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菲抬头看了看他，低头继续吃东西。
梁凉将食物装到饭桶里，拎着开车去医院。
来到医院，郑小琪趴在林凯恩床前睡着了，梁凉放下东西，抱着郑小琪放到一边沙发上，脱下外套给他盖好，将食物取出，想了想又放回去，盖好盖子。
起身走到林凯恩身边，坐在椅子上，抓起林凯恩瘦削的手，轻轻的说，“凯恩哥，你还记得你告诉我的吗？你说，如果我再做傻事，你就永远不理我，永远都不原谅我！”
“昨天，我站在峭壁上，看着下面黑漆漆的一片，我很害怕……忽然就想起了你说的话……后来我就下来了！”
“我的意思是，凯恩哥，你也不要做傻事！好好活着……”
“……”
郑小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小凉，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饿了吧？我做的，尝尝！”梁凉将林凯恩的手塞到被子里，起身走向郑小琪。
“好，谢谢你！”
“凯恩哥吃什么东西？”
“他只能打葡萄糖，打维生素……”郑小琪脸色又暗了暗。
“……”
郑小琪勺子插在米饭上，低头不语，梁凉眼睛定定的看着林凯恩的侧脸，一时间整个病房里一片安静。
谁都不知道明天过后会是怎样的景象，越是安静越是让人感到恐惧，梁凉坐了一会，拿过放在桌子上的旅行包，打开包，里面有个大信封，信封里有护照身份证还有厚厚一沓钱，有人民币也有美元，赵赫还挺有心的。
纸包下面放着个挺大的包裹，拣出，是一条围脖还有一个帽子……
梁凉拿着东西愣了……
手抖了抖，又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个古朴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盒子。
“……”
梁凉抽抽鼻子，自言自语，“原来在这里啊！我以为早就丢了！”
抱着盒子，走出病房，来到后花园里，将盒子放在花坛的台子上，跪在下面，双手合十，闭着眼睛，
“老妈，不要带他走……求求你！”
“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高考那年，我就是这么求你的，你再帮我一次，好吗？”
“我知道你肯定能听见！”
“对不起……最后求你一次！”
“妈，我知道你最爱我，我也最爱你……我最爱你，其次才是他……真的！”
罗南下车，就看见跪在花园里对着月亮的男孩，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的走近，听见他的声音，想笑但是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还是走吧，别打扰他了，梁凉的声音还在持续，
“妈，只要他没事，我回去给你烧一座金山……哦，两座……”
罗南一脚踩空，摔下台阶……
“阿嚏……”梁凉揉揉鼻子，“妈，你答应了？”
罗南刚从地上爬起来，又摔倒了，后面的两节台阶也不用走了……
68.don't let me go
翌日，梁凉盘腿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地板上，默默看着亮着灯的手术室门窗，已经进去五个小时了，完全没有出来的迹象。
郑小琪揽着林妈妈靠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两人都是紧张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手术室的门。
梁凉站起身，坐到林妈妈身边，握住她的手，比自己的手还要凉，“阿姨，一定没事的！”
“嗯！”林妈妈无声的流泪抓紧梁凉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静的可怕的走廊里，梁凉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又或许不是自己的，是小琪的或者是林妈妈的。
医院是个容易让人产生阴影的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话，一辈子都不想来这里，在这里送走了外公，爷爷，奶奶，还有妈妈……
他们都去了那个让人不安，恐惧的世界，从此活在梁凉心里的就只剩下记忆还有梦境。
梁凉的思绪不可抑制的往那片葬着爷爷奶奶还有妈妈的坟墓蔓延，所以说思维的力量是恐怖的，尤其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稍不留神就能毁掉一个人。
身边传来的小声哭泣声惊醒了梁凉，回头，是郑小琪，一直以来的坚强终于还是忍住不要崩塌。
“我没事！”郑小琪抽噎了两声，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梁凉看着她的背影，“阿姨，我去看看她！别担心！”
“去吧！”
梁凉追上她，“小琪姐！”
郑小琪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把抱住梁凉，“呜呜呜……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呜呜呜……”完全停不下来。
