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好疼啊。真的好疼。杀了我。不要吃我……”

哀求的，怨恨的，阴毒的。

一个手下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那是他亲手，也是第一次生取人肉时的女人。因为他喜欢吃胸前的肉，所以这个女人的胸前破了一个大洞，只剩下残留的肋骨。

一个手下看见一个小孩子，因为他对幼童的执着，所以留下了男孩儿可爱的头颅。

还有更多更多。

在他们的眼中，是地狱，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在作孽。

终于，恶鬼消失了，身上已经麻木了。全身冰冷不过比刚才舒服多了……

可在陈王霸眼中，依然是地狱，只不过是不同的地狱。

因为白霜泛起的那一刻他就心生警觉。火焰一舞，白霜丝毫没有蔓延到这里，他也没有中那些毒。

而他的手下就不同了。那些昔日和他打过丧尸，一起出生入死的手下，如今被自己挠的血肉模糊不成人样，紧接着面目惊恐地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可这里除了他们就只有吊着的“食物”。

手下们互相看着，然后在对方的身上，一下一下用力挖着对方的肚子。不管是血溅了一脸，还是已经抓到了内脏。

陈王霸看着他的手下疯了一般把手中的鲜血淋淋的内脏塞进嘴里咀嚼。血，肉末，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来。

“为什么！”陈王霸瞪着眼看着这一切。他看不见那些幻象，却看得见手下自相残杀然后带着诡异的笑容死去。

“这就是报应……”穆超手中的空间刃不带任何余地地挥出。一道接一道。割过的空气中很快出现一道黑色的割痕，又很快消失。

陈王霸本来就警觉。堪堪躲过一击，可下一道攻击却生生砍掉他的一条腿。

“啊！”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由叫出声。养尊处优多日，这种疼痛早就消失在他的生活中，而今又一次唤起疼痛的记忆，一下子变成以前痛苦的好几倍。

“你该死。”穆超一步步走近陈王霸，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手中弯刀出现，他不想那么快了结这个男人。

锋利的刀刃在人的皮肤上一点一点地下陷，皮肉被割开，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紧接着去划下一道伤口。每一刀都深度均匀，长短一致。而穆超另一只手则不停从空间中掏出细小的粉末洒在伤口上。

那是乔远和他一同特制的药粉，维持人体的痛感神经。又达到刺激的效果。

“我说了，你会有报应。”穆超拍拍手。用水冲洗了手上的粉末。他看了那个正在煮沸的大缸一眼。那口油腻腻的缸被腾空举起。穆超远离几步，缸中的滚水一下子浇在陈王霸的身上。

“啊！”惨叫声带着深深的入骨的痛。

穆超回头往外走。这时候阿琛那边应该已经弄完了吧？

他没有看见，几乎晕厥的陈王霸按下了身上的一个按钮。

“轰！”爆炸声四起。地面震动不断。穆超勉强保持平衡，回头就见陈王霸已经断气的尸体不由得更加气愤。两个空间刃狠狠割断了陈王霸的脖子。这才真正让这个作恶多端的人渣彻底死透！

地面依然在颤动。吊在屋顶上的人包括最后被吊上来的小女孩，都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奄奄一息了。

穆超闭了闭眼。一道道空间刃过去，了结了他们今生的痛苦。

“呜呜呜……”突然传来小孩的哭声。穆超想起那个叫于晨的小孩说的妹妹。

“轰！”又是一声爆炸，几乎就在他的脚下！

房间的墙壁出现歪斜，顶上横梁更是冲着站在一边的小女孩砸去，穆超没有多想，扑过去抱住小孩，一个打滚躲过这根横梁。

小孩瘦瘦小小，本来就营养不良，这一吓，更是直接吓晕过去。

得，也不用他打了。穆超抱着孩子往外跑。为随时进空间做准备。

内部年久的支架摇摇欲坠，穆超躲过上面一瓦片的袭击，却躲不过又一个横梁的跌下。沉重的木头直接打在他的肩上。

穆超闷哼一声，他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肩膀巨痛。却没有阻止他往出跑的脚步。

快到了。长长的通道是被粗糙建起。穆超知道他现在不能进空间。如果进去，房屋全面倒塌，即使之后出来他也会被埋在砖石瓦砾之下！

只是不到三分之二的路程，他的肩，胳膊，腿纷纷被砸伤。头部用空间罩遮着。

刚刚收拾陈王霸时，抬大缸用了太多异能。现在只能勉强用异能护住头部。

快了，快了！

他急匆匆跑向充满光芒的出口，那里是生的希望。

“小木头！”一声大喊。穆超猛地睁大眼，看着向他飞奔而来的男人，而他，也正在向着那个男人跑去！

40、所谓人性

“哥！”陈婷焦急地看着那被炸的东歪西斜的建筑。

陈王霸是她血亲的哥哥，血浓于水，即使他对她做过什么也不曾伤害了她。而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能这么关心那个对别人来说是人渣的人了。

