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弥乐已经和伊利亚相处接近十天。这十天以来，弥乐不仅大部分时间在训练场地要听候伊利亚的安排。回到家也没什么休息时间。伊利亚吩咐他必须在每天晚上练习印度瑜伽三十分钟，休整之后身子贴墙站二十分钟，站姿必须端正。然后再自己控制一下时间把LIOR往年的春夏和秋冬时装秀全部看完。

起初的几天弥乐被这个任务折磨得半死不活。先不说印度瑜伽对于身体柔软的高度要求，还有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动作体位。一套动作做下来弥乐已经浑身酸痛。再说那个贴墙站立，听起来简单易操作，只是站了二十分钟，弥乐只觉得大腿小腿的肌肉都跟被重锤了一般，酸的不行。等休息时间看时装展时，弥乐已经昏昏欲睡了。第二天爬起来还看到电视机里一直在重复播放昨晚看的那一场秀。

渐渐熟悉下来之后才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好处。至少晚上睡眠质量提升了一个档次，走路不会再驼背下垂眼，体力也好上了许多。

然后终于到了圣诞节前的一天，伊利亚放了弥乐一天假。也就是圣诞节那天他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你将会有三十二的小时不用再看到我，高兴极了吧。”伊利亚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怎么会！”

伊利耶瞄了弥乐一眼，不做声。

“圣诞快乐，伊利亚老师。”弥乐抓了抓头发，然后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盒双手呈上。

“是什么。”伊利亚语气不变，弥乐感觉他似乎不是很有兴趣。

“您上次衬衣扣子不是被绞进机械里面了吗，之前我路过一个裁缝店看到有一模一样的扣子就买了一个过来。这个……很便宜的，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弥乐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这礼物真是拿不出手。人前超模什么东西没见过，还会稀罕这一个扣子吗。

“那个，我看您好像也不是太需要，我还是……”

“拿过来。”

“啊？！”

“我说，我勉为其难就收下了。”

弥乐抬起头，看到伊利亚琉璃色眼眸里冷冽的光。伊利亚用两根手指头拎了袋子走，走开几步之后又停下来。

“你也是，圣诞快乐。”说完又头也不回地离开。

弥乐在一瞬间的愕然之后是欢心，看来伊利亚也不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啊，只是毒舌了点而已。

在窗台边，弥乐又再一次看到那辆接伊利亚的黑色轿车，以及那个茶色头发的男人。今天那个男人穿了灰色呢大衣，脖子上围着围巾。看起来很是暖和。他们上车的时候弥乐看到那个男人回望过来朝他点头，弥乐也朝他挥了挥手。自从男人第二次来接伊利亚弥乐见到他跟自己打招呼之后，接下来这似乎成了一种惯例。

弥乐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也看不清长相，就是感觉挺亲切的。看他这么准时准点来接伊利亚，弥乐估摸着他应该是伊利亚的男朋友吧。

意外的，弥乐还在楼底下看到了凯利昂纳的那辆保时捷卡宴。倒不是弥乐看清了车子的车牌，是凯利昂纳穿了一身骚包红靠在车子上，弥乐想看不见都难。

自从把自己交给伊利亚之后凯利昂纳就一直没出现过，不知在忙些什么。

弥乐看到凯利昂纳手里夹了烟朝他招手。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弥乐抱着书包进了凯利昂纳的车子。

“带你去一个地方。”

“地方？哪里？”

“巴勒莫那个老家伙想见见你，顺便找他借去宴会的衣服。”

“巴勒莫，是那个巴勒莫先生吗。等等，宴会？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下轮到凯利昂纳傻眼：“怎么，你不知道吗。圣诞夜那天晚上的时装晚宴。我记得邀请函已经到你手上了。”

“什么邀请函，我不记得……”弥乐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茉莉女士给的信封里面的那张邀请函吗。”

“没错。”

“我没注意……”

“额……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车子很快停在一家豪华酒店门口。把钥匙甩给泊车小弟之后，凯利昂纳驾轻就熟地带弥乐上电梯。然后停在顶层的一间豪华套房门前。