“使劲哭吧！”梁凉摸摸她的头。
自己哭的时候有人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哭吧，使劲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那些不堪的记忆，不愿意忘记的伤痛，有时候就能随着泪水往外涌。
郑小琪哭了很久，终于止住，“我从来没有那么爱过一个人，从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就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我知道！”梁凉点点头，“他是你的！是你的……凯恩哥一定没事！相信我，我说话一向很灵……要是不灵的话，你扒了我的皮，好不好？”
“呵呵……”郑小琪轻笑了，捏了捏梁凉的脸，“我很喜欢你，如果你是我亲弟弟就好了！”
“不行！你是我嫂子，你得叫我小叔叔……别叫错了！”梁凉一本正经，“没的让人家笑话！”
“……”郑小琪一边流泪一边笑，很美，很动人。
“我们回去吧，阿姨该着急了！”梁凉拍拍她肩膀。
“好！”郑小琪拉着他的手，回到手术室门口，几人坐在长椅上继续等待。
梁凉忽然觉的自己是个男人了，以前一直都不懂事，总是以为自己小，别人都让着自己，可是现在……
十个小时过去了，十一个小时，十二个小时……手术室的灯关上了，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了，病床也被推出来了。
三人居然都没有动，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走出的医生。
“怎么样？”梁凉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
“……”罗南摘下口罩，眼睛闭上了，比了个大拇指。
“呜呜呜……”林妈妈马上哭了起来，“谢谢医生，谢谢医生，thank you ，thank you……”一个接一个的握住医生和护士的手，不停的说着，‘谢谢，thank you……’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梁凉擦擦眼泪，咧着嘴傻笑，就知道会是这样，就知道……谢谢老妈……
……
手术做完了，剩下的就是恢复期，如果顺利的话大约两天就能苏醒。
几天以来，郑小琪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她倒在沙发上，睡了足足有十二个小时。
“醒醒……嫂子……吃饭了！”梁凉拍拍她的肩膀，晃晃她胳膊，捏捏她脸，郑小琪像个无赖一样，翻个身继续睡。
“啊，凯恩哥，你醒了？”梁凉狂吼一声。
郑小琪‘嗖’一下从沙发上翻下来，直扑向林凯恩的病床，看了看，转而又扑向梁凉，“臭小子……你蒙我！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别……哈哈……别闹！”梁凉哈哈哈，一边躲着一边求饶，“快吃饭吧！别让大妈看见，你看你疯疯癫癫的样儿，怎么做个贤惠的儿媳妇？”
“咳咳……”郑小琪恢复了‘淑女本色’，端庄的坐在沙发上，拿起碗筷，“人家刚才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刚才叫什么‘大妈？’”
“呵呵……”梁凉没吱声，勺子扒拉着饭粒，很快扫荡一空，“你快吃啊，我给你洗碗！”
“哦！”郑小琪点点头，快速吃完，将碗筷交给梁凉。
梁凉接过碗筷，起身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开始刷洗工作。
“hello！”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梁凉回头，是罗南，遂回了一句，“嗨……”
“……”罗南嘴角挑了挑，“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梁凉想了想，“好！我把这个洗完！”
罗南点点头，“医院前面小公园里吧！我等着……”
“嗯！”梁凉抱着东西从洗手间出来，“我出去一下！”
郑小琪摆摆手，“出去吧，散散心！”
……
“你是凯恩的弟弟？”罗南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梁凉点点头，坐在他身边。
“呵呵……”罗南莫名其妙的笑笑，“小毛驴……是你吧？”
“？”梁凉脸抽了抽。
“不是他告诉我的……呵呵……只是我用他的电脑，偶然的一次发现的一个有趣的视频……一个很……胖乎乎的小男孩一边扭一边跳还一边唱那个‘小毛驴’……”
“……”梁凉翻白眼。
“呵呵……你让我随便笑两声吧，医生的工作很辛苦，没有什么调剂娱乐……呵呵……凯恩的工作也很无聊！”罗南继续笑。
“然后呢？”
“底下一片哄堂大笑，然后小男孩就气哭了，骑得那头‘小毛驴’就让他踢到场下了……哈哈哈……”罗南越说越停不下来。
梁凉心说，你再笑，老子就让你哭。
