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这么带着满脸幸福的说,宋柯律突然对他的小情儿有点兴趣了,想见见。跟安阳提了几次,安阳也终于把他护得严实的小情儿给带了出来,这才成就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宋柯律当天正跟几个混混在大路上飙车,安阳电话说要带曾希来,这声音就顺着风灌进了自己的耳朵。宋柯律也不知道哪个筋烧着了,立刻把比赛停了,回家换了一身他最为得意的衣服,觉得自己必须得在安阳小情儿面前现现。吓唬吓唬那只兔子。
他自个儿也闹不明白,安阳的小情儿,他那么激动干嘛。但是从安阳口中听说的模糊的形象在宋柯律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小人,跟只猫似的,百爪挠心。
听过曾希的时间观,宋柯律莫名的第一次遵守了约定时间到了,其他几个哥们还诧异半天,他找了个借口,说是刚好在附近,没什么其他玩儿的就顺道过来了。
这么一转头,曾希就撞到了他心里。
穿着洗得白白的衬衫,黑裤子,头发规整柔顺,睁着两只单眼皮的眼睛,特别干净的小孩,宋柯律突然有些局促,觉得今儿这身衣服算是穿错了。看着曾希乖猫似的跟安阳面前笑,他突然意识到,这曾希是有人了,还是自己哥们,他做出比平时更加流氓的模样,问安阳,干那人舒服吗?
安阳没生气,但是他斜眼瞅着那乖猫,眉头皱得都能夹根铅笔了。心里乐出了花,不能留好印象,那干脆留个坏印象。
年轻的时候,什么心思都单纯,横冲直撞肆无忌惮,但是纵使这样该无力的事情还是无力。
见多了曾希跟安阳一块出现,他的心思也时不时的冒出来,“要不,我们仨一块试试,安阳,说不定你小情儿会喜欢。”下一刻安阳愤怒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那一句他脱口而出的话,收不回来,年轻时候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面子尊严让他收不回来。
之后,他脱离了那个有曾希和安阳的圈子,在社会上混了几年,又回到那所城市,宋柯律联系了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一番,顺便客套的问了句,现在大家的生活都怎么样。
席间,有人提了句,安阳,也提了句,安阳那个可怜的小情儿。
“你没听说?也是,你跟他们都多少年没联系了。安阳跟他小情儿前段时间分了,这不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儿么,安阳那么骄傲优秀的人,能维持那么久都是奇迹了,玩的久了,不还得找一门当户对的人么。曾希那人,我们一开始都没看好。你瞧他那副模样,明明是个男人,倒跟女人似的,蔫儿了吧唧。”
宋柯律静静的听着他们那些编排曾希的话,心里平静如水。
“不过,这事儿,安阳做的也不算地道,你说,他都跟别人混了大半年了,还没跟曾希说呢,跟我们面前还老是拿曾希跟他的新小情儿比。这不,闹出人命来了。”
宋柯律心猛跳了一下,“闹出,什么人命了?”
“就曾希,车祸,没抢救回来。据说是见了安阳跟他新小情儿,过路没好好看红绿灯大意了给撞的,最后送到医院,直接无治……”
直接无治,无治……这个词跟撞钟似的,反复撞击着宋柯律的脑仁,撞得他生疼。曾希,他,死了,真死了。
他少年时期见到的那个美好的孩子死了。多少年没被拾起的记忆,跟喷泉似的,全部都涌现了出来。
穿着白衣黑裤规规矩矩的曾希,老实地给他们做一桌子菜的贤惠曾希,玩游戏的时候害羞的曾希……
怎么就突然记得那么清,怎么就跟回马灯似的,不停了。
宋柯律打听了曾希埋葬的墓地。他相信,安阳至少会给曾希一个好的归宿地,安阳在对待恋人这方面从来不吝啬。
就跟多年以前的盛装一样,他回到了酒店,换了身适合去扫墓的黑衣裤,别上了精致的白花。驱车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的红玫瑰。
远远的,就看到了墓碑群,现在不是扫墓的节日,所以没有多少人来。宋柯律下了车,感觉到了周身阴冷,明明是太阳高照的好天气。
他一个个找过去,站在一个干净的墓碑面前,点了一支烟。将花束放在墓前。以前没说过的心思,自己都不敢再动的念头,现在只能向一个死人表露。宋柯律讽刺的想着。
照片上的少年浅笑着,这张照片应该是安阳选的,因为这幅微笑的模样,是专属于他安阳的。宋柯律有一种撕下照片的冲动。但是成年人的规矩束缚了他,剩下的只是无可奈何。
“瞧,我说对了吧,曾希。”他嘶哑的开口,“早跟你说了,你当时要是聪明点,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不至于跟安阳到这种地步,不至于被家人嫌弃,不至于连个逃避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不至于这么黄土一埋……
没有那么多可以挽回的过去。
“曾希,我就来这一次,只来看你这一次。以后,你也别老是在我心里蹦跶了。跟报复我以前捉弄你似的。”
挥挥手,宋柯律走了。留下一把鲜艳的玫瑰和平静的墓碑。
8、保证
“哥,你回来了?”宋辉抱着游戏机跟何惊打得正乐呵。
宋柯律朝他点了点头,“新机子还好使么?”
