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进宝楼 下——冷兰
冷兰  发于:2015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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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他虽是生死一线,但并非对外界全无感知。

陆酒冷对他说过的话,一句句听得分明。

什么三从!什么休书!!什么夫君!!!

陆酒冷一把将他按下床榻,抱了他的肩,只一个翻身便到了苏慕华的身上。俯视着那双眼睛,他笑得颇为无赖,“那本书上说,你我双修要有四次才算功德圆满。若有遗毒,后患无穷。以后也要时常温习,才能不再复发。小苏,你别急,为夫这就让你榨干。”

苏慕华危险地眯起眼,“什么功德圆满?别是你陆酒冷趁机耍流氓吧。”

陆酒冷道,“天地良心,小苏你可是冤枉我了。再说,我要耍流氓也只是对你。”

他分开苏慕华的腿,又一次占据了这美好的身体。

“啊呃……陆酒冷,你给我滚出去……”

陆酒冷轻笑起来贴近他的耳,抬起腰臀,然后重重沉下来,将身体埋得更深,片刻晃起腰来。

“小苏,你叫得真好听,为夫很喜欢。”

苏慕华的身体今夜已为此人开拓数回,此刻惊人的敏感。他为此人抓住腰身,气得眼前发黑,将破碎的呻吟咬在唇间。

陆酒冷一只手摩挲着他的乳尖,二人气息早已乱成一片。

苏慕华手绞着锦被,心中暗恨,“陆酒冷,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破晓的天光透窗而入,昨夜这一场大雨,天光也不甚白,拖着红烛摇曳的影。

第四十六章:枕上依依人共月(三)

苏慕华迷茫的视线渐渐清晰,他长长吐了气,“天亮了。”

二人都已力竭。

陆酒冷头靠在苏慕华的肩头,自他体内撤出,却不肯分开。

声音中带着几分懒散,似还有几分赌气,“小苏,为夫要不够你,真舍不得……

苏慕华自淡白的天光中抬头看他。

男子的眉间凝着一层薄汗,帷帐的阴影落在他比夜星还亮的眼中,眉间的伤痕却为这人英俊的容颜平添了几分邪气。

陆酒冷觉察到他的目光,微微让开一点,自床边取来中衣,为他披上。

苏慕华任陆酒冷为他系着衣带,惯于凛冽的眼底尽是温柔,他笑了笑,“你会怎么样?”

陆酒冷脸上的神情微不可察觉地一滞,很快又露出带着邪气的笑容,“我?我都为你榨干了。小苏,你可要好好补偿为夫才是。”

苏慕华牢牢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好看地抿了抿唇,却不说话。

“我……”陆酒冷在他唇上轻轻一触,抬手抚平他微锁的眉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别胡思乱想。”

苏慕华低声道,“陆酒冷,你我相知,你又何必瞒我?你这样子待我,完全是不怕我与你生气。你是算好了我不会与你生气,还是没有机会与你生气?”

陆酒冷抚了他的发,大咧咧地笑道,“小苏想哪去了,我知道你心疼为夫昨夜如此……卖力,舍不得为难我。”

苏慕华脸色微寒。

“我体内的楞严经功力如此浑厚,不过分些至阳之气,”陆酒冷忙道,那原也是得自你和画刀,与你调和体内的极阴之气,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要好好调息几日,哎呦……为夫操劳得腰都要断了,这男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小苏,你还忍心责罚我么?”

苏慕华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冷冷一哼,心头却总有些阴霾挥之不去。陆酒冷又拥了他哄了几句,苏慕华实在没有与他计较的心情。搭了他的脉,见陆酒冷神色如常,脉相也无甚异样,倒也将信将疑地放下一颗心。陆酒冷见他神色转霁,唤了浴汤进来。他助苏慕华沐浴,手下动作渐渐大胆起来。

