笑给他看,笑完了顿一下说:“受用吧?就喜欢这套是不是?俗。”

******

书正回想了一下,和瞿海映在一起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吃饭。而且每回吃饭必定教育书正,吃饭是人生一等一的大事情,不能随随便便就敷衍掉,煮饺子凑合一顿的事儿我劝书正老师你还是少干云云……一来二去习惯了一吃饭就有瞿海映在边上吧啦吧啦嘴碎,有时候吃着吃着突然静默,书正都有些不习惯。

瞿海映对于找吃的非常擅长,这城市的大街小巷对他来说好像就是自己家一样熟悉,去个饭馆跟去自家厨房一样简单,今儿一家,明儿一家,目前,还没有重样过。

瞿海映拎着花盆在前,书正跟着走,四下里打量这家店。招牌在路边就看见了——外婆炖菜—,结果车拐进来还开了两分钟,路过好几个电梯公寓小区之后,一片小树林中间有一排很是破旧的青瓦房,路边一溜车停着,生意火爆的样子。

“这家炖菜挺好。看你瘦得跟饥民一样,带你来见油荤。”瞿海映进店之后径直走向大堂南角的双人座,一坐下就把桌上的菜单递给书正,“就那几种炖菜,你选一个中锅我俩就够了。”说完把胜雪摆在桌边,觉得那花儿越看越有仙气儿,不觉想伸手再戳戳。

书正像早有防备似的,抬左手一把给他捏住,眼神一下凌厉得很,瞿海映笑着说:“叫你点菜,看我干什么?”

书正瞟一眼菜单,右手指了一个时蔬炖排骨,左手忘了松开手,瞿海映贼笑着凑近书正问道:“摸够没?”

书正见鬼似的收回手,看着胜雪不再说话。瞿海映又点了两个炒菜,笑眯眯叫人家服务员上菜快点。回过头来,就盯着书正笑。

书正不是不知道瞿海映在看自己,他想不出来要怎么回应瞿海映的目光,只有躲开去。就书正看来,瞿海映恐怕知道自己在躲他的目光,而且瞿海映好像挺享受这种“我看着你你却躲着我”的时刻,因为这家伙乐此不疲。

瞿海映看够了书正的额头,目光一转,对面走来两女一男,目光都聚焦在书正身上,探询和惊讶都在一起。

瞿海映说:“书正老师,你熟人。”

书正茫然抬起头,顺着瞿海映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瞧见香茹的笑脸,身后跟着同样激动的何姐,最后边是表情复杂的陈煜。

“啊,我就说是你嘛!”香茹上来拍拍书正的肩笑道:“不跟我们吃饭,跟谁在一起啊?”

书正一愣怔,多半是卡壳了。

瞿海映心中就想:书正老师真是太没用了。想罢,起身对来的三人和气道:“瞿海映,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香茹大方伸手,“我是李香茹,你好。”

瞿海映就觉得这姑娘眼熟,原来是书正他们剧团的名角小香茹,同陈煜一起合作被称为“金童玉女”,其实今天挺不错,见着得都是这方戏曲界的角儿,若是瞿海映对除了书正之外的人有兴趣,今天要激动一场。

多半也是知道书正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何姐也挺大方的自我介绍了。握过手之后,瞿海映对最后边站着的陈煜点点头。

那陈煜也是点点头,低声问候道:“瞿助理你好。”这声问候中掺杂着适当的优越感,让旁的人都能觉察到。

书正看着他们相互介绍认识,听到这句最是刺耳,陈煜叫瞿海映瞿助理,好像知道瞿海映是谁,那个,自己好像都不太清楚瞿海映是谁来着,莫名的焦躁就在心中升腾了起来。

“原来瞿助理和书正是朋友,书正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陈煜和瞿海映握手之后,笑着跟书正搭话。

书正尴尬笑笑,直接冷场了。

瞿海映自然是风雨一肩挑的那个人,叫三位一起吃个便饭,说完不等人家回话就要叫来服务员加菜。

香茹和何姐赶紧摆手说已经吃过了,就是准备走才看见你们的。

瞿海映说那真是可惜了,没赶上请两位美女吃饭的机会。

那两位倒是一点儿不认生,笑说以后让书正给你找机会请我们吃饭。

瞿海映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演得可好,痞笑着对书正讲:“书正老师,这个忙你要给我帮好了,记你一辈子的恩情。”

书正光是笑着不答应,陈煜就来插嘴了,“这坏事儿书正才不会替你办……”

又说笑了几句,那三个人才走。瞿海映看见书正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把送上来的时蔬炖排骨舀一小碗放到他面前,“你到底跟人家几个熟不熟啊?”

书正想了想,点头。

瞿海映便嘲讽书正说:“当你身边的人真惨,好几年恐怕都不知道在你眼里自己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书正喝一口汤,补充说:“陈煜不熟。”

瞿海映一口咬下一块排骨,慢慢嚼了吞下去之后道:“一看就知道不熟啦,是你看他不顺眼,还是他看你不顺眼啊?你心眼小,是你看人家不顺眼吧?”

