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男舍男分
第67章:以后都一起过年(3)
雷铁的耳根染上一层浅红,若无其事地道:“是他人所写。见他字一般,我才重写一遍。”
秦勉心里有些甜溜溜,又有些好笑。他就说以雷铁的性子不可能写出这样直白的句子。他颇觉有趣地盯着雷铁的耳根,这个给人感觉就像刀锋一样冷硬的男人居然会不好意思得耳朵发红。
“菜糊了。”雷铁推他去厨房。
秦勉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才进厨房。
雷铁拿出特意买的红色气死风灯笼挂到院门屋檐下,回到客厅,找出剪刀将四盏灯的捻子都剪了剪,室内更亮堂。
走进厨房,看了看秦勉专心炒菜的背影,他端起炭盆放到饭桌下面,用火钳拨了拨了炭,炭火更加旺。
“帮忙端菜。”秦勉听着餐厅里的动静,喊道。
两人把一道道菜端上桌,整个客厅被浓郁的香味充斥,饭桌正中是正用炭炉煮着的火锅,肉丸、鱼丸、藕丸和豆渣丸在翠绿的菜叶的薄薄的肉片之间翻滚,围着火锅的十几道菜鸿运当头烧红排骨、一清二白小葱拌豆腐、大吉大利板栗炖鸡、寿长百年三丝炒面、年年有余红烧双鲤鱼、圆圆满满红烧狮子头、金玉满堂玉米青豆胡萝卜丁、香脆酥口茶叶虾、水煮牛肉、口味鸭、酱香五花肉色泽鲜艳、香气袭人,令人垂涎欲滴。
雷铁双眼精光一闪,小媳妇的手艺就像取之不尽的宝藏,几乎每天都有惊喜。
秦勉给一点白切了一大碗肉,摆好碗筷、酒杯和酒壶,询问地看着雷铁,“先祭拜?”
雷铁点点头,将厨房里煮好的猪头端到供桌上,点燃两方香炉里粗大的香烛,跪下后,向秦勉伸手,“媳妇,过来。”
秦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和他并排跪下。既然他能重生,谁又能说世间没有神灵?只是一跪,但求心安。
雷铁轻抚他的头,点燃一叠黄表纸,又拿出三根香,三叩首,心中默拜各路神灵和过世的亲人,随后将香插在猪头上,便是简单却慎重的祭祀。
两人相视一眼,站起身,到饭桌边相邻而坐。
“开动吧,”秦勉拿起筷子,眼馋地看着桌上的美味,“再不吃就凉了。”
雷铁拿起酒壶到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秦勉后,朝他举起酒杯,双眸凝视他,嗓音平援而低沉,“媳妇,以后都一起过年可好?”
秦勉的心砰砰直跳,夹菜的动作顿住,看着雷铁许久,目光随着心绪的波动而闪烁不定。他并不否认,在这短短几个月几乎日夜相对的相处中,他已径把这个男人放在心上,甚至有些依赖他。这种想法对于他这个自认为性取向很正常的人来说,不能不说十分出乎意料,但内心深处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雷铁很闷,寡言得有时候让人着急,但一旦他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他对人的好让人难以抗拒。这种好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这样的好才让人容易上瘾。是从雷铁在杜氏面前护着他的时候,给他烤鸡腿的时候,给他烤玉米的时候,还是从雷铁带着他分家的时候,夜晚相拥的时候,习武练箭的时候,他对雷铁的在意一天天地变多,甚至不止一次产生就这样和雷铁在一起生活也不错的想法。但是,两个男人真的能长久吗?他渴望能和这个世界的某个人建立亲密无间的关系,那样他才会觉得自己真正地存在于这个世界。雷铁会是这个人吗?
