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情绪从心底翻涌而上，陈贾只能忍着，将其生生咽下去，摆出一副仅仅是忘了一件事的抱歉表情。

“不好意思，因为订婚宴安排地有些匆忙，我也忘了和你说这件事了。不过反正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我要也回去了，订婚宴还没结束。”

陈贾努力装出笑脸，反正在宴会上已经假笑过很多次了，所以陈贾以为笑出来，会很自然，只是心里的感觉让他明白，其实自己笑得，很难看。

陈贾起身想要离开，却被陈铮压住，双手被拉直头顶，衬衣的领带被扯开，捆上了双手。

“你干什么！”

陈贾惊叫。

“你别想走。”

陈铮俯身埋在陈贾的颈间，隔着衬衣啃咬着陈贾的锁骨。

“你别想走……别想走……别想走！别想走！！”

陈铮一声接着一声，到最后直接怒吼了出来，眼睛通红蹿火，脖子上青筋暴起，陈铮被愤怒的陈铮所震慑。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情绪失控的陈铮。

一直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陈铮，一直虽然有点冷淡但其实很温柔的陈铮，被自己，惹怒了。

45.吐露

陈贾的身体被陈铮狠狠钳制住，动弹不得。

粗暴、无情、绝冷……

陈铮行为与情绪让他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陌生。

“为什么！为什么！”

陈铮一遍又一遍地发狂怒吼着，“从小到大，我都不会要求什么，直到遇到了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个要求过分吗？过分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你爸拿你和我妈威胁我！我有什么办法！”

面对陈铮愤怒带伤的质问，那些话一下子抵在喉咙，像着火一般，火辣刺痛，让陈贾终于忍受不住，吐露了出来。

陈贾的身体在颤抖，声音越来越低。

“我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斗不过你爸，他随便一个资本拿出来都能把我压得喘不过气。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即使你爸再怎么刁难，我也有勇气有信心，找出办法，来解决。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只会说一些大话，真正到面对的时候，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我没用，我只能在你父亲面前妥协，只能对你父亲一欠再欠，然后一个条件接着一个条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没用……”

陈贾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这段时间的委屈自责不甘，通通被发泄出来。

“你终于……说出来了……”

陈铮的语气褪去了冰冷，恢复了熟悉的温柔。

“什……么……”

陈贾诧异，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陈铮。

陈铮的面容虽然悲伤，但却带着柔笑，他轻轻抚摸着陈贾的脸，眼神中闪动着柔光。

“你知道么……”陈铮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情。我一直信任你对我的感情，也了解我父亲的行事风格，所以能想到，你被父亲牵制着，就像我以前那样。但我要告诉你，你是陈贾，不是陈铮，我不想你变成之前的我。我那时候身边没有可依靠的人，但你不同，你现在身边有我，可你完全把我排除在外，什么都不和我说，自己承担着一一切，而我只能去向顾维打听。我愤怒，我烦躁，我失控，都是因为，你不依靠我。”

陈铮一口气说了很多，陈贾静静地听着，眼泪从眼角不住滚落。

“我不想……你好不容易自由了……逃脱了那个家……我不想你再牵扯进去……”

依靠陈铮，也许陈铮就一直和那个家，脱离不了干系。

陈铮轻叹了口气，擦去陈贾眼角的眼泪。

“牵扯不牵扯，已经无所谓了，即使互换了灵魂，现在的脸是你，但我也知道，我仍然是陈铮，而你是陈贾，比起失去自由，我更害怕失去你。”

陈铮温柔说着，将陈贾轻轻搂在了怀里。

感受着陈铮身体的温热与心跳的震动，陈贾颤抖着伸出手，回抱住陈铮。

“对不起，我不会再撇开你了……可是……”

陈贾抬头，凝视着那双柔情四溢的黑眸，“我欠你父亲的，怎么才能还得清……”

条件的累加，陈贾已经欠了一身的债。

“会有办法的。”陈铮坚定地回应，“一定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陈贾点点头。

他相信陈铮。

不快的气氛散去，陈贾突然想到自己还裸着，想要推开陈铮穿上衣服，但没想到，陈铮直接将他从沙发上抱起，往走上走去。

“你干什么！”

陈贾惊道。

陈铮嘴角勾起温柔的一笑，两脸微弯的看着陈贾。

“去干我们一直没有做过的事。”

陈贾知道他指的是哪种，脸刷的一红，但没有拒绝。

陈铮满意地将他抱进了房间。

敞开身心的接纳，醉情四溢的缠绵。

沦陷，沉沦……

明天……是否就能幸福地醒来……

46.交换的条件

清晨的阳光穿过落地窗，被窗框切割，在红木地板上以及柔软的大床上，折落下片片金色。

陈贾面朝窗口，眼睛半睁半闭，晃金的阳光在眼前闪耀着点点迷离。

长而淡色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抖动，蝶翼之下，那一双淡棕色的眼眸慢慢展露出来，浸染着阳光，宛如琥珀。

