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上——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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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拿来!”伴随着怒气四溢的大喝,孩童只觉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刮过脸颊,身侧的马车轰隆一声毁了一半,一下子,马车内的光线倒是充足了许多。

“不给……”孩童浑身颤抖,撇着嘴,瞪着眼睛,看着莫无,也算有些勇气。

“让我来……”冷青翼自是知道莫无大半是在气他,而不是眼前这个孩童,“解药给我,我有办法帮你找到亲人,澄清你这些个委屈……”

“不行!解药要是给了你,我一定立刻就死了!”孩童大叫着就要跳马车去逃命,却被莫无一把抓住,哪里跑得掉。

“好了,并不是多么厉害的毒药,解起来并不难,我若要杀你,又何须与你废话至此?”冷青翼看着被莫无拎着一脸等死的孩童,竟是有些同情。“解药给我,疼得厉害。”

“真的,不杀我?”孩童颤抖着问道。

“你活得这般不易,我不会杀你……”冷青翼轻轻叹息,已是按压着胃腹,口中一丝腥气,“他也不会,如果你现在把解药给我的话……”

“给,给你……”孩童一双大大的眸子里已是蓄了泪水,伸手从怀里拿了解药丢给冷青翼,低声说道:“别杀我……”

******

“他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不是大恶之人,所以……”

“……”

“那药吃了之后,虽是疼痛,但也知道的,不是很厉害的毒药……”

“……”

“我知道你待在外面着急,我就是想着,你若进来,可能事情反而糟糕……”

“……”

“……行了,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

“……”

“没有下次,我保证没有下次……唔……”

“闭嘴。”

马车缓缓而行,座驾之上,莫无一个用力,将不停说着话的冷青翼揽入怀里抱住不放,大掌按在冷青翼的心口,释放着一些暖。

“……”冷青翼再不敢造次,乖乖接受着那些温暖,缓着心口的抽痛和胃腹里遗留的灼痛。

“我信你。”莫无的声音在头顶飘过,很快散在风中。

自是信的,否则又怎会按捺着所有的担心焦急,默默坐在车辇之外?

那岂是莫无的性子?却是为了他,信了他,忍了。

“……”冷青翼不由自主地牵起嘴角,话不必多说,自心而发,这般满足,无法言述。

“呜呜呜……”两人的身后,缺了一角的马车内,灌着冷风,孩童被布条绑缚着手脚,塞得满口布团,无可奈何地在车辇里颠来颠去,只能发出一点呜咽的声音来反抗,却是无人搭理。

之前觉得自己经历那么许多,早已看尽了人心,看人极准,如今看来,还是嫩得很,这次的彻底失败,哪里是低估了驾车的那个,根本就是低估了坐车的这个啊……

第四十六回:匍匐之救

不知身世,不知名字。

睁眼时,已是五岁,本该已是记事的年纪,却是茫茫然,诸事皆不记得。不同色的眸子则是天生,诡异无比,不同于众人,却宛若牵连着身世,独自珍惜。醒来时,有一古怪婆婆立于身侧,黑布衣物,骷髅人骨饰物,阴森而笑,吓得他当场哭了起来。怪婆婆被称之为“巫师大人”,有着身份地位,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却是需以一生相还,服侍伺候,不准微辞。所谓服侍伺候,却也不是下人那般,而是试药用蛊,做个“活药人”,人不似人,鬼不似鬼,日日不知所过,欲死不能……几番逃跑,未果,拳脚相加,束缚捆绑,自是不胜枚举,却是磨锐了性子,灭了轻生念头,必有逃脱之日。

八岁之时,催眠之术已小有所成,暗中施术于巫师大人亲信,将平日饮酒,偷换为“一醉千日”,乘人大醉,落荒而逃,终得解脱,一路颠沛流离,受尽欺凌,倒是努力活了下来,遇到村子里的刘大婶好心收留,如此这般。莫无和冷青翼来了村子,所有人都未注意,但因他是孩子,身量矮小,又本就警觉的性子,只一眼,便发现了冷青翼的脚镣,后来又听村子里去镇上的人回来说了通缉的种种,前后关联,便有了打算。

冷青翼并不了解他的过往种种,却一语道破他心中所系,只得说,他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搬了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他未读过书,矫捷的身手、催眠术法和一些简单毒药的制作,都是跟着巫师大人的那三年偷偷学得的,便是这些见不得光的本领,让他还能苟延残喘活至今日。人活着,终究有些念想,他的念想十分简单,不过这双让他遭遇种种的眸子。没有权势地位,便只能指着钱财,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想着,若是得了百两黄金,便可做许多事情:留下些给刘大婶,然后雇了人去打探,买了马车去不知道有多远的关外,找来厉害的人保护自己,吃些好的,穿些好的,砸些碎银在之前欺负过自己的人脸上……

不过,如今都成了泡影,被人逮了,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等着人宰割。

“我们自是不能带着你一起的。”

火堆里的火焰跳跃,光影打在人的脸上,光怪陆离。冷青翼拨了拨火,看着被反绑着双手双脚、睁着可怜兮兮眼眸的阿离。

人总是要有名字的,阿离是他自个儿取的名字,意为不知所归,终究将离。

“唉……”冷青翼又叹了口气,若不是莫无坚持,他着实看不下去这般绑缚着,“你伤了我,他才这般待你,你莫要气他,是你有错在先。”

“你们会把我怎么样?”阿离在地上拱了拱,离得冷青翼稍近了些,一副早已习惯绑缚的模样,行动倒是轻巧,不过狼狈了些,“你之前应了我,要带我找亲人,可是反悔了?”

