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种种。

这是几个月前，刚刚在硬纸壳板下醒过来的陆十二想都不敢想的。

想到这里，陆十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自己还真是有点寂寞恐慌症啊？还是说，人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果然还是个适合群居的种族？

……

到了站下了车，来到警察局，沙巴克那牛高马大杀气很重的形象果不其然引起了警察蜀黍的高度警惕，如果不是有陆十二以及JAY两名幻兽职人作为担保，他可能在一脚踏入警察局的时候就已经被赶了出来，在经过一番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讲故事后，陆十二连声道谢地从警察手中拿过了办理ID卡所需基本资料卡，然后塞给沙巴克，沙巴克看了一会儿表格的内容后，抓起笔开始填写——

陆十二看着沙巴克写出的那一连串蝌蚪一样的字，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能用人类的语言填写表格么？”黑发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中文？英文？法文？——算了，还是我来吧。”

在沙巴克满脸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陆十二将他手上的笔和压着的纸一块儿拽了过来，扫了一眼表格的第一行，姓名以及性别，直接填写上了“沙巴克”以及“男”的字眼，然后是年龄……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高大壮汉：“多大了？”

“631岁。”沙巴克面无表情地回答。

“……”

陆十二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哦”了一声，淡定地在表格上填写：31岁。

接下来的一项是出生地，陆十二又抬起头，问沙巴克：“在哪儿出生的？”

沙巴克：“塞萨尔，王都。”

“……”陆十二这回直接转过头去看JAY，一脸真诚地说，“答应我，我们的队伍已经够不正常的了，请你不要再给你的男朋友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漫画书了，好吗？”

JAY抓狂道：“管我屁事啊！再说了，你是愿意他看漫画书还是拆房子？！”

哦，那还是看漫画书好了，看点少女漫画让内心变得柔软一点怎么样？陆十二“啧啧”两声摇摇头，无比蛋疼地在资料卡的“出生地”上随手填写了个“中古大陆G市”，之后剩下的各种基本资料再也懒得问沙巴克，各种编造直接填满了这才转身塞给沙巴克，后者接过了那资料，看也不看就转头准备去递交，陆十二看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将他抓了回来——

沙巴克回头，看着黑发年轻人抓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

在陆十二来得及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干嘛之前，他们身后的金发男人已经很淡定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沙巴克身上拿了下来，掀起眼皮显得很淡定地扫了一眼满脸蠢蠢欲动的觉醒幻兽——后者微微一顿，随即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下来。

陆十二总觉得这几秒钟的沉默之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电光火石的那种。

“沙巴克，大爷，一会儿做虹膜录入和指纹录入以及血液检查的时候，答应我，千万不要因为任何的不顺利就大打出手，更加不可以杀人，看着我的脸，”陆十二后退一步来到自家发财身后，让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的跟前这才探出个脑袋一本正经地说，“看见了吗？我很认真。”

沙巴克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吃掉也不可以？”

陆十二：“不好笑的。”

沙巴克：“我不会留下任何血迹。”

陆十二：“真的不好笑——顺便你问一句，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沙巴克抬起头看了一眼挡在黑发年轻人面前的发财，片刻的停顿之后，他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之后便皱着眉去找那个完全不知自己差点儿大难当头的值班警察蜀黍去了——在陆十二担心的目光下，他将表格上交，与警察蜀黍双双进入信息采集室，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沙巴克终于出来了，手里捏着一张崭新的ID卡，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目光呆滞的警察蜀黍。

陆十二接过那种属于人类的ID卡翻看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JAY：“这ID卡就这样办成了？……也太简单了吧，中古大陆这样搞怎么还没有造成社会动乱？”

“因为全世界的觉醒幻兽也就这么十几只而已。”JAY淡定地说，“而且还不是每一只都会使用催眠术。”

陆十二想了想，然后觉得JAY说得似乎有点儿道理，稍稍变得安心了一些。

一行人回到家中，JAY负责收拾行李，陆十二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乎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直到JAY打包完自己的行李，蹲在茶几前将A仔、B仔、C仔的幻兽体检卡一字排开，苦思冥想要带哪只幻兽去做任务时，陆十二这才一拍脑门想起一个问题：沙巴克虽然已经取得了ID卡，但是他却没有幻兽职人公会贡献值，压根去不了伽马A星。

沙巴克淡定地听陆十二将区伽马A星的条件诉说了一遍后，却依旧显得十分淡定的模样，面瘫着脸转过头去问身后的JAY：“小虫子，光脑有没有？”