但这双琥珀之眸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之后，却充满了失落、疑惑与不安。

陈铮不在。

陈贾本以为醒来过后，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但没想到，他却不在。

忍着身体上的痛，陈贾起身，走出房间，叫着陈铮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

偌大的房屋，只有陈贾一个人。

对于陈铮的离开，陈贾不知道应该做何种猜测。

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走回房间，陈贾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陈铮，却正好有电话打过来。

是顾维。

自从那天顾维离开学校之后，陈贾就一直没有见到他，这次打电话过来，会是什么事？

陈贾突然想到自己订婚的事，都是顾维打电话告诉陈铮的，难道这次，是关于陈铮的？

陈贾连忙接了电话。

“喂，顾维？”

那边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开口：“我应该叫你陈铮还是……陈贾？”

陈贾一怔。

为什么顾维会这么问？自己从来没在顾维面前说过自己是陈贾这件事，除了在医院的时候，因为愤怒而对陈父说过，但根本没有人相信如此荒唐诡异的事，但现在……

陈贾的不语让顾维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陈铮，他离开A市了。”

陈贾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他为什么离开？”

为什么，都没和自己说？

顾维继续道：“陈铮一大早去找了他父亲，以一个条件换你欠下的所有条件。”

陈贾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

昨晚陈铮的话回响在耳边，他说，他会想办法，他说，让自己相信他。

相信他，只换来一个不辞而别？

到最后，一切……都是他在承担……

陈铮，你怎么能这么残忍……那么自私……

喉咙哽咽的难受，陈贾慢慢瘫坐在地上，咬着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

陈贾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坐了多久，只感觉到身后的阳光在不断偏移着轨迹，从金黄转变为了橙红，最后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都抹上了黑色。

饥饿与悲痛，陈贾最后选择了前者，决定化悲愤为食欲，起身下楼去找点吃的。

打开冰箱，陈贾失望了。

什么都没有。

怏怏地关上冰箱门，陈贾走到客厅，将整个人都窝在沙发里，闭上眼，不想思考任何事。

只是刚躺下没多久，陈贾就听到了开门声。

那一瞬间，陈贾以为是陈铮回来了。

急忙起身看清了来的人，陈贾苦笑着自嘲，然后又缓缓趟在了沙发上。

阿干刚进门就看到了陈贾那一副郁郁不欢的颓废模样，一阵心酸，飞跑过去就抱住了陈贾。

“贾哥啊！贾哥啊！”

“阿……干？”

陈贾转过头，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干，有些惊讶。

他原本以为进来的只有顾维，没想到阿干也来了。

因为最近自己烦乱的事情，一直没和阿干联系，而且，他也不敢和阿干联系，也不敢接他的电话。

阿干真的是有一段时间没看见陈贾了，陈贾伤好出院他就没有再见过他，后来知道陈贾刚订了婚，心里又是气，因为现在的陈贾，居然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了，他内心受到了打击。

要不是这次顾维找到他，带他过来，他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见到他。

顾维一言不发，只是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你们……怎么会过来？”

阿干摘下眼镜，摸了几把泪，然后重新戴上，回道：“因为他不放心你，当然我也不放心你，所以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陈贾觉得阿干的话没什么大的价值。

“对了，”阿干忽然凑近到陈贾耳边，“我看的出，顾维到现在对你，还是很愧疚。”

陈贾皱眉：“为什么？”

“因为要不是那天他离开学校，你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然后接来下的……”

“和他没关系的。”陈贾打断阿干的话，“那些人早就盯上了我，被报复也是迟早的事。”

阿干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那边顾维已经把打包回来的吃的装了盘，三人就默默地吃着晚饭。

陈贾虽然饿，但真正吃起来，却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陈贾看了看顾维，问出了从早晨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顾维，”陈贾缓缓开口，“陈铮……他到底是用什么条件换的？”

顾维淡淡道：“他的母亲。”