凯利昂纳敲门，很快便有人把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位颇为英俊的男人，穿着一身紫色浴袍，黑色腰带系起勾勒出细瘦腰身。

“哟，这不是蓝布尼茨吗，巴勒莫那个老头子居然还没踹开你，真是够让人出乎意料的啊。”凯利昂纳站在门前，语气讥讽地说道。

“请进吧，威尔（威斯敏特·巴勒莫的小名）一直在等你们。”男人并没有对凯利昂纳略带讥诮的话生气，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

弥乐忍不住快速扫了一眼蓝布尼茨，诧异于他和巴勒莫先生关系居然如此亲密。他在凯利昂纳衣角拉了拉，不想气氛一开始就变得这么僵硬。凯利昂纳冷笑一声率先进门。

弥乐还是第一次见到威斯敏特·巴勒莫。那是个时髦有气质的老人，一头白发从耳际开始往下编成一个辫子搭在后背，穿一身黑色皮衣，带着全手指的皮手套，鼻梁上架着一架黑色眼镜。正坐在中世纪长条型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本杂志面无表情地翻看。

巴勒的目光从杂志上滑向弥乐，随后他就笑眯眯地朝弥乐招手叫他过来坐。弥乐胆颤了下，下意识对巴勒莫的微笑泛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弥乐很有礼貌地问好，鞠了下躬便走过去。凯利昂纳和蓝布尼茨则坐在他们的对面，期间凯利昂纳还为自己居然要和蓝布尼茨坐在一起感到出离愤怒。

巴勒莫问弥乐想喝什么，弥乐说红茶。没到想巴勒莫居然亲自去吧台泡了一杯。

只有一杯……

没错，只有一杯。而他却是这个房间里，四人之中最没资历的人……

弥乐看着孤零零被放置在茶几上的白瓷茶杯，忽然不太想伸手过去端起来喝了。这个老头果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蔼可亲。

后来的谈话都比较放松，不过话题不是设计就是公司，不是摄影就是相机。据说这个巴勒莫先生也是摄影的好手，经常会亲自为模特拍摄照片。

弥乐没怎么插话，他对于这些都不太懂。无奈巴勒莫先生总是拐着拐着把他拐进来，弥乐不说不行，可又说不出什么门道来。要不是有凯利昂纳解围，弥乐估计早羞得钻地洞了。

倒是那个蓝布尼茨，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着坐在凯利昂纳旁边，眼神温和地落在弥乐和巴勒莫中间，既不放肆也不无视。弥乐向来看人比较准，这个蓝布尼茨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纯良。也是，能陪在老佛爷身边又同宿一个酒店房间的人能有多纯良呢。

最后，得益于凯利昂纳的油嘴滑舌。话题终于提到了借衣服的事上。

其实说到借这衣服，原本这些奢侈品牌，尤其是像LIOR这样的顶级奢侈品牌，借衣对象一向只有那些大牌明星。虽然弥乐现在是很火，但到底是新的不能更新的新人，还没资格和这些品牌搭上线。凯利昂纳早前知道宴会邀请了弥乐之后，都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先让他家旗下的手工制衣工作室先赶制出一件来。借不上大牌，也不能跌了份。只是没想到巴勒莫会发表那样一番宣言，这下问LIOR借衣倒显得没那么突兀了。而且很早凯利昂纳和LIOR那边的公关联系过，对方也是欣然同意，顺利得吓人。比较出乎意料的是对方说他们的首席设计师兼艺术总监巴勒莫先生说衣服要宴会前一天才能给，不过他会亲自和凯利昂纳见面，到时候交接就行。当然，费用的话也是这位大佬决定了。

巴勒莫先生笑了笑，似乎在说你这小子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吧。他叫蓝布尼茨去隔间提了一个小牛皮箱子过来。

“这就是你们要的衣服。”巴勒莫把箱子推倒弥乐面前。弥乐没动，倒是凯利昂纳想立马开箱确认一下，被巴勒莫阻止：“现在别开，回去看吧。”

