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周围的人都很在意的模样,他也不得不在意一番,于是装模作样,紧张兮兮的反问,“琏儿,如今,如今府里竟然这般田地了?”
贾政双手紧握,牙根紧咬,忍着不说话。不说荣国府内到底空虚如何,贾琏当初把那些豪奴挨个抄家,宁国府都能抄出几十万两银子来,而贾赦却告诉他,抄完只有二十万两,归还了国库欠款,反而质问他为何荣国府的欠款还多出二十万两。
而且,这二十万两还死不赖脸的说是二房的私事,要二房自己还款。没道理让整个一等将军府来还。
贾赦无比痛快地看着二房。
而后,贾赦抬头斜睨了一眼族老,“我舔为长子,却能力平庸,如今也年老,准备涵怡养孙,虽继爵多年,但比不得二弟,儿女成材,各有千秋。如今各自分开了也有益处,二弟出了府门,没了我们这拖后腿名声堪忧的以防,日后也能更加的为皇上办事,不像我,吃吃喝喝,当个继承爵位的老纨绔,于国于家没多大益处。如今,还请各位长辈明鉴,为我们做个见证。”贾赦一弯腰,一番说辞说的那个自嘲无比,情深意切。
贾政眼眸跟刀子一般的刺向贾赦,可是他说不出话来。愤愤的又扫了一眼族老,最后死死的盯了一眼贾珍。
贾珍学着贾赦,无赖的耸肩,无声张口,‘有本事你说呀,小心九族皆斩!’说着在脖颈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果不其然,看着贾政面色瞬间爆红,心里乐呵不已,这招气人的法子是琏哥儿教的。
只要贾家二房有胆子跟他说这个,他就来一句九族皆斩。
不过……转念一想,贾珍自己也有些后怕的抖抖肩膀,这秦可卿不是太子的女儿,而是当今的私生女,现在知道的恐怕就是他一个人了吧??
一个人保守秘密,贾珍缓缓的看了一眼贾赦,好想好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啊!!他心里藏不住太多的秘密啊~~~
贾政偃旗息鼓,坐在椅子上沉着脸不说话。
贾赦很大方的让王夫人选家产,看着她左右琢磨不定,使劲的挑好的,随意的耸耸肩。瞧他吃相多好,都一点也不挑。
“珍……咳咳,族长,写文书吧!”贾赦淡淡道。
贾珍颔首,飞快的写好年月日分家事宜盖上族长印鉴,而后非常坦然的先递给了王子腾。
王子腾只一眼,扫过,颔首,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反正,分家无碍,只要宝玉能继承爵位变好,所以怎么构陷贾琏才是取胜关键。
一圈转下来,各人签完名,贾赦命人送入官府备案。
贾珍嘴角弯弯,飞快的在族谱上贾政这一房划了一道,而后另起一行,添了姓名。
“王家大舅,择日不如撞日,你说搬家如何?反正,弟妹也选好了府邸。”贾赦催促的王子腾走远。
贾琏看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拉着贾珍,笑,“珍大哥,能否借我观一眼族谱?”
贾珍呆呆,看看贾琏,又看看手中的族谱,犹豫一番,默默的递过去,“琏儿,你是要?”
“哦,我想给大姐儿正式取个名字,免得重合了。”贾琏翻阅族谱,扫过宁国府的脉络,看着贾蓉一栏,又不确信的看了一遍,看看旁边的烛火,露出一丝的微笑,好奇问:“珍大哥,重新做一份族谱需要多长时间?”
贾珍:“…… ”
第35章:抄家倒计时29天
贾赦使劲拉着王子腾不放,也不担心人说他吃相难看,一分家就让人出府!命一帮抄家已经熟能生巧的打手飞快的帮人收拾东西,对着王夫人五十多口箱子,肩膀捶捶王子腾,把人弄得咳咳不断,哥两好的说:“真不愧是王家啊!墙头缝里扫扫就够我贾家生活啦,不过做哥哥的不好偏心妹子忘记侄女了吧?!”
王子腾深呼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揉揉胸口,他大病还未痊愈,来不得这么一下,极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淡淡道:“恩侯兄说笑了,侄女妹子都是王家人,我皆是疼惜有加的。今日已晚,本官衙中还有公务,便不奉陪了,告辞!”
贾赦站在荣禧堂门口,看着一行人渐渐远去,又抬头瞧瞧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斗大的“荣禧堂”三个字,忽地就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按着礼法,这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但是太过容易得到,他反而从不珍惜。得不到的,才费尽心机,各种心思的去抢占,去博得关注。
但是……贾赦心中略有伤感之情,一想起他风寒病重之际,那燃烧的熏香,又寒下了心。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的话,任凭谋划算计,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耷拉着脑袋,贾赦往自家院子走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这地方是他儿子自己挣来的,就给他住!
