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陆十二摆了摆手，转身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调整了下，对准下面那洞穴附近的平地——这会儿风是挺大，好在实现能见度还算可以，远远地他就看见了在那洞穴口附近零零散散地散落了几十个黑色的小点，顿了顿，黑发年轻人这才满意地收起望远镜，“我要你们帮我弄一只伽马线虫的尸体。”

陆十二话语一出，周围的人俱是一愣。

只有陆十二他们这个小队伍的人脸上纷纷露出一些不同的表情，JAY回过头默默地看了陆十二一眼给他点了个赞，拜伦咂吧着嘴，听上去也是赞赏得不行地叹息：“女干诈哦，小短腿。”

虽然被拜伦夸奖真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陆十二还是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他一眼：“谢夸奖。”

拜伦耸耸肩。

那个幻兽职人队长听到陆十二提出的要求后，微微一愣：“你们要尸体做什么？只有活体生物才拥有科研究性——”

“只是确认一些事情，”陆十二说，“确认之后，会将更多的信息一块儿告诉你们，我相信那多少会帮助你们顺利完成任务，甚至取得更多的后续报酬。”

陆十二话语一出，那些幻兽职人就明显露出了动摇的表情——“顺利完成任务”以及“更多的后续报酬”什么的听上去真的不错，如果面前的黑发年轻人并没有骗人的话，取得一只死去的伽马线虫尸体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应该也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他们的人里有人饲养了飞行系幻兽——

就在众人犹豫时，赛博纳忽然猛地站了起来：“知道了，我去！”

陆十二一愣，随即皱起眉：“你去什么去，当自己幻兽么。”

“我要证明我不是来拖后腿的，”赛博纳大声说，“我也很感谢李斯队长同意带我前来寻找我哥哥——”

“又不是获奖感言，闭嘴好么。”陆十二皱着的眉并没有放开，“这事情非同小可，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喂！”

陆十二话语刚落，赛博纳那小小的身影已经率先飞窜出去，顺着他们藏身处的巨大岩石斜坡一路滑下！

周围的人俱是一愣，还是陆十二反应最快，拍了拍身边发财的屁股嘟囔了声“去看着他”，幼年幻兽发出“喵嗷”的一声轻声叫唤，当机立断跟着扑出去稳稳地落在这会儿匍匐前进往下滑的赛博纳的背部踩稳，紧接着，另外一名女性幻兽职人这才第二个反应过来，放出了自己的飞行系幻兽，那只看上去像是燕的飞行系幻兽灵活小巧，拖着长长的金属尾羽，扑簌着羽翅在发财和赛博纳的上空打着转转。

当赛博纳落稳在地面时，陆十二看着他鬼鬼祟祟不断靠近洞穴口的背影，心中那从之前就隐隐约约浮现的不安又变得更加强烈了些——

很快的，他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赛博纳最开始逐渐靠近时，那黑漆漆的洞穴还是一片寂静——然而，当他一脚踏入了某个范围，忽然之间就像是出动了某个机关，在黑漆漆的山洞中，立刻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嗡嗡”的声响，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大约几十只成年人巴掌大的金属昆虫从山洞中蜂拥而出，直冲着这会儿被吓得愣在原地的赛博纳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快回来！”

陆十二心惊肉跳，猛地吼了一声，发财几乎是没怎么犹豫掉头就往回跑，然而这个时候，却不知道那小鬼怎么想的，居然迎着那群昆虫冲了过去，一个箭步将距离他最近的那只伽马线虫尸体抓起来拎在手中，这才迈着一双短腿拼命往回跑——

然而此时已经显得太晚。

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伽马线虫离他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妈的，搞什么！”

怒骂一声，陆十二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为什么平白无故就要背负上害死一个小鬼的责任，却在这个时候，他只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一阵风擦着自己擦肩而过，紧接着，他看见沙巴克如同一只奔跑的野兽一般，身手异常敏捷地直接从高高的石头台阶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他抽出了背上的那两把大刀——

自然光源之下，逐渐从破布从脱落出来的金属双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此时此刻，陆十二隐约看见，在沙巴克手中双刀之上，有黄沙旋风缠绕，若不是仔细看，几乎就要以为那只是周围伽马A星上本身就有的风——而此时此刻，沙巴克已经以非凡的速度赶到了伽马线虫的中心，手起刀落之间，只听见“呯”“啪”一声巨响，绿色的溶液飞溅落地发出“滋滋”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那围绕着旋风的大刀，居然就这样将完全金属化的伽马线虫一分为二！

陆十二瞪大了眼。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身边其他幻兽职人们惊讶的倒吸气音，震惊之中，有一个女职人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嘟囔了声：“天呐，居然是个武职人”。

