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似乎这才有所清醒,出了几下粗气:“……照他的话去做!”
于是蓝少爷开始大肆提条件,拖着男人往前走,拐弯,下楼,高筒马丁靴踏在木板楼梯上踢踏作响,众强盗被逼得一次次后退。刀疤男好几次想站起来,蓝傲文甚至都不给他机会,每次男人一有起身的动作,就被蓝傲文又一脚踹趴下。
相比这帮畏首畏尾的盗贼,蓝傲文反而更像是百年不世出的恶魔,苏泽琢磨着蓝大魔王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便观察着窗外的情景,很快,盗贼们就按蓝傲文说的将武器装备,燃料,食物和药品悉数搬上一辆黑色越野车,肖陌他们带人上了车,按了两下车灯,示意他们可以撤离了。
蓝大魔王就这么领着他们全身而退,中途才将那倒霉的刀疤头目踢下车。车子冲出山林时,天边曙光微露,蓝傲文像是心情很舒畅一般,打开天窗整个人撑了上去,苏泽开着车,就听见头顶上方一通狼叫,抬头看去,蓝傲文双手有力地架在车顶,略长的卷发被风吹拂,波浪一般,阳光将他的头发镀上一层甜腻的蜜色,他不小心看走了神,这时蓝傲文低头冲他招手:“上来!”
“不行,我要开车。”
“前面是直道!”
“天窗太小了。”
蓝傲文一脸败兴地摇摇头,忽然就跳下来强行扯开他的安全带,拽着他的手臂将人拉离了驾驶座。
“危险!别乱来——”
他被拽了个措手不及,蓝傲文却忽然矮下身子,双手环抱在他腰上,将头埋在他腰间,一口咬了上去:“上去,否则我往下面咬了。”
蓝傲文的牙齿咬在靠近下腹的位置,并没有用力,温柔得像只小小的啮齿动物,他低头看着从他腰间抬起头来,眼神炙热地凝视他的蓝傲文,只觉得呼吸不畅,再不敢多想,一鼓作气撑上天窗。
才刚上去没多久蓝傲文也跟着钻了进来,天窗太小,他必须尽量往上才能为蓝傲文头腾出空间,蓝傲文却只一个劲往上蹭,某个部位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老顶到他。
终于两个人都上来了,蓝傲文说得没错,前路一马平川,太阳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他们好像是乘着风飞在湍急的云间。
天窗将他们紧紧套牢在一起,胸口贴着胸口,脸对着脸,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蓝傲文,只觉得这个人俊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无处可躲。两个人的胸口贴在一起,剧烈的心跳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奔驰在天地间无法停下。
“昨晚把你的手放开了,对不起。”蓝傲文看了他许久,忽然开口,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低头吻了下去,“以后都不会了……”
也许是亲吻时的表情太美,也许是蜜色的卷发轻轻鞭挞在脸颊的触感太温柔,也许是狂奔的风一点没有动摇蓝傲文沉如磐石的音色,如此别扭的举动,苏泽竟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手心一阵突兀的湿热,他醒过神,才见蓝傲文一边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心,一边从丝丝缕缕拨乱的发丝后抬眼看他,眼睛里带着深情和狡黠,就像被风吹得瞬息万变的火焰,他看着这样的蓝傲文,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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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陪我,你居然真的就在这里陪我?”
蓝傲文不满的声音打断漫长的回忆,苏泽回过神,没等他说什么,蓝傲文已经起身走过来。
雷哲说得没错,蓝傲文是很危险的,不管从哪个意义上讲,可是面对着这样一张绝美容颜,他总是很难兴得起危险意识。尤其是……在三年未曾见过这张脸的情况下。
“把背包卸了。”蓝傲文的背影挡住窗外的火光,嗓音低沉。
苏泽看了他片刻,抬臂脱掉了背包。
黑色的登山包放在车厢地板上,苏泽直起身,蓝傲文的眼神逆着火光晦暗不明:“继续。”
苏泽停在那里,没有动作。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蓝傲文走过来,抬起手自行解开了黑衣青年领口的扣子,他一路解下来,在露出锁骨下的胸口时,终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苏泽按住了他的手。
“你是这个意思吗?”黑衣的青年淡淡地道,“你想要的只是这个?”