不过……他儿子成材了这个好消息还是要找人分享分享!!他儿子不用人教,也能自学成才,比他老子还厉害,真不愧是他的种,就是各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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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贾琏手中正拿着《华晋大典》熟门熟路的走进书房。准备跟人商量给大姐儿取个名字,顺带给两春也改了名字,反正今日开了祠堂,就一同办了。过两天,等礼部批了,就该回金陵了。
“嗯?!”贾赦慌忙的阖上箱子,却不料错乱一种夹到了自己的双手,疼的一声叫,又匆匆忙忙擦擦通红的眼眶,对着贾琏一顿怒骂,“逆子!!!!刚说你孝顺了,你来个通传都没有就往里闯……”
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贾琏也不恼,垂头躬身领训,脑海里却浮现出刚才一瞥之下,贾赦那宝贝的几个形态各异的陶瓷小人,不用想,也就知道这是便宜爹的心事了。
无意窥探了人伤心事,认个错,应该的。
贾赦说了一通,又被人各种态度良好的认错,心里舒坦了,自认为找回了面子,哼唧一声,而后板着脸,问,“找我有何事?!”
贾琏恭敬的递上已经思量好的几个名字,还有辞典,道:“刚才落了一步在跟珍大哥商量给大姐儿还有几个妹妹取个名,毕竟闺名不可外传!”
“哦,那打算给大姐儿取什么名?”贾赦一听,郑重的问道。
“惜春……”贾琏一顿,想起贾珍那槽心的老纨绔渣渣直接毫无压力的让他看着办,完全的打算把人在西府里养到及笄之年,给副嫁妆就嫁到外地,还大老爷现在抄了好多家产不差钱的爽快劲,一年一万两的给嚼用,怕荣国府一分家还钱,兜里只剩下铜板,话里话外特别的将义气。
“惜春妹子珍大哥族谱已经上了,叫贾玲!”贾琏接口道:“迎妹子我琢磨了几个名字,最后还得您来拿主意。至于大姐儿,孩儿不想随贾家各房的辈分来论,备叫个斌依。如今膝下中空,她充当男儿教养望其文质彬彬,有君子之风德,而后依,倚也,日后祖父辈兄友皆在,让其有所依仗,又有小鸟依人之意,含女子静雅文德。”
“斌依?斌依?!”贾赦念叨了几遍,原本不按序列有些生气,但是听贾琏一解释,而后又看开了。现在贾家前途未仆,讲个虚礼面子的确有些打肿脸充胖子。
“那大姐儿从今儿起就直接让下人唤大小姐,至于迎春他们也没得从老二家的里,各自都分开了叫唤。名字嘛——”贾赦看着宣纸上列出的名字,蹙蹙眉,圈了一个,“就叫贾珏吧!双玉为珏(jue),希望叫着叫着,她日后行事也果决点,没个闷不吭声像木头一样的。”一说起迎春,贾赦心里还老大不乐意着。这年纪大了不比惜春,且又没个能耐的娘临死前还想着弄个娃娃亲。他就算有嫁妆,也不知道给谁家送去。
“对了,把她给我从大观园里接回来!”贾赦翻了白眼,“至于宝玉,既然娘娘下旨了,就让他一个人呆园子里,老子不用他搬!”
“那黛玉?”
“林家外甥女给皇后啊~~让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得了,收了钱哪能不办事啊?!再说,她对我又没好到哪里去,老子自己女儿还愁嫁不出去,哪来闲心管这么多?要管你管,让我去喝个酒说个话给撑一下场没关系!”贾赦连连罢手,还嘟囔着,带着一丝的埋怨,“他爹他娘对我也不咋地,没道理自己凑上前的!”
一想起开篇探花郎对贾赦贾政两兄弟的描述,暗中的对比,贾琏颔首的点点头,便宜爹都交给皇家选婿,再说把林家钱也差不多还清了,亲戚嘛,做的这个份上也差不多了。
于是,非常贴心的另起了话语,说起了去金陵该注意的事项。
“哎,有爵位真麻烦都出不了京!”贾赦听着点点头,哀叹了一声,“我三次回金陵,都是去守孝,从未看过金陵之景,若是……哎,我怎么没想到,直接上书让爵给你不就行了吗?到时候我就不用回京城了,反正在哪都有美酒美女!”贾赦猛拍桌,后悔不跌道。
贾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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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灵柩归乡?”乾锦帝一愣,看着出言的礼部侍郎,冷笑着,“有这孝心?!”
