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接下来的一路，也还算是顺遂。虽然中途开始冒出越来越多的小麻烦，但是几个人对付得也还不算是吃力。就这样，一行人又在水上过了快十天的时间。

乔知白熟练地撑着船，侧过头，看着玄五和玄六正一脸淡定地凶残抬脚，将船上那些已经没了气息的刺客们一个一个踢下船去，然后又默默回过头去。

果然是已经见多了么，乔知白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着：现在他看着这么个场景，心里居然一点排斥反应也没有了。环境造就人才，真该为自己点个赞。

“船上剩下的东西也不多了，明天我们找一个城镇去采买些东西吧哥哥。”凌子修从厨房晃了一圈出来，对着玄五和玄六的“清扫”行为也是视而不见的，只是看着乔知白出声道着。

乔知白听着凌子修的声音，转过头对他颔首道：“正好，我也是这个意思。上次买的生姜也差不多都用完了，这次去集市上，还要记得再买一点。那东西用着对你似乎还是有些效果的。”

凌子修笑了笑，心情似乎立即就好起来了：“麻烦哥哥挂心了。”

是夜，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但是乔知白却依旧没有一点睡意。乔知白将竹篙放在一边，就着月光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副身体，不会死，不会累。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进食。乔知白捏了捏自己的手，然后用指甲在皮肤轻轻划了一道，有浅白色的印子留在上面，但是很快的，却又消失不见了。

就连血，都是那么奇怪的颜色。浅蓝的，泛着一层淡白色的光。简直就像是怪物一样。

乔知白有些苦恼地感叹着，然后伸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腕，在那里，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黑色的图腾。长着两只尖尖的角，仿若传说里的恶魔一样。

“那是什么？”身后，凌子修突然悄无声息地靠近，半眯着眼看着乔知白的右手腕，轻轻开口问道。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的乔知白被凌子修这突然的一开口吓得不轻，侧头看着凌子修毫无直觉地一个矮身，坐在了自己身边，有些无奈地用手撑住额头道：“小修，人吓人，会吓死人了你不知道吗？”

“嗯？哥哥不是不死的吗，还会被我轻易地吓唬住？”凌子修歪了歪头，眼里闪过狡黠的光，看上去有点小坏，但是又非常可爱。

“你啊。”乔知白拿凌子修没办法，只是蹙着眉头问，“上次你坐在这里晕船的症状加重了许多的事情你都忘了？怎么还往这边凑？乖，还是快点回去吧。说起来……小修，你怎么到这个时间了还没去睡？”

凌子修却不为所动，只是避重就轻地道：“哥哥不也还没睡吗？”然后不等乔知白反驳，就将视线扫到乔知白手腕那露出一半图腾的地方，然后将话题主导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哥哥还没告诉我，你手上的那个是什么？”

“这个啊，是标记吧。”乔知白并不太想提这个，只是含含糊糊地道，“丑的要死对不对？我也觉得难看死了哈哈。”

“可是，之前我都没有见过哥哥手上有这个。”凌子修却看着乔知白，若有所思地道，“至少在我还在医药馆那边养伤的时候，哥哥的手腕上都还没有这个吧。”

凌子修抓住乔知白的手腕，然后单手细细地在那个图腾上摩挲了一下，再然后才又道：“而且摸上去也并没有凹凸不平的感觉，并不是刺青。这种东西摸上去，似乎与皮肤都是一模一样的触感，就好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啊，哥哥。”

被凌子修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乔知白突然感觉到了一点狼狈。不自在地将自己的手腕抽回来，转头又看着河面，等了等，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道：“并没什么大问题，再过一段时间，这个图腾就会消失的。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应该是个好东西。”说着，然后看着凌子修笑了笑，“不过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这样啊。”凌子修知道乔知白是不再打算说什么了，微微低下头，模糊地笑了一声嘟囔道。

“好了，哥哥，晚上这里也有些冷，你也要注意休息呢。”凌子修站起身来，将披在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了乔知白身上，“好了，我回去休息了，哥哥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我这边没关系。你早点休息去吧。”已经同凌子修说明了自己现在身体状况的乔知白倒像是放下了一个包袱一样，同凌子修谈起这些事情，整个人也轻松不少，“发现情况我会记得马上通知你们。前几天我做的都还不错吧，小修？”

“嗯，是啊。”凌子修缓慢地朝着船舱的方向走去，矮了矮身子，正准备进船舱，凌子修却突然顿住身子，用极低的声音喃喃问道，“如果真的是什么需求都没有的身体的话，那么，哥哥之前的那些表现，全部是为了配合、迁就我吗？”

“小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恍惚听见凌子修在说话的乔知白侧身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但是凌子修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哥哥，晚安。”

乔知白愣了一下，却也还是马上也挥了挥手作为回应：“小修，好梦。”

