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饮食不规律，我以后会注意的。”他不可能跟人家说是打架打出血的吧，“送我来的人呢？”

“他回去了，说是家里有事。”护士推着护理车，说，“好好休息。”然后就走了。

难道是高桓送他来医院的？话说高桓现在怎么样了？那些人最后应该走了吧。

这样想着，关凌又想到了贺昕，然后他就四处看了看，在床头柜上看到了手机，费力的拿过手机就按开机键，但是没电了，根本就开不了机。

把手机放回柜子上，关凌躺在床上，看着医院因为年久而有点发黄的天花板出神。

“醒了。”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贺昕，手里提着粥。

“你怎么来了？高桓呢？”关凌突然有点莫名其妙的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没死，要是我不去找你，你就等死吧。”贺昕面色不太好，把粥放在床头柜上，他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

“谢谢你。”关凌有点不好意思。

“和我不用客气。”贺昕仰头看了看被高高挂在杆子上的输液瓶

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凌说，“刚才换过了，你不去上课？”

“已经请假了，你的也高桓请了。要吃粥吗？”贺昕提到高桓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哦。”关凌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确实有点饿了，“嗯。”

“我自己来吧。”看到贺昕打算动手喂自己，关凌连忙出声。

贺昕顿了一下，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关凌嘴边。

关凌不好拒绝，就由贺昕喂着吃了起来，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很享受。

关凌吃了粥，贺昕就让他睡觉休息，他原本还说肯定睡不着，可是最后他还是睡着了，等他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病房里只有先前那个护士，是来换水的。

贺昕也许已经回去了。

护士告诉关凌吃的在床头柜上，问他要不要帮忙，关凌说了不用麻烦以后，护士叮嘱他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转过头，关凌就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盒和压在保温盒下面的纸条。

拿过来一看，是贺昕留下的——关关，好好休息，我可不想照顾病患，烦死了，明天来看你。

看过之后，关凌突然觉得很高兴，莫名其妙的高兴，让他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第二天，高桓带着一脸的伤提着粥来看关凌，吓得关凌连忙劝他去找医生看看，高桓说了在家里看过了，关凌才没有按铃叫医生。

“你不会是被关禁闭了吧？”关凌试探着问。

“是的，被老头子揍了一顿，然后罚关禁闭。不过我还是马上就逃出来看你了，你看我多好。”高桓略为得意。

瞧他一脸的得意配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特别可乐，于是关凌忍不住笑了。

“你别笑！快说我好不好！”高桓不离不弃的追问，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关凌笑着说，“你很好，比谁都好。”

“真的？”高桓眼睛亮亮的看着关凌。

“是真的，千真万确。”关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高桓拿了凳子坐在床边，凳子比床矮了好多，于是关凌终于如愿摸到比自己高的人的头了。

房里其乐融融，一片和谐，贺昕站在门外，透过微开的房门看着房里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的画面，面无表情。良久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贺昕，你来了。”关凌的注意力瞬间就转移到了贺昕身上。

“嗯，喝粥吗？牛肉沫的。”贺昕直接坐在床沿，拿出买的牛肉粥来。

“嗯，我自己来吧。”高桓在这里，关凌不好意思让贺昕喂。

“没事，我来吧。”贺昕把他伸出的手放回被子里，固执的喂他喝粥。

高桓看着他们的互动，又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被放在床头柜上的粥，不甘的咬了咬牙。

等关凌喝完粥，就让贺昕快去上课，他没事。贺昕不着痕迹的瞥了高桓一眼，突然亲了亲关凌的额头，在其余两个人的呆愣中出了病房。

高桓笑着和关凌道了别，就也走了。

关凌躺在床上，看着从杆子上的瓶子里流出来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流在管子里，安静的笑了。

刚出了医院，高桓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然后他快步走了过去。

贺昕靠着医院的围墙，看着高桓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了。

刚走到贺昕面前，高桓就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是谁干的。”

“什么事？”

“你别给我装傻，学长说你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是现在我们又有关系了。”

听到贺昕这样说，高桓突然特别想打人。

“而且就算我和他没有关系，你也不可能。”说完，贺昕不理会高桓的反应，直接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高桓握紧了拳头，有什么好得意的，如果再这样对学长，以后有你后悔的！

关凌住了三天的院，本来就不严重的，觉得身体好了，在医生的允许下，他就可以出院了。

这三天贺昕和高桓都会时不时的来看他，两个人如果错开了，气氛就很融洽，一旦两个人撞到一起，气氛就会变得很微妙，关凌想不明白，就由他们去了反正不会打起架。当然除了这两个人，关凌的同学和老师也来看了他，让他好好休息，显得很友爱。

“贺昕，我们谈谈吧。”

“嗯。你来我这里吧。”

“不用，去我们去的那家甜品店吧，我在那里等你。”

“……好。”

