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跪在地上,男人严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剑宗先祖生来就是为保卫剑宗,剑宗若有难你自当义不容辞,若是
剑宗无难,你就应将自己这身武艺传下去,知道吗?!”
“不!”少年虽然跪在地上却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不同于现在的清冷,此时那双眸中写满了不安于现状的刚毅,“
父亲,为什么我们要为了一群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奉献至此?凭什么他们生来锦衣玉食,我们却要在洞中日夜修炼过着
暗无天日的日子,终其一生地等待那群废物打开洞门召唤我们的那一日?!”
“啪!”话音刚落一根鞭子便狠狠地抽了下去,少年那本就破烂的衣服又裂开一道口子直打的皮开肉绽。
“住嘴!维护剑宗是你的使命!历代先祖哪个不是如此熬过来的?!你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男人怒骂着
,手中的鞭子又狠狠地落下。
少年吃痛地挨了一下,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道,“那是你无能!你墨守成规,惧怕剑宗的势力,但我不怕!如果有一
天我出了这山洞,一定踏平剑宗这万恶之地!游遍天下,逍遥四海!若有阻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又过了四年,男人死了。少年将他的尸体抬进石洞,看着男人手中的长剑轻声道,“待我有一天离开这山洞,就带你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要让你看着,我到底能走多远!”
白光一晃,浮尧睁开眼睛攥紧了手中的剑,剑鞘上凹凸不平的纹络印进了手心。
“走了。”攥着剑,浮尧转身便走出了石洞,小路蜿蜒,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出了洞门。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新月,
皓月当空,众星璀璨。
你就好好看着这壮美的山河吧,父亲!
那之后梅令山庄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无形中似乎又有什么变了。哦,是花梅令去找浮尧的次数减少了,这对于花庄
主的众多男宠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花梅令却并没有召见任何一名男宠。
又过了几日,剑宗派人来接走了浮尧,临走时花梅令将两次量的雪域活泉交给了他并嘱咐他每十日喝一剂。浮尧只是
看了看并没有多问,他没问花梅令也就没有说这个药对他到底有多重要。
春是万物之始,这句话果然很正确,对于梅令山庄来说这也是每年最忙碌的时候。这日花梅令正从分舵回来,荒郊野
外的便被几人团团围住了。
那些人个个都带着武器,但却都没有拿出来,白抚跟在花梅令身后冷着眼却没有动。不是他目中无人,而是这种水平
的敌人就是再来一百个也不会让他感受到半点威胁。
一个人从人环外走了进来,身长七尺、膀大腰圆。花梅令看着看着就笑了,展开扇子掩住唇,细细的眼睛弯成了一个
月牙,“先礼后兵,必有事相求。”
那人也未惊讶而是上前作揖道,“花庄主,我们主人想跟您谈一笔生意,价钱好商量。”
花梅令闻言轻笑了几声,笑声清脆悦耳听的那人背脊一僵,“想谈生意就按照我梅令山庄的规矩来吧!”说罢带着白
抚就要往前走,那群人不敢上前却也紧跟着不放,领头那人向后退了几步又鞠躬道,“麻烦您务必跟我们走一趟。”
“怎么?”
那人默默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白玉,那玉是漂亮的浊白色,被雕刻成一朵绽放的梅花,上面拴着红色的流苏,颇有一
番冬梅腊雪的写意。
“主人说,这颗白玉算是定金。”
花梅令看着那雪白的梅花玉难得地冷下眸子,冷声道,“带路。”
那是郊外的一处凉亭,紧挨着潺潺的河水,旁边是一家茶铺,不过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小二在那目不转睛地抹
着桌子。
远远地还没有走过去便听见一阵琴音,琴声婉转动人,花梅令却皱起了眉毛,因为那首曲子他异常的熟悉。凉亭中坐
着一个人,身着白色描金边的长衫,那琴正是他弹的。
“好久不见,花庄主。”那人开口。
花梅令停下脚步后悔了,其实就在刚才听见那琴声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而此刻看清那人的长相后他更是悔的肠子
都青了。但他还是展开扇子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笑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孟教主。”
没错,那人正是白帝教的教主孟三千!花梅令自认如果自己是天下第二聪明的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但尽管如此也不代
表他每次都愿意和这个老狐狸交谈。
花梅令大大方方地在孟三千对面坐下,有弟子将琴拿走换上两杯茶。
“哦呀呀,我还真没想到会是孟教主!孟教主想谈什么生意还用这么麻烦?直接到我的分舵去问就是,梅令山庄上下
哪里有人敢不给孟教主面子?”