书正夹着一块玉米,一口咬下来,挺脆生,也慢慢嚼了吞下去。

瞿海映以为他吃了玉米就说话,结果书正一个字儿没说,埋头苦吃,这回干掉的对象是一大块排骨。

轮到瞿海映不乐意,抬筷子夹住书正嘴里排骨不让啃,“问你话呢?装哑巴就算默认。”

书正伸手拨开瞿海映的筷子,认真啃自己的排骨,啃得差不多了,拇指放嘴里噘一口,皱起眉头说:“张有财说,陈煜总针对我。”

第六回

“张有财哪句话能信?”瞿海映看他吃得一手油腻,跟小孩儿似的,伸手拿纸递给他。

书正摆摆手不要纸巾,又拿起一块排骨认真啃了起来,果然美味,怪不得这么偏僻生意还火爆,酒香不怕巷子深啊!舒舒服服啃了一半,书正才抬头,直愣愣看着瞿海映道:“我也觉得他针对我。”

瞿海映看着书正认真的表情,叹口气说:“书正老师,我要是个急性子,能被你逼疯。说完话再吃行不行?”

书正听了,顿了顿手上的排骨,心想什么叫要是个急性子,瞿海映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啊!

“那人心眼多,你乐意就随便搭理一下,不想搭理就拉倒,别让他来闹心。”瞿海映想了想刚才陈煜说那几句话,乍一听以为他跟书正也像两位女士一样熟络。

“你们认识?”书正冷不丁就问了一句,问完了觉得不对头,稍稍抬眼就对上瞿海映揶揄的目光了。赶紧闭了嘴,抿住唇,后悔得想要把舌头咬掉。

“我可真想放鞭炮庆祝一下呵呵呵……”瞿海映夹起一块好啃肋排放到书正碗里,“这么久了,书正老师头回问我话啊,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才能让你满意,毕竟第一次啊,可喜可贺。”

书正觉得自己再也不要说话了,在这顿饭吃完之前。

******

鉴于书正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有说一句话,瞿海映觉得他们家书正老师恐怕又赌气了。载着人走了小一刻钟,瞿海映实在忍不住了,招惹书正道:“你不问我带你去哪儿?不怕我把你卖了。”

书正手上拿着湿巾纸,小心翼翼给胜雪擦叶片,每一片都要绿闪闪发。细叶寒兰看风姿,风姿都出在叶片上。书正一点儿没分心的样子简直戳痛了瞿海映。

“书正老师,书正老师,书正老师……你要不答应我一直叫你啊!”瞿海映连喊三声,书正没搭理他,接下来就一声比一声大。吵得书正不行,终于偏头来看着他。

瞿海映见书正看着自己了,闭嘴,专心开车。

没多久进了树荫浓密的清净车道,左拐之后进了一个庄园式的小区,又往里开了两分钟终于停下来。

拉好手刹的瞿海映没打算下车,伸手捏住书正的左手,装作不耐烦的说:“我跟他女朋友认识,传说中抽他大耳光的那个富婆。”

书正抬头看一眼瞿海映,抿嘴之后道:“来这儿干嘛?”说完警惕的看着瞿海映,意图明显的很,意思是你再说放鞭炮的事儿试试?

瞿海映推开车门,“把花放车上吧,抱着不重啊?”

书正也推开车门,但是没打算听瞿海映的话,害怕把胜雪放在车上闷着了,视若珍宝抱着下了车。

瞿海映看着那盆兰花,徒生嫉妒,走到书正身边,伸手把花抢过来,“我抱,晚上它变美女好对我投怀送抱,不能便宜你。”

书正被他逗笑,手上也没有提防,让瞿海映得手了。

“笑啦?笑了我跟你说来干嘛……”瞿海映一手抱着花,一手揽着书正的肩头往前面一桌红瓦乳白色墙面的美州风格建筑走去,“你那破房子每回进去走十五分钟,减肥是挺好的,等一段冬天到了,走起来就太具体了。没路灯不说,路面也太差了,走起来坏心情。最重要的,床坏了。床多重要啊,坏了不是坏事儿么?”

书正一开始听他说话跟单口相声似的觉得好笑,听到最后一句就变了脸色,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脚步都慢了半拍。

瞿海映揽着他的肩膀,他没跟上自然是察觉了。不怀好意的笑挂在脸上,回头来看书正,笑道:“你说是不是呀书正老师……”

书正愣是没听出瞿海映话里面揶揄的意思,微微皱了皱眉头,马上就释然了。书正想得是瞿海映闹着喊着来保养自己的,既然是包养……今天这儿最像包养该做的了。之前都天天陪着自己吃饭,恐怕不是包养人要做的,关于包养不都是出钱的那个给车给房给钱,他神出鬼没什么时候来,被包养的都要好生伺候着么?

瞿海映和自己之前还真不像这么个包养关系。瞿海映先是来点化自己看明白了张有财那事儿,然后是经常陪着吃饭还端正了关于吃饭的理念,接着跟着他吃还吃出品味了,知道了好吃、勉强吃、一般吃、非吃不可的差别……可就这些看来跟普通朋友没什么区别,到今天终于做了一点儿实质性的进展。

想到这些,书正觉得也没什不能接受的,反正都走上不归路了,就照着常规剧本来吧,该干嘛干嘛。

在瞿海映的预料中,书正应该是憋半天,埋着头说我的不是破房子这句话的,结果一下子脚步比自己轻快起来,让瞿海映始料不及,跟上去使劲把人端详。还没来得及说两句,房子里出来一位穿着职业西装半身裙的女性,看着他们两个过来了,温柔笑着鞠躬道:“瞿先生,欢迎回家。”

书正老实,人家鞠躬,也赶紧给鞠躬回去。

瞿海映在他身后看见他鞠躬的老实模样,觉得又多喜欢书正老师一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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