“我们是逃犯,如何帮你找亲人。”冷青翼向着阿离指了指自己的脚镣,“我已是一个累赘了,你看上去也不怎地省心。”

“哼。”阿离撇了撇嘴,又像只虫子般拱了拱身子,离远了去,背过身去,独自生气。

“我们不帮你,却有人可以帮你。”冷青翼微微好笑,不管如何警觉心机,终究是个孩子,“阿离可曾听过冥城?”

“没有听过……冥城可以帮我找到亲人?!”身子一转,未被遮住的黑瞳放着光,“真的么?!”

“这世上,没有冥城查不出的事情。”冷青翼拿过身侧的包袱,取出一块上等的玉佩,自是他出王府时,随身的饰物,“这个送你,拿去冥城,应是够了。”

“冥城在哪里?我如何找到?”心口砰砰直跳,仿若真相就在眼前,阿离看着那人手中玉佩,想着先前伤害种种,心中羞愧。

“女支院或是酒楼,找了当家的,说是要找冥城,便可寻得。”冷青翼走到阿离身前,将玉佩放在他的胸口衣襟内的暗袋中,小心放好,“冥城不论贵贱,只要出得起它要的价,便会给得了你要的讯……”

话未说完,两人皆是一僵,原本寂静的四周,忽然传来呼噜呼噜的诡异声响,深夜寒风中,又多了许多毛骨悚然。

野猪。

体躯健壮,四肢粗短,头长耳小,白齿外翻,略见鲜红牙肉,暗灰色的皮毛,硬蹄蹬地,哧哧呼着气。脑袋两侧豆般小的眼睛,映着火光,像是血红,应是饿了几日,见了两人竟是拖下了垂涎。

若是莫无在,此野猪会是他们今晚的食物,可如今莫无觅食而去,他们极有可能成为此野猪今晚的食物。

“别怕……”冷青翼咬了咬唇,尽可能不着痕迹地抽出一根燃烧的木头,挡在阿离的身前,“我引开它的注意,你赶紧烧了绑缚的绳索。”

“……”阿离抬首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单薄背影,自有记忆以来,何曾有过这般的体会,而且还是自己曾经下手毒害之人!

他说,你赶紧烧了绑缚的绳索。

阿离看着拿着火把,一步步向危险走去的冷青翼,赶紧挪到火堆边上,完全不管那灼热的高温,凑过去烧手上的绳索。

他没说,烧了绳索后,该如何。

眼前视线开始蒙上水气,冷青翼什么都没说,便是没有任何的要求,哪怕他阿离烧了绳索,转身逃走,也不会受到任何的苛责。

人心隔肚皮,他阿离虽目不识丁,不容于世,但也还是知道好歹的。

冷青翼笨拙地挥舞着手中燃烧的木棍,他已离得危险太近,那野猪自是怕火的,左右躲闪,虽未上前,却也是本能地“打量”着眼前的食物。

几番进退恐吓,冷青翼额际已是冒出汗来,与人对敌,敌强我弱,则气势为重,他已鼓足了气势,却远远不够。脚下铁链哗啦作响,像是越来越沉,手中火把在寒风中逐渐变小,眼见着就要熄灭。

“唔……”不用等着火把熄灭,那野猪早已看出“食物”的破绽,一扑而上,自是毫不费力!木棍应声落地,火星熄灭,冷青翼只觉万斤的重量压了过来,身子重重摔在地上,野猪的硬蹄踩踏在身上各处,痛楚肆意而生,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瞅着那白森森的獠牙,就要嵌进血肉里。

“你个畜生!”随着一声怒喝,燃着火苗的木棍,猛然敲在野猪的头上,棍子断成了两截,而那野猪却是摇头晃脑一阵,继续埋头去咬!