苏慕华终是为他惹得恼了,将他赶出房去。

陆酒冷站于房门外,拍了拍房门,见苏慕华只是不理。也就一笑,自去寻赵云剑和任情儿补喝喜酒不提。

苏慕华沐浴完毕,打开包袱,其中放着一身素白衣衫,一身书生青袍,还有一身是绣了吉祥云纹的杏色锦袍。

他少年时与陆酒冷初识,穿的也是杏色。这个颜色很衬他,更显得丰神如玉。

可后来苏慕华却很少穿这个颜色,他是北武林的领袖,春风得意进宝楼的楼主。或者着一身素白,长刀纵横,衣不沾尘,或者着重色,少年老成。

苏慕华换了那身锦袍,系上腰封,走至案边,见案上放着他的折扇,拿在手中摊开。

扇面上提着那首鹊踏枝。

谁道江湖飘零久,纵马黄沙,知己还如旧。灯下醉颜非为酒,轻舟踏月风临袖。

灯照花雨人消瘦。何为情深,相携期白首。春夜闻笛凤栖梧,山长水阔游沙鸥。

最后那一句残句不知何时陆酒冷续上了,虽然不算很工整,但苏慕华竟然看得有几分痴了。

鹊踏枝的词牌又名凤栖梧,春夜闻笛,有凤来仪,他与那浪子竟真的成了亲。他也终于栖在了这棵梧桐树上,与他山长水阔,效沙鸥翩然逍遥。

苏慕华凤眸微挑,慢慢笑了。

陆酒冷,你对我此心赤忱,我苏慕华便许你一世又何妨?

只不过,我苏慕华可不是个习惯吃亏的人。

这洞房花烛夜的帐,我们要拨了算盘珠,细细算上一遍。

一分一毫都不错了,才好。

溪水清清,烛灯已残,竹堂之中,青衣的妇人倒了杯茶,递与对面。

临窗的案上摆着一盆莲花,时令未至,竟已开放簇簇粉色花蕾。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锦衣玉带的男子,可不正是段君行段小侯。

段君行接过茶,见那杯中茶色作苍青,饮了道,“多谢前辈,我叨扰前辈数日,得前辈不吝教导,又赐药茶为我调息。晚辈受益良多,感念不已。时候不早了,晚辈今日先行告退,明日再来叨扰。”

那青衣妇人脸上蒙了块纱巾,声音听起来已不年轻。

“你明日不必来了,以后也不必来了。”

段君行与她数日相处,不知为何对这见不着面目的女子心生亲近之意,仿佛极为熟稔的亲人一般。他打理着茶马生意,但到底身份尊贵,更有爵位在身,平日可说是养尊处忧。只有一点,遇风雨之时,全身骨头仿佛要断了一般,请了无数大夫看过,说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缠绵难去的寒毒折磨得他苦不堪言。那一日段君行正痛苦不已,晕倒在竹林里,为这女子救到这竹屋中。

这女子说有方法为他解了身中的寒毒,让他日日入夜到这竹堂中,传了他一套功法,着他在竹堂中调息。

如今已是七日,昨夜那场大雨,段君行泰然度过。

他初时是为除去身上的痛苦而来,后来却喜欢上这处竹堂,觉得与这女子相处,心情安宁满足。甚至按家里藏书的法门,种了莲花送来。

此刻段君行听闻女子让他以后不必来了,心中突然一空,慌忙道,“前辈为何赶我?可是君行做错了什么?”

女子道,“并非我要赶你走。而是我助你调息已满七日,你以后只要按我传你的功法练习,不仅不会再发病,而且还会身强体健。”

段君行闻言,这才展颜一笑,“原来如此,纵然前辈不必再为我调息,但前辈为我解了多年的苦痛,在下终身感激。而且,不知为何,我见了前辈心生孺慕之情,总想与前辈亲近。若前辈不嫌弃,我想拜前辈为师,此生以师礼相待。”

“你想与我亲近,心生孺慕?”

女子声音又快又急,段君行惶然道,“晚辈唐突,前辈勿怪。”

“好孩子,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怪你。”

段君行忙跪于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喜道,“如此前辈是允了我了?”

