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世外高人——翻云袖
翻云袖  发于:2015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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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萧笑霄已经没入人群了,如鱼游水般挤到了凤先生身边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慕元清的脸色有点难看——倒多亏了他,我竟寻到慕元清与凤先生的踪影了。我忍不住笑了笑,笑意还未止,大门处忽然又涌进来了一群人。

今日恐怕偏是多事之秋,这次的的确确,来者不善了。

我本还想再看,但巫瑞忽然扯了扯我的手臂,将堆满了菜与肉的碗碟放在我面前,然后又为我添了一碗饭与一碗汤,张罗的极为周密,甚至将筷子塞进我手里头后,他又开始削水果了。

“……眼下不是吃饭的时候吧。”我道。

巫瑞一脸茫然的削着水果抬起头来看我,然后斩钉截铁道:“那还有什么比你吃饭更重要的?”

康青用一种不忍直视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没给他添饭夹菜……”我终于忍不住了,端着饭碗对康青说道。他用了一种颇为轻蔑与愤怒的眼神看我,然后忽然凑过来对着巫瑞说道,“你到底喜欢慕丹什么啊。”

巫瑞给自己夹了块排骨,然后认认真真道:“当然是什么都喜欢啊。”然后他就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咬排骨肉去了。我简直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于是试图把脸埋进碗里,但由于菜跟肉实在太多了,我只好笑着细嚼慢咽的吃饭,生怕自己会被噎死。

约莫过了好一会,康青才凄凄惨惨道:“你们谁还记得我眼下没有人家,尚且待字闺中么。”

“我以为你早就到了做人爷爷的年纪了。”巫瑞讶异道。

我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笑到第三声的时候,忽然从外头飞进来一个人砸在桌子上,顿时压塌了整张桌子,碗碟羹勺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碎得清脆,我下意识去挽救巫瑞给我添的那碗饭,却被巫瑞一把扯了下来,衣摆上溅上了热汤,烫的我微微一皱眉。

“哪里伤到了?”巫瑞把我转了过去,正对着面,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眉头皱得颇紧。

康青凉凉道:“如果谁注意到了的话,就知道我本来可以躲过这碗饭的。”他面无表情的拂了拂袖子,上面盖着一大块米饭,然后不高兴道,“你们恩恩爱爱我是没意见啦,但是一个要救人家给你添的饭,一个只在意人,我说……看你们这感情,这十年是不是背着我们有了私情,现在珠胎暗结孩子都三岁了才决定在一起了。”

“你再乱说我就……”我摇摇头道,拂去了巫瑞落在我身上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罢了,咱们还是先瞧瞧怎么了。”

情况已经乱得不行了,外头像是进来许多恶人,群雄拔出刀剑迎战,四堆篝火被踢翻,燃起熊熊烈焰烧红了半边天。人流太多,我脚尖轻点侧边的桌椅,一跃而上房梁,轻轻俯下身子去看局势,却被门口的逍遥子前辈瞧了个正着,他尖声高叫了一句:“慕小丹,接着!”然后双手一抛,我下意识跃过去抱住了他扔来的那东西,才发现是熟睡的修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我双手搂着个孩子,只得轻飘飘落在地上,人太多了,我只能点过众人肩头,试图寻觅一个落点。忽然有人抓着我的左脚踝一扯,将我牢牢锁在怀中,然后忽然闷哼了一声,顿了一顿,很快又带着我转了数圈,疾步穿插过人群空隙,路上频频撞着了不少人。

“你怎么了?”我怀中抱着修齐,低声问环着我的巫瑞,他的轻功这些年当真是愈发差了。

他一言未发,只是呼吸愈发粗重起来,圈圈绕绕总算停了下来,然后他就那么环抱着我,在我掌心一字一顿写道:我看不见了。

我的心顿时坠入了冰海。

这一幕我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熟悉到让我说不出话来,我不由在人海之中搜寻凤先生的身影,然后瞧见了慕元清护着凤先生的场景,这让我心微微定了一下,却又有难以说尽的苦涩翻江倒海排了上来,原先天机之中的凤先生是孤身一人,因此才遭了毒手。

