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纵观整个大陆的发展史，就会发现一个非常明显的断层，五千年前，无论是魔法，炼金术，武技等等都比现在发达许多。单以魔法论，那时候衍生出来众多的分支，最基本的元素魔法，然后就是各种偏门的变异魔法，同时魔咒学，魔阵学，魔器学，都得到了空前地发展。但经过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之后，多少惊才绝艳的大师陨落，导致许多绝技就此失传。

包括当时已经形成一定规模的传送阵构建。

没有人会建设新的传送阵，再随着那些早已建成的在时间的长河里荒废、损坏，如今整个大陆仍然可以运行的大大小小的传送阵，仅剩下十九座，其中就包括加墨城主府所辖的一座小型传送阵，和纳加王国帝都王宫所辖的一座中型传送阵。

为了尽可能少的使用这传送阵，以减少人为的损耗，王国规定，传送阵不可以用来传送人或者体型比较大的魔兽，只能用来传送一些加急的文件之类，所以尽管因为数量少显得珍稀，这些传送阵却真可以称得上是鸡肋了。如今最大的用途，反而是作为特殊的奖励，开放给那些有志于此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师，期冀他们能研究出点什么，再现当年的辉煌。可惜的是这么久了，也没见研究出什么切实有用的东西来。

而这天一大早，加墨城主府经历了一场规模算不大不小的争吵之后，城主菲力蒙侯爵捧着一个装饰精美的小匣子摔门而去，径直快步走向传送阵的位置，完全不顾伊莎贝拉歇斯底里的哭泣咒骂，他一边将小匣子放进传送阵，启动魔晶，一边搓着手兴奋地眼睛发光，“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啊，伊莎贝拉这个蠢女人，自己守着这东西有什么用？当然要转给国王陛下看看才行！”

菲力蒙侯爵一辈子最擅长做的事就是揣摩上位者的心思，所以别人拍马屁他也拍马屁，别人总也搔不到痒处，唯有他，步步高升，如今才刚过五十，就成了王国第二大城市加墨的城主！尝到了甜头，很有上进心的菲力蒙侯爵自然不断精益求精，磨练技术，就等着有机会办一件漂亮的事，或许到时候，菲力蒙侯爵就要变成菲力蒙公爵了呢！

……

那个小匣子里装着的，当然就是城主夫人伊莎贝拉刚刚捧回家，还新鲜热乎着的电影播放器，和莱安娜一样，她也看了《灰姑娘》，并且同样一发而不可收拾，晚饭都顾不得吃，如痴如醉的重播到第三次的时候，赶上丈夫菲力蒙侯爵回家，菲力蒙站在她身后看了有十分钟的时间，沉醉在电影中少女心萌发的伊莎贝拉愣是没有察觉到，在这段时间里，菲力蒙飞快的想到了这种新东西的完美用途，于是果断的宣布没收，期限就是明天早上，他大发慈悲叫伊莎贝拉多宝贝了一晚上的时间。

根本没时间浪费，他采用了传送阵的方式，匣子里附加一封辞藻华丽，张弛有度的信件，以菲力蒙侯爵多年拍马屁的成功经验，他有绝对的自信，这次一定会讨到国王陛下的欢心！

……

几乎没有时间差，那标着‘加急’的小匣子就被漂亮的侍女小心地捧着，送到了国王爱德华二世那里。爱德华二世今年快六十岁，大腹便便，因为昨晚荒氵壬的太久，今早就有点起不来床，等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的洗漱好，肿着一双金鱼眼哈欠连天的准备去吃点东西，接着眼角一扫，正好看见那个金灿灿的小匣子，不由感兴趣的挑挑眉。

“这是什么？”

身边的一个侍女低眉顺眼的回答他道：“菲力蒙侯爵今天一早经由传送阵送过来的，匣子是密封的，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唔……”爱德华二世被挑起了兴质，他挺喜欢菲力蒙这家伙的，没有谁比他更会来事儿了，而且他总是隔三差五的给爱德华二世带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所以一听是菲力蒙送来的，爱德华二世就吩咐人打开它，他一边大口吞嚼面包牛肉，一边将那封精心炮制的信件捏着看完了。