“是。刚收到的折子。”
今天御书房,论的就是该如何利用勋贵之中的嫌隙,准备拉一个打一个。来的都是皇帝提拨上来的心腹,因此当今说话就直白了几分。
乾锦帝漫不经心的拿过奏折,刚准备扫一眼,不批,但是旋即呆愣,看着映入眼帘清秀的篆体,当下脑袋空白一片。
底下一帮人各抒己见都成为令人烦躁的杂音,过了许久产生分歧的两帮人纷纷寻求皇帝做主,许久没有音信,大着胆子抬头,却瞥见皇帝脸色苍白,手瑟瑟发抖着紧紧捏着奏折。
递折子的礼部侍郎王凝心里犯嘀咕,这奏折跟平常请灵归乡的没什么区别啊~~若不是皇帝关注荣国府还钱一事,那么尚书直接批准,报皇帝备案即可。
“马上给我查,彻查!这是谁写的!”乾锦帝沉声道,还没等下属的官员回过神来,已经脚步匆匆的离开。
他不会认错,不会认错!!!
这字……
回到寝宫,挥斥掉宫仆,乾锦帝忙不迭的取出荷包,迫不及待的取出荷包内的纸条。细心的展开,虽然过去多年,纸条已经微微泛黄,但是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一比一捺都与今日的奏折如初一辙,他绝对不会认错。纸条上面那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一直在默默鼓舞着他朝上奋斗。
原来她还在——真好!
真、好!
乾锦帝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当年她就去的急匆匆不明不白,贾张两家断的不清不楚,当时没有能力,现在终于可以查找真相,替她伸张正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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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欢欢喜喜的准备家当还乡,听到皇帝的圣旨,还颇为兴奋,走出一看还是大明宫掌权内相戴权,眉眼瞬间挂上哀愁,现在正守孝,不好当着皇帝心腹面前,笑开心。
一脸哀愁的跪地接旨,但是听着听着,瞪大了眼珠子,皇帝居然要夺情,夺、情!
别说贾赦,就连贾琏也呆滞不已。
他若没记错的话,夺情的大多是手握重权,是皇帝心腹的政治大鳄吧?比如明张居正,活生生的内阁一把手啊!!让他便宜爹夺情,一个虚爵的,只大朝点点卯的老纨绔,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脑海里闪现着蹦跶的“元首的愤怒”,贾琏哀叹一声,看来皇帝真是专注抄掉荣国府不动摇啊~~~
斜看了一眼还在呆滞未回过神来的贾赦,贾琏面上堆出一丝的笑容来,把自己身边带着的玉佩递过去,笑道:“老内相看在荣宁两府老人的份上,还望指点一番,我家老爷从不问朝中事,突然得此荣恩,我贾家上下惶恐之至!”说完,又深深的作揖一番。
“是的,老内相还望指点一番。”贾赦也回过了神,解了荷包递上。
“赦公严重了!”戴权倒是爽快的接了贾琏的玉佩,却推了贾赦的礼,“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好,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我也没乱的来忽悠于你。”戴权一顿,面带踌躇,“但这事谁也猜不透说不好,只听小黄门言语当今发了好大的怒火,还望赦公小心一些。”
贾赦皱着一张脸,苦求,“老内相~~~”
戴权眸子一闪而过一道光芒,但飞快的消逝,只是道:“赦公,不拘如何,皇上都是孝顺的。”就像他太上皇还在,他就一直是大明宫的掌权内相,管着宣圣旨的美差。
孝顺,呵呵!
贾赦心里咆哮着,面上苦苦哀求,但好话说尽,翻来覆去还是这几句话,没了其他的消息,只好感激不尽的送人离开。毕竟透露的也够多了,不过找太上皇什么的,自古皇帝的心思最难猜了,找他不是死的更快吗?
待人一走,贾赦抱着荣禧堂的柱子就哀嚎,“我想回金陵啊啊啊啊,爷爷奶奶孙儿要来陪你们了~~”
贾琏:“……”
嘴角抽搐了许久,贾琏看看圣旨,上面甚至还要求他作陪,只能说明皇帝知道荣国府的变化皆处于他之手而已,但没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对古礼已经有一定的认识,但是对所谓的皇权,所谓的忠心压根一点也不认同。若真是主独制天下无所制也,那么就没有所谓的谋朝篡位,没有站队的说法了,说来说去都是“窃勾着诛,窃国者侯”。成王败寇而已,当今往上数五代,皇家人也是地里刨食的。
名利这玩意,披上德礼的外衣就高大上起来了。
“儿子啊,我现在真相信你的梦了!”贾赦如丧考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