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斜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他拿自己的脸开玩笑。
作为周家第三代长相最英俊的男人,周岩那张脸绝对是一线明星级别的,因为这张脸他刚来坪水县的时候没少吃亏,到哪都是轻蔑猥亵的目光。
不过那些敢轻视他的人最后都后悔了,而敢用目光猥亵他的人则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照了照镜子,对周衡的这神来一笔很满意。
“强子今天就不要跟我去了,回家休息吧。”
“可是……”
周衡拍了拍他的肩膀,“甭可是了,这不是有我在吗?害怕我照顾不了我哥?”
吴强腹诽道:您要是会照顾人那才叫奇迹了。
不过有雷贺在,吴强的担心少了一半,他发现自己看不透雷贺这个人,说他是保镖吧,偏偏他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像半个主人,一点也没有保镖的自觉。说他是周少的朋友吧,偏偏他又以保镖自居,身手也绝对不比他差。
“走吧,该去会会那些牛鬼蛇神了。”
134.你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周岩出现在记者面前时,饶是最苛刻的记者也问不出犀利的话题来。
他右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脸色苍白,将一道道被木石刮出的血痕衬得格外显眼。
周岩整个人倚靠在司机身上,虚弱的对着镜头微笑,大家毫不怀疑,周书记刚经历过一场九死一生的考验。
“书记,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有名女记者放轻声音问,看向周岩的目光满是心疼。
周岩刚上任时,大家看到的只有他的年纪和相貌,这样的外在条件在其他企业单位可能还会加分,可是在官场上却是一大缺陷。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是古往今来众人的普遍认知。
随着他一件一件实事落实下去,坪水县下属的三个乡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才看到这位年轻英俊的书记,原来是有真本事的。
周岩一点不隐瞒的将昨天的经历说了一遍,他的音调很平稳,表情很平静,即使在说道房子塌了,自己被压在下面时,也没见丝毫惊慌。
只是在最后谈论到亡者时,他才露出一个悲伤缅怀的神情来。
他的话很平实,没有大起大落,抑扬顿挫,可是大家却轻易被他掌控了情绪。
“我刚接到消息,后阳山的村民们都顺利转移了,伤者也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我要去接林局长回家,到时候我会亲自上林家赔罪。”
“周书记,听说您和林局长是冲着水口乡去的,水口乡是您下个大力改造的乡镇么?”
众所周知,周书记每次重点关注的乡镇,在经过他的一番整改后,人均收入都能翻一番,这也让周岩成为了坪水县老百姓们最受欢迎的官员。
周岩捂着嘴咳嗽两声,喘了两口气才回答:“谈不上大力改造,只是前些日子在市场买了几个梨,觉得味道很好,一问之下发现竟然是产自水口乡,所以拉着林局长去看看。”
他这么一说,大家自然不会将林局长的死怪罪到他头上了,毕竟是正常的考察活动,一切都是为了老百姓。
而且当时两个人都被埋在下面,一死一生,只能说是周岩运气好了。
当然,那些恨不得立即把周岩拉下马的官员则深感遗憾:怎么就这么命大呢?
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周岩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徐晋声见状立即站了出来,表示周书记重伤未愈,现在还要前往水口乡,没有精力再回答大家的问题了。
周衡站在人群背后,和雷贺紧挨着,小声说:“我哥不去演戏真是亏大了,妥妥的影帝啊。”
“你也不差。”雷贺夸赞他一句。
“谢谢!”周衡眉飞色舞的笑道,然后拉着雷贺先上了车。
那边周岩终于摆脱记者也上了车,吴强被要求回去休息了,开车的人换成雷贺。
徐晋声本来也要一起去的,却被周岩留了下来,不知道周岩交代他去做什么,一脸的凝重模样。
车子开出县城,后头跟着一串儿电视台的车子,看着还挺壮观。
“死了一个局长,恐怕这次不少人会抓住这个小辫子针对你吧?”车上就剩了三个人,周衡说话也轻松了。
“嗯,有点小麻烦,不过只要林家的人不起哄,其他人也蹦跶不起来。”
“这很难吧,只要有人推波助澜,家属不闹才怪。”
周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淡淡的说:“人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周岩想都能想到他的对手会做什么,这种时候,出手大方下手早才是必胜的关键。
周衡点点头,心里已经有点谱了,“不过话说回来了,哥你出门都不看天气预报的么?”
“坪水县夏天雨水多,午后来一场雷阵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谁知道二十年来最猛烈的一次暴雨就让我碰上了。”
周衡心思一动,试探着说:“我看今年南方各地雨水都比往年多,你这鬼地方可别被淹了,到时候我怕连尸体都找不到。”
周岩用左手敲着车窗,眉头紧锁,“降雨量确实比往年要多些,坪水县洪涝灾害严重,不过损失更大的还是泥石流和滑坡。”
周衡眼珠子转了转,勾起唇角半开玩笑的说:“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我身边这位保镖不是一般人,他昨天告诉我,水口乡今年必有大灾!”