“……哈哈，叫人拍出我波澜壮阔的一生？”爱德华二世拍着大腿笑着对坐的离他不远的王后玛塔拉说道，“菲力蒙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喜欢吹牛了！你瞧，他写的这些漫无边际的东西……哈哈哈……”

玛塔拉面部涂得白白的，画出来的细眉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斜飞入鬓，她心里很厌恶丈夫这般粗鲁，饭桌上开口说话是最没教养的行为了！但谁叫他是国王呢，只能示意一下身后的侍女，叫她将那信件拿过来，然后小声读给她听。

去除那些花样繁多的恭维，和华丽堆砌的辞藻，整个信件的大致意思，就是在他的辖区内，出现了一种‘非常有意思的东西’，能够用真人演出一个有趣的故事，然后用一种神奇的炼金物品摄制下来，封存在小小的玉石中，然后就可以无限制的重复播放了。他花大价钱搞到了一台，并且真诚的认为，那个故事虽然‘还算有点意思’，但拍摄的人最有意义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撰写剧本，将‘伟大的爱德华二世’波澜壮阔的一生拍摄下来，让整个大陆都了解国王的伟大与睿智，最后保存下来，流传后世，巴拉巴拉。

王后玛塔拉优雅的用手帕擦擦嘴角，站起身来，垂着眼角邀请也大致吃得差不多了的爱德华二世，“既然他吹的那么好，左右现在无事，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爱德华二世也叫人擦干净他油腻腻的嘴巴和双手，挺着如同怀胎六月的肥大肚子，跟着玛塔拉去了旁边的戏剧大厅。

为了消遣，顶级贵族们一般都会豢养一些艺人，他们会演奏一些乐器，演唱的方式有些类似现代西方歌剧，但品种非常单一，故事也总是千篇一律，爱德华二世从来不爱听他们咿咿呀呀的吊嗓子，每次去听，不多久就会直接睡着。这个戏剧大厅就是专门为了招待那些贵族客人而预备的，有一个华丽的舞台，十几个座位，玛塔拉倒是挺喜欢这里，她觉得艺术能够陶冶情操，作为贵妇的典范，她向来热衷于充当各种表率。

按照说明弄好放映的机器，影像投射到白色的幕布上，那逼人的影效一出，本来颇有些漫不经心的国王夫妇，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并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兴致盎然的全身心随着故事情节起伏而慨叹悲喜，一向没有艺术细胞，原本打算从头睡到尾的爱德华二世，这次竟然真的精神抖擞的看完了，直到影片结束，依旧意犹未尽！

“唔，菲力蒙那个家伙总是那么靠谱，这是谁拍出来的呢？我一定要召见他，表现出我波澜壮阔的一生的伟大故事？还真有点期待了呢……”托着下巴，爱德华二世眯着小眼睛谋划着。

“天呐，真够羞耻的！”玛塔拉的关注点却与丈夫截然不同，她现在穿的是最流行的宽摆拖地长裙，领口袖口都有着漂亮繁复的蕾丝花边，头上是富贵堂皇的全套黄金首饰，白面妆，细高眉，猩红的嘴唇，总之，没有一处不是赶在流行的巅峰，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对这一身分外自得，颇为中意，等将这部影片看完，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就像身上爬满了虱子一样难受。

“真是该死！那些人的裙子，首饰，还有那双迷人的水晶鞋都是谁做出来的？简直太疯狂了！不行，一会儿还是让人把罗蒙特叫来，我的衣橱里还是缺少了太多衣服……”

这么想着，王后玛塔拉再也坐不住了，正好爱德华二世也要回去给菲力蒙侯爵发信件，夫妻俩对视一眼，互道了一会儿见，浅浅拥抱过后，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

菲力蒙侯爵整个上午都在坐立不安，吩咐了驻守传送阵的骑士们，若有王宫传来的信件，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去给他，眼看着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却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管家过来询问要不要上饭的时候，他不耐烦的摆摆手，这种时候哪儿来的心情吃饭啊！