“大哥哎,这新机型太好玩了,啥时候你也帮我弄一台。”何惊对这种外国货有一种极其的热衷。
“成,下次出差帮你带。”宋柯律扯笑了一笑,“鬼子,怎么不去玩?”
黎诡抱臂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阴沉的,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跟宋辉这种猴子做朋友的。
“不感兴趣。”挺冷的声音。
“年纪轻轻的就什么都不感兴趣,这可不好,等过段,我带你们出去见识见识。”宋柯律叼着烟,将自己黑色的外套脱下来,像是解开了束缚。
“成!大哥,你可得赶紧闲下来,我们都等着。”宋家大哥说带他们见识见识,那就是成人的见识,水平比他们这帮毛头小子高多了。
宋柯律招了招手,就回了自己房间,他需要好好整理下自己的心情。
“宋辉,你说李牧会告咱们状吗?”何涛一心两用,边打着游戏,边问。
宋辉哼了一声,不屑的说,“就他那鼠胆!”
“他那腕子上的伤……是割的吧?”何涛有些不安的提到。
“谁他妈的清楚,咱们就揍他,又没拿刀子割他,其他的关我们屁事!”
“哦。”何涛知道现在宋辉一提起李牧就来气,也知趣的不提了。
黎诡安静的看着宋辉和何涛打游戏,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大早,李牧浑身疼的都不想起床,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头昏脑胀,眼珠里的血丝跟蜘蛛网似的。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差不多五分钟后就起了。
照旧是中式的简单早点,李牧慢慢咀嚼着,以前无论多饿,他都是等着那个人回家,然后热好饭菜一起吃,因为就剩那点相处的时间,所以他都是慢慢的吃,一粒饭一粒饭的下咽。
李秀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有的时候会腌制一点小咸菜,或是黄瓜,或是蒜瓣,都是一开封口就能吃的东西,夏天小凉菜一摆,在弄点自家腌制的咸菜酱瓜,特别下饭。
“牧牧,学校的学习还跟得上吗?”李秀问。
“跟的上,同学们,也都帮我。”李牧说着谎言,在学校里,因为宋辉他们的关系,班里的同学都对他敬而远之的。
“那就好,有什么事儿可以去办公室找你叔叔。”
“嗯,好。”
上学的路上,李牧先一步去了药店,买了药酒。早晨擦过之后,挥发一天,到晚上味道应该可以散的差不多了,也不用担心李秀他们发现。
李牧在学校厕所里找了个单间进去,绊上锁,脱了外头的长袖挂到一边。
胸口肚子上腿上,斑斑点点的青紫印记,真有点像那个,想到这里,李牧的脸红了一下,下一刻立刻把脑袋里绮丽的念头抛出去。
药酒刚抹上去,有些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那几个小子下的手真黑。后背看不到,但是手指按上去也都挺疼的,干脆都抹了。
刚把手绕到后背,就听见外头有人进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伴着说话声,让李牧整个人都冻住了,这帮子祸害怎么又遇上了。
“这厕所一股子的什么味道!”宋辉的声音。
“这是药酒吧……”何涛。“这个单间的味儿最重。”
“谁,他妈的出来,在公共场所污染空气!”宋辉用脚揣着门板。门板不堪撞击,晃动了几下。
李牧赶紧倚靠着门,誓死守卫。
“鬼子,你来!”宋辉说了句。
下一秒钟,李牧随着飞出去的门板被撞飞到墙上,pia成照片一张。
“小牧子?哈哈,你丫掉厕所里了。”宋辉扶着厕所门板,乐呵呵的看着歪倒在一边的李牧,药酒瓶子摔碎了,里头的药酒撒了一地。这味道,别说是一天,三天都不一定能消下去。“这光着身子干什么龌龊事儿呢?也说给我们听听。”
李牧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扣好自己的上衣。把药酒瓶子的碎片捡起来,装好,目不斜视的从宋辉身边走过。可是还没等他走出门口就又被揪了回来。
“我他妈的跟你说话呢,你装聋子啊!”
李牧看着宋辉的暴怒的脸近在咫尺。因为愤怒,继续的喘息喷在他的脸上。李牧闭了下眼睛,咬着下唇,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宋辉,是不是觉得昨天没打够,觉得没把我打得大出血觉得没劲了!?”
“呃啊?”宋辉有点觉不出来味。
“这腕子上的伤瞅着了吗?我告诉过你吧,我记不得以前的事儿了,想着这腕子上的伤多多少少跟你们少不了关系!你知道,我在医院待了多久吗?你知道,我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旁边病房里有多少人白布一盖就去了吗?!!”
何涛听着李牧的话,心虚的站在了宋辉身后,像是寻找一个同伴。
宋辉眼神中的怒火给浇灭不少,“这,这又不是我们割的……”
“不是你们,当然不是你们。呵,”李牧冷笑,“要真是你们,现在你们早就被扔局子里了。如果我现在不在这儿了,我父母调查我自杀原因的时候,你们肯定也脱不了关系。我说这话,不是跟你们算账,我只想跟你们说叨一回,人这副身子,有的时候脆弱的不行,你稍微的两刀子,几个拳脚,很可能就把一个人给毁了,毁了一个人懂吗!你懂吗!”