孟三千闻言勾起嘴角,“庄主好意本教主自是知道,只是怕有些事就算是杀光你手下的情报人员也未必能问出一个字
来。”
“没想到我的手下这么忠诚。”
孟三千闻言笑道,“有花庄主这样的美人做主人,手下当然忠诚。”
花梅令只是轻笑一声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于是改口问,“不知孟教主想谈什么生意?”
孟三千笑盈盈地看着他,身子向后一仰,食指一下下地点在石桌上。
“五年前战天下收到一封战书便独自一人赶赴百令山,三日后生还却失去了左眼,我想知道,当年百令山上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那个打伤他的人是谁?”孟三千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花梅令,如果目光可以化成刀,花梅令早就
被生吞活剥了。
花梅令没说话孟三千就又笑道,“你可以先不回答我,但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不清楚,因为那颗梅花玉是住在百令山
脚下的农夫上山砍柴时发现的,时间刚好是五年前战天下应战的那几日。而梅花玉是你们梅令山庄情报人员人手一个
的信物吧?”
花梅令目光一转笑了,“但那个信物早就不用了,三年前庄里出了叛徒盗了庄里人的梅花玉还泄露了梅令山庄的情报
,那之后梅令山庄的信物便换成了黑玉,这件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孟教主应该不会说不知道吧?”
“当然知道,为掩人耳目时隔两年才更换信物,花庄主的心机不可谓不深呢。”
“孟教主真是高估在下了。”
春风拂过,河面荡起一层涟漪。凉亭内的两人笑望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才听孟三千道,“如果花庄主知道
的话,希望能告诉我,因为或许不久的将来花庄主就算想说本教也不想听了。”
“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对战天下如此恨之入骨?”
孟三千闻言目光一闪低下头抚摸着杯沿心不在焉地道,“哪里?正邪不两立,我白帝教作为第一魔教与武林盟主不和
难道不在情理之中吗?”
花梅令便不再问了,两人都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孟三千只是不想说,就好像孟三千也清楚他一定对当年百令山的事
知情一般。
沉默了许久,孟三千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要再纠缠那个神刃了,如果你不想让他死的太快的话。”
花梅令闻言饶有兴致地一挑眉示意他说下去,可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落在孟三千眼里反而有些拿不准了。但他还是
站起来倾身捏起花梅令的下颚笑道,“你有什么玩物我不管,但最好不要将这颗心交给除了我以外的人,否则……”
他顿了顿又道,“你还是祈祷他死的不会太难看吧!”
孟三千阴狠起来真是和他的外表完全不符,尽管他平时看上去也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相处了这么多年花梅令真
是对这个男子狠辣的作风了如指掌,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心里有些没底,但花梅令还是扯开嘴角,“听孟教主的意思,他是死定了?”
孟三千极快地回了句,“敢打伤我的人能活着吗?”
孟三千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又偏偏演得一手好戏。剑宗大堂上他跪拜神刃宁愿让出半壁江山时,又有谁想到这人心
里的如意算盘?
论聪慧,花梅令当仁不让,论心机,便是连花梅令都胆战心寒了。
“呵呵……”花梅令忍不住笑出声来,冬梅腊雪的扇子徐徐地摇,“我跟白凤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如此。”
孟三千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能够感受得到花梅令对这神刃和东阳白凤是不同的,否则他也不会下最后通牒。不过
既然花梅令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又何苦点醒他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我真不懂,锱铢必较的孟教主怎么会容忍我这么多年。”
“我不杀你,只因为你姓花。”孟三千忽然叹息了一声。
14.戏中才正浓
尽管梅令山庄聚集天下各地的情报,但也有他们无论如何也调查不出来的事,其中一项便是孟三千与战天下之间的恩
怨。
孟三千的身世十分简单,其父孟别柳,是个逍遥剑客,住在白帝山之巅。那时的白帝教还只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小帮派
,与中原鲜少来往。其母是个普通的舞女,生下他时难产而亡。
孟别柳深爱他的妻子,其妻死后不久便闭关不出,对儿子也从不理睬,而孟三千是被白帝教的弟子拉扯大的。孟三千
十三岁便接管了白帝教,下令撬开孟别柳闭关的山洞大门,却只看见了一堆白骨。
那之后白帝教便开始为非作歹,直到现在已然成为了第一魔教。花梅令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便是孟别柳的死与战天下有
关,可他查来查去,这两个人却几乎是素未谋面,就更别提什么仇怨了。
但花梅令跟孟三千相处这么久,他很清楚孟三千恨战天下已然恨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境界,甚至每次只要提起这三个
字,他便忍不住激动起来。
花梅令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他在机密库里查有关当年的资料时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孟三千被抓住了。
剑宗将浮尧接回去不久便组织了第二次奇袭,他们暗中打探到了孟三千的所藏之地,也没有通知其他门派,凭靠浮尧
的武艺便把孟三千抓到了手。
“庄主,这是剑宗送来的请帖,邀请江湖人士一同探讨孟三千的处决办法。”白抚将一张请柬递过来。
花梅令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他还真是迫不及待!”不过剑宗宗主好大喜功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反倒是……“孟
三千又在玩什么花样?”
