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如木有知（八）

期末考试前一天的上午，高三一班缺席的不只是郜封一个人。

郜封偶尔的翘课同学和老师都习以为常，但是程潜这样做倒是头一次。

上午数学课发小测的试卷，数学老师看了看第一排的空位还专门问了程潜去哪了，被问的同学听了之后只是摇了摇头，数学老师一向是很待见程潜的，但是这一次却有点失望。

他看着自己手中写着程潜名字的课堂小测的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郜封的卷子发下来的时候，宓宁帮他收走了，下课的时候宓宁看了两眼，倒是他挺惊讶的，郜封居然做得不错。

郜封不在，宓宁也没什么胃口，中午跟姜铖随便在学校餐厅吃了几口便回宿舍午休了。

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宓宁回头看郜封的位子还是空空的，他心里忍不住一阵失落，正当他想要打开课本准备上课的时候，教室门却突然之间被打开了，郜封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此刻正调整了呼吸把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这边的方向上。

宓宁对上郜封的视线眼睛里也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点笑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之后，他把郜封数学小测的试卷拿给了他，“你的试卷。”

郜封伸手接过试卷，但是人却是一直在盯着宓宁瞧的。

“期末考准备得怎么样了？”宓宁心不在焉地戳了戳郜封手臂上的肌肉，一副撒娇的样子。

郜封的眼神随意地从试卷上闪过，却又稳稳地定在一个点，最后他轻笑着扯了扯嘴角，“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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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宁作为一个标准的学霸，在期末考这一段时间里一定是以学习为重的。

所以，连续几天，郜封都处于“只能干看着却不能吃”的状态。

他知道宓宁对于学习的重视程度，所以期末考试这几天也都是忍着，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之后，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就只剩下了两个故意放慢速度磨蹭着不走的人。

当最后一个同学教室门关上之后，宓宁稳了稳心神，正想要回头去看，却突然之间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宓宁立刻身体一绷，又快速地舒缓了下来。

郜封勒得他有些紧，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伏在他肩头的人首先开口了，“现在考完试了……”

郜封明显带着不满的语气倒是让宓宁一下子笑出来了，他心底一软，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环住了身后人的脖颈，然后微微仰起头，瞪大了眼睛，缓缓地凑近了对方。

只不过，这颇为温情的动作宓宁还没有做完，便被郜封直接打断了。

郜封直接伸手把宓宁抱到了旁边的课桌上，然后分开他的腿放在自己身体的两侧，一只手扣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执着下巴便吻了下去。

宓宁被郜封浓烈的吻弄得浑身一个激灵，嗓子里发出了些含糊不清的暧昧声音，虽然在教室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实在是羞得很，但是却也不可否认带着一种隐秘的刺激感觉。

宓宁情难自抑地伸手搂紧了郜封的脖颈，两条腿缠住了他的腰。

正当两个人难分难舍的时候，教室的后门却突然之间“哐”地响了一声，这一动静让两个人停下动作同时向后看去，只见教室的后门轻轻地磕着门框，那里空无一人。

宓宁顿时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傻笑了一下，又冲着郜封的嘴巴缠了上去。

而被挑逗的人最后只是冷冷地送了他“找死”两个字便直接把他吻得快要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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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级部的学生难得过了三天稍显清闲的日子，期末考试的成绩便出来了。

程潜作为学习委员，自然是被蒋英豪叫去办公室核对成绩。

往常这种时候程潜都会积极主动地去找蒋英豪，如今下课时他被蒋英豪叫走，却是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一下，僵硬了一下身体才慢慢地跟在蒋英豪的身后出了教室。

而郜封此刻正倚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冷眼看着离开教室的那个人。

……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程潜终于慢吞吞地拿着成绩单回来了，他一进门便引起了班里同学的骚动。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这一次考试的成绩排名。

这节课本是自习课，但是现在谁都没有心情学习了。

大家都在惦记着自己的成绩，看见程潜进来，便纷纷小声地让他把成绩单拿过来传阅一下。

谁知道程潜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唰”地一下白了个彻底，他一下子紧紧捏住了手里的成绩单，抖着嗓子急声道，“不行！”

程潜这么一句话倒是把前面一排几个问成绩的说愣了，见程潜的脸色难看得厉害，他们不禁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为什么程潜要反应这么激烈。

