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不出口的名字，含混不清的句子，徐宁却觉得张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比陌生，无比冷淡。

那种感觉……对，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逼仄的棺材里，对方是无比危险的存在，靠近，舔舐，最后残忍撕裂血管。

“徐宁，我等你好久了。”

张珩移到徐宁的脖子上，缓缓开口。

徐宁想问对方是怎么回事，却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原来是张珩咬住了自己的脖子。

“你在……干什么？”徐宁吃力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却换来对方冷冷笑意，“你觉得呢？”

墨染一样的眸子深沉无比，不知不觉对方的手中就多了一把匕首。

“张珩……”徐宁的眸子暗了又暗，对方驾轻就熟的剥开了他的衣服，将冰冷刀刃抵在徐宁的小腹上。

“学长。”张珩如是答。

“我……”徐宁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在等你。”张珩的声音悠远空旷，不知是来自哪里，一字一句，缓缓诉说无数次想告诉给徐宁的秘密。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恨你呢？呵，人命，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值钱吗？”张珩冷笑了笑，手一用力，在徐宁的小腹上划出一道血印。鲜血溢出，张珩则凑过去舔了舔。唇角沾血，神情却似魅惑，抬起头看着徐宁的眼睛，不知不觉露出厌恶神情。

“也许你从来都不了解自己有多么可悲可恨，你妈把你爸剁碎了扔在地下，你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你根本不知道，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我努力考上大学，只不过为了帮你看看，才把你带回家。可你呢？呵，从那以后，我家破人亡，只是为了等你。”

“你以为那死玉是什么？那秘术又是什么？还真的是结冥婚？呵，学长，你听说过两个男人结冥婚么？”

“我是该称赞你太善良，还是庆幸你太无情？”

“你啊，根本就没有心的。”

张珩说话间已经在徐宁的身上划了好几道条子，徐宁竟也没有反抗，只是用双臂撑着上身看着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张珩，目光复杂而温柔。

“那是什么？”徐宁忍着痛问张珩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张珩呵呵一笑，凑到徐宁耳边轻轻呵气，“简单点儿说吧，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死……”

“什么时候？”徐宁仍旧保持着镇定，连他自己都不理解自己。

眼前的张珩，是之前的那个吗？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了解过他……

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虽然死也不能赎罪，可是现在，再也没有生活下去的意义了啊……

“或许你不想让我死，想折磨我，想看我受苦。”徐宁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腹部，看着张珩脸上的属于自己的血，嘴唇发白，虚弱的靠在沙发靠背上苦笑。

张珩则勾起了嘴角，“学长，你从来都是最了解我的。”

“可我觉得，还是自己主宰自己的性命比较好。”徐宁话音刚落，便使了全身的力气握着张珩的手，借着张珩手里的刀，向自己的胸口扎去。张珩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意识过来时，徐宁的手已经松开了。

张珩同样松开了手，便见徐宁胸口扎着的匕首微微颤动，而他，已经默默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之前，徐宁对于张珩的脸的印象已开始模糊。

早知如此，何必当日救你，同起卧，共生死。

早知如此，就不该幻想太多，是我错，我也该受此结果。

只是仍旧有一些不甘心。

尝过了甜樱桃的人，怎么能再甘心地去吃苦杏呢。

张珩。从此之后，我们此生，便两不相欠了。

也许你会开心吧，也许你会失落吧。

我很沉，我陷在了棉花里，再也看不到了。

而看着渐渐失去呼吸的徐宁，张珩默默转了个身，擦了擦嘴角的血，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打开了门。

从丢掉徐宁的护身符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打算陪他太久。

竟然如此有自知之明，那么，为何你的眼中还有那么一丝深陷？

简直是最傻最好骗的人了。

徐宁，从此之后，我便与你，两不相欠了。

第37章：眼睛，头发，脸（上）

天越来越冷，徐宁买完了去湘西的车票，准备两天后出门。张珩那只小鬼竟也没有再反对，这使得徐宁很意外。

在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张珩，徐宁觉得自己未免有些不要脸。

古代汉语课时，吴雪莉轻轻戳了戳同桌的魏雪碧，低声地问，“有没有觉得萌萌最近有点儿不对劲？”

“还好吧。”魏雪碧低下头看书，盯着书上举例的甲骨文觉得头疼，伸出食指揉了揉太阳穴，眼前却突然一片白，什么都看不见了。

“雪莉！”魏雪碧低呼一声，伸手往旁边一抓，却抓到一只胳膊。扭过头，一片白色中竟然能看到一个男孩儿。

那男孩儿穿着古朴的类似中山装的衣服，盯着稍短的西瓜头眼神明亮，反过来抓着魏雪碧的手，开口问出了一句话。

“姐姐想陪我玩一个游戏吗？”