被叫做“小虫子”的JAY一脸虔诚地将沙巴克请到了自己的台式电脑跟前。

然后他们在围观了“催眠大师”之后，又围观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骇客帝国”，只见沙巴克往光脑前一屁股坐下，将ID卡插入光脑USB接口处，然后令人觉得十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从他的裤衩里，掉下来了一根金属的狮子尾巴——在周围人类震惊的目光中，他将自己的尾巴从裤衩里拽出来，手指在尾巴尖端的地方稍稍拨弄了下，那尾巴发出了“咔”地一声轻响，立刻像是一朵莲花似的四分五裂绽放开来，露出了内部的一根金属数据传输线……

“没有数据传输液，可能要的时间有点久。”

沙巴克嘟囔了声，然后在JAY难以形容的表情中，将自己的尾巴链接上了光脑——光脑屏幕闪了闪，屏幕上立刻有乱七八糟的橙色蝌蚪文字飞快飘过，陆十二注意到这些文字明明就是沙巴克之前在资料薄上写的那种蝌蚪文，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发财，此时此刻，后者一脸平静地盯着光脑屏幕，那些文字印在他那双金色的瞳眸之中，不知为何，总让人有一种心神不安的感觉。

陆十二皱起眉，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发财：“财哥，你能看得懂吗？”

没等发财回答，沙巴克闻言转过头，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陆十二。

果不其然，发财沉默地点了点头。

陆十二又问：“那上面说得什么？”

发财想了想，而后抓过放在一旁的平板光脑，淡定地写下——

【沙巴克在用信息植入幻兽职人公会数据库。】

陆十二一愣：“什么叫信息植入？”

【入侵。】

陆十二：“……”

今天一天都是沐浴在违法犯罪的光芒中度过的呢。

忽然觉得自己萌萌哒。

正当黑发年轻人无比蛋疼之时，大约是十分钟后，屏幕上那些飘来飘去的蝌蚪文忽然停了下来，面前出现的是一个输入界面，沙巴克将手放在键盘上，头也不回地问：“要多少贡献值？”

这会儿JAY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于是笑眯眯地说：“一两万应该够了。”

沙巴克瞥了他一眼，而后居然真的点点头，在屏幕上输入了20000的天文数字——看着那数字瞬间因为达到了橙色幻兽职人等级所以变成了橙色，陆十二屁滚尿流地替他删掉了最后一个零，看着那数字又橙色变成蓝色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挪开手：“这就够了。”

沙巴克点点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了一连串的符号，摁下回车，于是屏幕上的那些金色文字又开始动了起来，陆十二站在沙巴克的身后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所有的觉醒幻兽都像你一样厉害？可以催眠，懂得高科技，看上去还很会打架的模样？”

“我注意到你们一直在提‘觉醒幻兽’，那是什么，你们人类对于我们这种人的称呼吗？”沙巴克奇怪地打量了一眼身后的黑发年轻人，难得地说了个长句子，“虽然不确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们也是学术有专攻的，幻术这方面还是门生最厉害，那个卑鄙的女人当初变出了我女儿的模样来迷惑我，否则我也不至于——”

陆十二微微瞪大眼：“你有女儿？！”

沙巴克顿了顿，随即面无表情地说：“曾经，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这会儿就算再脱线的人也不会再跑去追问“怎么死的”，陆十二想了想，只好点点头说：“祝你幸运，只要活着，总是会有好事发生的——说不定某一天你就会遇见你的女儿。”

沙巴克像是听见了什么新鲜词似的，上下打量了一圈面前的黑发年轻人，片刻之后这才继续道：“我们中间还有对科技相当在行的行家，换句话说，也许他可能就是我们的大脑，军师，甚至可以说是导师——虽然他年纪在我们之中最小，脾气很糟糕，性格也比较讨人厌，啊哈——”

“这样的人还要让你跨越星系去追寻啊，”陆十二摇摇头，“不是真爱是什么？”

“他的存在是我为什么要去伽马A星的原因，我沉睡了太久了，现在我必须要搞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在伽马A星的是我猜想的那个人的话，那么或许我的疑惑可以得到答案，主公也是需要见他一面的，这是命运的安排。”

沙巴克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陆十二身边的金发男人，后者微微蹙眉，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

陆十二和JAY都被沙巴克的一席话说得云里雾里，满头雾水。

就在这个时候，光脑屏幕终于停止了跳动，沙巴克余光瞥见后直接伸手拔出了ID卡，陆十二拿过沙巴克的ID卡一看，随即发现，从这一刻起，他们的队伍里又拥有了一名蓝色幻兽职人。