原本姜铖看见程潜手里的成绩单只觉得大事不好，程潜和郜封打的赌他一直记挂着。

他是一点都不希望成绩早早出来的，毕竟程潜的成绩一直很好，当时又把赌注下得那么狠，他实在是担心。但是如今他瞧了一眼程潜这明显反常的慌张模样倒是心里一惑，微微眯起了眼睛打量起对方。

不对劲。

姜铖转头看向自己斜后方的郜封，见郜封脸上带着一点异样的笑意。

此刻，尴尬的气氛在整个教室里蔓延，大家都奇怪地看着站在教室前面的程潜，程潜却是白着一张脸，捏着成绩单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活像是见了鬼的模样。

“我的意思是……是……成绩，成绩单我还没有整理好！”

他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说着，他慌慌忙忙地便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成绩单被他死死地捏在手里不露出一个角。

而就在他马上要在大家的注视之中坐下来的时候，姜铖却突然之间站了起来。

“不必了，先把这个成绩单拿过来给大家看看吧，大家都等了很久了，有一点误差没有关系。”

姜铖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点头又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只见姜铖直接走到了程潜的位置旁边，一把抓住了他手中成绩单的另一个边缘。

两个人各执一端，姜铖立刻感觉到了程潜的手抖得厉害。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抬头看向了对面的人，却发现程潜心虚地躲开了目光。

姜铖的手瞬间用力，从程潜的手中抽走了这张成绩单，“那就让我先来看看吧。”

程潜的身体猛得一抖，再伸手时却是已然来不及，姜铖一眼抢过了成绩单迅速地看了一眼。

这一瞬间，姜铖的脸上先是稍稍显露出了一点惊喜紧接着便有变成了隐隐的笑意，终于，等他再三确认之后，把手里的成绩单反手一折，再一次抬起头来看向了站在自己对面的程潜。

姜铖嘴角边的笑意渐渐扩大，就在程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姜铖终于反手一把把那张被蹂躏得不再整洁的成绩单重重地往他的课桌上一拍，然后微微逼近了程潜，笑道：

第39章：如木有知（九）

姜铖刚把成绩单往桌子上随便一扔抬脚离开，大家便一下子都蜂拥上来，谁也顾不得现在还是在上课时间，便心急地要来看自己的成绩。

过了没多久，成绩单就被传到宓宁这里来了，宓宁在第三名的位置上看见了自己，当下又立刻视线下移往下找去，却惊讶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第九名的地方看见了郜封的名字。

宓宁心里一喜回头看向教室后排的那个人，却发现对方放松着身体倚靠在椅背上也正浅笑看着自己。

……

大家把成绩单传阅了一整遍之后，蒋英豪也推开教室的门走进来了。

“成绩大家都看过了吗？”

他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大家纷纷说看过了，蒋英豪点了点头。

“这一次咱们班的整体成绩有所进步，尤其是有些同学进步很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之后脸色上的神色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但是，还有些同学退步得很严重。下面，我叫到名字的同学请跟我去办公室……程潜，段芸芸，黄波……”

程潜第一个被叫到名字，大家的视线唰地一下全转移到他的身上了，程潜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咬了咬牙，跟着蒋英豪走了。

课间的时候，程潜黑着一张脸回来了。

他刚刚走进教室的门，却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看。

程潜莫名一愣，随即看见了远处坐在一起的姜铖和郜封。

他顺着大家的视线往黑板上看去，却见黑板上写着六个大字：欢送程潜同学。

“……谁写的！”

程潜的脸瞬间涨红，手霎时之间握成了拳头，他恶狠狠地看着看向了郜封的方向。

所有人集体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听见坐在旁边的一个女生小声地道，“是班长说你要去文科班了……让我们给你举办一个欢送会……”

大家听了这话顿时又都转头往姜铖的方向看去，姜铖却是脸不红心不跳，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潜看，程潜的目光扫过姜铖的脸，继而又扫过旁边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却冷眼看他的郜封，竟然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怎么，我们学习委员不会连自己说的话都忘了吧……”姜铖嗤笑。

程潜的脸突然之间变得惨白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揪扯着自己的校服下摆。

是个人都能够听出来姜铖语气之中的讽刺，教室里的低气压让所有人都很默契地闭上了嘴。

姜铖的话像是一根针一般重重地刺进程潜的心脏，他浑身颤抖着，死死咬着牙半天，却突地抬起头来怨恨地指着姜铖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人。

“郜封……你……是故意的！我不会离开一班的！”

程潜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坐在远处冷着面的人，心中突然之间闪过了一股隐隐的惊恐感：难道他一年之前就已经知道……