雷贺目不斜视的握着方向盘,嘴角微不可查的翘了起来,这小子,利用起他毫不手软啊。
周岩盯着雷贺的后脑勺看了很久,他想起昨天晚上那毛茸茸的手感,虽然当时他的精神不太好,但绝对不可能记错的。而他当时又听到了人声,也就是说……不,这不可能!
对上周衡那双带笑的眸子,他的笑有些狡黠有些不正经,按道理周岩不应该相信的,可是昨晚那一段记忆让他不得不对这件事重视起来。
“你说他不是一般人,什么意思?”
周衡对他眨眨眼睛,吐了两个字:“秘密!”他知道以周岩谨慎的性格,即使不是百分百相信也会有所动作的。
他是想让周岩将整个水口乡的人口转移,如果真的发生水漫金山的事情,那周岩的提前预警就将成为大功一件。
但如果没有发生……周衡可以想象这件事对周岩名誉的打击有多大,说不定连位置都保不住。
周岩沉默了很久,一路上都闭着眼睛假寐,快到水口乡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什么灾?能知道具体时间吗?”
周衡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他记得当时正是最热的时候,按他记忆往前推几天,“他说应该是在八月初,水灾。”
周岩深深看了他一眼,闭了闭眼说:“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我只要救灾得当就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后果是百姓伤亡大。如果这件事没发生,而我事先强制要求水口乡的百姓转移,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官场上步步为营,不是说一点错都不能犯,而是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将错误掩盖过去。
上万民众的迁移,周岩自认为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知道,但我猜你会选后者。”周衡很肯定的说。
老爷子曾经说过,他对周岩最满意的一点,不是他对政治的敏感度,而是他在积极钻营的同时又不会忽略了百姓。
周岩深深吸了口气,“听说你开了家餐馆,生意还不错?”
“啊?”周衡没想到他突然转变话题,愣愣的回了个字:“是。”
“你真打算做生意?”
“嗯,我喜欢钱,也喜欢赚钱的感觉!更喜欢有大把大把的钱来挥霍!”
周岩眉宇舒展开来,笑着说:“呵呵……那你努力吧,如果这次的事情失败了,你就等着养我一辈子吧!”
“没问题,多一个人吃饭而已。”他顿了顿,迟疑道:“雷贺的预测不敢说百分百准确,但九成的概率也是有的。”
剩余一成就是被他这只蝴蝶给扇走的,周衡还真担心自己作茧自缚了。
“没关系,我不会指望着来一场特大洪水,这种事情没有最好,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把坪水县的反对声音全部剔除,其余事情才好商量。”
周岩也不隐瞒,“民众们不关心县委书记是谁,只关心县委书记能不能给他们带去好处,如果这次猜测失误,那就拿好处堵上他们的嘴,不过这笔账得算在你头上。”
“不是吧?你可是我亲哥啊,我虽然小有资产,但也没到能济世救民的程度啊。”周衡一想到自己的小金库将不翼而飞,就全身肉疼。
“放心吧,老百姓还是很容易知足的,给他们建个工厂或者捐个学校,就当做好事了。”周岩的手掌盖上周衡的脑袋,用力揉了揉,心里感叹:这辈子能看到周衡转变,他也知足了。
周衡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若有所思的点头,也许,他还真的可以在这里建个工厂。
135.我可是带了五星级大厨来的
车子停在水口乡的乡镇府门外,天空还下着小雨,周衡下车后帮周岩撑了伞,然后将他送进办公室内。将雷贺留在办公室照顾周岩,周衡自己带着伞出门,打算在附近走走。
昨天到水口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加上停电,根本没看清这个地方是什么样。
他走上大街,街道两边有零散的摊贩,卖的是最家常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只是客人却寥寥无几。
周衡买了两块当地较为出名的烧饼,五毛钱一个,量很足,而且味道也不错,他准备回去的时候给雷贺和周岩带几块。
水口乡不大,周衡从街头走到结尾也不过用了十分钟,他看得出来,这地方是真穷,房子大半是土木混合的,即使是小砖房也只是简单的糊了一层水泥外墙而已。
街道没什么可看的,周衡沿着小路走出住宅区,入眼的田地让人眼前一亮。
这个时间正好是双季稻成熟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田野都种着水稻,金黄的稻穗在微风下掀起浪花一样的波澜。
他沿着田埂走了一段,脚上的运动鞋已经彻底裹了一层泥,每走一步都嫌重,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鼻尖呼吸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这种气味是大都市闻不到的,即使下着雨,也能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走了几分钟,周衡听到了水声,他记得周岩在车上说过,水口乡只有一条河,当初这里建设的时候就是围着这条河建的。
周衡走进后才发现这条河比他想象的小很多,他很难想象这么狭窄的一条河能淹没一个乡村,该不会真是他记错了吧?
