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E ON小兔崽子,快点出来吧,知道你在这里~~~”
“临死前还想玩躲猫猫吗?”
追兵们的声音越来越近,调侃声中带着愉悦的笑意。
阿学矮着身子躲在灌木丛后,手电和火把的光不时从头顶上方掠过,他咬紧牙关一个劲在心中祈祷着,不要发现不要发现不要发现,然而事与愿违,嚓嚓嚓的脚步声仍是朝这边靠近来。
乌黑的枪管拨开眼前的灌木,那一刻他几乎觉得自己死定了,这时不远处却突然响起“啊——”一声粗噶的惨叫。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该死是丧尸!!”
那只几乎就快戳到他额头的枪口又缩了回去。
阿学听见外面枪声此起彼落,夹杂着咒骂声:
“他妈的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
他躲在灌木丛后一动不敢动,听见丧尸发出浑浊的咆哮,有什么接二连三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丧尸还是楼战的人。
“太多了!干不完的!咱们撤!”
领头的人一声令下,枪声又响了两下,然后火光和手电的光都迅速远去了。
但是周围还是听得见脚步声,那些方才还迅如野兽的脚步声像是有默契一般停了下来,集体掉转了方向。
嚓嚓。嚓嚓。
阿学听着这些拖沓的脚步声鬼魅一般四面八方朝他靠近,知道是丧尸嗅到了他和爱琳的气味,只是不知道这些丧尸现在离自己还有多远的距离。丧尸的前期行动速度或许很缓慢,但一旦发现猎物就会加速猛扑过来,而且力大无穷,在近处遭遇时普通人根本不是对手。在黑暗里这些丧尸虽然也和人类一样看不见,但它们的嗅觉十分灵敏,当人的味道强烈到某个程度,就会激得它们亢奋起来群起而攻之。
他的左轮手枪里还剩下一发子弹,而这里的丧尸明显不止一只。
可恶……不管怎么挣扎,弱者终究还是逃不了一死吗?!
他回头看着身后昏迷的女孩,想到就在昨天,他们所有人都还好好的,聚居地那平静得令人乏味的日子,如今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选择,是两个人一起被丧尸活活咬死,还是……
记得爱琳曾经说过,就算死也不要变成丧尸,绝对不要死在丧尸的手里。女孩子想必对这种恶心巴拉的怪物深恶痛疾吧。他决定将那最后一发子弹留给爱琳。
然而朝着女孩抬起枪口,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心中两个声音争执着,一个声音嘲笑着自己,果然是弱者啊,不折不扣的弱者啊,另一个声音却恳求着,再等一会儿吧,再等一会儿,在它们冲过来的最后一秒我一定会扣下扳机的!
明知道等丧尸真的扑过来,可能就没有机会了,甚至最先被扑咬到的会是爱琳,可他不知道在这最后最关键的一刻,他还在犹豫什么,等待什么。
脑海里掠过许多画面,像飞速疾走的走马灯,然后“啪”地一下停在某一处记忆片段上,那是他和爱琳在槐树下的石桌旁聊天的某个傍晚:
——阿学你这么悲观可不行啊,我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的。
——又没有武器,四面八方又都是丧尸,还不叫最后一刻吗?所以一定要留一发子弹,至少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没有武器又被丧尸包围,就喊救命好了。
——开什么玩笑啊……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因为我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记忆中是女孩坐在石凳上,双手向后撑着凳子,望着夜空,认真而感激的表情。
“那个时候我大概也是吓傻了吧,像个孩子一样哭喊着救命,但其实心里也清楚,附近哪里还有人啊,即便远一点的地方有人能听见我的呼救,等赶过来估计也只能为我收尸了,可结果……”爱琳侧头看着他,“那些丧尸突然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不到五分钟全死光了。”
阿学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是不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爱琳笑起来,“我那个时候的感觉你根本没法想象,因为到处都没有看见救我的人,而那些丧尸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全死光了,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这一定是神救了我。后来,我知道救下我的其实是一位狙击手。”说着拍拍表情震惊的少年的肩,“所以以后要是绝望的时候,就大声喊苏泽哥的名字吧,他也许就在什么地方,方圆一公里以内,他都可以拯救你。”
阿学流着泪垂下握枪的手,深吸一口气用全部力气孤注一掷地大喊着:
“苏泽哥!!你听见了吗?!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树林间萦绕,他不清楚这声音能否飘到一公里以外,但呼救声显然也吸引了丧尸,嚓嚓嚓的脚步声变得更快更密集了。
但无论如何他呼救了,做了最后一搏,就算这个时候被丧尸围攻,他也可以了无遗憾地说出那句“直到最后一刻我也没有放弃了”。这么想着,他将枪口抵在爱琳的额头上,时刻做好最坏的准备。
一只丧尸咆哮着朝灌木丛后的他扑来,他几乎都能闻见对方大张的嘴里发出的恶臭,然而就在此时——
“砰。”
那张牙舞爪的怪物转眼只剩下一张血盆大口,他的头完全爆开了。
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
连续七声枪响,伴随着丧尸们接连倒地的声音,林中倏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回旋的风。
阿学将枪口从爱琳额头拿开,握着枪的手背抹去不断溢出眼眶的泪水。
谢谢你,谢谢你苏泽哥……
让我觉得当一个弱者也是很好的,也是能够活下去的。
第十一章
“头儿!现在怎么办?!”