看来这次孤身一人的是我,而且我还带着修齐……

而且原先,我也并未与巫瑞在一起……

我稳稳解下了腰间的长鞭,然后看着双眸空洞的巫瑞微微笑道:“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可我怎么能放开这个男人,逆天也好,怎样也罢,我都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48.调戏跟反调戏

我已有许多年不曾杀人了,但想来杀人这种事,总是很难忘记的。

“巫瑞,是谁伤了你,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我将修齐递给了巫瑞,又寻了个空地让他坐下,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抚过那一双微阖的眼睛,心中疼了疼,温声问道,“或者他穿什么衣裳,习惯使什么手,用得什么武器。他伤了你,我自然是要杀了他的。”

“他想伤你,我便直接将他一掌打死了。”巫瑞理所当然道,“一个必死之人,我又何必去记他什么模样呢。”

他顿了顿,忽然又试探着抓向过来,我将手移了过去,他稍稍握了一下,确定又很快握紧了,若无其事将修齐转到了我怀中,轻轻道:“我从不曾抱过孩子,再说我已经替你报仇了,你便不要生气了。要是武林盟若是少了你就没了,那就让它没了算了,你现下就不要走了,我怕北睿阳这个疯子发疯,君华卿又不在,伤着你便不好了。”

“是替你报仇……”我忍不住道,看着他的动作又觉得酸楚至极,“我又没怎的。”

巫瑞想了想,又道:“噢,这样啊,不过你同我又没什么分别。”

这怎么会没什么分别!玉丹不能长大之苦;如今你毒入双目,生命永黯之苦,我又如何能体会其中万分之一的痛楚。

我闭了闭双眼,只觉得心里难过的很,又不想对巫瑞说出来,免得叫他担心。巫瑞忽然摸索了一下,搭着我的手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惹了你生气?你本也不该生我的气,你还记得那一日昆仑饮雪,你喊我是个傻蛮子,聪明人哪能与傻蛮子计较。”

“那看来我真得蠢笨的不行了,才同你在一起。”我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巫瑞当真是傻得可爱,便又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只是在想,等这儿的事情了结了,咱们是一同回家,还是去哪儿。”

局势虽混乱的很,但好在北睿阳的人与后来来的那群人都不傻,纷纷绕开了我与巫瑞,否则我这鞭子,当真是解的恰到好处了。

“回家?”巫瑞歪着头道,“我同你回去吗?”

我哭笑不得道:“自然是我随你回南青。”我隐居的那地方,说是房子与居所还可,但若说是家,便万万及不上了,尤其是玉丹随着季鸿卓离开之后,便愈见冷清下来,半分也无家的温暖与熟稔,约莫只能说是一个我住得熟悉而习惯的地方罢了。

我心安处,才应是归乡。

我同巫瑞说了很久的话,又杀了几个不长眼的人。期间修齐一直睡得死死的,从未醒来,这叫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看了看他,才发现他被逍遥子前辈点了睡穴,难怪熟睡至此。我同巫瑞讲了这件事,巫瑞笑出声来道:“这逍遥老道真是年纪愈大,为人愈怪,难为他想出点睡穴这法子来,这孩子有这么吵吗?”

“修齐性子安静乖巧,想来是逍遥子前辈是担忧修齐见着血腥害怕,又因事情来得突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我微微笑道。

巫瑞轻轻哼笑了一声,倒没说什么。

事情平息的很快,又或者说墨朗来得太及时了,茫茫人海之中,我忽然看见了顾温然,他似乎也瞧见了我,对我微微一笑后消失不见了。我心里一跳,看着一脸无趣退去的北睿阳,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很快从指间沙尘一般漏了出去。

