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走到任务发布栏下面，站稳，在一片鸦雀无声的瞪视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大叔拿出了自己的ID卡，对准了S级任务栏扫描了下，而后看也不看地收起了手中的ID卡，转身瞥了一眼身后的队友，随即便抬脚，走进身后的建筑里的任务确认窗口，跟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交谈了起来。

直到他们一行人确认领取任务注册完毕，转身离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任务发布栏之下的人们还是保持着大约半分钟的死寂。

片刻之后，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周围的人们这才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似的“嗡”地一声纷纷议论开来！

“怎么是他们——”

“啊啊，他们居然也来伽马A星了，倒霉，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玲花看上去还是那么漂亮。”

“你够了，那种蛇蝎女，再漂亮都硬不起来好吗！”

在周围乱七八糟的议论声中，陆十二感觉到发财揽在自己腰间之前务必紧绷的手臂肌肉忽然放松下来，而后便无声抽离……重新获得了自由的黑发年轻人这会儿整个莫名其妙，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队友发现他居然也是一脸微妙地看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陆十二挑了挑眉，抬起脚踢了踢JAY：“喂，万事通，那些人是什么人？”

“……”JAY麻木地转过头来，盯着陆十二的脸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道，“一群很糟糕的家伙。”

陆十二：“……什么意思？”

JAY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我现在你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之前的二十几年你到底生活在一个怎么样天然污染的环境下以至于你都不知道‘WL’组的恶名？”

陆十二：“我以前一直是个穷逼。”

JAY：“……穷逼不是你无知的托词。”

陆十二：“你到底要不要讲故事？”

JAY盯着自己那满脸写满了理直气壮的“我要听故事”的队友，无语凝噎良久，又叹了口气，说：“你应该知道，其实现在社会的主流声音是在主张人类与幻兽和谐共存，相辅相成的对吧？所以各种幻兽比赛以及相关产业才能堂而皇之地光明正大搬到台面上来——而像是沙巴克大爷那种觉醒幻兽，更是受到人们追捧……”

陆十二点点头：“继续？”

JAY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发财，此时此刻后者正面无表情地回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JAY稍稍后退一步，犹豫了一会儿后这才继续说：“但是你不可能永远要求社会大和谐，所以在主旋律唱响的如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生活在各自独立的世界里——比如，幻兽职人公会最初成立，明明是为了促进人类与幻兽良好的交流环境而产生的组织，结果……”

“结果怎么样？”

“结果就出现了那么一些个特异独行的人，他们可以抛弃幻兽进行单独战斗，并且很好地完成任务，起初这批人的出现是不被认可的，但是追根究底，他们也只是做任务，然后完成任务而已，一切程序合法合理——只不过途中没有使用幻兽，你能说他们这样就不对了吗？不能，因为这是个人自由——所以大概是在几十年前，幻兽公会颁布条例，正式承认了这些人的存在——这就是之前我说过的‘武职人’。”

陆十二想了想，恍然道：“‘武职人’是最近才出现的？”

JAY点点头回答：“是的，出现不超过一百年，是一种很新的职业，而且完全没办法追溯源头——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数量稀少，各个都是精英。”

陆十二又问：“怎么没办法追溯源头？你不是曾经也差一点成为武职人么？”

JAY摇了摇头：“现在幻兽任务场上可能也会有一些武职人，但是那些人都是和我当初强化训练目的一样，业余的，只是想要更好地协助幻兽完成任务——但是真正的‘武职人’并不是这样的，有人猜测其实这些武职人都是经过某个组织统一培训出来的战士，但是没有人能够证实这种说法究竟是不是真的。”

陆十二：“绕来绕去，结果你还是没说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就说了，急什么啊，”JAY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完全是一副说来话长的模样，顿了顿后这才缓缓道，“刚才你看见的那一伙人，就是真正的‘武职人’，臭名昭着的小队‘Wonder Land’，你看见了那个带头的大叔，还有后面那个花臂男么他们身上带着的武器了么……”

陆十二点点头。

JAY捂脸，似乎觉得当着发财的面简直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杀神刀’和‘半月轮’，那其实是从‘梅’和‘幸姬’身上取下来的。”

“……”陆十二沉默三秒，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是在西盟大陆以及中古大陆分别觉醒的第九只和第十只觉醒幻兽，有人怀疑是她们俩就是因为她们是先后觉醒的顺序所以被选定的。”JAY深呼吸一口气，“那个大叔和花臂男分别杀了两只觉醒幻兽，从她们的身上分别夺得幻兽本身的武器，然后成了一只完全由武职人组成的任务小队。”