“他妈的没想到居然是陷阱!”
“头儿!”
“狂!快想办法啊!”
他猛地回过神,惊愕四顾,身边是焦急地等待他指示的队友,每一张面孔都那么熟悉,阿秒,鱼雷,怪物,麦子……再次看到伙伴们鲜活的面孔,他既惊讶又激动,还活着……大家都还活着吗?!所以后来发生的那些都只是他的噩梦吗?
“雷哲!在想什么呢?!”怪物心急火燎地喊道。
不对,雷哲眨了眨眼,这些对话,还有耳边隆隆作响的机械声,无一不伴随着强烈的即视感。放眼看去,他们此刻身在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里,两面墙上挂满各种冷热兵器。他想起来了,这是泽西城一位小有名气的武器收藏家的秘密仓库,他们触发了陷阱,此刻,随着隆隆的马达声,东西两面墙壁正在向中央靠拢。
没错,就是这里,就是在这间地下收藏室里,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和队友们偶然在地下发现这座仓库,从天花板的圆形玻璃窗瞥见下方的巴雷特m82a1时,一行人跟兴奋的猴子似地一溜烟冲下了楼,阿秒高喊着“谁都不要跟我抢”第一个冲进收藏室,取下墙上那架巴雷特大狙,然后只听见“咔哒”一声,仓库的门在他们背后锁死,马达启动了机关,两扇墙壁开始往中央收缩,再不想办法,他们就要变成夹心饼干了。
他们的行动一般都是兵分两路,所以这个时候其实仍有一队队友守在别墅外看护车队的物资,本来可以用无线电步话机联系到外面的人,但倒霉的是他们现在位于地下二层,无线电的信号被阻隔了,而且就算联系上外援,用常规武器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轰开仓库的合金大门。
房间中央有一个小平台,鱼雷发现平台的触屏上显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喂,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触屏的左上角是倒计时,中央则是一道奇怪的选择题,这很显然是收藏家用来消遣他们这群热锅上的蚂蚁的,答对题目可以停止机关,但只有一次机会。他到现在还记得这道奇葩的题目:
小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家被一群丧尸包围了,丧尸的数量不少于二十只,他必须尽快从丧尸群中突围,请问小明应该选择哪种武器?
A 冷钢刀
B 武士刀
C 瑞士军刀
D 菜刀
阿秒瞪着屏幕抓狂地喊:“这特么是在搞笑吗?怎么没有巴雷特啊?!最起码给把枪啊!”
怪物思忖道:“瑞士军刀和菜刀肯定不能选,就看A和B选哪个,冷钢刀削铁如泥切丧尸肯定不是问题,但缺点是杀伤半径不大,近身作战危险系数比较高,这一点上武士刀就有优势……”
“你婆婆妈妈分析这么大一堆,到底选哪样啊?!”麦子一脸的绝望。
雷哲低头看着那面熟悉的屏幕,现在的他是知道那个答案的,只要点下正确答案就可以停止机关,但是那样一来,他也就不可能遇见那个人了。
伙伴们还在争执不下,他听着耳边“咔咔咔咔”不断逼近的声音,那个时候这声音对他们来说就像死亡的倒计时,可是如今再回到这个场景,它却更像是命运的齿轮转动的声音。
记得那时的自己好像是说……
“选A。”
争执的汉子们不约而同回头看向他,阿秒的脸上难掩崇拜:“还是头儿有办法!你怎么知道答案是A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知道我更喜欢冷钢刀,武士刀都没用过管它去死~~”说着上前作势就要点下A选项,汉子们在这时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台子上。
狂军团的首领被一帮汉子压在背上,怒喊着:“你们反了这是?!”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上方传来两下不疾不徐的敲打声。
一行人错愕地闻声抬头,只见一名穿着黑色短风衣,背上背着一把武士刀的年轻男子单膝蹲在天窗上,在他脚下的玻璃窗上,是用马克笔写下的一句“我能救你们”。
“这家伙是谁?”鱼雷狐疑地皱眉,扯高嗓门朝上面喊,“你是谁?有什么企图?!”
黑衣男子又扯开笔帽,在玻璃上不慌不忙继续写道——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你们五分之一的食物和淡水,还要一只疫苗。
“卧槽!这家伙怎么知道咱们带着疫苗?”麦子大惊失色。
“很显然他已经在外面调查过了,”鱼雷耸耸肩,“头儿,咱们要信他吗?”