最大的一场洪灾还要过几年发生,如果是那个时间,他更有把握些。
算了,没把我他也已经说出口了,剩下的事情还是交给周岩吧。
在河岸边站了会儿,风吹着很凉爽,周衡的裤脚已经全湿了,被风一吹还有些凉飕飕的。
河水因为连日的降雨变得有些浑浊,河面上偶尔会飘过一些从上游带下来的树枝树叶。
一转头,周衡看到河道下游有三个人走在河里,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些人都穿着连体雨衣,背后背着竹筐,手里拿着不知名的东西。
周衡看不清河底,原本还以为这河水很深,这会儿才知道河水只能没过成年人的大腿而已。
等他们走进后,周衡才看到那边一左一右两个男人拿着网兜正在捞鱼,而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则拿着一根棍子在河水里探来探去。
周衡发现他走过的地方,水面上都会有鱼浮上水面,翻着白肚皮,然后被后面的人捞进网里。
“嘿,老乡,你们在干嘛?”周衡冲走在最前头的人问。
那人回头,远远的露出一口白牙,用当地的方言说:“小伙子是要买鱼吗?今天收获了不少,等会儿可以让你先挑。”
周衡没听懂,眉头皱了皱,“下雨天水里很危险吧,万一被冲走怎么办?”
“没事没事,这条河的水流不急,而且就是下过暴雨后河里的鱼才多啊。”
周衡这次勉强从个别字眼中推敲了他的回答,又问:“你们的鱼卖不卖?”
那人停下动作,对着靠近岸边的一个男人说了句话,然后周衡就看到对方背着竹筐朝岸边走来。
那人一上岸就掀掉头上的帽子,是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
他将竹筐放在地上,瞥了一眼周衡的穿着,知道他不是当地人,用普通话笑着问:“你要什么鱼?都是刚捞上来的,绝对新鲜。”
周衡哪里懂得鱼的种类,让他按最贵的挑两条。
竹筐里的鱼类很杂,大小不一,那人看周衡爽快,也很快给他挑出两条半大不小的鱼来,他用手掂了掂,说:“应该有三斤多重,这鱼肉嫩,刺少,价格也会贵些,你看成不?”
周衡有些怀疑,“没称过你怎么知道?”
“我从小就掌称了,虽然不能一点不差,但大概的重量绝对错不了的,这鱼就按三斤算好了。”
周衡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发愁道:“那我怎么拿回去?”总不能让他抱着两条鱼走回去吧?
“没事,我给你扎好。”周衡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河边拔了几棵草,搓成两条绳子,然后将绳子捆在鱼鳃上,弄好后又顺便摘了几片菜叶子塞进鱼嘴里。
周衡接过那两条鱼,鱼尾蹦跶了几下,溅了几滴水到他脸上,他把鱼拿远一些问:“多少钱?”
那人想了想,试探着问:“你看一斤五块钱成不?”这种鱼他们平时一般卖四块五,但做小买卖的都习惯性的把价格报高一些,给客人讨价还价的空间。
周衡哪里懂得讨价还价的道理,他只知道他家餐馆里买的鱼都比这个贵,于是很满意的给了他十五块钱,然后转身就走了。
卖鱼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看着他的背影又不好意思把人叫回来,而且那两条鱼绝对不止三斤,应该没占到多少便宜,于是心安理得的把钱贴身收好。
周衡回去的时候周岩正在开会,雷贺搬了把椅子坐在大院里,角落里龟缩着一条狗,戒备的盯着雷贺,过几秒呜咽一声,使劲儿的往后退。
看到周衡进来,雷贺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鱼,笑道:“你这鱼是买来加菜的么?你大哥说今天可能要住在这里了。”
“住就住呗,反正没什么事儿。”
“那好,我去问问在哪可以做饭,先把这两条鱼收拾了。”
当地有个很小的招待所,招待所里有个很小的厨房,雷贺知道要住这里后就和老板商量了借用厨房的事情。
招待所是私人开的,老板知道雷贺是和县委书记一起来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还热情的将不舍得用的几样调料都摆出来了。
周衡坐着也没事儿就跑去招待所睡觉,只不过这一觉睡的并不好,床硬就算了,被子也有一股子霉味,连房间的墙壁也是灰扑扑的。
他躺了半个小时,虽然困却睡不着,于是跑到厨房看雷贺做饭。
那两条鱼雷贺清蒸了一条,另一条打算红烧,除了这个,他干脆从厨房挑了几样食材出来,又做了三个菜一个汤。
“怎么不去房间?”
“没意思,连电视都没有。”周衡无聊的回答,现在这个年代,手机只能打电话,又没有游戏机又没有电脑,他真不知道闲下来能做什么。
雷贺招呼他过来把菜端出去,“去看看你大哥开完会没有,完了就叫他吃饭。”
周衡偷吃了一块猪蹄,嘟囔着说:“他这可是因公出差呢,居然沦落到要自家人做饭吃的地步。”
雷贺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外头吃的有什么好?他身上带伤,饮食也要格外注意,我炖了骨头汤,正适合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