陆十二觉得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眼：“……杀、杀死觉醒幻兽？”

“是的，当时全世界都震惊了——因为觉醒幻兽本身的存在就是‘个体单位组成一个军队力量’而闻名，所以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有人类可以强到弄死一只觉醒幻兽，对于此也压根没有相关的法律可以制裁他们，你说他们这是杀了人好？还是杀了幻兽好？杀了人要执行死刑，但是杀了幻兽，又是另外一种说法，更何况他们作案的时候还不在自己的大陆，又牵扯到一系列的大陆纠纷，比如那个大叔杀死幸姬的时候，是在东欧大陆，东欧大陆巴不得中古大陆的觉醒幻兽能少一只是一只，所以搞到最后，就罚了一点钱，就把那个大叔放出来了。”

“……”陆十二瞪着JAY，仿佛刚才他说了一连串的天方夜谭。

“有人怀疑这个小队的存在，就是那个神秘的培养武职人的组织的最初产物，”JAY说，“杀掉觉醒幻兽，夺取他们的武器，武装自己，夺取有限的资源——这大概就是武职人真正存在的原因。”

第六十七章

JAY语落，可是周围的人还是在议论纷纷。

许多幻兽职人感慨自己这一趟不应该来伽马A星，甚至有的队伍已经起了想要回程的念头，人们抱怨的最多的莫过于奇怪这伽马A星里究竟有什么能够吸引WL组前来进行任务——

要知道，人们一直都默认，这些人的唯一目标只是猎杀觉醒幻兽而已。

“——这小小的中古大陆附属星球，虽然已经被证实了拥有奇怪野生幻兽袭击人类的事实，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觉醒幻兽搭上边吧？”

“——是啊是啊。”

“——要么就是有什么知情人士将消息透露出去了，不管怎么说，‘King’那群人来了，肯定在这里就有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哪个倒霉蛋这么多嘴？”

“——啊啊啊天啊，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想明天早上醒来就看见我家幻兽血粼粼地皮毛挂在窗头啊！！”

……

陆十二沉默地看了看四周，随即发现周围其他幻兽职人脸上的神情都说不上有多好看，于是顿了顿，问JAY：“他们说的‘King’是……”

JAY似乎是看见了黑发年轻人脸上瞬间的疑惑，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那个大叔的名字就叫‘King’中文名应该是叫‘阿修罗’；花臂男‘小丑’；轮椅上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大家叫他‘博士’；金色头发的大美妞是‘玲花’，剩下那个小丫头是‘音花’，两个婆娘是姐妹花的样子。”

“喔。”陆十二缓缓地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因为反正一下子跟他说这么多名字他也记不住就对了。

JAY看着自家队友一脸迟钝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现在这群人在幻兽职人眼里简直和幻兽杀手没有任何区别了——虽然我个人认为这群人对那些普通的幻兽才看不上眼，啊哈哈。而且能杀死觉醒幻兽啊，那他娘的该有多强？真是想都不该想——我都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人类。”

陆十二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发财，后者微微蹙眉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些人还有可能是别的生物的可能性，收回目光，陆十二想了想又问：“杀死觉醒幻兽，这种事情……感觉简直不可思议啊，他们这样难道不会引起其他觉醒幻兽的不满？”

JAY点头到：“会，事实上听说已经有一些觉醒幻兽私底下正在商量对‘武职人’进行反猎杀——因为偶尔我们也会得到有武职人刷死翘翘的消息，就有传闻说那其实是觉醒幻兽在报仇……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高，毕竟啊，毕竟像沙巴克大爷这样自由觉醒幻兽很少，基本觉醒幻兽都是有职人在操控着的，想要离开职人的势力范围去单独做一些事情还是很难，更何况，武职人也不是随便什么小猫两三只就能能死的存在。”

陆十二：“反猎杀？很难吧，不是已经杀死过觉醒幻兽了吗？有了这种先例，其他觉醒幻兽也不会贸然出手吧。”

JAY露出了个不确定的表情，撇撇嘴道：“虽然‘杀死觉醒幻兽’这个名声很响亮，但是他们明显是有目的性下手的啊——因为在目前已知的觉醒幻兽四维排行中，梅和幸姬的四维总值是最低的……唔，当然，只是觉醒幻兽之中最低，其实对于普通幻兽来说还是高到爆表……不过如果他们赢这两只觉醒幻兽赢得很辛苦的话，能打过门生她们的机会就很小了。”