不想！姐姐不想！魏雪碧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吓了周围人一跳。

徐宁从讲台上走到魏雪碧身边低声喊着，“魏雪碧，冷静一点儿，老师在这。”

魏雪碧这才缓过神来，眼前渐渐有光，晃了晃头，看见一脸严肃担忧的徐宁，魏雪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撸起袖口，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道黑色手印，一脸惊恐地举起胳膊放到徐宁面前，“老师，你看……”

徐宁一怔，忙让吴雪莉带魏雪碧先回宿舍，自己接下来的课也没怎么专心讲，等到下课时间匆匆出了门给魏雪碧打去了电话。

魏雪碧的声音带着淡淡哭腔，在电话那边恳求，“徐老师，我能去你家里住吗？”

徐宁：“……呃，这个，呃……”

“我好怕啊，泡泡和颜玉也不在我身边，徐老师，我睡沙发就行……”

“呃……”徐宁迟疑片刻，仍旧是答应了。毕竟魏雪碧的状态不是很好，回去让张珩看看也是不错。

接了精神恍惚的魏雪碧回家，却没见到张珩，按理说午饭时小鬼早就哭着喊着要吃肉，而最近几天，却格外的安静，安静到丝毫不习惯……

魏雪碧拎着包坐在沙发上，双手捂面，不敢再睁开眼睛，呜咽地恳求，“徐老师，我能睡在沙发上吗……”

“睡在屋里吧，我睡沙发。你先冷静冷静，等一会儿，那个，张珩回来了，就会更安全一些。”徐宁安抚魏雪碧不安的情绪，随后去厨房给魏雪碧倒水，正倒水的时候，突然听到魏雪碧嗷嗷地叫了起来，便飞快的放下水杯去看魏雪碧，结果却听见魏雪碧指着门叫，“啊徐老师有人敲门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事儿没事儿。”徐宁一边安慰一边去开门，结果是张珩站在门口。

“快进来。”天气渐凉，张珩穿的还是那么少，令人看了有些发颤。张珩笑着一如往常，搂过徐宁的脖子不由分说的吻了过去，徐宁忙推开他，讪讪地用眼神示意沙发上还有人在。

“哦？我认得。”张珩朝着魏雪碧丢过去一个笑容，却也放开了徐宁，仅仅是用哀怨的眼神默默向徐宁施加压力，徐宁摊手，“去看看她吧，她手腕上有一个……手印……”

张珩点头，走过去站在魏雪碧面前，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刻，张珩看见了魏雪碧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丝诡异，并不像是普通女孩儿那样。

“珩哥。”魏雪碧眼里闪着泪花，可怜兮兮地喊着张珩的名字。

张珩笑了笑，走到魏雪碧身边坐着，凑过头嗅了嗅她的头发，脖子……徐宁轻咳了两声，却见魏雪碧扭过头朝着张珩微微一笑，“在闻什么？”

“挺香的。”张珩轻呵一声，起身走到徐宁旁边拽着他的手，“饿了，吃饭。”

鉴于魏雪碧一直在精神恍惚，徐宁也在旁边一直陪着，直到晚上。

徐宁给魏雪碧换上了崭新的床单和被，在魏雪碧的拒绝下，强行将她推进房间。

敲门声传来，徐宁去开门，结果是捧着饭盒的戚梧。徐宁这才确认，戚梧就住在自己的对门……

“徐老师，这是我包的饺子，你吃过饭了吗？尝尝吧。”戚梧穿着渐变色的薄毛衫，显得很是活泼。徐宁接过饺子道谢，戚梧低下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女鞋，又迟疑地看向徐宁。

眼里充满诧异神色。

徐宁：“……”

张珩从徐宁背后蹭了过来接过饺子，“正好没吃饱，谢了啊。”

“那个……”徐宁想了想，简直没法解释，更关键的是也不必和戚梧解释。戚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抬头又看向徐宁，见到沙发上的薄被和张珩，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家里若是没地方住，就住我那里吧。我都是一个人住。”戚梧沉声道，徐宁想了想，回头看着张珩，张珩正坐在沙发上吃着饺子，听了这话，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宁，结果……张珩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去吧。”

徐宁诧异之余又用眼神确认了一下，张珩一边吃一边嘟囔，“去吧，家里也没地方住，不就是一晚上嘛，明早回来就是了。”

沙发实在是又旧又小，住不下是肯定的，总不能让魏雪碧一个小姑娘住在那儿，徐宁也决定不再拖拉，点点头带好洗漱用品就和戚梧回了家。

戚梧家里的格局与自己家类似，只是……冷清了不少。单调的黑白颜色，简单的家居，显然，没有多少是属于戚梧的东西。

“睡我的屋吧。”戚梧递过来一双拖鞋，为了让稍显局促的徐宁放心，戚梧又道，“你放心吧，我……没有非分之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宁尴尬的笑了笑，放松心情走进戚梧的房间。戚梧的床很整洁，豆腐块一样的被让徐宁顿生敬仰之情。