“你大爷的!”阿离粗暴地吼道,伸出双手不管不顾,一下子抓住了野猪的獠牙,使了吃奶的力气向边上拽,不让它们伤了冷青翼。野猪急红了眼睛,硬蹄用力,冷青翼一声闷哼,身子一轻,只见那野猪顶着阿离就往树上撞去!阿离依旧紧紧握着野猪的獠牙,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猛退,双脚在地上蹭出两道深深的印记,猛吸了几口气,等待着撞到树上那一刻的剧痛来袭。

“阿离……”冷青翼按着被踩踏的胸腹间,吃力站起身子,拾起火堆里的木棍,奋力朝着野猪四肢扔过去,虽是能力有限,但也希望巧合之下,能够袢倒野猪。

“嗷……”那木棍虽未袢倒野猪,但却烧着了地上的枯叶残枝,野猪怕火,嗷叫着扑腾,甩着头,阿离顺势松手,被甩飞出去,重落于地上,后又迅速弹起,摸了衣兜里暗藏未被莫无搜去的银针,再次不管不顾冲将过去,那股子蛮劲,倒真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唔……”冷青翼自知上前定是帮倒忙,便想着静观其变,未料心口骤然一紧,竟是心疾发作之象,想来他虽故作镇定,但之前被野猪压于身下踩踏,还是牵扯了心力。

几根浸了药汁的银针下去,却效用甚微,只怪野猪皮糙肉厚,无可奈何。亏得阿离身手敏捷,躲躲闪闪,尽力引着野猪,远离冷青翼,拖延着时间。

只等莫无。

莫无本就去的不远,心心念念,自是回来的极快,远远便见了火堆边上的危险情状。

“青翼!”冷青翼已是倒在地上,暗自隐忍心疾发作,听了莫无的疾呼,身子一惊,赶紧抬了头,看着莫无,竭力喊道:“我没事……阿离!”

莫无顺势看去,黑眸一沉,赤手空拳而上,势如破竹,杀气四溢!

只一拳,雷霆万钧的一拳,力气十足的一拳,轰击在野猪的脑袋上,砰的一声,野猪侧翻在地上,哼哼唧唧几声,便不动了。

“……”阿离一屁股坐在地上,吞咽着口水,看傻了眼,心中怕得要死,想来绑着自己当真已是好的不能再好的结局了。

莫无未看阿离一眼,已是回到冷青翼身边,皱眉将他揽入怀中,看他死死摁着心口,急促喘息模样,赶紧运了内息,压制心疾发作。

“不……不行……唔……”冷青翼尚未失去意识,吃力地挣扎着,握着莫无的大掌,“你若再倒下……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总好过你现在就死了。”莫无冷着脸,阿离并看不出担心焦急,可看那举动言行,却分明在乎的紧。

“不会……不会死的……缓过去就好……”冷青翼吞咽着口中的腥气,心口急速地收缩着,疼痛蔓延全身,却是咬牙不哼,“你已伤了本源……不可再伤……”

“那个……”

“我想不了那么许多。”莫无却是固执坚持,强行制着冷青翼,打算再施息转心法。

“其实……”

“我不要……你的内息我不要……死也不要……”冷青翼力气自是比不过莫无,却也倔强无比,不肯就范。

“听我说!我也许可以帮得上忙!”被两人忽视良久的阿离,终于忍无可忍,大吼起来,忽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抬眸正遇上莫无黑冷的眸子,身子一颤,讨好笑起,“那个,那个,我是说,我的催眠法,大,大约可以帮得上二位,嘿嘿……”

第四十七回:悬崖峭壁

催眠法,自是比不上药物。

只是治疗心疾的药物,被景阳下了令,邻近的医馆均是买不到的,之前洛月殇备的药物早已在山洞时用尽,如今,自是无药可用。

好了,你很累了,不痛,不痛了……

闭上眼,听好,扑通、扑通……

对,就是这样的节奏,慢慢的,一点一点……

对了,就这样,你做的很好……

“呼……”阿离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看着莫无怀里的冷青翼终是沉沉睡去,心疾随着催眠的作用,慢慢缓和下去,两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

“……”

冷青翼睡了,莫无抱着他暖着身子……其实阿离是很怀疑的,冰块一样的人,是怎么帮人暖身子的。

野猪死了,冷青翼的心疾也控制住了,心下松开,才觉得浑身疲乏,为了不被莫无周身的寒气冻死,阿离打算站起身子离开,脚一着地,一声哀呼冲口而出,“哎哟——”

哀呼出口,这才后知后觉地赶紧捂了嘴,小心回身望去,果然遭来一记冷眼,虽是疼得眼泪在眶眶里打转,却是还是捂着嘴,拖着剧痛的脚,挪挪挪,挪到一边去。

褪了鞋袜,脚踝处果然肿了一大片,前后想了想,之前怎么就没觉得疼呢?

这边思量着,眼前火光忽然一暗,抬头看着站立身前的莫无,背光样子,又高又大。

“那,那个……我,我知道错了……是真的……”拼命咽着口水,偷瞄了眼不太远的地方,惨死的野猪,心下一片恻然,又偷瞄了眼睡在火堆边上,盖着莫无棉衣的冷青翼,也是指望不上了。

“……”呼啦人影蹲下,阿离下意识地向后一缩,双手抬起遮住脸,“不,不要杀我啊!”杀猪一般的声音便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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