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不能视鬼的人看见一个人好似在跟鬼交流会是个什么情景？
顾商紧抿着唇，面颊红红的，眼睛泛着水汽的湿润，身上的衣衫凌乱，一手抵在半空中，一手像是被拉着一样不自然的垂着手。
当苏雨幕四人吃完一顿特色餐后跟着罗盘指引来到一个小公园的池塘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个情景，索性由于天空中开始飘起毛毛雨，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额……姜老师，顾医生，这是跟谁刚谁，额……‘打架’？”曲靖扯着嘴角挪到挪到姜瑜身边凑近了问道。
来的路上他们通过猜测已经将两人可能经历过的事儿猜的七七八八，比如顾商为什么突然回国，为什么不再做医生，全都找到了原因。
这会儿看到两人僵持的情景，曲靖八卦的因子立马脑补了一慕旧情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不和谐场景。
“想看？”
“想！”曲靖立马狗腿的一点头，大声的回到道。
看着曲靖兴奋的快摇起尾巴的模样姜瑜微微一笑，递出一个小盒子，“这是牛眼泪做的药膏，在眼皮上一抹就能看见鬼魂，遇水之后就没有效果了。”
曲靖立马接过小盒子，想也不想的往眼皮上一抹，感到一股清凉润入皮肤后，他眨眨眼，原本清晰的视线竟然变的雾蒙蒙的，过了两三秒雾气开始消散，待能够看清眼前的东西后，曲靖转过头朝四周看起来。
“啊！！！老大救命啊！！！”
刚抹上牛眼泪的苏雨幕还没来得及把盒子递给林凡，就被突然冲过来的曲靖抱了个满怀，犹如袋鼠一样跳到苏雨幕背上双手紧紧的勒住他的脖颈。
“咳咳……你下来……”苏雨幕被他猛然的袭击勒的差点喘不过气了，使劲咳嗽了两声后才一手托住后背上的人，一手使劲的想要掰开那勒的过分的双手。
“不要！我死也不要下来！地上全是……啊老大，你的腿上，腿上扒着一个……”
曲靖颤颤巍巍的指着苏雨幕的腿，惹的苏雨幕也不禁低头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见一个浑身赤裸湿漉漉的还在不停的冒着水汽的小孩子正双手抱住他的小腿，并使劲的往上趴着。
被个小水鬼抱住，饶是心理素质过硬的苏大警官也一惊之下猛的跳起来，而后不停的踢着腿想要把腿上的什物给蹬开，只可惜小鬼却抱的死紧任随他怎么踢，差点儿把背后挂着的曲靖小朋友给摔下来了也没能把小鬼给甩掉。
姜瑜见两个一身罡气的警察竟然被个小水鬼吓的全无方寸不由的轻声笑了笑，而后走上前去蹲在在苏雨幕面前伸手一抓，那怎么也甩不掉的小鬼便瞬间脱离了。
“它不过是个鬼胎，不会伤害你们的。”姜瑜将小鬼放到地上，不一会儿那小鬼就四肢着地的慢慢爬回了水塘。
“我……我……我听说水鬼是会向人讨命的，只有拉一个人下水陪它……他才能够去投胎……”曲靖惊魂未定被苏雨幕从背上拉了下来，哆哆嗦嗦的问道。
“那是枉死，因为魂魄被拘在水里所以要找替死鬼，刚才的小鬼不过是个还未出生便死亡的鬼胎而已。”姜瑜边说边拿着个小喷瓶朝四周喷着什么，不一会儿周围原本一群看热闹的鬼魂就都逃之夭夭了。“这个小池塘四周被灌木遮挡气出不去，也进不来，形成了一个小的聚阴之地，所以才会吸引许多还未投胎的鬼魂来。再说……这么浅的小池塘，淹得死谁？”
“嘿嘿……也是……除非是被父母丢下去的……”丢下去就是谋杀，到B市那么久他可从来没在资料库里看过淹死婴儿的案例，看到周边的鬼魂已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失不见曲靖缓了缓便恢复了活力。“那这个小鬼就不能投胎了吗？”
“能成鬼胎则说明它原本也是成了形的，等到他原本阳寿尽那天自然能离去。”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这边动静闹的不小，趁着林轩愣神的功夫，顾商努力挣扎之后终于挣脱开来，整了整衣服朝其余四人走去。
“来找我哥和……你。”擦了牛眼泪的林凡这会儿终于能看见鬼魂状的林轩，虽然有面貌有些年轻，但他仍然认得出那人就是自己的哥哥。
正想上前去他却看到那人警惕与陌生的眼神后愣在了原地。
“你是谁？”林轩看着原本想要走向他的人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包子脸小娃娃的身影，“你是小凡……不对……小凡才上中学……”
“哥，你怎么了！？”林凡上前一步，那人却立马戒备的退后一步靠到顾商身边。看到林轩锋利的视线与皱起的眉头，林凡突然意识到什么似得转头看向顾商，“顾哥，我哥他怎么了？”
“你来的正好，他失忆了，可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顾商抿着唇看向一手强势将他揽入怀中的‘魂’。
失忆？
“果然是前世今生，这狗血洒的跟不要钱似的。”看着僵持的三人曲靖不禁吐槽道，“姜老师，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姜瑜还未来得及会答便被林轩一句问话截住了。
“你们又是什么人？”林轩警戒全开的看向曲靖的方向，但不知为何他如寒冰般的视线看向的竟然是苏雨幕。
被一个生魂注视的苏雨幕有些不自在的移动了下位置，在发现那人的目光任然跟随着他的时候无奈的开口道，“我们是B市灵异特别行动组，这次是来是为了调查你车祸的真相。”