于是……在这个尴尬的夜间，徐宁开始向戚梧讨教如何把被褥叠成豆腐块状。

叠到两个人都有些累，徐宁基本领会到了其中精髓。洗漱过后徐宁躺在床上闭眼睡觉……怎么睡得着！

不久后戚梧也回来了，轻轻地躺在了徐宁身边，呼吸安稳。

正当徐宁即将睡着时，突然听到戚梧的问话声，“徐老师，你也能看见鬼吗？”

徐宁渐渐精神，睡意竟被驱散，便开口回答，“偶尔会见到，张珩说怨气大的鬼很容易影响人。”

“如果，非常容易见鬼的话，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吗？”戚梧的语调淡淡的，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温柔。

“那种东西……”回想起自从遇见张珩，身边发生的这些事，徐宁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越少见到越好吧，不，最好就是什么都不必见到，这样活着也会更容易一些。”

戚梧停顿了很长时间，无奈道，“如果一直见鬼的话，有什么方法能使这种情况少一点儿发生……”

之前也是戚梧告诉自己办公室有白老灵魂在，听他的意思，他是很容易见到鬼那一类人吧。比如照镜子时会见到镜子里的鬼走路时会见到自己身后的鬼，看电影时会见到屏幕反光映出来的鬼，这种生活，真的是胆战心惊。

“在寺庙里会好一些吧？”徐宁不知如何是好，只告诉戚梧自己也帮不到什么忙。戚梧苦涩一笑，“睡吧，徐老师。”便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徐宁意识混沌，不知过了多久，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已经01：34了。

戴上眼镜，徐宁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自己家里，他想回去看一看张珩。蹑手蹑脚的走回去，掏出钥匙打开门，借着浅浅的月光，沙发上却空无一人。

那么……张珩他又去哪儿了？徐宁往卫生间处走，却隐约听到从自己房间里传来的呻吟。

这是女生的呻吟声……

会不会是魏雪碧出什么事儿了？徐宁大步向前，伸手握住门把手却没有打开门，因为他清晰的听见了魏雪碧喊的那一声“珩哥”。

学生们也许私下会讨论自己与张珩的关系，也有不少男生女生见过张珩，有的时候和张珩在学校里走，见到肖玲时总会听到她笑着喊珩哥，反倒是忽略了自己这个老师。徐宁尴尬之余竟也觉得欣喜，仿佛自己养的孩子受人敬仰，遭人喜欢，自己也会凭空生出骄傲来。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见张珩这两个字，却不是那么太好。

屋内的呻吟声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听魏雪碧在低声娇笑，“你离人家这么近干嘛呀？”

这也证明了家里的隔音不是那么十分好……

要不要进门，这是个问题。徐宁的手就停在门把手上，动弹不得。

“珩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

“珩哥，你再这样我去告诉徐老师了啊……”

“啊讨厌！”

听起来更像是魏雪碧的独角戏，根本没有听到张珩的声音。徐宁想到会不会是魏雪碧有问题，正当这时，徐宁突然听到了张珩的说话声。

“你不就是来找我的吗？还在这装什么纯洁呢。”

脑中一片轰鸣。

第38章：眼睛，头发，脸（下）

第二天早上徐宁没有课，因此在戚梧家多留了一会儿。他实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因此又灰溜溜的回了戚梧的家。却无论如何也睡不好。

等到戚梧都出去上班时，徐宁才想到张珩是否会有危险……

之前怎么看魏雪碧都不像会害人的样子，可如果真的有那种可能……徐宁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匆匆出了房间回家，刚好见到张珩在给沙发上坐着的魏雪碧递去饭碗。

这小鬼连饭都会自己做！徐宁懊恼的低下头，再抬起头时，目光又恢复了以往冷静。张珩扯起嘴角笑，“徐老师，你吃完饭了吗？”

“没有……不吃了。”徐宁悻悻然走过去，看见魏雪碧向自己问好，善意的点了点头。

电话铃声急促而刺耳，打破了三人间的尴尬。

电话里，是林昭的求救声，“老师，我能去你家住吗？！”

徐宁：“恐怕……不那么方便。”

十分钟后，徐宁看着坐了一沙发上的学生，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也没有多少人。男生有安子淇、林昭和赵凌，女生有吴雪莉、肖玲、和顾琪琪……

徐宁阴沉着脸站在沙发旁，朝着正和魏雪碧坐在一起的张珩点了点头，示意他和自己来一趟。

当徐宁走进卧室看到床单上那一抹醒目的血红色时，愣住了。

第一反应就是……张珩简直太不是人了。

张珩从徐宁身后走过去，顺势环住他的腰笑着问，“怎么？想和我说什么？”

于是，徐宁只好些微红着脸问，“那个血……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