直到看着凌子修已经完全进了船舱，乔知白这才突然躺在甲板上，仰头看着月亮：总感觉小修的情绪不是很高昂。但是下午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不过才这么点长的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变脸了？

“果然，小孩子和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了。”乔知白小声地自言自语，然后举起手，对着月色看着手腕上那个图腾，“特别还是正好处在中二叛逆期的少年。唔，不过这样说起来，小修其实也还算是乖巧了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乔知白选好了停泊的港口，便跟着凌子修下了船。

依旧是根据这几次的习惯，将玄六和乔知白分成一组，而那一头，自从少了艄公后，凌子修便只能将玄五留下来以便于看顾船只。

“还是一句话，东西买好后就尽快回来，不要在路上耽搁。知道吗？”分开之前，凌子修照旧同乔知白和玄六叮嘱了一遍，然后确定了会合时间，便就分开行动了。

经过几次的分工合作，乔知白和玄六也培养出了一点默契。两个人在街上逛了几圈，很快地就将东西买了个齐全。

“该买的东西都买来了。”乔知白举了举自己的包裹，然后望着玄六，问道，“你那边呢？”

“也买好了。”玄六抬了头自己的胳膊，那上面正挂着一个素色的包裹。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乔知白道，“那就走吧。”

玄六应了一声，便与乔知白一同走了出去。

绕过人潮密集的集市，再过一段距离，需要穿过一条人烟稍少些的巷弄。玄六和乔知白正走在，突然，玄六眼神微微一变，猛地停下脚步，手却慢慢地握住了缠在腰上的鞭子上。

“出来！”玄六眼神凌厉地望着半空的某一处，冷冷出声。

“哦？被发现了吗？”一个穿着黄衣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屋檐上，身边跟着个九、十岁，长得玉雪可爱的小童子，“我还以为还得等一会儿，至少，得等你毒发了啊……哦，不对，还是说，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玄六？”乔知白有些惊愕地回过头，就看见玄六果然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明明是还算凉爽的天气，但是她却已经是满脸大汗。汗珠子顺着脸的线条滑落，很快就将她的鬓发完全湿透。

“我……我没事。”玄六咬着牙走到乔知白身前，努力将他挡住，仰头看着黄衣男子，勉强地开口道，“玄六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竟然劳驾黄组里王之下，最有分量的‘候’来对付，实在是荣幸的很。”

“可别这么说。虽然组别不同，可好歹我们还是一个排行的。作为一个女人，能做到你现在的地步，说实话，我可不敢小瞧你。”黄六依旧笑眯眯的，“而且，这次不止是你，还有你们王最喜欢的哥哥也在呢。”

黄六的视线从玄六身上缓缓移到她身后的乔知白的脸上：“真是稀奇啊，看起来明明像是一个废物而已。”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为我这么一个废物操心了。”玄六身后，乔知白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抬着头，看着站在屋顶上的两个人，脸上带了一点类似于愉悦的表情，“不过，就算是个废物，成不了大事，但是为你们的计划添上一点麻烦，我想，废物也是可以做到的。”

说着，一把横抱起了身前的玄六，一边低声快速命令着“抓好”，然后闭上眼睛，回忆着凌子修平日里的动作，和当初自己那一种仿佛连身体的重量也感受不到的感觉，紧接着猛地睁开眼，单脚点地用力一跃，然后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黄六眼前。

“大人！”小童子看着仿佛是一眨眼就消失在了眼前的乔知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身边的黄六，“他，消失了！”

然后，仿佛是兴奋一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我就知道，上次能从我手下逃出去，这个人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我就知道！”

黄六眯着眼看着一处，然后弯起唇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样看起来，似乎还有点意思了。”说着，纵身往屋下一跳，“十九，你还在那里等着干什么？再不追，人都要逃走了。”

“是的，大人！”十九大声因着，笑嘻嘻的，也赶紧跟了上来。

第49章：战

乔知白的速度很快，但是身后的黄六和十九却也是一直以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紧跟在他的身后，无论怎么甩也甩不掉。

“啧，真是缠人！”乔知白用余光看着身后似乎依旧面色从容的黄衣男子，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脚上速度丝毫不敢放慢。努力将速度又向上提了一点，然后低头扫了一眼被自己横抱着，正在不断咳血的玄六，脸上表情带上了些焦急，“玄六，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玄六半眯着眼，努力忍下喉咙里的咳嗽，勉强点了点头，然后费力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用嘴将上面的瓶塞咬下来后，赶紧将里面的半瓶子液体给喝了下去。

喝下那瓶不知道什么的液体，玄六的脸色却像是更难看了一点。抱住玄六的乔知白可以明显感觉到她身体正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蓦然睁大的眼里视线都有些涣散了。