林轩显然并没有因他的几句话放松警惕，事实上在他脑海中闪现的几个画面中就有这个人的存在。沉默了几秒，仍然一副高度警戒的状态他，只是目光没有再看向苏雨幕，而是打量起站在他面前的林凡，“你说，你是我弟弟？”
“是啊，哥，我是小凡啊！”林凡有些激动，这样陌生而警惕的林轩是他从未见过的，被自己的亲哥哥当做敌人一样注视他有些难以接受。
“小凡……”林轩皱着眉看着眼前眉目俊朗的青年，脑海中不时闪现的片段不断的涌入他的意识里，“不对……你不是小凡……”
“哥！”林凡想要上前去，却被林轩身上突然冒出黑气的林轩大力的推开来，一个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想要爬起来却突然手脚发软没了力气。
看见林凡跌倒在地后难以置信的表情，本不想出手的姜瑜低下头上前扶起他，而后甩出一个禁锢咒将林轩困在了原地。
“不要伤害我哥（他）……”看见被困在原地不停挣扎的林轩，顾商与林凡一口同声的道。
“你们放心，这个符咒只是困住他而已，现在他的魂魄有些躁动，有什么等他冷静下来再说。”姜瑜解释道，“虽然生魂不带阴气，但由于你们是亲兄弟‘场’会有些相似，林凡你暂时不要靠近他，以免他无意识的吸走你的阳气。”
仍然有些头晕林凡听话的站在了原地，收回了正想踏向前的脚步，一脸焦急看向还在不停挣扎的林轩，开始向他与顾商解释两人之前的事情。
听着林凡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讲述，林轩渐渐安静下来，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开去，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片刻后，林轩不在挣扎，身形开始拉长，外貌渐渐变化，见此姜瑜抬手收回了符咒。
“顾丝瓜儿……”姜瑜收回禁锢咒后，重获自由的林轩第一时间便跌跌撞撞的朝顾商走去，边走边用手擦着眼眶，眼神从迷茫到清醒，待走到顾商面前时才好似终于看清顾商的模样似的，呆愣在了原地。
顾商没有躲，上前一步扶住他有些晃的身形，低低的道，“嗯，我在。”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林轩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抚上顾商的面颊，轻轻的摩挲，“我不过一觉醒来，你怎么就……”
“老了啊……”顾商覆上他的手背，轻柔的道，“我都三十岁了。”
“老了也是我媳妇儿……你说过喜欢我的。”林轩的话语有些哽咽，此时他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孩子气的表情出现在那向来俊朗严肃的面庞上有些不搭。
“我记得。”顾商低声回应。
听到回答的林轩心里既喜悦又苦涩，他说的‘我记得’……
是了，在自己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呢？
记忆全部恢复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了无边的恐惧，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深刻到骨子里，似乎只要那人一句话，自己便会死无葬生之地。
“你说过……喜欢我的。”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将人抱进怀里，却发现自己手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儿。“我也喜欢你……”
他终于知道了之前为何顾商会情绪激动，为何会‘口不择言’的的‘诬蔑’自己，为何我自己无论怎么靠近都能感受到他淡淡的疏离。
因为在他遗忘的那段时间里，就是这双手，曾经将眼前的人推到痛苦的深渊，曾经指着别人的照片决绝的冷漠的道，“呵，你自己当是谁，与他有几分相像就敢这么放肆了？不过是我消遣时间的玩物而已。”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向来巧舌如簧的他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道歉与解释的话，因为那样深的伤害不是几句抱歉的话就能弥补的，所以只能一遍遍的重复‘喜欢’既是在告诉顾商，也是在催眠自己。
过了许久，林轩才渐渐放开顾商，朝姜瑜的方向走去。
“你是道士是吧？小凡请来找我的？”
驱魔师大概也能算是道士吧，姜瑜没有否认，点点头，“来帮你回魂，你离开已经够久了。”
“如果我不想回去呢，会怎么样？”林轩的语气冷硬，锐利的眼眸直视姜瑜。
姜瑜并没有害怕而是迎上他的视线淡淡到，“一个人的躯体提供不了两个魂魄所需要的阳气，最终不是你，就是他，总有一个人要消失。”
“好，我回去！”一听会对顾商有影响林轩想也不想的便应了下来。
只是待到姜瑜接过林凡递过来的铃铛上前欲将魂魄收入其中的时候林轩突然叫道，“等一下！我还有有一个问题？”
“什么？”
林轩转过头依依不舍的望向顾商，“这次回去，我还会跟之前一样，忘了顾商吗？”
姜瑜摇了摇头，“抱歉，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我也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不过如果一个人的执念足够深，那即使忘记了，总有一天，他会记起来。”