蓝傲文拧着眉头威胁一般睨着对方,拍开苏泽的手,径直往下松着纽扣。
衬衣从肩上褪去,苏泽感到蓝傲文火热的身体抱住他,落在他脖子上的有时是柔软的唇,有时是湿热的舌头,有时是冰冷的牙齿。这应该是发泄大过情爱,但也是他欠蓝傲文的。如果灵魂和肉体可以分离,他愿意把自己的身体留给蓝傲文。
两个人向后跌在沙发上,某一刻蓝傲文的动作忽然停下了,苏泽听见耳边的蓝傲文问:“那是什么?”
蓝傲文转过头,从沙发旁那只登山包的侧袋里摸出那部黑色的Xperia。
“你还留着它?”蓝傲文意外地看着这部手机,按下开机,手机进入待机画面,只是已经没有任何信号和供应商的信息。他看了半晌,忽然一笑,“壁纸该换了。”说着举起手机对着自己按下自拍,将设置好壁纸的手机示威一般举到身下人面前,挑眉道,“你会删掉吗?”
苏泽看着手机屏幕上俊美的卷发青年,不知如何作答。
蓝傲文回身将手机扔到另一张沙发上,手机里传来动听的歌声,那是Lara Fabian的Il Ne Manquait Que Toi。苏泽想起多年前与蓝傲文在那座河谷小镇发现这辆旅行房车,那短短三日幸福无边的时光。那时他们便是听着这首歌,赤裸纠缠的身体随着歌声恍若在蓝丝绒的海洋里沉浮。
蓝傲文躬身下来:“我要的不只是这个……”他的声音在歌声里显得孤单又寂寞,“但既然你只能给我这个……那我想好好要一次,你能好好给一次吗?”
热热的呼吸喷吐在苏泽眼睫上,一瞬间他好像又找回了当初那个在幽深的地下,安静又敏感的蓝傲文。
蓝傲文也不晓得从哪里读出默许的意思,眼中一闪而过狂喜,两手往苏泽肩上一推,就俯身吻下来。那个推肩的动作太大,沙发都差点翻过去,苏泽没辙地扯出被蓝傲文压住的右臂,回抱住他的腰。这水蛇腰一直是蓝少爷引以为傲的“资本”。
蓝傲文一路从额头吻到耳垂,又一口咬在锁骨上,牙齿沿着锁骨从一端细碎地咬到另一端,喉咙里的声音浓如滚火,苏泽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也或者其实蓝傲文什么都没说,那只是像动物一样毫无意义的音节,代表着“我现在很快活”“我还有一点点伤心”……
他顺势仰起头,车顶上贴着满满的风景照,大部分是明信片,偶尔也有几张照片,从尼泊尔的雪山,到委内瑞拉的平顶山,从奔跑的角马,到迁徙的燕鸥,从冰岛火山到格陵兰岛的融冰湖,都是他和蓝傲文曾约定要两个人一起去看的风景。真不敢相信那时他们两个身在乱世,还做着这么不切实际的梦。
双手绕在胸前,揉着蓝傲文的一头蜜发,卷曲的发丝化成绕指柔密密麻麻裹缠着他的十指,身,心,手,都跟着一起暖和起来。
对不起,肖陌,我知道不应该爱他,不能和他在一起。可是努力三年,也只能做到第二条,真是没用,对不对。
第十八章
阳光叩着眼帘,苏泽睁开眼,早上的光线从车顶一处天窗斜斜地射进来,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胸口重重的,蓝傲文裸身趴在他胸口,一手搂着他的腰,一头半长的蜜色卷发在他胸口慵懒地散开来。白色的被单大半都掉在地上,再往下掉一点,他们就要一起春光乍泄了。
他动动胳膊想起来,蓝傲文搂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沉闷的声音自他胸口传来:“天亮了?”
“嗯。”
趴在身上的人这才慢慢抬起头,卷曲的发丝从苏泽裸露的皮肤上摩挲而过,带起一阵酥麻。
蓝傲文在光线下皱皱眉头,伸手将散乱在眼前的头发拨到额后,像是为了将身下的人看得更清楚,可是那头卷毛还是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他干脆就势吹一口气,蜜色的发丝调皮地扬起又落下。
苏泽看着这样的蓝傲文,心中竟然有几分动容,定了定神道:“你这里方便洗澡吗?”