这次北睿阳不知发什么疯,直接下了死手,杜道长受了重伤不提,苏惊鸿同白易二人具是生死不明,倒说不出哪个更重些。凤先生与蓝玉泉忙得脚不沾地不提,乐逸也被拖去治伤了,我心知巫瑞这毒无药可医,便也不欲此刻去麻烦他们,只打算等之后众人都打点好了,再让他们瞧瞧,好叫自己死心。

巫瑞显然有些不适应,起了身后有些无所适从,我解了修齐了睡穴,小娃娃揉了揉睡眼迷蒙的眼睛抬头看着我,然后乖乖打着哈欠抱住了我的一只手,软软的头发扫在我手背上,糯声糯气道:“慕慕阿叔。”我摸了摸他的头,又牢牢牵住巫瑞的手,他愣了愣,很快五指相扣了过来。

其他的事我不大想管,也不打算管,再说修齐与巫瑞已占去我的所有时间,便只能不予添乱。

月上坞因为方才经历了一场打斗而乱七八糟的,我们回了柳下人家,屋内灯火通明,整个厅堂几乎满了人,正面迎上北睿阳的苏惊鸿与白易受伤最重,还有一些其他人安置在角落里,但光是苏惊鸿与白易就够凤先生与蓝玉泉忙的如同旋转的陀螺一般了。

墨朗的确是个出乎意料的人,现下局势全崩,他偏偏理智冷静,一丝不苟的指挥着残局,再说他刚刚驱走了北睿阳,群雄倒也服他。

我站在灯笼下遥遥的看他,只觉得他的面容都模糊不清了,初见时眉宇间那隐隐的一丝青涩与仇恨,皆化入了眉眼,再不复得见。

他身旁的云倾岳似乎说了什么,墨朗很快微笑着向我这头看来,但又立刻化为了平静。我淡淡的点了点头示意,便转过头去看巫瑞了,他虽然睁着眼睛,却毫无焦点,只是听声辨位,竟略显现出一些与他威严外表不相符合的笨拙与木讷来。

我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好笑,这时没人看着我们,我便凑过去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浅浅笑道:“傻子,后悔了吗?若是你没帮我挡那一下,现下为所欲为之人,便是你了……”

巫瑞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凑过来撞上了我的耳根与脸侧,他不知轻重的呼吸喷洒在我耳垂上,湿热的烫人,然后低声笑道:“比起对你为所欲为这件事,我倒觉得由着你为所欲为更为惊喜。”他撤得很快,我只觉得脸一阵阵发热,眨了眨眼,竟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还在我庆幸巫瑞眼下看不到的时候,修齐忽然揉了揉迷蒙睡眼,抬头软软道:“慕慕阿叔,你的脸好红呀。”

巫瑞肆无忌惮的大笑了出来。

……

等到回房之后,巫瑞忽然握紧我的手淡淡道:“我一直一直都会在这……”

他这句话说得我有些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今日我虽在人群之中,却半分也未曾感觉到恐惧,一颗心只随着巫瑞起起伏伏,颤动不已。

49.谈个情说个爱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昨日三人挤了挤,我与巫瑞怕彼此掉下去,便贴得颇近,今日在睡梦中窒息到难受的惊醒过来才发现是被巫瑞牢牢勒在了怀中,这么一来自然是睡意全消了。

我挣开熟睡的巫瑞后,他忽然动了动,又平静的侧过身去,没有声音了。我探过头看的时候,只见他睁开了双眼,却毫无动静,等我下榻的时候,他突然胡乱的动了动手,打到了我的肩膀后才停下来,摸索着一点点按住了我的肩,又顺着衣服滑落摸到了我的手腕处,然后说道:“暖的,看来我醒了……”

这句话让我微微颤了颤,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一会,巫瑞猛然坐起身来,紧紧抓着我的手道:“我方才胡言乱语,你不要在意。”

我闭了闭眼睛,轻轻拍拍他的手臂,故作轻松道:“我知道你是存心占我便宜,再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是不是胡言乱语又不打紧,我并没有在意,你何必神经兮兮的紧张这个。”这句话说得我几近心痛如绞,只觉得眼眶酸涩疼痛的很。

