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支“卡塔卡塔”空响了很久之后,在场的其他人才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那只怪物在他们的视线中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地耷拉下去。
“它,它死了吗?”
有人在伊万诺夫的耳边问道。
“不知道……它看上去像是死了……”
……
他们在那只怪物的“尸体”旁犹豫了很久,最终他们派出了一个倒霉蛋前去仔细看看那只怪物的状况。
好吧,那个倒霉蛋正是伊万诺夫。
他战战兢兢地朝着它走过去,然后低下头,颤抖着将手搁在了那只怪物的表皮上——就在刚才还显得坚硬无比的甲壳这个时候摸起来却是黏糊而柔软的,像是动物死去许久以后腐烂的肉体。
“嘿,伊万诺夫,它到底死了没?”
其他人看着那个倒霉的俄国人半蹲着站在那只怪物的面前,他的身体像是快要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
“伊万诺夫?!”
但是过了很久,他依然没有回应同伴们的喊话。
黑-帮中另外的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面色凝重地搜刮了最后几枚子弹放在了自己的弹夹中,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它走去。
“吱啦——”
一只苍白的手在他们靠近的瞬间,从伊万诺夫的身躯内部撕拉开来。
然后它直直地插进了另外两人的头骨之中。
“救,救命啊——”
眼看着这可怖的一幕,有人尖叫着往后退去企图逃走,然而在他们却根本没有发现,围绕着这一小块码头,无数细细的淡蓝色触须正在空气中缓慢地漂浮……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
没有用多久,触须从那些人类的身体中抽了出来,它们被一点一点地收回到了躯体之中。
有人慢慢地走过那些干瘪的尸体。
他弯下腰,从其中一具尸体上剥下了昂贵的外套和皮鞋然后穿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甚至还解下了那名俄罗斯小头目手腕上崭新的手表戴在了手腕上。
阳光从一块阴云的边缘透出些许金光,宛若“天使之门”一样巧合地射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他的外表就像是大理石一样苍白而没有任何的血色,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显得如此轻而柔软,像是有生命一般漂浮在半空中。他有着梦幻一般的面部轮廓,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极度俊美——如果忽略掉他脸上那四只鲜红色的眼睛的话。
“唉,抱歉,我并没有想过打扰你们,”他毫无愧疚之意地看着地上的尸骸,歪着头想了一下之后,像是亚马逊的巨型水蚺一样,下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张开,然后将那些干瘪的肉体一口一口地吞入了体内,“事实上我正在忙着给我的某个朋友送去礼物……”
他满怀歉意地对着那些尸体嘀咕着。
就在刚才他潜入了水底——直接切入了纽约市电力局设立在这里的电缆,他做了一些小的调整,利用电磁脉冲效应伪装出了一个精神回溯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那些困惑的人类就会将这里设为重点排查地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实在没有什么时间与这群精神容易骚动而又非常脆弱的灵长类打交道。
他很快就进食完毕,然后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装,一些头发自动地在他额头上垂下来,遮住了他多出来的那对眼睛。
他现在看起来英俊而富有魅力,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然后他迈开步子,轻快地哼着一首歌准备离开这里……他的脚腕却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了。
一个必须非常勉强才能看出人形的少女在腥臭的血泊中,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凝视着他。
“……你……是……来救我的……天使……吗……”
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他摇了摇头。
“我想我跟你想的那位大概不是同一个人——事实上,我没有名字,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亲王’。”
他对着拉伊莎微笑着说道。
可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女却已经完全无法真正地理解周围的一切。
在她模糊的世界里,‘亲王’的白发就像是真正的天使的翅膀一样在空气中缓慢的舞动。
从她眼里涌出了喜悦的泪水。
“仁慈的圣母啊……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派天使来接我……谢谢你接受我……”
她呜咽着靠在了‘亲王’的脚背上。
垂死之人的力气大得超乎‘亲王’的想象,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拉伊莎濒死之前的祷告和感谢。很难想象遭遇到了这样可怕的事情之后,这名少女此时的脸上却布满了幸福的笑容——而这笑容之所以出现,不过是因为她的幻觉而已。
‘亲王’对于人类的奇怪特性感到了困惑。
实际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拉伊莎的手中挣脱,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弯下了腰,将拉伊莎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仔细地观察着。