挂断电话，关凌就像了了一桩心愿，却又要面临更大的心愿似的，有点儿放松，又有点儿挂心。

在医院的时候，贺昕根本就不给他机会说他们的事，回到学校，他就忙着补习，所以拖到了周末才约贺昕出来。

关凌到了原来他们去的那家甜品店然后点了一个抹茶小蛋糕，等着贺昕。可是他等了好久都不见贺昕来，就在他准备打电话给对方的时候，对方推开了甜品店的门，直接过来拉着他就走。

“贺昕，你做什么？”关凌觉得自己有点害怕贺昕反反复复的变化了。

“去我家。”贺昕把蛋糕钱放在柜台上拖着关凌就往外面走。

“贺昕，我说过我不去的！”关凌挣扎。

贺昕回头瞪着他，吓得他不敢再挣扎，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咖啡屋的那一个耳光，瞬间仿佛到现在他的左边脸还会疼似的。

一路被贺昕拉着，到了他住的地方，贺昕直接推开了门。关凌忍不住想，居然没有锁门吗？

当看到坐在屋里的男孩时，关凌不可置信的瞪着贺昕，贺昕却没有放开他。

“玩③ρ？”男孩站起来，不耐烦的看着关凌，关凌认得他，就是贺昕生日那天的那个人。

男孩看了看关凌被贺昕拉住的手，“那我先去洗澡了。还真是期待啊！”意味深长的看了关凌一眼，就进了浴室。

“你今天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关凌平静的看着贺昕。

“不然你以为我会和你说什么？”贺昕伸手摸着关凌的脸。

“你混蛋！”关凌甩开贺昕拉着他的手，“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转身愤怒的走了。

很好！很好！这就是贺昕给他的答案！亏得他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呵，这种人，就不应该相信和原谅，不值得被相信！更不值得被原谅！

男孩拉开浴室的门，靠在门框上，看着站在玄幻处的贺昕，“你这个人，偏偏要毁掉别人对你的信任。不过这样也很好，没有人和我抢你。”

贺昕没有出声，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一动不动。

第六章：就这么回家了

贺廷忙完手头上的工作，看到桌上放的电子日历，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贺昕，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过生日了，看来回国得陪他过一个生日了，不然那个小家伙又得小气的不理他了。

嘴上虽然说着小家伙，其实贺廷和贺昕只差了五岁，从小到大，贺廷都是“好学生”、“好儿子”的代表，可是比他晚五年来到贺家的贺昕却是很多人眼中的调皮鬼，不可理喻的对象，很多人都对贺昕不抱任何希望，因为贺昕基本上每一科考试都不好，就连画的画也离经叛道。

但是贺廷从小就觉得贺昕比他厉害，因为贺昕的那些在大人来看无理取闹的想法，他从来没有，也不敢有，他只是想着要好好学习，以后能更好的适应暴露的世界，能够给家人带来幸福和快乐。

可是贺昕与他不同，贺昕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还记得小时候的贺昕拜托他写过假的请假条，然后一个人翘课在大街上瞎逛了一天，可把家人担心死了，那天老爸还打了贺昕。

基本上贺昕挨打的时候特别多，每次都看得他心疼得不得了。

贺昕重读了三年的三年级，但是还是没有长进，后来公立学校没办法只能让爸爸把贺昕接了回来，还建议送他去寄宿学校。

妈妈难过的不得了，后来却还是把贺昕送去了寄宿学校。

贺廷永远记得那个穿着短裤和衬衫的小男孩一个人抱着小熊玩具，站在生锈的大铁门门口看着他们的车子开远的情景，他不知道贺昕当时有没有哭，可是从来没有和弟弟分开的他哭了，爸妈的眼睛也红了。

从那以后，贺廷就只能几个月才能见到贺昕一面了。

贺廷感觉到贺昕越来越沉默了，不再调皮的用颜料画花他穿的整整齐齐的校服，不再会突然跳到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转圈，可是那个时候的贺廷也才十多岁，他不明白弟弟的这些改变代表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多和贺昕说话，多陪他玩，可是贺昕却对他不理不睬的。

后来有一个周末，他和爸妈去看贺昕，贺昕没有里爸妈，只是拉着他去了楼顶，坐在楼顶的阴影里，贺昕无悲无喜的对他说，他经常会看到书里的那些字变成一个个恐怖难看的爬虫，到处爬，爬到他的身上，爬到他的心里扎根，他很害怕，但是没有人能帮他，也没有人会帮他，他想打死那些爬虫，可是那些爬虫就像永远也打不死一样，被他拍扁后，就又摇来摆去的爬着，身上带着白色的粘稠的恶心液体，爬到他的身上让他怎么样都弄不掉。

那天贺昕除了跟他说了这些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连他送的二十四色水粉都没有让他高兴，以前贺昕最喜欢这些的。