女子忙扶他而起,道,“好孩子快起来,我自是应了你了。”

段君行欢喜不胜,又与女子闲话片刻,再道告辞。女子送他至门外,临别之际段君行又道,“师傅,待此间事了,你便随我回大理。这大理的风花雪月是世间极好之物,这个季节,漫山都是粉的红的茶花。我邀河间府的云裳云女侠同去,这云女侠曾经救过我的命,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女子。”

女子一一应了,含笑目送段君行出了竹堂。待他走得远了,自院中提出一个竹篮,也沿着山路,往林中去。

第四十七章:万里层云千山雪(一)

这里已经是河间府的后山,抬眼可见环形的山脉。

女子的竹堂本就在山中,相伴一片树林。

昨夜的那一场大雨后,树林里弥漫着水雾之气,沾衣欲湿。

那青衣蒙面女子走得很快,转眼穿过树林,上到一块开阔之地。女子停下脚步,掀开竹篮内盖着的布,从中拿出一对白色的蜡烛,置于地上用火折子点了,又燃起一堆火,烧起纸钱来。

纸钱将燃尽,女子忽闻树上有人轻轻一叹,“前辈,叨扰了。”她神色一变,“谁?”

青年男子自树上落于她面前,杏色衣袍带风,可不正是苏慕华。

女子看着他道,“原来是你,你竟然真活了过来。跟了我多久了?”

苏慕华行了一礼道,“在下要感谢前辈那日相救之恩,多谢前辈让唐灵姑娘带我们出那道山崖,也多谢前辈的船只才能让我再度去蛊王墓。”

女子道,“你知道我是谁?”

“若在下未曾料错,前辈便是昔日唐门的七小姐,拜月教的护法唐莲。”

女子幽幽一叹,“唐莲这名字,我也有二十余年未曾听过了。你既然识破我的身份,便随我来吧。”

苏慕华随着女子穿过树林,这女子带着他又回到了竹屋中。

女子为他倒了杯清茶。“苏公子,会找到我是因为君行?”

苏慕华坦然一笑道,“不错。那日我让唐灵故意与段小侯起争执,他情急之下使出的竟然是唐门的武功,可不是很有趣?近几日段君行往这山上跑得勤,唐灵也注意到了。于是我便跟来一看,果然是前辈。”他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莲花上,“段君行会唐门的武功,又能种出这样的莲花。”

女子猛然抬眼,急忙道,“河间府的事与段君行无关?”

苏慕华道,“我知道。”

女子目中转过疑惑之色,“你知道?”

“我曾在河边种了用青引浇灌的莲花,自裴是非死后,蛊虫便不再出现。任情儿检视过裴是非的尸身,他确实是个用蛊之人,而且也确实死在宋桥手中,他便是唐久年吧。但我还有四件事想不明白,一是裴是非与宋桥过招时,并未使出蛊虫,他难道是有心求死?二是我们在忘川莲渡见到的那血莲幻象,想来多半是镜中墟的缘故。若我未料错,镜中墟藏于宋桥师弟的尸身,堕入江中,随水流而动,跑到船的前方去了。但若要布下此局的人,得极为了解水流的走势,而且镜中墟又怎么会离开蛊王墓?三是当时我们都在江岸上,绿离在河间府中见的人又是谁?四是当日前辈为何要将我和陆酒冷自那片礁石上引开?”

女子听他一桩桩说来,失笑道,“苏公子可是先承认了段君行与河间府无关,再来问我这些问题,莫非还指望我实言相告?”

苏慕华也是一笑道,“我虽然想为赵琳琅姑娘查明真相,但我不会用段君行胁迫前辈说出来。苏某虽非什么大侠君子,但以孩子来逼迫一位母亲,这样的事还是做不出来。”

女子眼中转过复杂的情绪,沉默不语,苏慕华也不急,饮着杯中茶等待着女子的决定。

“苏公子既然已经识破,我便告诉你吧。不错,我就是唐莲。而段君行正是我的孩子。至于裴是非……他是我丫鬟彩林的孩儿。我生下君行后,将他托付于大理王妃抚养。此后不久便是三十年前拜月教与河间府的那场战,彩林夫妇为救我而亡,我便将裴是非,也就是唐久年视作自己的孩儿。河间府的赵千云与我是旧识,曾一直照顾我们母子。年儿以为赵千云对我始乱终弃,只肯将我养在外室。后来我发生了一些变故,只能将他托给唐门家主照顾。年儿脾气倔强,在唐门没呆多久,便因滥用蛊毒受罚,年儿一气之下便离开了,从此流落江湖,很是吃了些苦头,也更是恨上了河间府。”

“于是裴是非便潜入河间府复仇?”