一点白啃骨头啃得叭叭响,火锅里的汤汩汩不停,灶火恍惚地摇曳,炭盆里的火那般炙热,雷铁心却如同被冰雪浇淋,渐渐下沉,似是被人桶了一刀一样抽痛,端着酒杯的手援援收回,嘴唇紧抿,眼帘垂下,黑亮的眼眸骤然变得暗淡无光。
秦勉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强烈的心疼蓦然喷发出来,将他的胸口冲撞得一阵阵闷痛,他慌忙端起酒杯,酒撒了一半,碰上雷铁的酒杯,一声悦耳的脆响。
雷铁抬眼望去,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看你以后的表现。”
雷铁身上的孤寂气息瞬间散去,眼中浮起的惊喜浓烈得似要溢出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
秦勉没想到自己能对他的情绪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暗中唏嘘的同时,甜蜜滋味在胸口激荡,他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灿然的笑。
“吃菜,再不吃真的要凉了。”秦勉浅抿一口酒后,夹起一块排骨放进雷铁的碗里,再自然不过,仿佛曾这样做过很多次。
雷铁夹起板栗炖鸡里的鸡腿放进秦勉的碗里才夹起排骨吃,胸腔里滚滚热意久久不散。媳妇的手艺就是好,排骨又酥又软,轻轻一咬,骨头和肉就能分开。
“这几道菜都有吉祥的寓意,每道菜都要常常。”秦勉依次给他夹小葱拌豆腐、板栗炖鸡、红烧狮子头好几道菜。
雷铁有样学样帮他布菜,“你也吃。”
秦勉中午特意只吃了七分饱,此时胃口好得很,点点拿皮带,埋头苦吃,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炙热目光,无奈地抬起头,“看我做什么?吃你的。”
雷铁放下酒杯揽住他的腰,右手按在他的左脸上,一低头,滚烫的唇贴住他的唇,明亮而深邃的眼睛却不闭上,直直地看着他,似能摄魂。
秦勉的心跳霉时慢了鸡排,却也不是矫情的人,只一怔,就靠过去,好奇地舔了舔雷铁的唇,并无丝毫方案,内心深处甚至涌起一股躁动和期待。
雷铁黑眸一暗,张口含住他的唇,加深这个吻,看似不疾不徐,舌尖的温度却越来越高,翻搅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就像想把秦勉的舌头吞吃入腹。
秦勉仰着头,不甚熟练地配合着。他能感觉出雷铁也没有什么径验,心内窃喜。两人在实践中摸索和学习,呼吸越来越急,良久才分开。
雷铁满心满足,在他的唇角轻啄一口,松开他,不敢再看他,嗓音沙哑,“吃饭。”
秦勉苗一眼他唇边的油渍,也不提醒他,无声地笑了笑,往碗里舀肉丸和蒜丸。
看了看酒杯,里面的酒只剩半杯,他拿起酒壶斟满,朝雷铁举杯,“来,我敬你一杯,希望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雷铁深深地看他一眼,一饮而尽。
秦勉也一口喝完。
雷铁将两个酒杯斟满,举起酒杯,“敬我和你,自此后,保你笑口常开。”
秦勉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用力地嘬一口,夹了鱼肚子上的一大块肉,熟练地别剔刺后津津有味地享用。这些菜可都要趁热才好吃。
雷铁微微错愕,摇摇头,不再说话,也加快进食的速度,不时帮秦勉夹菜。
两人饭量都不小,吃了近半个时辰才放下筷子。还剩下不少菜,天冷不会坏,第二天可以接着吃。
“好撑。”秦勉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椅子上,不想动弹,瞄一眼立柜上的沙钟,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雷铁进屋拿了斗篷为他系上,拉他起来,牵着他往外走。
“去哪儿?”秦勉不解。
雷铁不语,牵着他在雪地上来回地走,不紧不慢。秦勉忧然,遛弯啊。
一点白也跟了出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像是在嫌弃他们吃饱了撑的,又从它的专属墙洞里钻回去。
秦勉无语地瞪着墙洞,他们是被鄙视了吧?被一只狼鄙视了?
走了好一会儿,雷铁摸了摸他冰凉的脸,牵着他回屋。
秦勉把炭盆拖到沙发边,软趴趴地躺在沙发上。
雷铁把剩才端进厨房,饭桌擦干净,洗了碗筷出来,“去洗漱。”
秦勉刷了牙进来,雷铁已径把洗脸水倒好,洗脚盆放在一旁,两双崭新的棉拖鞋也被他从卧室里拿了过来。
两人洗了脸,把热水倒进洗脚盆。
秦勉脱了鞋袜,脚放进盆里泡着,驱除寒冷,改善局部血液循环。
雷铁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对面,也脱了鞋袜,将脚放进去。
秦勉耳朵发热,竭力不让脸色露出端倪。亲都亲了,一起洗澡有什么大不了?