伊莎贝拉因为得到了丈夫的允诺，说会再给她钱，叫她买套新的，所以这会儿也不再怄气了，只是见到菲力蒙那般抓耳挠腮，心中也没什么好气，淡淡的嘲讽了两声，对方却根本没心情搭理她，不由讪讪的住了嘴，开始专心致志的切割牛排。

这时候，骑士队长法拉突然快不走了进来，冲着激动的菲力蒙侯爵行了个骑士礼，然后就在他连声的催促下，将刚刚收到的王宫信件交给了侯爵，自己退下去了。

菲力蒙侯爵快速打开信件，先草草的浏览一番，就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国王陛下不会忽视我的提议的！交给我全权负责？哈哈哈，看来要好好谋划一番了，听说拍摄影片的人是个年轻的过分的光系大魔法师？用什么理由劝服他呢？只要拍出陛下想要的效果，公爵指日可待啊！”

伊莎贝拉在旁边听着，听到‘公爵’，不由兴奋地插话道：“莱昂，我没听错吧？就这还能换个公爵爵位？”

菲力蒙侯爵兴奋地原地转了一圈，意气风发的笑道：“那当然！现在你不心疼那个机器了吧？要知道，等我死了，我的爵位肯定会给乔治继承的，这可是大事！”

伊莎贝拉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若是真能换个公爵回来，这笔买卖就做的不吃亏。

且说这边菲力蒙侯爵踌躇满志的乘上马车，向乔伊的府邸行进。他准备了许多话用来劝服乔伊，因为爱德华二世实在是个非常平庸的国王，虽然没有发行出什么引起民愤的政令，作为个人而言，还真是好色又无能，基本没有什么闪光点，纳加王国的民众不会起来反抗他，要说有多尊敬，纯粹就是扯淡，若乔伊不是大魔法师，他还可以威逼利诱，但得罪一个年纪轻轻前途远大的光系大魔法师绝对是不明智的行为，魔法公会那帮老不死的相当不好惹。

乔伊自然不知道要有不速之客来访，但这样的情况，他却一早就有所准备，任何一个有头脑的统治者都会有掌握舆论喉舌的野心，他也早有应对的策略，唯一意外的就是，来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毕竟那部电影还是极少量的发行，影响力想来很小，却这么快就传到国王耳朵里去了，乔伊看一眼面前的菲力蒙侯爵，看来这位城主大人在里面出力不少。

“什么？以爱德华二世作为新影片的主角？”乔伊嘴角抽动，他只听说过爱德华二世是个才能相当平庸，又好色又懒惰的肥胖老头子，居然还会有这样汤姆苏的需求……

菲力蒙侯爵和蔼可亲的点了点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吹嘘道：“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绝对不会亏待您的。或许您对国王陛下了解的并不多，事实上，他是一位仁慈而和善的君主，漫长的一生有许多波澜壮阔的经历，您只要在写实的基础上，稍稍添上一点艺术加工……国王陛下就会非常满意的。”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丝乔伊非常了解得，那种彼此心照不宣的笑来。

乔伊简直无力，菲力蒙侯爵太谦虚了，事实恐怕是要反过来吧，应该是要在艺术夸张的基础上，稍稍添上一点事实才对。

幸亏穿过来的是乔伊，不是那些脾气又臭又硬，亵渎艺术毋宁死的艺术家们，作为顶级富豪家庭长大的孩子，他对这样的‘艺术加工’见的太多了。

古时候讲的是史笔如刀，其实小说家戏剧家们更是不能惹，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陈世美，好好的一个士大夫，愣被人写成抛妻弃子求富贵的人渣，遗臭万年。正面例子比如海瑞，那人典型的渣夫渣父，清官当得家里没钱没米，先后休掉饿死三个老婆，六岁的女儿与外男撞了一下胳膊，就以失节为由把女儿的胳膊砍掉……但毫不耽误他成为流芳百世的大清官，不知多少人推崇宣扬。

到了现代这样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通过舆论搞臭一个人，神化一个人，都是相当容易的一件事，艺术嘛，总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世界上少不了那些铁骨铮铮，非常有气节的文人，拼着丢了命也绝不和当权者妥协，乔伊非常佩服仰慕那些人，但他却绝对做不到。虽然是个艺术家，骨子里却流着商人的血，在规则内外转圜，是他的本能，聪明人总不会选择鱼死网破的，他们大多会追求双赢。