“慕丹……”巫瑞忽然沉沉道,我不冷不淡的问了句怎么了,他低下头摸索着我的手腕,眼睛却对着床板,一阵沉默。

最终我还是先投降了,伸出另一只手将巫瑞的面容抬了起来,对准了我自己,也未将手放下,只是将手顺着他的下巴游走向面颊,然后与他额头相抵,轻声问他:“你怎么了?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好了,纵然惹得我不高兴了,我也绝不会打你的。”

“你知道吗?你若是骗我,我也是听不出来的。”巫瑞淡淡说道,“十年前跟十年后,你说的谎话,我总是都听不出来了。就好像你毁约之后与我说没事,却闷不吭声的跑去隐居山野好几年,叫我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了好几年,我当时也真的以为……你是真的没事。所以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撒谎骗我。”

“那么我要是骗你,岂不是要骗你到底,才算得上有始有终。”我哽咽笑道。

巫瑞一言未发,只是伸手将我揽进他怀中,面颊贴着我的头顶,紧紧环住了我的背部,闷闷不乐道:“与我说实话,慕丹。”

我低下头埋在他怀中,只觉得眼眶湿润的太快,像是活生生被泼了一脸水似得,喉咙也哑得厉害,鼻子酸得难受不已,我一开口,眼泪便忽然落了下来,滴在我自己的手背上,烫得像是刚从火焰里蹦出来一般。我伸出手去揪住巫瑞的衣裳,低声问他:“你后不后悔?喜欢我十年毫无回应,如今还喜欢到连眼睛都赔进去……说不准日后还要喜欢我百年,再纵容我百年。”

“这不是赔,慕丹,我从来甘之若饴。”巫瑞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温柔而平和,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为了你付出一切都值得,即便你不喜欢我,我都觉得值得,更何况你现在也喜欢我了,我反倒觉得自己赚大了,上苍厚恩的叫我惶恐。”

“你要是愿意让我陪你百年。”巫瑞抚过我的耳垂,凑过来低低说道,“那我便是一辈子都看不见,也不在乎。”

我伸手拭去了眼睛上还沾着的几滴泪珠,抬起头推开巫瑞强颜欢笑道:“瞎说什么呢,你若是一辈子都看不见,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人看我们白头偕老,容颜沧桑的模样了,这可算不上公平吧。”

“可不就是在瞎说。”巫瑞开了个玩笑。

我沉下脸道:“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巫瑞噤若寒蝉。

……

洗漱过后我忽然想说些什么,约莫是这几年的隐居的确叫我太过痛苦难受了,巫瑞坐在一边喝茶,而我为修齐盖被子的时候,我想到了便也就说出来了。

“玉丹也总是这样,我问他恨不恨我,怨不怨我,他也毫无半分愤怒,只觉得我能陪在他身边,便是天大的开心了。他中毒后的第一个新年,忐忑不安的说我从未陪过他那么久,可不可以陪他过完年再离开。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我为修齐敛了敛被子,看着他可爱的小圆脸,不由闭上了眼睛。

玉丹单纯可爱的笑脸又再浮现我的脑海。

“你们一个两个……总是这样。”

我摇摇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巫瑞忽然一碰茶碗,颇为稀奇的问我道:“玉丹的毒难不成是你下的?这毒解不得,莫非是你耽误了时辰故意为之?还是说我这眼睛是你算计好了毒瞎的,还是下毒的人是你寻来的,又或是这毒是你亲自挑选,就为了害我瞎了眼。”

“自然不是。”我吃惊于巫瑞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又与你何干,我与玉丹为何要恨你怨你?”巫瑞闲闲喝了一口茶,嗤笑道。

我结结巴巴道:“自然……自然是因为,因为我不在,没能避免这些事情啊。”我直觉巫瑞说的话会摧毁我所坚持的一些东西,却又无比渴望他说下去,也许是因为我一厢情愿的守护玉丹太久,失去玉丹后,便显得茫然无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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