弥乐疑惑地看向巴勒莫，对他的话不明所以。

“这是特意为你设计的衣服，全世界仅此一件。让它明天正式亮相吧。”巴勒莫拍拍皮箱，微笑道。

哈？！这下不仅是弥乐为止震惊，就连凯利昂纳和蓝布尼茨都不敢置信地微张了嘴巴，神色震撼。

凯利昂纳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镇定下来，想和巴勒莫谈租费一事。这件衣服如果真如巴勒莫那个老头子所说的是特意设计，唯此一件的东西。那么价钱的话和那些展览过的衣服就大大不同了。

“巴勒莫先生，那么租费……”

“哦，对了，还有租费啊。多少来着呢……”

弥乐一时间万分紧张起来。他盯着那个小牛皮箱子，两手藏在底下紧紧交握。如果太昂贵，他觉得真的没必要。

“那就一英镑吧。”

“啊？！”

所有人傻眼。

“原本呢这件衣服就是送给弥的，但是看在我辛辛苦苦把他从米兰带过的份上，给个辛苦费吧。”

弥乐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会痛！不是在做梦！

只是这个从天砸下来的箱子真的要把他砸晕了。

而凯利昂纳，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笑眯眯的老头，终于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对媒体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他是真的非常喜欢弥乐。凯利昂纳顿时露出一抹绅士地微笑来，他拎了皮箱，站起身伸出手。

“合作愉快。”

巴勒莫还是那副老好人的笑容：“好好干，年轻人。”

巴勒莫这个老头子，凯利昂纳原本对他很是看不顺眼。但是巴勒莫对弥乐的欣赏和帮助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他怎么会反对！这可是缪斯将来道路上最为可靠的助力之一。在当今的时尚界里，没有哪个大佬会比威斯敏特·巴勒莫更有资历，更会造星。

送弥乐和凯利昂纳离开的是蓝布尼茨。凯利昂纳的态度依旧很恶劣，走的时候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弥乐只好无奈地给他擦屁股。跟上凯利昂纳之后还被那人说了一通，什么这人不用理会，你以后千万别跟他有什么勾搭之类的。弥乐被化身唠叨大妈的凯利昂纳弄得举手投降，连连保证不会深交，但是至少不要见面就是敌人。当然，弥乐不会告诉凯利昂纳，人家明显是看不上自己这种小人物的。

弥乐没有看到蓝布尼茨站在门口，用一种恐怖而又怨毒的眼神要将他的背影洞穿。

第18章：晚宴1

圣诞节的那一天，弥乐一大早就被凯利昂纳的电话轰炸给挖了起来。他迷迷糊糊起来刷牙，洗了好几把脸终于把自己给搞清醒。他给霍城安发了条短信，差不多就是圣诞快乐之类的祝福话。发完他就把手机扔包里，把包挂肩上出门。

“没吃早饭吧，先带你去填饱肚子。今天可有的你折腾。”

弥乐一听到吃饭立马兴致高起来。凯利昂纳嘴里那个有的你折腾他也没怎么在意。能有什么折腾，不就是换个衣服然后弄弄头发吗。

凯利昂纳带弥乐去了一个中餐厅，主厨是个广东人，做得一手正宗粤菜。倒是弥乐，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么地道的广式早餐。

姜撞奶、龙阳虾饺皇、蟹粉小笼包、脆皮龟苓糕、煎让鸡腿菇。

色香味俱全，大饱口福。

早餐吃得好，连带着一早上的心情都跟着变好。

然后弥乐就开始了这一天被折腾的时光。先是被凯利昂纳拉到一个养生会所，在里面做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按摩。那个长相甜美看起来娇娇小小的按摩师没想到力气那么大。被她在全身一通按摩之后弥乐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碎了。按摩之后，拖着酸痛的身体被扶去泡药浴。药液虽然烫，但却出奇得让全身心放松。弥乐趴在浴池边，泡着泡着便睡着。被侍者叫醒的时候他感觉枕着头的手臂都已经没了知觉。

