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G市军部比我们想象的小气，比我们想象的穷。”爱德华转过头，对视上身边那双闪闪发亮的黑色瞳眸时，他微微一愣，“那些参与幻兽回收站股份的人大多数是将这玩意当做是慈善事业来做——你也知道，这玩意除了坑钱之外不可能会带给你哪怕半个子儿的收入，能有人将幻兽领养走已经是阿弥陀佛的事情了……怎么，你有小心思了？”

陆十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别想了，你哪来那么多钱。”爱德华博士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你在伽马A星打败伽马体，军部奖励你那几千个金币还不够幻兽回收站塞牙缝的——”

陆十二一愣，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身边的白大褂男，后者猛地一顿，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候，忽然闭上了嘴……正懊恼自己怎么嘴巴那么快时，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陆十二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厌恶：“你从地球一路跟踪我跟踪到伽马A星？变态不变态……”

“……”爱德华博士脸上的表情顿了顿，而后紧绷的肌肉很快地放松下来，他清清嗓子整理了下身上的白大褂恢复自然神色说，“谁跟踪你啊，你们在伽马A星那些事情早就传开了——在你们回来之前的那几天，你那张呆逼脸在新闻联播上可是很火红的——”

“求不提。”

爱德华博士耸耸肩，而此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另外一个区域的主建筑门口，陆十二看了看发现这里停着几辆高档轿车——其中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看上去特别眼熟，这种型号的车在G市并不多见，因为似乎要买光有钱不行还必须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陆十二大多数情况下是在杂志里看见的，而在现实中么……黑发年轻人不免多看了两眼，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见过这辆车，而此时，爱德华博士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道——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将所有新到的幻兽笼子上挂上固定的标签分类——稍微有一些脑子以及辨识度的幻兽职人都不会搞错飞行型幻兽和陆战型幻兽的区别，剩下的工作就是……”

爱德华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身边的黑发年轻人露出个恍然的惊讶表情，指了指停在大门口的豪车：“巫家的人也来了？”

“股东大会，大多数有觉醒幻兽在中古大陆觉醒的家族都参与了这一次的‘慈善事业’，而且最近巫家弄跑了一只觉醒幻兽，那只觉醒幻兽还袭击了人类的公共场合，名声似乎有所下跌，他们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挽回一下自己的社会形象，所以巫家是所有的股东中占股最大的那个——不得不说，他们果然不差钱，比起一瓶30ML的稀释液还要分两次用的科学家们……”

陆十二：“……”

爱德华：“我刚才跟你说任务内容你听见了没有？”

陆十二摇摇头，在爱德华爆发之前，他又拿出ID卡：“上面写了，你不用再说一次。”

爱德华闭上了嘴，将陆十二送到地点，跟现场的工作人员完成了交接之后，他似乎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黑发年轻人。

陆十二今日工作区域是在新的幻兽B区，这里和C区一样只是收留普通被遗弃幻兽的场所——看样子作为实验区的那个区域重建工作比想象中更加困难一些，当陆十二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任务场地，他惊讶地发现新的幻兽回收站的环境确确实实地比以前要好不知道多少倍，脏乱差的环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现代化分笼，当陆十二走进B区时，他听见周围的幻兽似乎开始骚动起来。

“它们似乎挺喜欢你。”工作人员将要挂的标签交给陆十二后，跟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于是此时此刻，整个幻兽B区只剩下了陆十二一个人。

他东看看西看看，凑近了一只距离自己最近的幻兽笼子——最开始，那笼子里的生物似乎还有些惧怕地将自己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当陆十二凑过脸看了一会儿后，它缓缓地爬了出来——那是一只看上去像是兔子的陆战型幻兽，浑身毛茸茸的，只有耳朵是完全金属化了的，一双红如石榴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陆十二，正当陆十二奇怪这么可爱的幻兽怎么会遭到遗弃时，他猛地一眼看见，这只兔子形态的幻兽那长长的金属耳朵上，似乎有被暴力折断过的痕迹，伤口处，似乎还在往外滴答滴答地烫着不像是幻兽血液的溶液……

陆十二想到了之前沙迦耶说过的朝云，听说朝云很讨厌自己的金属化——想了想，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不希望幻兽金属化的，不仅仅是一些雌性幻兽本身，就连人类也……

“搞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去养一只普通的兔子不就行了？”

陆十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笼子摸了摸那只幻兽的小脑袋，后者扬了扬头，十分温顺地将毛茸茸的脑袋放在了陆十二的手指上——那只受伤的耳朵垂在一旁，似乎是下意识地在不断抽搐着……

