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

白翊：“怎么检查？”

“常规方法是用探入式窥镜查看有没有擦伤、炎症、X液残留，”斯诺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继续道：“然后测量体温是否异常，虽然军校生的身体素质也不错，不过如果不清洗干净还是很容易引起发热的。”

把头蒙进被子，白翊绝望地说：“所以你都看完了？”

“很遗憾，不是我。”斯诺说：“听我讲完注意事项以后，Boss亲自检查的。”

白翊顿时松了口气，顶着一头鸟窝慢条斯理地爬起来，斯诺拿了只羽毛枕头给他垫在背后，然后转身去拿医疗箱，白翊问：“昨天怎么没看见你？”

“上次出任务带回来的一级变异体检查有结果了，我临时去了一趟中央科学院，反正我去了也不会喝酒，无所谓。”斯诺带上医用手套，然后取出药剂和注射器，“听温妮说他们十几个人都没喝过你，真看不出来。”

白翊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没喝过的。”

斯诺偏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白翊摆摆手，问：“你刚才说一级变异体？”

“创世舞会那天我们队临时接到解救雪莉博士的任务，带走她的就是一级变异体，那个在水晶宫演讲的面具人。”注射器吸满液体，斯诺弹去针头里的气泡，示意白翊自己挽起袖子。

“结果怎么样？”

这话问得白翊心里发虚，他自己身体里就有一个九级变异体，而这件事应该只有希尔维森和康拉德两个人知道，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们似乎不打算告诉别人，也不知道水火不容的两人是怎么达成共识的。

想到这儿白翊恍然一愣，如果联盟知道蜂巢内部有一只等待觉醒的九级变异体会采取什么措施？实验还是直接抹杀？

针头抽出手臂带起一丝冰凉的液体，斯诺盯着出神的白翊看了一会儿。

Boss交代过关于白翊的问题不问也不能说，尽管现在满腹狐疑，副队长还是竭力压下心里的疑问，回身取了个棉球擦掉对方皮肤残留的药物，他再次注意到针孔消失了。

普通人类不可能具备瞬时愈合的自我修复能力，那只能说明——斯诺重新看向白翊，微微蹙眉，难道他不是人类？

感受到一股明显地注视，白翊抬起头，讶异地发现表情寡淡的斯诺难得脸色有些凝重，旋即安慰道：“不方便说么？如果需要保密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啊？不是……上面并没有保密的意思，尤其是针对即将结业的军校生，他们希望你们可以在知道真相的前提下慎重选择是否接受基因改造，因为结果显示‘革新者’目前拥有的技术比联盟先进上百年。”斯诺把用过的注射器、手套扔进小型纳米粉碎机，然后继续说：“这意味着特战队员承受的危险系数正在增加。”

技术超前的理论早在巴黎基地就听克劳德说过了，白翊一点不觉得惊讶，“我想知道……变异体的研究结果是什么？”

“中央科学院捕获到一段D病毒变异基因，从基因链构成初步推测了‘革新者’的实验目的，再结合我们提供的任务报告，”说到这里，斯诺顿了顿，疏冷的目光从白翊身上扫过，“随着变异等级的提高，变异体会减少丧化特征，越来越趋近于普通人类，同时具备强悍的作战能力。”

“真的有可能超过血族？”白翊问。

“数据显示一级变异体已经达到改造兵器的平均水平，也就是说基因融合程度低的兵器将完全不是对手，更重要的是它说它诞生于375年前。”斯诺习惯性地去推眼镜，“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么多年过去了，‘革新者’早已创造出新型变异体，而这一只明显是他们的弃子。”

白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地点了点头。

斯诺却忽然问道：“你应该不会放弃接受基因改造吧？”

“当然不会，”白翊笑着回答，“我不会因为危险系数这种——”

“那我希望你可以放弃加入我们小队！”斯诺打断他，郑重地说。

白翊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噎得有些不知做错，“你觉得我……”不够格？他想了想最终没这么问，改口道：“为什么？”

“你会变成Boss的弱点，而他不应该有弱点。”斯诺一针见血地说：“当然他也是你的弱点，你们这种关系不适合在同一小队。”

白翊顿时静了，斯诺继续道：“我们被称为联盟最强小队战力强悍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个人都没有弱点。”说完他转身收拾好东西，大步朝房门走去，临出门前脚下一顿，继而头也不回地问：“如果Boss无法脱身，你会无条件遵守他的命令，独自撤离么？”

“我……”白翊望着他笔挺的背影，一瞬间无言以对。

“我会！”斯诺冷声道：“所以，我不希望队里有一个会让Boss犹豫的人。”

“Bye我看过你在军校的全部训练记录，如果基因改造成功，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改造兵器，在其他小队你才能毫无顾虑的做得更好，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请务必慎重考虑。”