不过是以国王为主角拍部电影，满足他的汤姆苏情节，这种状况却是比他一早就防备的抢夺拍摄工具啦，巧取豪夺他的产业啦，严刑逼供他脑子里的知识啦之类的剧情展开要好太多了，反正每个人都是有闪光点的，再拿海瑞举例子，闪光点就是他是个清官，糟心的地方就是他对家人简直渣爆了，拍起电影来，就强化前面那点，弱化乃至抹去后面那点，能说他拍的不对吗？他只是拍出了人物的一面罢了。

也正好以此来和王室搭上线，获取若干实在的好处。

嗯，唯一不开心的就是，他准备的下一部电影要往后顺延了。本来拍过了女人喜欢的童话言情故事，接下来他计划就要玩一票大的了，属于男人热血的动作片，冒险，一腔热血的男人们，矮人，精灵，极北之地的狂暴兽人们，宝藏，厮杀，血与泪，有点类似魔戒，却是另一个故事，在本世界的框架中发挥想象力，乔伊已经将自己脑子里的意象画出来了不少，如今国王汤姆苏横插一杠，也不全是坏事，他就有时间细细雕琢了，一定要燃起来，彻底轰动大陆。

“好吧，但我想要喝国王陛下面谈，你知道，我对那位陛下了解的并不多，”既然决定了，乔伊也不墨迹，非常爽快的拍板道，“而且我需要的酬劳，也要和陛下亲自商量才好，当然，侯爵大人，事成之后，您该得的好处，也绝对不会少一分的。”

本来听了前面那段话脸色有点奇怪的菲力蒙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位大魔法师阁下年纪虽轻，却并不是那样恃才傲物不同俗物的人，做事很上道啊！这次他真情实意的笑了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临走的时候，菲力蒙交代道：“我回去请示一下国王陛下，等拿到具体时间，就马上过来通知您，就麻烦您亲自前往帝都一趟了。”

“当然，”乔伊将他送出门外，笑道，“静候佳音。”

等菲力蒙侯爵的马车远去，乔伊招招手，管家查理走了过来，“去隔壁请伊贝尔过来一趟，说我有事相商。”

刚刚菲力蒙话里话外，暗示爱德华二世对王子的扮演者相当推崇，言外之意，就是爱德华二世非常希望能由伊贝尔来扮演他的角色。在乔伊看来，他用伊贝尔也用的很顺手了，国王汤姆苏情结发作，眼光相当可以，由伊贝尔这样级数的美男来扮演他，一定会给他的形象大加分的。

查理低头应了，连忙去办这件事，乔伊就回了待客的客厅等着。

却说伊米尔这场补眠，一直睡到了下午，实在是酣畅淋漓，起床后就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极了。

他洗漱好后，就想起了刚刚得知的秘密，那个和他颠鸾倒凤四晚的人不单单是个男孩子，还是确定就是乔伊！虽然并不算生气，但作为耍弄他这么久的代价，他伊米尔又不是毫无脾气的软柿子，自然要去清算总账，叫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的。

但是想了半天，伊米尔还是有些羞涩的觉得，就这么明火执仗的冲过去质问，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唉，清纯的宅男放放狠话还好，真要到了动真刀真枪的时候，反而很容易就萎掉了，伊米尔左右为难，一时间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在屋子里徘徊的时候，他却突然看见了搭在衣架子上的一身衣服，那身衣服伊贝尔也有一套，并且他经常穿，伊米尔挺喜欢那件衣服的款式，就同样的做了一套，但他自己穿上的话就各种别扭，所以那衣服就伊米尔来说通常只是摆设，从没穿出去过。

伊米尔灵机一动！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种事情很常见，比如说一个人有一件很难启齿的事，要和别人倾诉，那通常不会说‘我’怎么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什么事，而是巧妙地换个说法，用‘我有一个朋友’来指代‘我’，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那个莫须有的‘我朋友’身上，于是一切羞耻感都消失不见了，说起来也就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