唐莲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茶树上道,“我常年居于此地,那日年儿与绿离到这山中泛舟,我一眼便认出了年儿,他与彩林长得颇为肖似。我见他们两情相悦,又见年儿长得一表人才,欢喜之下便与年儿相认。”

苏慕华看着窗外郁郁葱葱,“山居夏长饮茶醉,涧水清凉泊鸳鸯,原来便是此处。”

唐莲沉默了片刻道,“我与年儿相认之后,说起当年,我与他说我身受蛊毒反噬之苦,只有每日入蛊王墓调息三个时辰,才能活下来,便也活得如活死人一般,容貌尽毁……我错不该将年儿带进蛊王墓中。年儿见了宝藏欣喜若狂,暗中便开始了报复。”

唐莲说到此处,声音喑哑。

苏慕华听出来这女子的嗓子似受了伤,多说几句话便要歇上一歇。想起那日他与陆酒冷困于礁石,唐灵说唐莲带她来寻他们时,路上一言不发。

他道,“前辈的嗓子可是受了伤,请喝口水歇歇。”

唐莲饮了水,缓过片刻道,“我受蛊毒困扰,已经有十余年不曾说话,也就近日才好些。”她继续道,“年儿一面利用绿离,一面花言巧语骗了赵琳琅的身子。我更不该,答应年儿将蛊王墓的镜中墟取出,借他一用。至于绿离那日见的人,是我。年儿说他要去追捕一个犯人,但已经约了绿离见面,让我替他到莲花池边见那女子。我在拜月教待过,习得一些迷魂之术,也就一些皮毛之术,只有心神不宁或心志不坚的人方能蒙骗过去。但我又怎会拒绝年儿,绿离便以为她见到的人是年儿。而我那迷魂之术更是引出了她心里的戾气。我后来才想明白,年儿曾拉着我给他和绿离讲莲花鬼的故事,那时他便是已经算计了……那女子,唉,说来是我害了她。”

苏慕华忍不住也是叹息道,“晚辈曾往蛊王墓中走过一遭,武学,财富,兵法,说实话若有野心的人只怕难抵御那般诱惑。就连晚辈若是一年前见了,只怕也忍不住心动。”

叶温言因大周皇宫的藏书,早已知道蛊王墓的存在。只是不知他是何时与唐久年结了联盟,更不知是何时拉了宋桥下水。

他这义兄一贯所谋深远,下一步棋要看上三四步,只怕早在十年八年前便将人家摆上了棋盘了。

唐莲目光似落在很遥远的地方,“人心私欲?我曾见过两个人并不为这宝藏所动,其中更有一人相伴这宝藏数十年,不曾染指分毫。”

苏慕华微一挑眉,“哦?如此人物,相伴宝藏数十年,前辈说的可是这河间府中?”

唐莲道,“不错,其中一位正是河间府的赵千云。”

“至于另一位?”

“那便是少林的……一叶。”

第四十七章:万里层云千山雪(二)

空气里弥漫着茶香,遥遥还有莲花的幽香,绿意涨了满窗。

“三十年前,我们曾经联手闯过蛊王墓。”

少林的一叶,河间府的赵千云,还有拜月教的唐莲。

每一个都是曾经代表着江湖中的一段传奇。

纵然这样的传奇已经属于过去,苏慕华也不觉动容。

唐莲道,“三十年前,我是拜月教的护法,其实护法在拜月教中地位超然,我平日住在一个山寨里。直到那日,我正在院中翻晒草药,突然见到一个和尚站在门外。那和尚我曾经见过,那还是十年前,我还在七八岁时,曾随着父亲去参加过少林的大会。那个时候,这和尚已经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他是家父的朋友,还与我糖吃。如今十余年过去,我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很苍老了。这和尚却看上去比当年还要年轻,白白净净,好像吃了唐僧肉一般。既然认得,我便与他打了声招呼,请他进来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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