房门砰地一声关紧，白翊一动不动地靠在枕头上，Lucky跳上床滚到旁边舔他的手指，白翊这时才反应过来前天傍晚在庭院的藤椅上，希尔维森那句‘保护好自己’的意思。

斯诺刚一出门就怔住了，一向斯文克制的面孔不禁微微动容，他看着靠在二层栏杆上眼底带笑的男人，犹疑半响才轻轻叫了一声，“Boss……”

“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你考虑得全面，”希尔维森抽出根烟含在嘴里，点火，浅浅吸了一口，莞尔道：“非常抱歉，我无意听到的。”

“Boss，我……”

“别紧张，斯诺，你做的不错。”希尔维森走过来，伸手拍上斯诺的肩膀，安抚性的握了握，“因为有你这样的副队长，我才能在无法脱身的情况下，毫无顾虑让你带着其他人撤离。”

斯诺猛然抬起头，瞳孔微张，浅棕色的眸底一枚光斑轻轻晃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

目光交接的刹那，斯诺防御完备的精神域产生了一丝动荡，思维反馈溢出，希尔维森轻松捕捉到了对方未说出口的话，眉梢微挑——可是我不会留下队长，我要为你战斗到死。

“斯诺，我理解你的用意，并且非常感谢你为我考虑。”希尔维森扬起嘴角，缓声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在别人的队里，而我不幸发生意外，在不确定他安全的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安心去死？”

斯诺先是一惊，而后急道：“队长你不会死！”

希尔维森指了指房门，示意放低声音，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确实不太容易，所以请让我安心活着，可以么？”

斯诺脸色苍白，水晶镜片后的眼眸神色复杂，他抿了抿唇，最终向后退了一步，军靴合拢，做出一个标准的联盟军礼，微微欠身，“是，Boss。”

“最近没有任务，你也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会很忙。”希尔维森挥了挥手，说：“早点回去吧。”

“是，Boss……”

等到斯诺离开，希尔维森掐灭香烟，开门后正好看见白翊抱着Lucky出神。

听见门响白翊抬头看过去，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早啊，你不是要出去么？”

果然还是被影响了，少将心里一笑，走过去挨着床边坐下，伸手扣住白翊后脑把人拉过来就是一记深吻。

Lucky被夹在两人之间破坏气氛的嗷嗷直叫。

片刻后唇分，希尔维森莞尔一笑，玩味道：“我已经回来了，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又要落山，看来昨晚真是把你累坏了。”

小白队长：“……”

这是在炫耀吧？这绝对是在炫耀吧！尼玛直到满足你为止这种蠢话自己昨天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

希尔维森读到他的想法却没拆穿，而是说：“起来吧，带你出去。”

“还出去？”白翊眼神诡异地看着他，“去……哪儿？”

其实小白队长真正想问的是你不会还开车吧？

“之前说好的，带你出去。”

希尔维森去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衣服扔过来，回头看见白翊一脸茫然，少将无奈地轻叹口气，说：“亲爱的Bye，你一定不懂什么叫约会，对吧？”

没约过会的白翊表示他确实不懂，更不懂俩男人凑一起到底有什么可逛的！

假装很懂什么叫约会的希尔少将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蜂巢确实没什么可逛的，所以我们出去杀丧尸吧？”

白翊顿时来了精神，兴奋得忍着腰疼爬起来换衣服，“带Lucky一起去？”

希尔维森考虑了一下，说：“它咬或者被咬都会被我杀掉。”

“那就带着，”白翊套上裤子，直接跳下床，“我不信我养的狗会那么笨。”

特战总部，停机坪。

太阳西落的光辉下，螺旋桨搅起的气旋吹散开浮尘和落叶，小型飞行器平稳升空，达到预定高度后骤然加速。

白翊趴在副驾驶的位置俯瞰舷窗之外的蜂巢街景，身后上百个仪表盘不停变换，希尔维森娴熟地拉下操纵杆，墨镜后的眼睛轻轻扫了一眼白翊，问道：“想去哪儿杀？”

飞行器驶入隔离黑腔，窗外街景消失，四下骤暗，只留下仪器散发的亮光。

白翊重新坐好，把抖成一团的Lucky抱进怀里顺了顺毛，说：“你决定吧。”

冲出黑腔的一刹那，火红的晚霞刺得白翊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伸手挡在眼前，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去看真正属于自然创造的光景。

余辉沿着林海铺天盖地的蔓延过来，数百年更替变幻消磨了陆地的特征，他甚至无法分辨脚下的土地究竟是属于哪块大陆。

两世杀戮，末世反而愈演愈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忽然说：“希尔，我有点累，咱们……不杀了。”

希尔维森只是问：“去哪儿？”