蓝傲文弓起身子,裹着被单爬挪到苏泽上方,低头留恋地吻了一下对方的眼睫,从丝丝缕缕的发丝后笑眯眯地瞅着他:“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
拖车后面挂着水箱,浴室里还有淋浴器,苏泽披着被单,看蓝傲文只穿着一条短裤,一会儿爬上车顶,一会儿钻进浴室,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像个狼狈的水管工。
苏泽看得有点不忍:“如果太麻烦就不必了。”
“不麻烦,车顶有太阳能板,你可以在我这里好好享受一个热水澡。”蓝傲文一面弯腰套上牛仔裤,一面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苏泽见蓝傲文穿上一件白色短袖T恤,他套T恤的动作很舒展,从短袖中伸展出的手臂和衣摆下的水蛇腰在阳光下透着诱惑的味道,他蓦地起身转开了视线。
车厢地板上蓝傲文换衣的影子长长地定在那里,似乎是停下来笑了一下。
车子自带的浴室自然很逼仄,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苏泽走进浴室关上门,这才吃痛地长出一口气,一面扶着洗手台,一面揉着胀痛的腰,脱下衣服刚要开水冲洗,冷不丁从镜子里瞅到自己的身体,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
手本能地按在脖颈上,苏泽看着镜子里几乎快布满全身的痕迹,既尴尬又不解,实在回想不起这些痕迹都是什么时候印上去的。
热气腾腾的水也没能洗去这些痕迹,苏泽关掉水,抬手抹去镜子上氤氲的雾气,只能放弃了。除非将衬衫扣到第一颗扣子,否则还是会看见,不过扣这么严实,反而叫人可疑,他犹豫许久,还是作罢。
走出浴室,正碰见从外面走上车来的蓝傲文,他已经换好一身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棕色短靴,从头到脚清清爽爽,看不出一丝欢爱的痕迹。
“我安排了手下送你回去,”蓝傲文说,将黑色的背包提给他,“我就不送你了。”
苏泽接过背包说了声“那我走了”,拉开车门。
车门没来得及完全拉开就又突然猛关了回去,发出“哐”一声颤响。蓝傲文右手按在车门上,紧绷的手臂线条透出捉摸不透的危险气息。
“给我一个理由……”身后的蓝傲文沉声道,“到底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我?”
苏泽原地站立着,胸口起伏了一下:“我不想说。”
蓝傲文按住车门上的手并没有放开:“你还是觉得是我害死了肖陌?”
苏泽的眼光动摇了一下,蓝傲文或许是察觉了,因为那只按在门上的手立刻握成了拳头。
“你以为我不难过吗?”蓝傲文咬牙道,“我忍了有多久!你根本没有证据,却要将这个罪名强加在我头上,要我为它受过!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活到现在,我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蓝傲文收回手臂从背后紧紧搂住身前人,那是一种报复发泄般的抱法,苏泽被越收越紧的手臂勒得呼吸不畅,抓住蓝傲文紧扣在他胸口的手,想要拉开。
“凭什么这些都要算在我头上?!”蓝傲文非但没有放手,手臂反而大力箍紧,牙齿隔着衣服重重地咬在他肩头,紊乱的呼吸又是迷恋又是愤怒,“凭什么这么对我?!”
苏泽眉心不适地皱了一下,蓝傲文有一颗藏得很深的虎牙,笑的时候轻易都看不见,他也是在接吻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蓝傲文并不知道这颗虎牙经常会咬疼他,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蓝傲文喜欢用虎牙咬他,什么地方都咬,有时他低头看着弓在他身上见什么咬什么咬得津津有味的蓝傲文,总觉得自己好像招惹了一只年轻的豹子,他的喜欢表现得那么直白,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亲口尝,用嘴唇,用舌头,用牙齿,用他身上最敏感的器官。尽管真的很疼。
“……有一天我忘了肖陌,”他听见自己低声说,“就会回来。”
那颗虎牙好似终于得到了安慰,从他肌肉里慢慢退了出去,身后的蓝傲文哑声道:“那给我一个期限……还要多少个三年?”