林轩闻言沉默了片刻，目光缱绻缠绵的看着顾商，而后转过头对林凡道，“小凡，如果这一次我忘了，一定要告诉我！”
林凡愧疚的点头，“好。”
“哥哥相信你！”说完转身朝着顾商的方向，林轩淡淡的道，“动手吧。”
姜瑜深深的看了他抬手摇起铃铛。清脆的铃音‘叮铃铃叮叮当’的响起，每摇一次林轩的身形便淡上一分，九次之后林轩的变消失在了原地。
看见林轩消失在自己眼前，顾商心像是被揪住一样，天知道他费多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前去。
那人消失前一直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可见的深情与不舍。
可，那又如何呢？
过去的虽然是误会可又如何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他，累了。
“小凡。”顾商拒绝了林凡邀他一同回市的请求，“照你之前说的，我跟你哥哥交换了一魂一魄，所以我其实也算是你的亲哥哥吧？”
“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哥哥的。”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顾商眷恋的看了眼他手上捧着的铃铛，而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道，“如果他醒来，不记得今天的事儿，那你也别告诉他，就让他忘了吧……”
“可是……”林凡刚想开口拒绝，却在看到顾商泛红的眼眶与紧闭的双眸后再也说不出口。
没有继续等着林凡的回答，顾商转身离去。
回城的路上车厢里气氛压抑的沉默，曲靖仍然坐在后排，看了眼身边闭目养神的林凡，而后朝着前排的姜瑜问道，“姜老师，为什么你都不提将他们两的魂魄换回去呢？”
边说曲靖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林凡，果然在他问完后林凡一听耳朵动了动。
“林轩执念深到能占据顾商的身体将原本的魂魄排挤出去，如果强行用术法将魂魄换回来，只会伤了两人的原本的魂体。”姜瑜虽然看向的是曲靖，余光倒也是朝着林凡的方向飘去。
“也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换回来的必要了，这样也挺好，前世今生缘分天注定啊。那么深的感情，怎么会轻易忘得了呢……”
曲靖不着调的理论逗的姜瑜也笑了起来，“确实呢。”
林凡听着，假模假样的挪了下位置，但一直紧绷的纠结着说与不说的神经却是舒缓了下来。
是啊，那么深的感情，怎么能忘得了呢？
番外
顾商最近常做一个断断续续的梦，梦里一群人身着锦衣华服虽是他从未见过的款式，却是十分的熟悉。
游走在鳞次栉比的宫殿间，明明好似迷宫般的地方他却能悠闲自在的穿梭其中，转个弯儿就来到了一座冷清的宫殿前。
“哟，这不是咱们名满天下的公子治嘛，瞧瞧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真招人疼啊……”
“瞧着细皮嫩肉的，恐怕连欢喜楼的头牌官儿也比不上啊！”
“此言差矣，公子治名扬四海，书画一绝，哪是那只能在男人一双巧手讨生计的小官儿比的上？”
“只是不知公子治这嘴上功夫，比的上这手上灵巧不……？”
“知道为什么你被你父王送来这儿当质子不？老子就是想看你现在这幅被男人操的浪样儿……怎么样，爽不爽！……”
……
越是靠近越是氵壬声浪语不堪入耳，顾商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群身着明黄的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调笑。
为首的那人手执半米长的马鞭，一下接着一下的抽打在俯跪在身前的少年身上，少年身子单薄每一鞭下去他便更抖上一分，但他始终咬紧牙关直至嘴角溢出血痕，从头到尾也未出声求饶。
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但少年眼中却满是不屑于鄙夷，可一眨眼的功夫，那双眼眸却是变清澈明晰，让人恍惚仿佛前一秒的各种表情都是来自自己晦暗的内心，这样一双明眸合该是清朗如皎皎明月，不染纤尘不堕凡事。
顾商被眼眸所迷惑想伸手上前，刚走了几步身体却是猛地感到一阵寒意，顺着感官而去瞧见不远处树荫里的一人后却是被吸引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那人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瞧着一股子的正派之气，只是在注视着正在抽打少年的人时眼里露出了刺骨的杀意。
莫名的，顾商好似被吸引般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仔细端详着，明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顾商却觉得那如星光璀璨的眼眸中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