雷哲还被压在下面,别扭着身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天窗后的刃,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其实刃也未必是他的真名,在末世里很多人孑然一身,抛弃了自己的过去,刃只是其中的一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带着以前的记忆重温这场邂逅,这究竟是梦,还是多年前网络上风靡的那种重生故事?他一向唾弃那种荒谬的设定,但是现在却多么希望能是后者。
“我答应你。”他注视着初识时的刃,心中唏嘘感慨着,这个人乍看起来是多么冷漠啊……可恰恰是这样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皮相,让他骨子里的温柔就像是天底下最无价的宝藏。
“头儿!你真要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啊?!”阿秒急道。
雷哲心中一阵好笑,以后你们只会爱死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他直起身,几乎是带着一见钟情的喜悦冲天窗上的冷面帅哥高声道:“五分之一的食物和淡水!一只疫苗!快点救我们出去!”
刃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再次抬起笔,在天窗上慢慢画了一个D。
“菜刀?!”
“这家伙真不是在坑咱们?!”
也不怪这帮家伙怀疑,雷哲心想,那个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冷面派一看就是冷血无情女干诈狡猾的典型。但是这一次,他将信心满满地点下那个D。他已经快要等不及再见到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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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狂,谢谢你搭救了我们!……咳,不握个手什么的吗兄弟?”
“这些东西你一个人提得走吗?不如我捎你一程吧!”
“你怎么知道答案是D啊?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菜刀啊!”
“……好吧我的真名是雷哲,你的话叫我阿哲也没问题,不过别当着我那帮队友叫,那样我挺没面子的呵呵……呵……”
“嘿,我还是跟过来了,看你是个干脆的人,我也不绕圈子了,其实吧……我们车队还需要一个军师,我觉得你就很合适,要不然你考虑来咱们车队啊?这个就当作见面礼……至少回头看一眼啊喂……”
“怪物说这把刀是啥月山贞利的作品,我是不懂啦,也不知道你喜不……”
“哒”的一声,黑衣帅哥这次终于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雷哲握着那把武士刀,心中苦不堪言,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真是憋屈啊,他就这么屁颠屁颠跟在刃后面走了一个多小时,口水都快说干了,才终于靠一个小日本的名字换来对方一个回眸,他当年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刃上前接过那把长刀,抽出刀来。
刃的头发有些长,有时会遮住额头和耳鬓,整个人便显得冷漠又阴郁,但是当他拔出那把长刀,刀刃出鞘的风扬起他的头发,寒白的刀光映着那双冷冽的眼睛,雷哲只感到背脊上都麻了一下,仿佛下一秒那把刀就要来个“横一文字”啥的将他闪电般斩成两半,再配上一句“你话太多了”……
“好刀。”还好武士刀“锵”地一声归鞘了,刃道,“刀我收下了,我会做你的军师,你的车队在哪里?”
一想到他车队里那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们就快有救了,雷哲恨不能当场仰天长啸,不过依旧保持着首领的翩翩风度:“就在之前那个停车场,随时恭候你的大驾。”
“好,”刃朝他点点头,将刀换到另一只手上,“我去下面把车开出来,你在这里等我。”
雷哲现在是看这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只觉得那一下过刀的动作都使得是天下第一帅。
刃说完转身就走了,脚步一点不拖泥带水,但可能是临走前破天荒地对他笑了笑,要知道帅哥的笑是十分有杀伤力的,他自己也是帅哥,这点最清楚不过,更何况这笑容还是来自像刃这样可能八百年都不会露个笑脸的面瘫,以至于当刃说完这番明显不靠谱的烂话,他竟一点也没怀疑,还朝着对方殷勤地比了个OK,抱着手臂志得意满地靠在墙边等待。
是了,那个时候傻逼的自己就这么在路边等了一个下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变暗,乌云压顶,不多时雨就淅淅沥沥落下来,残酷的现实已摆在眼前,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骗了。
我不会看错人的。
雨水从发间不停地流下。
也许这是一种考验,看我有没有诚意。
我不会看错人的。
他扒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决心不到黄河心不死。
夜幕降临的时候雨停了,月亮悬在树梢,他脱掉一身湿衣服拧了拧,忽然想到什么,等等,难道刃遇到什么危险了?
这么想着连忙摸出枪来上好弹匣,顺着刃离开的方向追去,没跑多久就看见一座地下车库,记得刃离开的时候的确是说“去下面把车开来”,那么应该是这里错不了。
车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好他有随身带手电的习惯,打开手电,雪亮的灯光一下就照在正前方一辆黑色SUV上,前车盖上赫然放着那把他刚刚送给刃的武士刀。这刀摆放得太正了,透着一丝阴森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