按了个摩，泡了个药浴，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

吃过中饭，真正的折腾才开始，和这些比，弥乐真心觉得上午那些都是开胃菜。

那个时尚工作室简直就像是火坑，然后凯利昂纳毫不犹豫地把他推了进去。

留了一头长发的娘娘腔造型师在弥乐脸上整整涂涂抹抹两个小时，期间他只能呆在一张狭窄得甚至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娘娘腔美名其曰是做一些无伤大雅的美化，弥乐只求不要把他弄成人妖造型就好了。脸上的妆容做好之后，头发也没有逃脱魔掌。弥乐只能感觉到那个娘娘腔的手一下抓他的头皮，一下拉扯他的头发，一下又整个头都被弄得湿湿热热的。由于被造型师勒令没他的允许不能擅自睁开眼睛偷看造型，弥乐一直无可奈何地紧闭着双眼。后来被推进小房间换衣服时也没来得及照下镜子，以至于在他整个人焕然一新地出现在工作室大家面前时，所有人呆滞的眼神把他吓到了。尤其是凯利昂纳那种吞了苍蝇一般怪异的表情。

“你们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不会是我裤子穿反了吧。”弥乐皱眉看大家奇怪的表情，他下意识想抓头发没想到娘娘腔尖叫一声过来抓住他的手，一副他要是敢再动一下就要跟他拼命的表情。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个看法？”弥乐觉得他今天去那个宴会可能就要丢大丑了。

娘娘腔回过头去看向凯利昂纳，其他工作人员也是不约而同目光汇聚在凯利昂纳身上。只见凯利昂纳尴尬地清咳几声，琢磨半天没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挺好的，很不错。”

凯利昂纳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更是让弥乐忧心忡忡，坐在也不知道是凯利昂纳自己的私车还是哪租来的加长宾利上他那叫一个坐立不安啊。车子离主办产地越近他就越心慌慌。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这个时尚晚宴的重要性的，以前那种破罐子破摔的阿Q精神放到这里绝对行不通。

“坎宁先生，我这样真的没问题？”透过车窗看到外头越来越浩大的声势，弥乐实在忍不住，又向凯利昂纳确认。

“当然！肯定没问题的，你要相信自己！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巴勒莫先生的品味。虽然那个老家伙总是设计出一些报复女性的时装来。但是他绝对是男装的真爱。所以接下来的红地毯你只要保持好最完美的微笑一路走到头就行！”

“是……是吗。”弥乐将信将疑，虽然极度怀疑这是凯利昂纳为了安慰他说的，但至少也让他稍微放了点心。

车子准时准点停在红地毯入口。凯利昂纳正了正领带，轻巧打开了车门。

那一瞬间，冲天的尖叫以及无数丝毫不被尖叫淹没的快门声海啸一般透过缝隙席卷而来。重重照相机闪耀出的耀眼白光似乎就要这么将他吞没。

有那么几秒他怔愣在这刺目的白光里，忽又见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堪堪替自己抵挡住了那些疯狂的弄潮。

“你看，你还有很多要学的。不仅仅是学习如何做一个模特，也要学会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这个工作比起你之前的那些来说，不会更轻松，你懂吗。”

弥乐跟在凯利昂纳的身后，听到他在耳边的侧语不禁凛然。他随即抬起唇角，露出一个既不夸张也不冷漠的神情。熟不知这样清冷的神情和他一身妆容服饰相得益彰，短短两分钟红地毯不知谋杀了多少菲林，也不知谋杀了多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心。

那些被保全人员拦在外面的记者粉丝无不感觉到那个人的不同。他的面孔是那么的新鲜，是那么的别具风情。他没有像别的明星一样脸上是大大的笑容，站在红地毯上摆个pose也能摆半天。没有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动作来博得眼球。他也没有对那些在他经过时恨不得把话筒捅到他脸上的记者有任何更多的注意。他就那么施施然走在红地毯上，脸上是最绅士却也是最疏离的笑容。晚宴？红地毯？这一切都仿佛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就像是来参加圣诞日的家族聚餐，为着给那些老古董们一个惊喜，穿得时髦怪异却又翩翩佳公子。可是他并没有让人们觉得他无视了一切。他的眼神扫过来你便觉得，啊他在跟我问好！这是贵族的礼节，永远不忽视在场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