她快死了。
‘亲王’顽皮地看着拉伊莎眼中那种动人的神采渐渐暗淡下去,他俯下身去,轻轻地对上了她的嘴唇。
若是此时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在他们身边,恐怕会觉得这个场景显得唯美而动人。
宛若圣灵一般的男人和濒死的残缺少女,以及一个温柔的轻吻。
当然,事情的真相却远非这样——在‘亲王’的口中,一道微蓝的触须正顺着拉伊莎的食道下滑,下滑……
然后它就像是种子一样分叉处无数的枝蔓,一点一点地刺破少女原有的内脏,然后在她的体内构建出了另外的部件。
‘亲王’抬起头,他将拉伊莎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
……
已经停止了呼吸的金发少女,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第47章
地点:美国堪萨斯松树街公寓
时间:03:00AM
银色的月光斜斜地射入兰德的公寓。
窗帘没有被拉上,那淡淡的银色光幕将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笼罩在其中。在深蓝色的床褥上,他那被朦胧月光渲染成白色的肉体就像是盛放在蓝色丝绒首饰盒里的象牙制珠宝。兰德眼睛紧闭,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然而他的颧骨在这个时候却泛着不自然的酡红,如果你仔细观察,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和粗重。
那是一个流光四溢的美梦,对于兰德来说。
跟所有男人一样,这个梦带来了甜蜜的冲动,在无意识之间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他频繁地翻身以调整姿势,细而长的手指在身下攥紧了柔软的床单以至于指尖都在泛白。
这俨然只是普通男人们经常要遇到的状况……如果你可以忽略掉空气中那种明显不太对劲的气味的话。
它闻上去小怪物身上的味道有一些相似,后者兰德现在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但总的来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那种味道变得更加浓厚,它闻起来是如此馥郁,如果兰德还清醒的话他大概会觉得连空气都变得像是胶质一般黏稠,它很难被判断是香味还是臭味,它闻上去……就像是最纯粹的荷尔蒙的味道。
是的,就是那种会让人身体发热,血液加快流动并且想要做一些事情的味道。
而兰德现在的状况,毫无疑问,正是因为这种味道。
一些含糊的呻吟从兰德那湿润而红润的嘴唇间泄露出来,他的喉结在滚动,眼球在眼皮下方快速的颤动。
然后他终于因为那种强烈的感觉,从沉沉的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困难地睁开眼睛,身体中残留着一种不太正常的脱力感。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一个无限黏稠的胶质海洋里坠落。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起来并且给自己换上一条干爽的内裤,然而他的身体却柔软得像是煮了四十分钟的意大利面,软得不可思议。他没有办法使上任何力气,除了呼吸——哦,不,就连呼吸都是如此困难。
兰德现在也闻到了那种味道,毕竟那味道已经变得更加浓郁了,它们就像是某种实质的玩意儿,随着兰德呼吸进入到了他的肺部,把他的身体撑得慢慢的,兰德的胃部都因为这味道而感到恶心。
这不正常。
兰德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他用力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他尝到了一些血腥味,然而却一点儿都没有感到疼痛,尽管他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火烧一样灼热。
也许是发烧,或者是某种奇怪的病症?
兰德对于自己身体现在的状况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之中——他并不觉得发烧会导致身体上另外的某种状况……
在挣扎中他非常勉强地翻了一个身,仅仅只是这个行为就让他的心跳再一次加快,那种馥郁的味道让他头晕目眩,只差那么一丁点儿就要再次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因为兰德听到了那轻微的呼吸声。
不,那甚至不太像是呼吸……而是一种濡湿的东西在有规律的摩擦什么发出的声音。
兰德尝试着屏住呼吸,他甚至开始怀疑那种声音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你知道在高烧的时候人们的胸腔总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而他们乱七八糟的脑袋总会给出各种各样错误的判断。
他只是屏住了一小会儿呼吸,因为短暂的几秒钟之后,他身后的床垫明显一沉,弹簧在床垫底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细小叫声。
兰德感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更快了,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快要冻结了一样,变得一片空白。
粗重的呼吸声变得非常的明显,兰德不知道身后的“那个人”是否听到了,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变得很慢很慢。
床垫摇晃时发出的小小声音还有那种让人背后发毛的濡湿摩擦声变得很近。
在兰德因为紧张而变得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中,另外一个湿漉漉的声音混了进来——它听起来就像是有一根巨大的沾湿的舌头弹着肥厚的嘴唇。
是谁?