“啊，”陆十二叹息，“专程找软柿子捏么，那难怪其他觉醒幻兽会不高兴。”

JAY摸了摸鼻尖：“真是要逼死个人了咯，说实话，我觉得幻兽在觉醒以后和职人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了，就好像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幻兽与主人关系……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但是就好像某一天你家的猫忽然变成了人跟你说话了一个概念，你第一反应不是‘哟好开心’而是‘这他妈的啥啊’——”

陆十二望天：“实不相瞒，在第一眼见到财哥的时候，我已经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发财：“……”

旁边一直东张西望地走神，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的金发男人这会儿却反映很多地立刻抬起头，向黑发年轻人投去不满的目光。

无视掉了发财大神不满意的责备目光，JAY自顾自地严肃地点了点头继续教育道：“两种生物毫无征兆、毫无缓冲地以同样形态改变相处模式，就好像两个次元强行被融合在一起，中间只隔绝着一层薄薄的膜……那层膜，说不定那一天就‘啪’地一下被戳破，谁也不知道，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

“而‘WL’组很有可能就是戳破那一层膜的尖刺。”

“JAY，这说法有点氵壬荡。”

“是吗？其实我也觉得。”

“……”

“……”

两名人类相互瞪视片刻，然后不忍直视地双双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而此时，沙巴克和拜伦两人提着三套基础装备回来了，考虑到沙巴克的身份，陆十二和JAY双双识相地闭上了狗嘴暂时结束了关于WL组以及武职人的话题。

陆十二先是对沙巴克他们的辛苦排队等候表示了慰问，而后将他们手中的东西接过来翻看——每一套装备都是标准配置——全新无误，所有的东西都塞在一个独立的小工具箱里，打开工具箱，可以看见里面有安全盔，光能配套矿灯，对讲机，矿脉地图记录、下载一体仪，绳索，钩子，以及折叠铲一把。

十枚金币，好歹算是给了挺多东西，原本陆十二甚至已经做好了“只要看见三样以下的物品总数就让财哥去拆了物资中心”的准备……工具箱里给足的七七八八各种物品让他偃旗息鼓，也让物资中心逃过一劫，接下来黑发年轻人又兴致勃勃地研究了那折叠铲一会儿，很结实，不过并不算沉手，危急时刻好像可以用来当做武器使用……

当然，希望所谓“危急时刻”永远不要来临，阿门。

这边，当黑发年轻人像是刚接到自己新玩具的小孩似的兴致勃勃地在扒拉着工具箱时，沙巴克放下装备后，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无论是这会儿他的主公脸上的表情。

还是JAY那副演技不佳心虚的小肉虫模样。

相当敏感地皱起眉，高大的觉醒幻兽转过头去问JAY：“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JAY看他一脸蠢蠢欲动的模样，想到这家伙对于人类那相当不感冒的脾气，让他知道了武职人的那些事，还不得现场就跟那些武职人闹得翻天覆地？这么一想，JAY哆嗦了下，干脆吹着口哨将脑袋拧开：“什么发生了什么？没什么啊。”

“小虫子，我是不是有提醒过你，敢对我卖弄你那拙劣的演技，你会付出你不想知道的惨痛代价。”

沙巴克站起来，走到JAY的身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而此时此刻，后者像是完完全全地被威胁到了，他抬起头，张大了嘴看着沙巴克，余光一瞥，又猛地一眼看见站在沙巴克身后，手中举着一把这铁铲，铁青着脸在自己的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动作的陆十二——

简直骑虎难下，JAY忽然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屁滚尿流地扔下一句“突然口渴我去买喝的”飞快飘走，留下可满脸黑线跟沙巴克搞大眼瞪小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陆十二。

陆十二：“……怎么了？”

沙巴克：“刚才是不是有事情发生？周围的人——包括那些幻兽职人的表情都不太对。”

陆十二：“呃，呵呵。”

真想用手中的铲子将他拍晕啊，这样就不用尴尬地面对沙巴克尴尬地绞尽脑汁去思考他提出的那些个尴尬问题。

可惜打不过他。

陆十二默默地将脑袋转向了身边沉默不语的发财求助，金发男人挑挑眉，没怎么抗拒就接受了铲屎佬的临时场外求助，问他拿了ID卡，然后抓着沙巴克到旁边“谈人生”去了。

留下松了一口气的陆十二跟拜伦两人蹲在路边抬着头默默地盯着任务栏。

“喂，小短腿——”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