也许在大人们的眼里，贺昕没救了，寄宿学校拿他没办法，建议送贺昕到特殊学校去。

那个时候的贺家只能算是小资产阶级，并不是很富裕，于是就只能打算把贺昕送到特殊学校去。

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去接贺昕，就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贺昕班上的那个右腿残疾的男孩子死了，从学校里最高的教学楼上摔下来，当场死亡，原因不明。

贺廷记得那个男孩子，他和爸妈第一次去看贺昕的时候，就是那个男孩陪贺昕在吃午饭，他记得贺昕和他关系很好，虽然贺昕这个人性格很怪，明明喜欢的朋友却偏偏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贺廷觉得贺昕一定会很难受，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贺昕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远远的看着，不言不语，无悲无喜。

因为这件事，贺昕最后没有被送到特殊学校，因为他求爸爸让他回公立学校，他不会再调皮了，他会努力学习的。

后来贺昕去了另外一所公立学校，果然如他承诺的那样学习进步了。

性格也开朗了，在大人眼里他也不再是调皮捣蛋的小鬼。

可是贺廷觉得原来的那个贺昕不在了，原来那个会在晚上缠着他讲故事的贺昕，那个会给他画很奇怪的画像的贺昕，那个会用从家里带去在学校喝水的水杯装小鱼回家的贺昕，那个虽然阅读不太流利，写字很难看的贺昕，他的弟弟贺昕……变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他只记得爸爸后来经常说贺昕长大了，可是妈妈却哭泣着说贺昕已经不在了……

其实在贺廷的眼里，无论贺昕怎么变，都还保留着原先的一些性格，他会很小气，会反反复复的变化，会明明很喜欢对方，却偏偏要不自觉的伤害对方……这样的贺昕，其实有点可爱，可是也许有很多人都承受不了他的可爱，这些人可能会认为贺昕有病，但是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贺廷想着想着，心情就复杂了起来，就在这时门被推开，助理孟津拿着文件走了进来，提醒他去开会，“贺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

“嗯，带上这次会议要用的相关文件，走吧。”贺廷收拾好心情，起身走了出去。

孟津拿着文件跟在他后面，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为什么他对某些事的感觉可以这么迟钝？

……

天气很不好，温度很低。这是早上关凌出门后的第一个想法，他有种想加衣服的冲动，不过公交车已经来了，于是他就只能忍到放学了。

高桓好几天没有出现，看来是被他老爸关禁闭了。关凌站在挤来挤去的人群里，看着窗外不断划过的风景，想着高桓会被关几天，想着马上就要考试了，想着他今年要回家……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当你每天都有事情忙的时候，过得更快。

在冬天的第五场雪浩浩荡荡的到来时，关凌已经考完试，坐在回家的车站的候车室里等车了。

候车室里有空调，再说就算没有空调，那么多的人也冷不到哪里去，关凌就挎着一个包，包里放着前面亲手织的围脖，带了几本书就回家了，反正他在那个家里也呆不了多久就要回来找兼职的。

二零一二年的冬天，不，应该说是二零一三年一月份的天气，很冷。

关凌坐着动车回了家。

大姐和她的男朋友来接的关凌，其实之前打电话的时候关凌说过不用麻烦他们来接，他会自己回家的，可是大姐还是来了，小妹本来也要来的，但是要去补课，毕竟已经高三的。于是关凌就被大姐拉着去逛街，说是买菜回家做饭。

买菜明明应该去菜市场的，关凌这样说了，大姐却不理他，拗不过大姐，就只能和准大姐夫一起陪大姐逛街了。

大姐说是买菜，但是却拉着关凌去男士服装城给他买衣服，关凌推不过，连准大姐夫都帮忙大姐，于是等回家的时候，关凌已经提着两袋衣服裤子了，一袋是大姐买的，一袋是大姐夫买的，对此关凌表示很无奈，心里却很高兴很温暖。

其实说起来关凌没有离家多久，这次回来他却恍如隔世，大哥在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成家独住，小侄子已经快四岁了，胖胖软软的，很可爱。关凌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可是周围的小孩子似乎都不太喜欢他，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因为大人耳提面命不许自家小孩儿和关凌接触说话，所以小孩儿们大多都远离关凌，更别说和他一起玩了，连带着的，小侄子也不敢和关凌玩了，就像他有什么可怕的疾病，还是会传染的那种疾病似的。

关凌从来就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家周围的小孩子不和他玩，他在学校周围和那些父母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没有要求不能和他玩的小孩子玩的很好，那些小孩子很喜欢他。关凌从来不要求其他人喜欢他，只要不打扰他的生活，他就不会理会，所以就算大哥大嫂避免和他说话，还刻意把小侄子拉远，不让靠近他，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就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好过而已。

爸妈还是以前那样，冷冷的，不过已经不再像刚知道关凌的性取向的时候那样激烈，也不提的学业了。

对此关凌满不在乎，反正他已经长大了，他的人生也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了，他能靠自己很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