47.只能相信与等待

陈铮的父亲是在C国出差的时候，和陈贾的母亲相遇的。

那时候，异国的天空在雨后呈现出清透湛蓝，阳光铺洒在巨大的圆形广场上，一排排喷洒而出的水柱沾染着光芒，折射出光彩。

雨后的清爽惬意让许多人都停下了匆匆的脚步，感受在炎炎夏日，雨水所给予的短暂馈赠。

而此时，广场上响起了欢快的乐曲声，然后一位身穿异国风米色长裙的金发女人，就伴随着节奏明快的乐曲，旁若无人的舞蹈。

人群慢慢聚集，男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人群之中，一眼就对上了她。

四目交接，激起了短暂而轰烈的爱情。

男人有家庭，女人也有自己的向往，两人在C国分离，未再联系，直到陈铮的出生。

女人来到陈家，将还是婴儿的陈铮交给男人，然后再次离开。

自由是女人所追求的，所以她一直在旅行，这也让男人很难知道她的所在。

所以，男人剥夺了陈铮的自由，等待着女人能因为孩子，而再次出现。

这次陈铮，就是用找到母亲并带她回来作为条件，来换陈贾欠的全部。

“他父亲都找不到的人，陈铮要到哪里去找？”

陈贾紧紧握着拳，眼神渐渐暗淡下来。

这看起来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找不到，陈铮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回来。

“这是陈铮提的，你应该相信他。”

顾维很少见地放轻了语气。

但陈贾的情绪却开始激动起来，他愤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头无力地垂下，温热的泪水划过鼻梁，滴落在桌面。

“我相信他，我当然相信他，可我……也怕会有意外发生，我害怕再也不能见到他。”

“顾维……”陈贾突然抬起头，望向顾维，“你知道陈铮去往哪个城市，是不是？你告诉我，我要去找他，我和他一起去，和他一起找，我受不这种揪着心的等待。”

顾维听了陈贾的话，只是冷冷回应。

“只能他一个人去。”

陈贾疾走到顾维面前，狠拽着他的衣领，怒睁着双目吼道。

“顾维你到底说不说！说不说！”

顾维的脸越来越阴冷，阿干担心他发飙，连忙拉住陈贾。

“贾哥你冷静点！”

“我没法冷静！”陈贾转过头，泪水止不住的从眼里滑落，“根本没办法冷静……”

陈贾说着，松开了抓着顾维衣领的手，捂着脸，慢慢蹲了下来。

顾维整了整衣服，面无表情地从陈贾身边走过，然后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等过，现在还一直在等。”

陈贾抬头看着顾维高大的背影，不知道他是用怎样的表情在说着这句话，也不不清楚，他等的人是谁。

只是恍惚间，陈贾觉得，他身边的人，和他一样高大。

顾维离开后，陈贾一个人在房间待了很久，阿干没法进陈贾的房间，只能拿着一罐啤酒，坐在门口，隔着一扇门，自顾自说着话，但他知道，陈贾听得见。

“贾哥，你知道吗，阿姨在听我说你是陈贾的时候，她并不是特别惊讶，说不定因为是母亲，所以对哪个是自己的孩子，还是会敏感的吧。”

里面没有回应。

阿干继续说：“阿姨明天就要回去B市了，明天我们一起去送送阿姨吧，你到时候，别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去见她啊，不然阿姨会伤心的。”

阿干说着，摘下眼镜，喝了一口酒，然后抬头看着模糊不清的天花板，苦笑了一下，又继续喝着闷酒，说着一个人的话。

说着说着，阿干也而沉默了，按着空罐子在地板上滑来滑去，突然又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喃喃道：“贾哥，我真的挺羡慕陈铮的，真的……很羡慕。”

房内一直没有回应。

第二天，陈贾出来，不再是那副憔悴的脸，只是眼中，少了点什么。

“喂，阿干，醒醒，挡路了。”

陈贾踢了踢在门口睡了一晚的阿干，但阿干只是哼了哼，眨了眨眼睛，又转过去睡了。

陈贾直接从阿干身体上跨了过去。

感应到有人过去，阿干不愿意了，冲着陈贾的背影大喊道：“贾哥，从人身上跨过去是不礼貌的！”

陈贾头都没回就丢给阿干一句话：“对你用不着。”

听着陈贾打趣的口气，阿干稍稍放心下来，知道陈贾振作起来了，即使是装的。

两人一起去火车站送了陈贾的母亲，当陈贾终于以现在的面容和身份，叫了母亲之后，母亲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陈贾和母亲拥别，看着母亲上了车。

火车启动，渐行渐远。

暂且忘掉悲伤，生活还在继续，虽然两家已经知道陈贾和陈铮互换了灵魂，但在学校里，陈贾还是以陈铮的身份过着。

何蓉莉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愤慨于陈铮对陈贾的付出，悲伤于陈铮的离开，直接和陈贾解除了婚约，然后去往了美国。

而周围和陈贾有点关系的人，也只知道，他和未婚妻，一起去了美国留学。

所在在陈贾生活的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了陈贾这个人。

那个带着陈贾身份的人，还在世界的某个地方。

陈贾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