果然，罗南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擦擦眼泪，“我问他，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那是他很在乎的人！”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弟弟了！”罗南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这是他紧紧捏在手里的手机，里面有很都未接来电，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些人打来的，所以统统没接，有你打的吗？”
梁凉扭头，怒视他，双眼喷火。
“别这样！”罗南嘴角又抽了抽，“你看看他屏保”。
梁凉点开手机，屏幕上，是两个男人穿着西装，高的那个帅气非凡的脸上带着微笑低头看着个子矮的那个，矮的那个瞪着他，两人眼神流露出的情绪不一样，但是却是浓浓的情意。
梁凉仰靠着椅背，双腿抱在胸前，嘴角咧着看着那张照片，陷入记忆里，半天都没反应。
“高兴了吧？”罗南看着他那傻样，总是忍不住笑，摸摸他的脑袋，继续说道，“他从来不设手机锁，也从不设密码……我问他，他说，怕那个小混蛋吃醋！”
“是吗？”梁凉鼻子狠狠一抽，忍住泪水，麻蛋的，这都是自己发过的多少次誓了？还数的清吗？
“不要怪凯恩！我想他是爱你的！”罗南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经常做的事就是飙车，抽烟，酗酒……住过很多次医院，那时候我只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实习医生，见过他几次然后就认识了……我不知道他的人生里究竟遇到了什么，整整一年他都很消沉……”
“小琪是个百折不挠的姑娘，林凯恩一开始根本就不理她，她就每天变着花样的讨他开心，卖萌，耍乖，装傻，充愣……无所不用其极……某一天，林凯恩就默许了小琪呆在自己身边！”
“嗯！”梁凉点点头，“小琪姐是个好女人！后来呢？”
“后来，林凯恩就发愤图强，不飙车，不抽烟，不酗酒……总之就成了那个气质出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大帅哥……呵呵……小琪的情敌也成群结队的冒出来了！”
“呵呵……”梁凉笑了，郑小琪是不是就是掐着腰，怒吼一声，杀出一条血路。
“凯恩的家里应该是发生过什么，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想害他，他结交了很多人，三教九流……我想他是有目的的！”罗南停了停，抽出烟，递给梁凉，“来一根？”
“……”梁凉本不想要，手却伸了出去，拿过烟，罗南帮他点上，吸了一口，“咳咳咳……”
“第一次抽？还是别抽了，回头凯恩会找我麻烦……”说完就要过来抢。
“别！”梁凉摆摆手，“吸烟是真男人的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况且他不会知道的！”
“好吧！”罗南妥协，给自己也点上，两人抽着烟，丝丝缕缕青烟慢慢的往上飘，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现在好多了！”梁凉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抬头，轻轻吐出一口烟圈。
罗南转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细瘦的大男孩，捏着烟，眯着眼睛，迷茫的看着远处，不知道他的瞳孔里此刻映出的是什么，是对这个世界的无奈，还是对现实的妥协？
突然就觉的有些心痛，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再来一根？”
“好！”梁凉又接过一根，学着老人把烟夹在耳朵上。
“凯恩最后一次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个人！应该就是你吧……只可惜……”罗南笑笑，一脸痛惜，“我白白在机场等了十几个小时！这笔账，我等他醒了一定要算清。”
“呵呵……”梁凉扭头笑笑，你能等到才有鬼。
“好了，我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罗南拍拍手，“你回去吧！”
“我再等会，把烟抽完吧！你这烟还真是不错……什么牌子的？”梁凉拿起夹在耳朵上的那根，伸手要打火机。
“那是啊……论根卖的……”罗南帮他点上，“喜欢？这一盒都送你吧？”
“真的？”梁凉抬头，“谢谢哈！”
“别跟我装客气……”罗南耸耸肩，“要我陪你再坐会吗？”
“不用，不用，你忙去吧，我再呆一会，也回去！”
“好吧！”罗南将打火机递给他，“再见！”
“再见！”梁凉忙不迭挥手。
罗南起身离开，小公园里只剩下梁凉一个人坐在上椅子上，抽一口烟，擦一把眼泪，再抽一口……哎呀，妈呀，这烟劲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