而此时，沙巴克并没有继续恋战，他只是一手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啪啪地又击落了几只伽马线虫，其中有飞溅出来的溶液落在他的手臂上发出可怕的腐蚀声响，他却只是微微蹙眉，紧接着，将一把刀往背后刀削中一插，强壮的手臂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拎着这会儿瘫软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的赛博纳，又迈开步子，疯了似的往巨石掩护这边跑过来——

“啊啊啊，他会把那些伽马线虫引过来的！”

“快跑！”

“糟糕了！”

一群躲在巨石之后的幻兽职人乱成一团，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看见了令人相当震惊的一幕——

当沙巴克夹带着赛博纳跑过一定距离范围外之时，那些伽马线虫居然也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追击，嗡嗡叫着又再一次合成一团，调转方向，又是一窝蜂地飞回了洞穴之中。

当沙巴克气喘吁吁地将手中的小鬼像是扔垃圾似的扔到众人脚边，他怀中还死死地抱着一只伽马线虫尸体，而此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却并没有去接过那只虫子尸体过来研究，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洞口，嘟囔了声：“……我终于想起来我刚才遗漏掉什么信息了，是守护，这群伽马线虫不是一味地在进行盲目攻击，它们是在守着这个入口。”

第七十一章

“什么？”

“什么意思？守护？这是指什么——这些伽马线虫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谈论了起来，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看上去对陆十二话难以置信，然而黑发年轻人却并没有理睬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将那伽马线虫的尸体从赛博纳的怀中扯了出来，拎在手中看了看——果不其然正如同拜伦所推测的那样，这会儿被他拎在手中的伽马线虫轻飘飘的，再看身体内部，里面空空如也，就像是被完全掏空了一样。

拜伦之前的猜测基本得到了证实：这些伽马线虫就好像自然界中的蜜蜂——它们在用尾针蛰伤敌人的同时，也会因此而掏空自己，随即因此而死亡。

而之前，陆十二的思路到这里就断了，因为他以为光凭这一点，他们就已经得到了也解决了他们一直在追寻的答案，然而此时此刻，他发现他错了，并且错得离谱——在这整个“蜜蜂”的模拟问题中，背后还隐藏着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比如：它们为什么会蜇人？

如果是蜜蜂的话，会让它们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蜇人，无非两个原因：其一，感受到了外界对于它们自身的威胁；其二，为了保护巢穴，说白了，也就是为了保护巢穴之中的“蜂后”。

只有当它们感觉到有什么人靠近它们的巢穴，可能威胁到“蜂后”时，它们才会做出倾巢而出的群体疯狂进攻行为——而当那威胁撤离了它们认定的某个“危险范围”之外时，它们就会立刻停止攻击，回到巢穴中，原本的待命状态。

如果伽马线虫跟蜜蜂的工作原理完全相同的话……

那么同样可以推测，在矿脉的深处，甚至是中心部位，有那么一只“蜂后”潜伏着，就是它，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暴露，指挥着这些伽马线虫攻击人类，不让任何人哪怕靠近矿脉深处一步——如果说，之前那些幻兽职人在开采过程中神秘失踪也跟这只“蜂后”有关系的话，昨天的那一个小队的幻兽职人死亡，是“蜂后”对于人类发出的又一个警告。

它不急不慢。

就像是蹲守在黑暗中的王者，循序渐进地对入侵者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那玩意有智商。

而且很可能是跟人类完全可以相提并论的高智商。

此时此刻，陆十二瞪着面前被他解剖开的伽马线虫尸体发起了愣，脑袋中嗡嗡作响，心脏呯呯乱跳，抬起头显得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正瞪大了眼围绕着他，似乎正在等他解说所谓的“守护”究竟是什么意思的队友们，他动了动唇，却发现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一个完全未知的新星球，出现了一只完全未知的高智慧高等生物——如果这个推测是正确的话，陆十二猜想，伽马A星很有可能正在迎来第二次性质上的巨大变化。

这……

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

抹了把脸，黑发年轻人站起身来，先是按照“信息交换”的规则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告诉了面前这名幻兽职人小队伍的队长，只不过信息的交换在“伽马线虫的工作原理很有可能与自然界的蜜蜂相同”后就戛然而止，陆十二并没有将自己推测出矿脉深处拥有“蜂后”的理论说出来，对于对方之前提出的“守护”的言论质疑，他也只是说：“大概是生物对于巢穴本能的守护性。”

在对方处于对“蜜蜂理论”的震惊中无法自拔之时，黑发年轻人拍拍身上的沙土，招呼着自己的队友准备先打道回府再从长计议。

沙巴克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是意识到了陆十二还有话没有完全告诉这些陌生的幻兽职人们听，琢磨着反正他们今天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找到一只伽马线虫的尸体做研究而已，现在目的达到了，可以打道回府。