“你们现在觉得没什么,等到你们长成了,回忆起来的时候,这就是你们心底的一根刺,会扎的你们夜夜难安!”李牧一步步靠近他们。
宋辉他们一步步后退。
李牧稍稍降低了音量,“我李牧不跟你们过一路,以后我尽量能躲着你们就躲着你们,凭什么你逼着李牧变成这副样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不能解决的,你还想把人逼到什么份上!”
李牧越说越愤怒,他已经压抑太久了,他的本性纯良,是了,他永远是那个善良温柔不敢与人争执的曾希,但是他曾希现在不想是曾希了,不想做永远压抑自己不敢抱怨的那个好好先生了。他承认他有点向这帮孩子发泄自己不该他们负责任的怒气。可是现在,他想讨一个理,为李牧讨一个!
“我,我们不是……”宋辉磕磕绊绊的说,搔了搔头,“我们就是觉得好玩……”
“有把人玩成这样的吗!”李牧扯开自己的上衣,让他们看着自己身上大片大片的青紫,确实挺触目惊心的。
宋辉扫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了,毕竟他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本质还有点良心在的,李牧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他们从来没像今天那么感觉愧疚。以往李牧都是默默承受,也不至于觉得他有被他们伤害的多厉害。“那,那我们以后,不打你了……”
“哼。”李牧甩了下手上的塑料袋,袋子里的药酒瓶渣子彼此撞击发出一声脆响。
黎诡站在一边,看着原本黯淡无光的一个男孩,突然绽放出了一种妖异的美感,衬着那纤细的腰,就这么印在了这帮孩子心里。
9、示好
几天后,李牧的身上的伤渐好,而宋辉他们也没有再招惹他。
自从那日李牧狂轰乱炸的指责,宋辉和何涛他们好几天都低着头不敢瞧着坐在教室中间的李牧。
李牧也因为浑身散不去的药酒味道让李秀担心了好几天。
“辉哥,你说小牧子那天是不是吃了炮仗了,火气那么大。”何涛撕下一页书,开始团纸团。
“你以前被人揍过吗?”宋辉突兀的问道,“什么感觉的?”
何涛小声说,“当然被揍过,以前初中的时候,打架挨揍的时候多了去了,越反抗被揍的越狠。被揍的时候当然就想着下次一定揍回来!”冲着空气挥了挥拳头。
“那你的意思是小牧子其实心里边也想揍回来?”宋辉把下巴搁在课桌上,跟只垂头丧气的大狼狗似的。
“这个,是个男人被那么揍都会不甘心吧。”何涛摸了摸头。
“哦。”宋辉用下巴磕了磕桌子。眼睛飘到教室中间那一个端坐着的少年的背影上。
永远身板子都是挺直的,也不觉得这样累。高中生活就是一种煎熬,熬着熬着,脊梁熬弯了,只认识什么冲刺资料,百分百命题卷,他们的高中生涯也结束了。宋辉不想那么普通的过,是个男人就得轰轰烈烈。于是就玩起了社会小青年那一套,收小弟,威胁同学,偷东西。他做了自认为特别的一切事情。
但是那个矮个子的小孩告诉他们,他们错了,把一个人毁了很容易,而且这些都会变成一根刺,扎得他们夜夜难安。是吗?宋辉第一次有些不确定。
“我哥说后天带咱们去见识见识!”宋辉跟要攻击的蛇一样,忽的直起了身子,拍着桌子哈哈笑了起来。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有一个还是安安静静的。
李牧心急火燎的,这本书上的练习题,他只能看懂中文字。他费力的想从脑海深处把那些函数、公式、定理等等给刨出来,“可是怎么埋得这么深啊?”他被打败了。
当他鼓起勇气捧着练习册想问别人怎么解答的时候,对方露出了惊悚的眼神嗖的一声避得老远。他又只好把练习册再捧回来,孤身奋战。他是个好孩子,干嘛那么怕他么。李牧觉得有些委屈。
他现在已经是班级的倒数第二名了,当然倒数第一是属于交白卷的宋辉,跟宋辉划成一类让他感觉到自己很失败。照这么下去,他真的要成为落榜生的。
“李牧,跟我来一下。”班主任喊了他一声。
“哦。”将练习册书本收拾好,他推开椅子就跟着去老师办公室了。班里剩下的人都窃窃私语说,肯定是又干了什么坏事被老师叫去了。
班主任语重心长的说,“李牧,你的成绩老师一直在关注,这段时间成绩下降的厉害。你父亲孔华西是我的老友,我们作为长辈都不愿你这么一直下去。班里的一些成绩不错的,你平时都可以向他们取取经,看看别人的学习方法。”
“是,老师。”李牧脸红的应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样的教育了,老脸都没地儿搁了。
班主任点了点头,“我跟班委商量了一下,让他帮助你学习,还有宋辉,你们结成一个学习互助小组,共同学习。”
“宋辉?”这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