程潜只觉得全身血液瞬间倒流，他看着郜封的表情就像是在看着什么骇人的东西。

就在教室里彻底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后，教室门突然之间被打开了。

宓宁抱着一摞英语作业本走了进来，他看着脸色惨白的程潜正死死盯着姜铖和郜封，顿时脸上也僵了一下，“怎么了？”

宓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郜封的，他隐约知道程潜和郜封几个之间是有一些矛盾的，但是郜封从来不提，他也没有深究过，但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的心猛然抽了起来。

郜封听了他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种冷漠的如同看陌生人的眼神让宓宁的大脑一空。

紧接着，他看见郜封缓缓站了起来。

郜封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惨白着脸的程潜，突然之间裂开嘴看着程潜恶劣地笑了起来，“我说过了，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说完，郜封直接起身径直离开了教室，就连走过宓宁身边的时候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宓宁登时如遭雷劈，他站在和郜封擦肩而过的地方，久久都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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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之后，郜封便彻底消失在了高三一班同学的视线之中。

大家心照不宣，郜封和程潜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

这几天程潜每天都来上课，但是却精神恍惚，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而姜铖则完全相反，他的得意简直显露得淋漓尽致。

最近几天除了程潜度日如年之外，还有一个人是数着分秒过日子。

那个人就是宓宁。

在高三最后几天的日子里，郜封再没有回过宿舍，他甚至没有再出现过。

宓宁的心底陡然生出了一种隐隐的恐惧感，他感觉到，有一些他曾经刻意回避的真相此刻就像是难以挪动的磐石强硬地横在他和郜封之间。

——他突然陷入了深深地慌张之中，郜封离开那天脸上冷漠又决绝的表情这几天反复在他的脑子里旋转。

为什么……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从未见过的冷漠与薄情。

就好像……自己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最近几天虽然郜封都不在，但是姜铖却依旧照常来上课，从姜铖和程潜截然不同的神情之中，他渐渐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姜铖，郜封和程潜之间，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很显然，这件事情，郜封从没打算跟自己坦白。

……

傍晚，宓宁在教室里磨蹭到了宿舍门禁的点才往宿舍走。

当他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远远地便看见了焦急等在那里的人。

——程潜。

宓宁忍不住苦笑，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程潜看着宓宁走近了，脸上的神情更加焦急起来。

他还不等宓宁站停，便急急地冲到了宓宁的面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宓宁你帮帮我……”

宓宁瞥了一眼自己被程潜抓住的手，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撤开了自己的胳膊。

“你们之间……到底……”他语气中的无力感在黑暗之中显得更加清晰，程潜听见这话却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没有，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宓宁目睹着程潜明显有些失控的情绪，心口突然一沉，眼睛用力地锁定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程潜像是完全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死死地抓住了宓宁的手腕，脸上尽是哀求，“我求求你，宓宁，我求求你帮我劝劝郜封，我不能去文科班，这个时候去文科班我这辈子就毁了啊……还有半年，只是还剩下半年的时间！母亲说过，只要我好好学习，他总有一天会认我的！对！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宓宁……我求求你！我再也不跟郜封作对了！”

程潜的话疯狂地充斥在宓宁的耳边，让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终于，在他死死地闭上了眼之后，他用力地把程潜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扯开了，几乎是同时，自己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宓宁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程潜也像是顿时清醒过来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人，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我不是……”

宓宁的回答却是冷漠地走了过去，他听到身后立刻跟上来的脚步声，他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程潜，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却还是道，“我会去跟郜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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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郜封没有跟自己联系过一次。

宓宁呆呆地看着窗户外出神，就连苏蓉站在门口喊他吃饭都没有听见。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苏蓉有点担忧地看着宓宁，宓宁却是摇了摇头，垂下眼道，“我没事。”

……

这个寒假对于无数将要面临高考的学生来说是短暂的，但是对于宓宁来说，却是无比漫长的。

期间程潜有发短信来问宓宁是不是已经问过郜封了，但是都被宓宁看过之后默默删掉了。

寒假的这三个星期，两个人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宓宁甚至连郜封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过。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宓宁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首先奔去了宿舍，打开门，他看到了李小双和韩宇的笑脸，但是唯独那个床的位置，却还是空空的。

宓宁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教室。

但是他刚刚推开教室的门，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一股灼热的视线正打在自己的身上，宓宁抬头，却是立刻愣在原处，直到那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