一行人回到碱性溶液车边，陆十二先用一些溶液兑水给沙巴克清晰了伤口——其实那些伤口看上去并没有多严重，只是轻微有些乌黑，完全不像是人类碰到了那溶液直接被腐蚀成焦炭一般……好在刚才一片混乱之中，那些幻兽职人并没有谁注意到沙巴克身上的伤口和普通人类相比较有哪里不同，陆十二捧着沙巴克的手臂左右翻看了下，见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痛吗？”JAY蹲在一旁，看着陆十二用碱水给沙巴克冲洗伤口——溶液倒在那伤口上，酸碱相遇发出“兹兹”声音，还会冒出一大片白色泡泡，密密麻麻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沙巴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挺新鲜，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扫了一眼JAY：“痛不痛，你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JAY：“人家在关心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爱的啦！”

“老子凭什么对你‘可爱’，”沙巴克皱皱鼻子，粗声粗气地说，“闪远点，娘炮。”

“你大爷，”JAY直接指着这会儿靠着车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拜伦，“我有他娘？”

拜伦一愣，转过头来皱起眉：“关老子毛事。”

“小学生吵架闭嘴好吗，”陆十二换上了轻松一点的语气，低头看着这会儿甩着尾巴抽着小鼻子，看上去很感兴趣地盯着沙巴克手上的那一大片伤口上的白泡泡看个不停的幼年幻兽，勾起唇角嘲笑道，“财哥，你刚才跑得好快。”

发财闻言，转过头懒洋洋地冲着陆十二打了个呵欠，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不是你让我跑的么？

“这种时候你永远最听话。”

陆十二翻了个白眼，从口袋中拿出ID卡，看了看任务显示，这才发现在清理伽马线虫的这一项上数字已经从“0/150”变成了“8/150”，他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沙巴克大爷居然就已经消灭了8只伽马线虫——这也太牛逼了吧。

“要不不要去物资中心借牲口了，”陆十二愣愣地瞪着ID卡，有些半天缓不过神似的说，“我们调转回去把任务直接做完算了？沙巴克大爷——”

“不。”沙巴克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那些伽马线虫完全金属化，体积又小，砍起来太费劲了，而且在砍死它们的时候还会有酸性溶液飞溅出来，虽然不至于把老子怎么样，可是沾上了也会痛的好么，更何况听到你刚才说的什么‘守护’，那个又是什么意——嗯？”

沙巴克话语一停，随即猛地皱起眉来。

“怎么了？”

陆十二有些莫名其问，不经意地低下头，却发现这会儿发财似乎也猛地竖起了耳朵，露出了个聚精会神似乎正在倾听什么的模样……正当前者想要问他们这是干嘛时，原本蹲在地上的发财却猛地一下蹿起来，跳到陆十二的肩头，而后趴在他的脑袋上，伸出两边毛茸茸的爪子，覆盖在陆十二的两边耳朵上。

“干什么？”陆十二越发奇怪，“什么意思？”

“嘘，”发财毛茸茸的爪子隔音效果不怎么好，陆十二看见沙巴克皱起眉，随即听见他用十分郁闷的声音道，“这附近怎么会有水族的吟唱声？”

被“水族幻兽的吟唱”坑过大爹的陆十二：“……”

毫不知情的JAY：“水族的吟唱？那是什么？伽马A星没有水源，怎么可能会有水族幻兽？”

拜伦也一扫之前满脸放松的模样，稍稍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个跟沙巴克不相上下的凝重表情，皱着眉彻耳倾听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用困惑又郁闷的声音说：“确确实实是水族的吟唱，但是没有歌词，只是旋律——也有可能是什么人在使用从水族幻兽手中抢来的武器？”

拜伦语落，陆十二明显看见沙巴克大爷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几秒后，陆十二终于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悠扬的音乐声，那音乐声似乎由远而近从某个方向逐渐传来，整个乐曲的曲调听上去像是那种耳熟能详的摇篮曲——明明是第一次听，却总让人有一种听了上半句，就可以跟着哼出下半句的错觉……然而当真的有想要忍不住这样做的时候，人们又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压根想不起来，刚刚才从耳边飘走的上一段乐曲，究竟是个什么曲调。

一首好听的、却让人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歌曲。

歌曲之中，总是让人有一种想要让大脑立刻停止工作，就这样沉静在歌声中的冲动。

陆十二看了看四周，沙巴克已经淡定地从工具箱中掏出两个耳塞戴上，JAY的眼神完全涣散了，拜伦看上去也有些精神恍惚的模样，而在场的，只有发财和他保持着清醒的状态——陆十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但是意外的是，他整个人的神智是清楚的。

他暂时将这归功于发财锲而不舍地捂在他耳朵上的毛茸茸的爪子——虽然——之前也说过了，其实隔音效果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