雷铁眼里掠过一抹笑意,两只大脚踩在秦勉的脚上。
秦勉瞪了他一眼,把脚挪开,水“哗”的一声响。
雷铁的脚没有追过去,目光却一直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
秦勉也在看雷铁,这个男人确实长得好,俊脸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额头饱满,浓眉凌厉,眼窝略深,黑眸更显深邃明亮,高挺的鼻梁下,嘴巴也好看,两片薄唇使得他脸上的刚硬之气更加强烈。秦勉庆幸他脸上有道疤,不然的话,还不知会引得多少小姑娘的倾慕。
如此想着,他不禁一笑。
“笑什么?”雷铁问。
“没什么。”秦勉当然不会说。
第68章:正月里
水的热气渐渐散去,雷铁把蓝色的擦脚巾递给秦勉,拿起自己那条灰色的擦脚巾擦脚。
秦勉去茅房放水后,洗了手,来到房间里。正月里的各种忌讳他都提前问过张嫂,初一忌开抽屉衣柜,以免让财富和福气溜走。他打开衣柜,一番挑挑拣拣,把他和雷铁翌日要穿的新衣服新鞋袜拿出来放好。
雷铁锁好门窗也进来了。
“来,下棋。”秦勉朝他拍手,守岁不能干坐着,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雷铁拿来棋盘摆好。
“你得让我几个子。”秦勉下棋水平一般,不客气地说道。
雷铁颔首。
一开始,秦勉还下得很顺当,之后每落一子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坐姿也由盘膝而坐改为斜坐,左臂撑在炕桌上,两条腿伸直,两脚叠在一起晃动着,低着头蹙眉思索的模样很迷人。
雷铁的目光掠到他的光脚上,伸手握住一只,轻轻捏了捏。
秦勉抬头瞄一眼,缩脚未遂,由着他去,又考虑片刻落下一子。
雷铁想都不想拿起一颗白子落子,目光回到秦勉的脚上,白皙的脚上没有一丝瑕疵,光滑的指甲在灯火上泛着平滑的微光,五根脚趾骨撑起明显的凸起。还是太瘦了,他忍不住捏了捏。
秦勉若无其事地看着棋盘,脸上越来越热。一双臭脚有什么捏的。
掌中的温度在上升,雷铁若看向秦勉,发现他的不自在,隔着炕桌凑近,头一低,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气氛太暧昧,秦勉推开他的脑袋,板着脸,“好好下棋。”
雷铁又捏了下他的脚松开手。
秦勉忙把脚缩回去。
长夜漫漫,秦勉有些熬不住,打了个呵欠。
雷铁将拿起的棋子放回棋盘,“去睡。”
秦勉摇头,“陪你一起守。”这是两人的第一个除夕,他不想留下一丝遗憾。
雷铁移开炕桌,搂他入怀,用棉被裹住,“睡,时间到了我叫你。”
“好吧。”秦勉在他有疤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把手缩回被子里,靠在他胸前,合上双眼,迷迷糊糊地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一串爆竹声。
睡得真沉的一点白猛然从出上窜起,警觉地环顾四周,晃了晃脑袋,重新趴下。
秦勉睁开惺松的睡眼,含糊地问:“到正子时了?”