在被陆十二抚摸过后，奇怪的是，它的眼睛亮了亮，那耳朵虽然还是垂落的状态，却并不像之前那样往外滴落不知名液体了……

奇怪，难道这是一只刚刚送过来的幻兽？

陆十二收回手，在那只幻兽似乎有些不满意地凑过头压在笼子边缘，似乎还想要继续抚慰时，黑发年轻人看了看四周，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将身上的背包放下来，取出包包中的伽马R溶液稀释溶液，又拿出了一根棉签，小心翼翼地沾了沾那呈现粉红色颜色的液体，伸进笼子里，凑近那只兔子形态的幻兽手上的耳朵处……

那幻兽似乎对于这类东西有本能的畏惧，它打出“嘎”地一声惊呼猛地后退——还好陆十二动作快速地将伽马R溶液塞回包包里然后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它，一边发出低声安抚试图让那只挣扎个不停的幻兽停下来，他将沾满了伽马R稀释溶液的面前在那只幻兽的耳朵上擦了擦——

当伽马R溶液碰到那伤口处，立刻冒出了白色的烟雾以及“兹兹”的声响，那只幻兽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陆十二几乎要抓不住它——这个时候，他才恍惚地想到，之前那些伽马R溶液碰到了沙迦耶的手背其实是很痛的，只不过是他不说而已……

陆十二看着此时手中的幻兽痛苦挣扎的模样，有些愣神，正当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琢磨着他这样做究竟是不是错误的时候，忽然，他听见从他的身后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阵低沉的、似乎含着一丝丝惊讶的男性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陆十二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放开了手，那只兔子似的幻兽得到了自由一溜烟地跑回了笼子阴暗处，陆十二转过头去，看见此时此刻在入口处站着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他眉目俊朗，目光如炬，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一只手插在口袋中，薄唇紧抿，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

第九十三章

来人居然是马上就要接手巫家整个家族管理权的未来继承人，巫羽。

此时此刻男人靠在门边，一双绿色的闪烁着沉静的光芒看着陆十二。

两人之间除了巫羽最开始的那一句质问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别的正常对话——斜靠在门边的男人只是显得神情淡漠地看着陆十二，这样的眼光让陆十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像第一次跟他对视的时候一样，他很惊讶作为一名人类巫羽居然会有这样具有侵略性的目光……

当他盯着陆十二的时候，路十二总觉得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落入的他的眼里。

不过其实陆十二知道，巫羽并没有看见刚才他把伽马R稀释溶液弄到幻兽身上去的一幕——他的耳朵还没有聋，在身后的门被人打开的一瞬间他已经放弃了计划，并且顺手将沾染了溶液的面前也扔进了那只幻兽的笼子里——伽马R溶液挥发得很快，并且在完全挥发后会褪色变成无色透明有酒精气味的液体，如果不是现在立刻开笼检查，眼前的人恐怕根本没有机会知道陆十二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他甚至可以撒谎，是因为看见幻兽受伤，在给它用酒精消毒……

想到这里，陆十二的心神稍定下来，他耸耸肩顺手将口袋中那一大沓标签中的某一片挂在了身后那幻兽笼子边上，一边笑着说：“先生您好，我是今天到幻兽回收站来做义工的职人，正如您所见一般，方才我正在确认笼子里幻兽的种类，好给它们挂上分类的标签……”

“先生？”巫羽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知道我是谁？”

陆十二沉默片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说：“不是很清楚。”

“撒谎。”巫羽不急不慢地说。

“……”

陆十二醉了。

他觉得巫羽和沙迦耶搞不好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至少在用淡定的语气轻而易举就能把人逼疯这个点子上，他们的水平简直高到了脱离次元水平的境界。

“我记得你，”巫羽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唇角的弧度变大，“前段时间朝云袭击百货商城的时候，我去处理烂摊子，那个时候你也在场，在街对面，盯着我看，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陆十二：“……”

此时此刻，陆十二是多么的欣慰自己没有带着沙迦耶来——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被另外一个雄性用“盯着我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形容，陆十二深刻怀疑自己恐怕再也不能看见明日初升起的太阳——虽然是他跟朝云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在先，但是沙迦耶向来是个喜欢双重标准的人，也没有人敢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双标”“不要脸”，因为……

谁叫他厉害来着。

牛逼的人总是有优先话语权。

想到这里，陆十二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思绪拉回来放到眼前这名似乎有些难缠的男人身上：“好吧，巫先生，正如您所看见的这样，我正在工作而已——上一次我也并没有盯着您看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这种事，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巫羽闻言，似乎觉得有趣地嗤笑一声，随即又沉默地摇了摇头，不说话了——正当陆十二为此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看见男人稍稍站直顺手将身后的门关了起来，“呯”地一声轻响后，整个B区除了躁动的幻兽们的叫声之外，就只剩下了正沉默相互瞪视的巫羽和陆十二，不知道为什么，陆十二觉得有些紧张，他甚至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所发出的声音。