JAY看看陆十二手中的ID卡，又看看沙巴克，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而陆十二则“啪”地一下关上了那ID卡，斜睨一眼自家队友，意味深长地缓缓道：“但愿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上的觉醒幻兽只有这么十几只。”

……

当晚，陆十二早早洗漱好上床睡觉。

已经自动升级为“男朋友1.0版本”的发财依旧是赖在他的床上不走。

陆十二在床上躺好，身后靠着的是自家幻兽那结实的胸膛，当那沉甸甸的大手搭在他的腰间时，陆十二闭上眼，十分疲倦却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压根睡不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于震撼了，曾经，他以为“觉醒幻兽”只不过就是“可以变成另外一个形态模样的幻兽”，现在看来，沙巴克说话的时候却是一口一个“你们人类”，那样子，就好像其实他们完完全全就是区别于人类的另外一个暂居于地球的种族罢了。

这让陆十二想起了曾经的那场仿佛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如果某天人类一觉醒来，发现自家幻兽曾经保护在自己面前的武器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

陆十二想了想那个场景，忽然打了个寒颤，随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大概会是比当年更加可怕的世界末日，无论是从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来说。

而此时，似乎是感觉到了怀中黑发年轻人的不安，发财放在他腰间的大手稍稍挪开了些，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就好像在黑暗中无声地询问：还不睡？

陆十二顺势转过身，周围黑漆漆的，他只能瞪着眼隐隐约约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结实的胸膛，沉默半晌后，忽然问道：“财哥，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人类和幻兽忽然成为了宿敌，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

片刻的沉默。

就当陆十二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困意席卷而来时，躺在他身边的男人却忽然拉过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掌心摊开，而后在上面缓缓地写下：世间万物，唯独拥有智慧的生物是不可用计划书实行按部就班的操控的，我认为，那一天不会到来。

“确定？”

“……”

陆十二语落，随即感觉到那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至少我不会。

第六十一章

一晚上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等陆十二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似乎也忘记昨晚究竟做了什么梦，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一眼就看见已经洗漱完毕的发财正在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剩下的鸡蛋树果实被他全部倒进了一个空包里，鼓鼓囊囊的包让坐在床上的黑发年轻人看的目瞪口呆，良久就挤出一句：“这包你自己拿。”

发财闻言，转过头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不是我拿？

唔，说得也有道理。

陆十二爬起来洗澡换衣服，等他和发财两人大包小包地走下楼时这才发现沙巴克和JAY已经早早就在楼下等着了，与此同时在屋里等着的还有A仔，看上去是JAY已经决定好了自己要带着前往伽马A星的幻兽。

陆十二接过做早餐的重大任务，他来到厨房一边打开羊奶粉罐子给发财和家里的其他幻兽冲泡羊奶，一边头也不回地问：“你不是说让A仔提前养老退休了么？怎么又复征了？”

JAY靠在洗手台边，闻言拧头看了一眼这会儿蹲在自己身后的成年幻兽——后者的新毛已经长出来了，厚厚的一层，摸上去毛茸茸的，鼻梁两旁的泪痕也减轻了很多，看上去居然比之前显得精神很多，JAY想了想说：“昨天晚上，我看见A仔帮B仔把弄丢的玩具从花丛里找出来了。”

陆十二一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眨眨眼：“什么？”

JAY笑了笑，摸了摸自家幻兽毛茸茸的脑袋：“A仔的夜盲症好像有了挺大的缓解，谢谢。”

陆十二想了想，不太确定这个“谢谢”是不是对他说的，不过还是“哦”了声点了点头，再转过身时忍不住唇角上扬，顺手给A仔的那一份羊奶里多加了一勺奶粉——发财的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声音，陆十二斜睨他一眼：“财哥，我今天早上看见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把昨天买的新衣服从包里捡出来塞床底下了……”

发财老老实实挪开了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陆十二却忽然发出了“咦”地一声疑惑声，手上动作一顿，在发财疑惑的目光中他举起那罐奶粉摇晃了下，又抖抖平重新伸脑袋往奶粉罐子里看了看，随即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距离他上一次检查羊奶粉还剩半罐明明已经过去快大半个月，期间他不知道给家里的幻兽冲泡过多少次羊奶，虽然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省着用，不过……这奶粉明显还是半罐的分量。

除非陆十二记错了上一次的刻度——但是哪怕是记错了，这也说不通啊，家里这么多只幻兽，喝了大半月怎么可能还有真么多？陆十二满脸匪夷所思地抓起罐头颠了颠，仔细回忆了下，随即又发现，手中那沉甸甸的手感，似乎和他上次掂量的时候明天没差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