“嗯。”雷铁起身,将他裹紧,“我去燃放爆竹。”
秦勉看着他走出去,很快,院子里响起整耳欲聋的爆竹声,噼里啪啦,许久才停。村庄像是被唤醒,一阵阵爆竹声陆续响起,或远或近,还能听到更远的地方传来烟花炸开的有规律的响动。
秦勉的睡意被炸跑,脱掉身上的厚衣,打了个呵欠,爬回他的老位置,盖好棉被。
约莫过了两刻多,村庄才恢复宁静。
雷铁吹灭灯,脱衣上炕把人捞进怀中。
秦勉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脸,棒住,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口,“新年快乐。”
两人说开后,很多事就自然地做了。
雷铁扣住他的后肛勺,加深这个吻,“新年快乐。”
“晚安。”秦勉调整好睡姿,闭上眼。
雷铁却毫无睡意,隔着薄薄的亵衣抚摸着媳妇的脊背,鼻端,媳妇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浓烈,传染到他身上,转化为火热的体温。他一手楼紧媳妇的腰,让两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伸到媳妇腰下多肉的部位。
手掌忽然被抓住,同时被使劲地掐了一下。
秦勉懒洋洋地道:“我才十五岁。”
雷铁的手回到他的腰上,封住他的唇,狠狠地吮吻一番,难耐地喘息几声,渐渐平静下来,轻拍他的背,“睡。”
秦勉把胳膊搭在他的腰上,一动不动,很快真的睡着了。
一夜好眠。
早上起床,两人穿上新衣服,秦勉还在一点白的脖子上系上一个红布条。
把剩饭剩菜放在锅里热上,两人一起出门。雪巳停,但积雪一点都没有化,踩一脚,吱吱地响,到处都是重叠而杂乱的脚印。风更显阴冷。
路上碰到去其他村民家拜年的村民,不管是关系好的,迁是关系不好的,都面带笑容相互道一声新年好。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避在父母身后,遥远地看见秦勉,暗自脸红心跳,无意对上雷铁刀一样锋利的眼神,慌忙低下头。
雷家老宅里,晚辈们正在给长辈磕头拜年,欢声笑语不断。
雷大强、杜氏和卫氏三人都坐在上位。雷大强穿着一身印福字的橄榄绿棉袄,得益于卫氏为他调养多日,脸庞红润,气色极好,看上去比以前年轻了四五岁;杜氏头挽随云髻,左插银钗,右插金步摇,也是一身新衣,红棉袄配紫色繁花马面裙,难得一脸和气;卫氏是最抢眼的,头上挽的是灵蛇髻,碧绿翠翘挂流苏,举手顿足间随之摇曳,耳垂上缀着玉石耳环,一身淡蓝色长裙完美地勾勒出姣好的腰身,外面套着大红色的褙子,整个人显得妩媚又动人。雷大强时不时地就要瞄她一眼。
秦勉和雷铁进门后,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落在他们身上,暗自吸气,好俊的两个人。
雷铁以碧玉箍束发,墨色长发披散在背后,身穿靛蓝色缎面长棉袍,红色宽腰带聊表新年喜意,外面罩着金丝云纹锁边的黑色氅衣,衬着高大的身材,威严挺拔,贵气逼人;秦勉虽然年纪小,但身形欣长,穿一身白色绣竹叶的云锦棉袍,腰上也是红色腰带,还缀着一只鼓囔囔的荷包,外面披着长及大腿的黑色斗篷,斗篷边缘是一圈白绒绒的狐毛,整个人出尘脱俗。
两人为人子、为人媳,给雷大强、杜氏和赵氏拜年得磕头。
“爹、娘、小娘,给你们拜年。”
雷大强心情不错,“好,好,快起来。”
杜氏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卫氏请秦勉和雷铁坐下,喝茶、吃瓜子和花生。
雷向仁兄弟妹几个带着三个孩子过来道新年好。
三个小鬼利索地跪在地上磕头,眉开眼笑,脆生生地喊:“给大伯、大伯娘拜年。”
秦勉脸上在笑,内心抽搐,摸摸三个小鬼的脑袋,从荷包里拿出三个红封塞在他们口袋里。
赵氏偷偷打开两个红封,数了数里面的同伴,都是十六个,笑吟吟地收好。一般人给亲戚家的晚辈红包都是包六文钱,秦勉和雷铁有钱开铺子,对赵氏来说就是有钱人,如果也只给六文钱,她肯定有话说。
钱氏只暗自掂了掂雷欣欣的红包,抿嘴笑了笑,将红包收起来。
秦勉和雷铁略坐了一会儿,起身去雷大刚家。
雷大刚对雷大强有意见,对雷大强的几个孩子并无偏见,他媳妇招待秦勉和雷铁很热情。
秦勉给了他们家小孩每人一个红包,里面包的也是十六文钱。
从雷大刚家出来,两人马不停蹄地去其他长辈和平辈家一家家地道新年好,最先去的就是里正家。
秦勉能说会道,和里正相谈甚欢。里正媳妇还夸他和雷铁都生得好模样……
在村里转了一圈回到家,两人敞着门,把各种零食端上桌,等着村里的平辈和晚辈来家里拜年。这是礼数,至于人家愿不愿意来,是无法勉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