“庄主怀疑孟三千是故意的?”白抚问。
“那是当然!”花梅令有些生气,甩开扇子摇的哗哗响,“浮尧就是武功再高强,孟三千好歹也是个不死魔头,连着
两次被抓住,你不觉得蹊跷吗?”
“可他到底想做什么?这么明显,庄主能想到自然也有别人能想到。”
“我急就急在这。”花梅令边说便换衣服叫人备马,孟三千这次的戏做的毫无顾忌,似乎丝毫都不怕被人看出来,这
么信誓旦旦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花梅令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孟三千在算计浮尧,而且算计的明目张胆。
花梅令收到消息就往剑宗赶,结果足足比这次英雄大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曹望舒难得好声好气的来迎接,“花庄主
来的还真是早。”
花梅令想了想说:“惦念神刃的病情,正好收到剑宗的请帖便提早来了几日。”
曹望舒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奇怪了起来,不知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吞进了肚子里。他这副表情实在是难得,看的花梅
令一颗心都放松了下来笑盈盈地问道,“那神刃呢?”
曹望舒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最后才说了句,“在地牢。”
花梅令不是第一次来剑宗地牢了,也不是第一次看见浮尧被曹望舒差遣来看守。远远地看见浮尧站在地牢门口花梅令
只觉得好笑,这曹望舒还真当自己养了条不会咬人的狗啊?据他观察,浮尧虽然心思简单但绝对还没“善”到人人差
遣的地步,将来若是发起威来,只求曹望舒不会死的太惨。
“哟,许久不见。”花梅令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又笑盈盈地凑到浮尧的面前低声道,“这场景还真分外熟悉。”
“你来做什么?”浮尧只是低头扫了他一眼,一席白衣让他穿的清冽非凡,恍若天上仙子。
“自然是英雄大会,不过在那之前,我想见见孟三千。”花梅令很直白地说了出来,他来这么早确实是为了见孟三千
,不过来之前并没想到会用这种方法。
浮尧看了他好一会才道,“好。”说完转身便进了地牢,地牢和上次看到的一样,甚至孟三千还是被关在上次的牢房
中,坐在同一堆草垛上。
浮尧带他走过去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孟三千一眼便靠到了对面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显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孟教主今年还真是命犯太岁,没想到就过了这么几日就又在地牢里见着你了。”花梅令先开了口。
孟三千转了转眼睛便喜笑颜开地走过来道,“你担心我?”
这话说的真是让花梅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很快他便注意到孟三千挑衅地看了看他身后的浮尧,好在浮尧闭着眼
睛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幼稚!花梅令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忽略掉孟三千那春意盎然的表情继续说:“孟教主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我还是今
日才知道竟然能这么容易便被人抓住。”
这话已是充满了提示,可花梅令侧目却发现身后的浮尧还是闭着眼睛不为所动,若不是他是站着的,花梅令甚至都要
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孟三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为了能再见庄主一面,本教也是牺牲很大啊!”
目的没达到反而被人调戏了一番,花梅令有些恼羞成怒气道,“孟教主真是撒谎都不眨眼!前几日是谁派人把我劫到
湖心亭的?”
“花庄主不说本教还忘了,那还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呢……”
“你!”花梅令正欲反驳却突然被人抓住手往外拉。
“走!”浮尧只说了一个字便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出洞外,“时间到了,你回去吧!”
剑宗地牢还有时间限制?!花梅令难得把眼睛都瞪圆了,看上去有些呆,浮尧隐约勾起嘴角道,“走吧!”
花梅令被浮尧这难得一见的笑容迷的七荤八素,竟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带着白抚走了,直到回到房间才恍然想起来,今
天这探监算是个什么事啊!
花梅令走后浮尧又进了地牢冷冷地对孟三千说道,“别去招惹他!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自然。”孟三千笑的深,眼中却精光一闪。
两日后英雄大会,武林各派又聚到了剑宗来,这次再没给孟三千机会当众便拉出来砍了脑袋。手起刀落花梅令看着那
具尸体皱紧了眉,真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孟三千会就这么死了。
当晚,各门各派在剑宗举行庆功会。兴风作恶多年的孟三千终于死了,而这英雄的名号还落在了剑宗的头上,曹望舒
显然很高兴一连喝了好几杯。
花梅令坐在角落里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动静,他实在有些拿捏不准孟三千这次这么配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