兰德想这样问,他觉得自己或许装作还在沉睡会比较好,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伪装这个,他的心跳得如此快,怦怦怦怦,仿佛每个器官都在他的肋骨上跳起了踢踏舞。
他的枕头底下有手机,可是兰德那酥软的身体让他的状况陷入到了危机的情况中——他甚至都没有力气抬起手。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兰德忽然意识到,他的身体被另外一种不合时宜的热情给笼罩得更加严密了。
这非常诡异,但是真的发生了。
他发誓自己两腿间的那玩意儿从未比现在这一刻更加坚硬,然而他的神智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现在他正处于危险之中。
他身体的热度随着那越发浓郁的气息而在升温,兰德在感到危机的同时不得不拼命咬紧口颊内部的肌肉才不至于发出一些失态的声音。他的视线因为这种生理和思维的强烈抗争而变得模糊。
那个“人”越来越近了,兰德没有办法偏头,但是他的余光可以瞥到一个影子正探过头来,他俯视着兰德。
“滋滋”的水声伴随着浓烈的腥气,还有那种古怪的香味,如同一张无形的厚毛料毯子将兰德彻底覆盖,他甚至无法很好的呼吸。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兰德脸上。
兰德最开始没有注意到那个,但是很快,那些液体更加密集地滴落在了他的身上——脸上,肩膀,手臂,腹侧……
它是一种粘糊糊的东西,像是某种粘液,带着同样的气味和湿热的温度,一定要说的话,它就像是……某种生物的唾液。
兰德觉得非常的恶心,那种粘液划过赤裸的皮肤的时候,感觉简直让人发狂,更加该死的是兰德发热的皮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敏感,它们慢慢滑落的触感清晰到要命的程度。
兰德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干呕,他的第一反应是一个变态狂闯入了他的公寓,然而当他终于奋力挣扎着偏过头的时候。
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远非“变态”这个单词可以形容的玩意儿。
它看上去像是某种只会出现在“世界奇怪生物”揭秘中的动物,它有两颗非常大的眼睛,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眶,而在眼睛的两侧还分别有两颗红色的眼珠,半透明的瞬膜在颤动。
它的额头和脸颊上都布满了淡蓝色的鳞片,而在脸部的下方,有一条窄窄的裂缝,那裂缝直接划过了它的整个脸部——那是它的嘴部。
兰德之所以知道这点是因为……在注意到兰德目光之后,“它”对着兰德咧开了那道裂缝,兰德因此而得以看到那里头细密的利齿,以及在它的口颊两侧有两根宛若昆虫口器一样的东西,与水母质地有些类似的半透明触须在口器附近微微摇晃。
当触须摩擦口器的时候,兰德诶看到大量的黏液被分泌出来。他终于清楚地看到了那些滴落在他身上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了。现在它们不再是一滴一滴的了,粘液汇集成了水柱连续不断地浇灌在兰德的身上。尽管兰德努力避免,可是还是有一些粘液进入到了他的嘴里,它藏起来是咸的,带着一股特殊的腥味。
那些粘液在接触到空气之后很快就变得更加黏稠起来,它们略微凝固,最后在兰德身体表面形成了一种介乎于更接近于薄膜状的胶膜。
呼吸变得更加困难了,尤其是对于身体如此瘫软的兰德来说,他非常狼狈地张着口呼吸……而“它”对于这一状况却显得格外开心。它甚至将自己那张可怖的脸凑得更近了一些,那些触须晃动着,更加用力地摩擦着它的口器——过了一会儿之后兰德忽然意识到它的这一行为究竟代表着什么。
“它”想要把那些粘液灌到兰德的口腔里去。
“……不……不……”
兰德觉得自己在尖叫,然而实际上那含糊的声音听起来与那些虚弱的呻吟没有什么两样。
“它”的嘴咧得更宽了——实际上,它是通过仔细的观察后学会了这个并不熟悉的肌肉运动方式。
如果“它”能更像人类一点的话,兰德或许会看出来这实际上是一个微笑。
当然,在现实中,兰德只看到了从“它”口腔深处弹出来的那根舌头——它是蓝色的,湿漉漉并且表面还有葵花状的不明分叉。
那些分叉摇晃着,在兰德拼命摇摆的脸上滑来滑去。
“它”企图将这玩意塞到兰德的嘴里。
可以说,这是让兰德彻底爆发的关键——或者说,“它”的这种行为让兰德的求生本能战胜了那些可怕的味道带来的身体上的虚弱。
他的一只手摩挲着摸到了床头柜上,然后他握紧了床头柜上的黄铜座灯。
在那只恶心的怪物朝着他再一次喷口水的时候,兰德攒积起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他将那盏价值两千美元的灯恶狠狠地砸在了“它”的头上。
“它”砸起来的感觉,就像是砸某种内部是钢铁而外部是橡胶的工业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