巫羽关上门后，一步步向着陆十二走来——直到他距离陆十二还有五米距离，黑发年轻人愣了愣，终于将视线从那张英俊冰冷的脸上挪开，停留在了他的脚下，却没想到，那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停留在两人之间应有的安全距离，而是又往前迈了一步……

四米，三米，二米，一米……

陆十二屏住呼吸，微微睁大杨稍稍抬起头看着几乎已经跟他剩下不到一米距离的男人——然后他发现，远看倒是看不出，结果近看却发现巫羽也很高，甚至是跟沙迦耶那个巨人不相上下的高度——陆十二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好了，他本身有一米七五的身高，现在在一众身高身材脸蛋都爆表的同性面前，他却变成了霍比特人。

输给沙迦耶那种外星人也就算了。

巫羽也是地球人，他凭什么长那么高？

当陆十二怔愣地纠结身高问题的时候，巫羽总算停了下来——在距离陆十二极其接近，胸膛几乎都要碰到胸膛的距离。

他停了下来，抬着头，用那双漂亮的深绿色瞳眸盯着面前的黑发年轻人，之前唇角那抹笑容就仿佛是陆十二的错觉一般在此时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看，陆十二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脊梁，并感觉额间正在冒出冷汗。

良久，巫羽沉默地抬起了手臂——以为自己要被揍的陆十二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他的手想要来个空手接白刃，却没想到，对方只是越过他的肩膀，将他刚才胡乱挂在身后幻兽笼子上的那个卡片牌子捏起来看了看，紧接着，他发出一声含着一丝嘲讽的嗤笑声。

“这就是你刚才抓着一只幻兽不放，‘仔细’观察后研究出的结果？”巫羽稍稍提高了嗓音，就像是在话说什么荒唐的事情，“幻兽回收站的工作人员已经饥不择食到随便什么瞎子都可以跑来做义工了么？”

陆十二：“？”

被人身攻击了的黑发年轻人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然后发现被巫羽捏在手中的是一张黄色的幻兽卡片——而根据工作人员的介绍，黄色幻兽卡片是属于飞行系幻兽的，深蓝色是陆战型幻兽，水蓝色的是水生幻兽、

陆十二：“！”

明明记得刚才拿出来的卡片是深蓝色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业务水平出现了问题，陆十二转过身从巫羽的手中夺回了卡片，翻开看了看，果然看见上面堂而皇之地写着“飞行系”三个大字，他说不出话来了，就像是做错事被大人当场抓包的小屁孩，一下子从脸上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都尴尬得不行。

“抱歉，”黑发年轻人低下头似乎有些愧疚地嘟囔，“我没瞎，这只是一个意外……”

巫羽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垂眼瞥了一眼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后道：“你跟我道歉做什么，我又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那只幻兽。”

“喔。”

陆十二眨眨眼，心想也是啊，我他娘的跟他道个毛的歉，要不是这家伙突然闯进来，老子至于闹出连“长翅膀天上飞的”还是“用四个爪爪地上跑的”都分不清楚这种笑话？想到这里，黑发年轻人似乎有些烦恼地皱起眉，抬起手挠了挠头。

这时候巫羽后退一步，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那令人容易心生紧张的距离——就好像他刚才靠过来，只不过是为了看一看陆十二挂在幻兽笼子上的卡上的信息似的。而此时，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淡定的模样，他微微低下头看着面前这穿着超市商品打折促销、袖子上还有商品LOGO的丑的要死的大T恤以及一条大裤衩，脚上踩着一双运动鞋的黑发年轻人，巫羽猜测面前的幻兽职人大概就属于那种砸锅卖铁买幻兽蛋，买完之后脸饭都吃不上的极端狂热分子。

眼中有些许不太感冒的神色一闪而过——只不过这会儿正低着头的陆十二并没有看见，他只是听见眼前的男人沉默良久后，缓缓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到幻兽回收站来工作？这些幻兽虽然很可怜，但是因为被人类抛弃，所以还是会心存怨恨的，你这样的人类堂而皇之地对他们动手动脚，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

陆十二连忙摆摆手说：“它没咬我。”

“这一只不咬，不代表下一只就也不会咬，一旦有一只下了口，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反驳我——你确定自己要去赌这种不是‘0’就是‘100’的赌博游戏？”巫羽说，“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