“玄六！玄六！”乔知白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只能有些惊慌地不停喊着玄六的名字。但是，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只见一直因为疼痛而蜷缩着身子的玄六突然挣扎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直到最后，她咳出了一口颜色乌黑的血之后，身体才脱力一般地放松下来，整个人的神色也轻松了一点。

“玄六？”乔知白又是在屋顶上借了一次力，一边快速地向前跳跃着，一边迟疑地问着玄六，“没关系了吗？”

“嗯，毒性暂时压制下来了。”玄六缓了一下，用衣袖抹了抹唇边的血渍，眼神冷冽而坚定，“乔公子，可以了，放我下来吧。”

“嗯？”乔知白听着玄六的话，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依言照做，慢慢减缓了速度，将玄六放了下来。

玄六缓缓地将右手覆在鞭子上，然后一个甩手，将缠在腰上的长鞭抽了出来，看着对面离着他们约莫十余米距离的两个人，冷冷地开口：“虽然可能有些不自量力，但是，我还是想说，黄六，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较量一次了。”

“哦？是吗。”黄六看着对面那个明明处在弱势，气势却丝毫不减的女人，微微笑了起来，“看起来，这么些年，玄组的小十一把你们这些人言周教得很好啊。光明正大的较量吗？”

“有意思。”带着轻笑的尾音还未落地，只见那头的黄六身形微微一闪，紧接着，便有人影提着刀欺身而上，径直朝着玄六逼近。

玄六的瞳孔微微一缩，不待那头贴身逼近，急速后退十几步，然后右手握着鞭子反身一甩，正好将那头黄六的刀身缠了个严实。

“所以说，我最讨厌用鞭子的人了。真是难缠得很。”黄六颇为苦恼地看着自己似乎已经被人牵制住的兵器，然后又歪了歪头，朝着紧皱着眉头，脸色难看的玄六慢悠悠地一笑，“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说着，另一只手也握上刀柄，然后低吼一声，只见那刀一瞬间仿似隐隐发出冷冽的冷光一样，杀意逼人。

玄六被那凛冽的杀意逼得不得不立即撤回自己的长鞭，一个后撤，落到另一处的房顶上。黄六啜着笑，拎着刀立即追了上去，两个人在屋顶上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对战了几个回合。

乔知白正有些焦急地看着那边一黄一黑两道身影的对战，这时候，身边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大哥哥还记得我吗？”黄十九抬着头看向乔知白，白皙粉嫩的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我们前些日子才看过的。见我跌倒了大哥哥就过来扶我，大哥哥真是个好人呢。”

乔知白看着面前对着自己笑得天真烂漫的小男孩，脑子里立刻拉起警报。不管长得再怎么可爱，也不能掩盖那天他对自己投毒的事实吧？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不止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就连这么丁点大的小孩子，都已经变得这么凶残了吗？

“明明是我是在跟大哥哥说话，这种时候你却还在走神，真是不可原谅。”明明前一秒还是笑得跟个小金童一样讨喜的男孩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在下一秒变了脸色，看着乔知白的眼神，阴沉沉的竟也有些让人觉得背后发寒，“忽视孩子的大人们，都去死好了。”

说着，伸手就从怀里抽出一把闪着幽幽蓝光的匕首，然后望着乔知白诡异地笑了笑，一个轻跃，就直接朝着乔知白的方向刺过来。

所以说，小孩子真的是令人头疼的生物，特别是这种精分型的熊孩子啊！乔知白攻击力是负五，打不过也只能靠着最新get到的逃跑技能，拼命地四处躲闪。

嗯，还是自家小修最好了。小的时候又可爱又乖巧。就算是长大了的少年形态，也是又聪明又能干，性格温和的要命的好少年。简直是甩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熊孩子十条街。

“大哥哥，抓住你了哦。”

正稍稍走着神，突然，乔知白只见原本应该在自己面前的黄十九一个晃身，不见了踪迹，下一刻，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乔知白微微侧身，就见那孩子已经离自己只有半步之遥。

糟了，来不及了。

“大哥哥，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永别了。”黄十九笑嘻嘻地，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已经被剧毒浸泡过的匕首扎进了乔知白的后背。

……这种自己的身体并不会受伤的事要怎么掩盖住啊？还有毒药，百毒不侵什么的传出去会死人的吧？他还不想被那些人抓住当做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做研究啊。

被刺中的那一刻，乔知白看着那个将匕首完全捅进自己身体里的孩子，脸上的表情由笑意满满然后变得不可置信地惊慌，脑子里快速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是，还没有等到乔知白最终决定要怎么做时，只见一道黑影快速地朝他们飞奔过来，然后下一刻，明显还在发呆的黄十九被人拎住头发，一个用力朝外丢了出去。

“小修！”乔知白看清来人，脸上的焦灼之色立即淡下去不少，“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