白翊合上眼睛，静静回忆起来，过了片刻，他说：“回家。”

然后他对希尔维森报了一个坐标。

Chapter 41 回家（上）

说到上一世的家，比起地址，他脑海里最清晰的记忆竟然是一个坐标。

那是从七八岁时白琮西就反复灌输给白翊的概念，除了常规住址，他还一遍一遍要求白翊记下坐标。那时，年幼的白翊完全不理解这一组数字的含义，而时至今日，他才恍然明白了那个男人当初的用意。

——正因为白琮西知道病毒会爆发，末世即将降临，到时国家界限会变得模糊，城市被毁灭，街道、住宅都将不复存在。随着时间迁移，人类甚至可能不会沿用它们过去的名字，而只有坐标是地球上无法改变的一个定点。

“你怎么忽然想要回去？”希尔维森问到。

“反正也想不起来去哪儿，或者你有更好的提议？”见希尔维森摇头，白翊心不在焉地抓着Lucky脖颈的绒毛，淡淡道：“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前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了，倒是不想，不过也没想过没机会再回去。”

“D病毒爆发早期我和现在身份差不多，还是华国军事大学的硕士在读，说白了只懂理论不会杀人。”白翊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那时候所有国家一致对外公布的只有陨石‘塞纳’偏离轨道撞击地球，是宇宙千万分之一的意外，但是我父母在撞击第二天就被紧急调走，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事情并远没有报道那么简单。”

“潮汐、季风、鸟类迁徙……D病毒从为人所知到蔓延至世界各地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随后联盟结成，又过了没多久我和同届的几个学生被从电子实验室抓出来，一人手里塞了一把枪——”说到这里他偏头看向希尔维森，讽刺地扬了扬嘴角，“电脑里的论文刚写了开头，我就提前毕业了。”

“接下来呢？”

其实这时候希尔维森即使不插话白翊也会继续说下去，一个经历过死亡与重生的人，前一世所有的记忆在而今都变为一种禁忌，倘若这时开口就必定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如果不是血族拥有读取思维的能力，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做不到欺骗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白翊，纵然是少将本人也不可能轻易相信。

“接下来……”白翊重复了一遍，忽然轻笑出声，说：“我们被分散到不同地区去执行绞杀任务，硕士毕业一挂衔就是上尉，军衔就是责任，可是联盟让没有实战经验的学生带队，你觉得结果能怎么样？”

希尔维森没有说话，白翊深吸口气后，说：“一星期后死了一半，又过了一个月只剩下我一个人，而我能活下来仅仅是因为在入队第二天接收到一封加密邮件，上面提到丧化生物的弱点是大脑和脊椎神经——”

“当时所有消息都要求高度保密，特战队员的通讯网被监视得密不透风，我根本无法联系到任何人，只能小队内部共享，所以我的队伤亡率很低……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发给我的。”

他的声音有些激动，尾音都微微发颤。

希尔维森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唤道：“Bye……”

“我的母亲是比他更加优秀的科学家，从我记事以来就很少回来，可以说我童年到少年时期都是在父亲地抚养下长大的……”白翊靠在椅背上，双唇抿紧，眼睫轻轻颤抖，过了很久他才说：“他构筑了我的整个世界，现在他告诉我是他亲手参与了毁灭世界，这样的事实——我不能接受……”

天边最后一缕光亮寂灭，世界沉睡，静置四百年的自然界恢复了最初的澄澈，漫天的星辰光辉投入大海，随着潮汐荡漾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一个专心驾驶，一个闭目假寐。

飞行器沿着智能导航设定出的航线行驶，航线尽头是Father于四百多年前根植在白翊记忆深处的一个点，而那个男人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大约两小时后飞抵目的地，夜幕下的京北市恍若沉尸多年剩下的枯骨，曾经上千万人口的城市如今变得腐朽不堪。

希尔维森并没说话，白翊却像有所感应似的睁开眼睛，手掌撑在舷窗向下望去。星光映出鬼影绰绰的街道，那些人从变为丧尸那一刻起就注定永无休止地游荡下去。季风带来的种子在钢筋水泥间破土而出，城市混合着杂乱无章的植被，看上去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悲凉感。

调整操纵杆，飞行器俯冲改为低空飞行，地面的建筑和丧尸变得清晰起来，希尔维森问道：“你还认识么？”

“怎么可能不认识，算起来其实只有两年多没回来，”他故意刨去了意识沉睡的四百年，只算了死亡之前和重生之后的这段时间，白翊笑着说：“你现在放我下去，我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家。”

“那我们找个地方降落，你闭眼带路，我替你杀丧尸。”希尔维森再次调整飞行高度。飞行器转换机动模式，向后的推力改为垂直向上的缓冲，在一处相对平整的草地上缓慢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