阿语走到她身后，拍着女人哭着蹲在地上的身子。

“这是……？”穆超迟疑道。

他没见过陈婷，自然不知道陈婷长什么样。

“我们先走吧。”沈琛示意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拉着穆超往外跑。

“轰！”强烈的热气流翻滚着，几乎灼伤人的皮肤。这个被修葺了好多次的庙堂终于在爆炸中缓缓倒塌。本身就是木质结构占了大半，轻且易燃，熊熊大火吞噬着这不知有几百年的历史。

穆超站在被救出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拉着沈琛往孩子们避难的地方跑去。穿过一朵朵巨大的蘑菇，躲开一块块石头障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反而添加了一丝肃杀。

“爸爸！”

台阶上奔下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胖乎乎的惹人怜爱。不离用手揉着穆超的脸，然后白白的小爪子上一片乌黑。

“……”比他们早到的秦棉和沈路倒是干净，也没那么狼狈。就是秦棉的样子蔫蔫的。

“我妹妹呢？”陈雨慌忙跑下来。刚刚他看了，沈路和秦棉带回来的人中没有他妹妹！找遍了人群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即使被人们抓着唾骂，上手打，他也没放弃寻找妹妹。尔后回来的沈穆两人身后什么人也没有，陈雨心里咯噔一下。

陈婷已经被阿语带着那两个男人先一步走了，他们这边都是幸存者，陈婷说不定会被当替代品出气。

穆超皱眉，人这么多，反而不好把小女孩儿弄出来。

……

爆炸停止了。

曾经秀美古典的街道即使被蘑菇大军占领也没有显得这么狼狈过。庙堂方向飘着浓烟，火势已经被几个水系，土系的异能者扑灭了。但是周围的建筑已经焦黑一片。

这里本是景区，现在却变得让人不敢相信。原本出身R市的幸存者突然抱头痛哭。

所有人沉默着，天空已经透露出一点夜色，显得格外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有行走的摩擦声和对“家”留念的哭泣。

……

“我妹妹……”陈雨脸色苍白，跟着穆超进入他们现在临时的驻地。“即使没有救出来，我依然感谢你们……”

穆超手一挥，依然在昏迷中的小姑娘出现在陈雨面前。

“楠楠！”陈雨扑过去，发现女孩儿依然呼吸匀称，缓缓松了口气。“谢谢。”他已经没有什么能表达谢意。他还欺骗了他们。陈雨低着头，把小女孩儿背在自己背上，冲着穆超深深鞠了一躬后缓步走下楼，走出屋外。

幸存的人看见他，指指点点。辱骂声不绝于耳。他却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

穆超看着陈雨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下的蘑菇林中。舒了口气。他刚转身，就见秦棉端着一个碗站在门口，眼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释然。

他突然想起那天苏媛在车上说的话，如果说真有一个好人的话，那秦棉是他们这一家中，唯一的一个。

的确，他和沈琛虽然不会见死不救，但是不会什么人都关心都救助而且救人还有他们自己的目的。苏媛苏杭不知怎么就长歪了，一个比一个心冷。乔远和沈路中沈路是个不走心的，他不会对这些事情在意。大咧咧的。乔远反而更加认真的对救人的结果和好处较真。

这么算下来，不惦记着报酬，没有任何目的，把人放在心上的也只有秦棉了。

心善，前一步就是圣母，退一步就是假仁假义。

他们都是干干脆脆的不掩饰自己各式各样的目的，而秦棉的度把握的刚刚好。偏偏她自己不知道。

夜晚。三个孩子依旧在一起睡着。不离左蹭蹭右蹭蹭，睡相可真不好。小胳膊放在苏杭脸上，小脚丫踩着苏媛的胳膊，整个人都快横着睡了，偏偏他不知道，兽耳一动一动的，偶尔动弹一下就露出胖肚子。

穆超附身掐了一把不离的小肚皮。看着小东西挥手要把什么打开的样子暗暗笑着。

“这是陈婷身边的男人给我的。”沈大大不满意媳妇被儿子拽走注意力，立刻开始谈正事。

“堂哥真是一下子都离不开堂嫂！跟不离似的。”沈路腻在乔远怀里打趣，然后一句话稳稳拉住沈穆夫夫的仇恨值。

“快睡吧小祖宗！”乔远把他按回睡袋。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就像哄孩子似的。

穆超那边心里暗想着怎么整沈路，脸上却发烫，还要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看那盒子。

盒子是经过特殊加工的，一个木头盒子，穆超就是找不到从哪儿打开它。沈琛倒是想看着爱人纠结来纠结去的样子，不过都快炸毛了，还是放过吧。于是接过盒子，左右手一扭一按，盒子就弹开一个小缝儿。

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

一根录音笔，几张纸，几张照片……仔仔细细看下来，都是陈王霸勾结田家的证据！穆超背脊发凉，他看到为了除去政敌，田家干的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不该对重生后的人还抱有希望，有些人会有生的价值，这些都是他上辈子没有看到的。而有些人，只能以死来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升华。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他只能扭转自己的人生道路，或者说把它引向一个正确的方向，若是让他去管世间众人，也许前世的他义不容辞就接下了这个担子，但是今生，他不可能那么做。有爱人，有孩子，在末世他有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幸福换一个不肯定的结果？