“那就……再一个三年。”
年轻的豹子终于放开了他,蓝傲文的声音隐忍颤抖着,却又强逞出大方潇洒的口吻:“好,我等得起。”
苏泽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侧过下巴算作道别,连视线都没有接触,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营地里已经如火如荼地忙碌起来,他挎上背包,肩头被咬住的感觉依然惊心动魄,他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天空中传来悠长的啸声,一只金雕在山际线展翅盘旋。
三年还是三十年并不重要,如果我能忘了肖陌,你也能忘了我。
昨天夜里送雷哲夏亚他们离开的那辆敞篷吉普车停在山脚路边,有人往车上搬运了两只大木箱,LEON坐在驾驶席的位置,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冲他爽朗地笑了笑,抬手招呼他上车。
与此同时昨天跟在蓝傲文身后那个沉默的长发马尾的女子也朝那辆车走去,身后还牵着一只纯种德国牧羊犬,手链一松,狗儿一蹿跳进车子后座,女子才跟着上车,也坐在后座。
“我们送你回你的车队,”LEON对他说明道,“这是宁菲,阿尔法是顺道有任务要完成。”说着从后视镜中看着后座上热情地吐着舌头的猎犬,以及它旁边面无表情的女子。
苏泽侧目瞄了一眼,阿尔法立刻热情地把头凑到他肩膀上,宁菲拉了一把狗儿的项圈,好动的猎犬才乖乖坐回椅子上。
沙漠的早晨阳光也很耀眼,LEON戴上挂在克罗心吊坠上的墨镜,刚要发动车子,却被一道老迈的声音喊住。
苏泽闻声转头,见到缓步走来的瘦削老者,怔了一怔。
是余伯。他比起三年前又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颧骨高耸,眼袋也深了,不过离得近了,苏泽还是认出老人眼里熟悉的精明。
“我能和你谈谈吗,苏泽先生,就在车上。”老人走过来对他说,语气还和以前一样沉稳。
苏泽不知该如何拒绝,尽管私心里他并不很喜欢这位蓝家的老管家,但多年未见,他也有很多疑问需要解答。在他印象中,余伯应该和蓝傲文的哥哥蓝尚武他们在一起,如今蓝傲文的车队里并没有见到蓝尚武等人,不知道余伯后来是怎么与蓝傲文汇合的。
这样苏泽便和宁菲换了下位置,同余伯一起坐在后座。LEON随即发动了车子。吉普车一跃而出,苏泽在那一刻回过头,旅行拖车的窗口处,只有一晃而过的影子。
车轮扬起黄沙,LEON显然是快车手,那辆熟悉的拖车很快消失在烈日黄沙下。苏泽收回视线时,阿尔法正往他衣服磨蹭,翕动着鼻子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嗅着。苏泽伸手挠了挠猎犬的下巴。
“你身上有首领的味道。”
说话的是一直都没吭声的宁菲。那口吻冰冷刺耳,表面不动声色,视线却透过后视镜万般敌意地扫了他一眼。
像是为了化解气氛的尴尬,余伯咳嗽一声:“苏泽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泽被问得一愣,他不便告诉余伯他们接下来想去投靠别的聚集地,只能回答:“往北走。”适时阿尔法的舌头钻进他的袖口,在手腕上舔来舔去,袖口下还有蓝傲文留下的痕迹,苏泽收回手来,不动声色将袖口扯下来扣好。阿尔法动了动耳朵,趴在座位上发出恹恹地嗷呜声。
余伯缓缓点头,却已经洞察出他的想法:“往北走,可能会有别的独立的聚居地,但是也会有很多高危封锁区,如果我是你,我会考虑留下来,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请为了你的同伴们考虑一下。我听昨天送你的两个同伴回来的队员讲,你们人手并不足,食物已经快告罄,弹药又有限,药品更是紧缺,即便少爷叫人准备了这两箱物资,也很难支撑到你们找到聚居地,再说从这里北上,一路上也没有多少能作补给的机会。而且……我们得到消息,骷髅军团和楼战的人马就在这附近,总之,你们还是不要贸然单独上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