“别想了，到了西北基地再说。”一只手摸上他的发，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啊，干嘛现在要为那些糟心事乱了自己的心？

穆超蹭蹭身后的人，心满意足地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缓缓睡去。

……

又休整了一天后。

一大早，穆超就被早饭的香气弄醒了。

苏媛和苏杭背着他们在准备早饭。牛奶的香气配合着煎蛋的气味。让这一天的开始就充满了幸福。

不离坐在婴儿椅上，那是穆超他们顺手在商场装着的。本来只是看着好玩，现在给了不离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哎呀。小沈你们这么早就吃饭啊。”一个饿的瘦的皮包骨的女人倚在门框上，笑的谄媚。

穆超轻轻皱眉，却什么也没说。这个女人是沈路按计划救人时那一批人里的。普通人一枚，没什么用处，她老公早就被吃了，还剩下个孩子也饿的瘦小。

“是啊。”沈路蹲在一边等着他最爱的玉米粥出锅。于是毫无诚意的回答。

沈路就是这样，不在意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偏偏这样的人是最让人生气的。

女人嘴角抽了抽，秦棉今天和乔远去找物资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两个人不在，她自然找上了看着最没脑子的沈路。

“啊呀，被关了那么就真是苦了我家宝宝了，看看连带我都饿成什么样了。”女人接着道。潜台词就是快问我吃饭没，没吃过来吃点吧。

可既然是“看着”，沈路又不是真没脑子。而且这是末世不是安平年代邻居家相互谦让。

“哦，那大妈你快去吃吧。不然一会儿你孩子饿到呀。”沈路依然背对着她蹲着，看着苏媛乘饭出来整个人眼睛都亮了。

苏媛好笑小叔对付人的方法，其实他也不是有意的，但就是能把人气的半死。

余光瞥到那大妈不甘的眼神，看着小叔的背好像能灼出两个洞来，苏媛便又多给沈路一勺子玉米粥。

“小杭，再给我两个玉米，然后给阿远热上一碗粥啊~”沈路笑嘻嘻和苏媛打招呼，毫不掩饰恩爱。

“秀恩爱都是坏人。”苏杭在一边分玉米，暗暗嘟嚷了一句。

谁知突然一个巨大的阴影照下来，吓了苏杭一跳！心里惊魂未定，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

“真没意思，哼哼。”沈路抱着碗站起来。

Σ(｀д′*ノ)ノ小叔你这么幼稚你蓝盆友造吗？

路过门口，看那个大妈看着他的碗不放，沈路特别好心肠的问：“大妈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快去吃吧，不然赶上午饭就吃不成早饭了。”作为一个三餐正常的好青年，是一定要每顿都吃才能壮壮的，才能反攻【划掉】。

女人让他说的一口血梗在喉咙，为什么不说快和我一起吃点？！

其实她这是不了解沈路，吃货沈企鹅已经护食到一定程度，除了不离，就是乔远也未必能从他碗里捞出点什么。

女人跺了跺脚，看着粥锅里黄澄澄的米粥，还有饭锅里的玉米。旁边的小胖娃娃端着个奶瓶喝着牛奶。再想想自己昨天就领到一份半粮食，都是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就来气。

瞬间转化为乡村碎嘴大妈。女人转身出了门，那个干脆利落。

苏杭正好奇为啥刚刚还一脸“我很饿”的样子直勾勾盯着他们家早餐看的大妈现在出去了，异能一用，就看见也听见那女人回到那些被救出来的人的临时驻地。

“看看我们吃的是什么，干巴巴的馒头，饼干！连口水都困难。看看人家吃的什么，玉米粥和牛奶。”连说带比划，手舞足蹈地演示着粥闻起来有多香，不离手中的牛奶有多好喝。

“要我说啊，那么小个孩子，随随便便在这末世就会夭折，喝牛奶太浪费了。”能活到现在的人都不傻，听出那女人的意思，有同样意思的立刻顺杆爬。

有的人则皱皱眉，拿着手中的饼干出去。如果穆超看见，一定会发现，这个男人就是前天他在陈王霸的身边看见的人之一。

又有人跟着那男人出去，后面待着听八卦的人立刻就听到几个男人女人聚在一起不屑地说：“不就是个卖屁股的，装什么清高。他们说不定还吃过人肉！”

“就是，整天给一个男人操，也不嫌臊得慌。”鄙夷在他们脸上显得那么难看。

“我以前还和他一个队，哎呀听说滥交是有病的，可别传染啊。”

“我都不知道那个男的那样，啧啧，真是恶心啊。”

苏杭几乎都不想听。他昨天从爸爸们口中得知，那些活得久的人们为什么没有被吃掉，就是因为陈王霸的“男宠”们。

陈王霸虽然霸道，但是遇上美人儿就没什么原则。这些男人以自己的身体做代价，让这些人活着的时间加长。

即使二爸爸没有说，他也能想到那个炼狱一样的地方是什么样，而现在，他们居然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许是在那里面憋得久了，所以出来就原形毕露了？

这就是人性？突然想起来有时候二爸爸总是很严肃的告诉他们，如果给别人一个活命的机会，要看这个人是不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